本篇「光之對談」透過跨越時空的對話,呈現18世紀非洲裔英國作家伊格納修斯·桑喬的人生故事與思想精髓。對談者玥影(生命科學家)與桑喬先生,在他的雜貨店書房中探討了他的出身、奴隸制與種族偏見的經歷、他對自由和人性的看法、他如何通過自學和藝術滋養心靈、他對當時英國社會(包括政治動盪和日常生活)的觀察與評論,以及他對友誼和信仰的珍視。這篇對談展現了桑喬的智慧、幽默與韌性,突顯了其書信集作為歷史文獻和個人記錄的價值,同時也藉由玥影的視角融入對生命與自然的哲思,引導讀者深入理解這位獨特作家的內心世界和其作品的當代意義。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玥影,生命科學家,來自文學部落的光之居所。遵照「光之對談」約定,我將啟動時光機,回到那個文字閃耀著獨特光芒的年代,與伊格納修斯·桑喬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這場對談將以《已故非洲人伊格納修斯·桑喬書信集》(Letters of the Late Ignatius Sancho, an African)為藍本。這本書集結了伊格納修斯·桑喬(Ignatius Sancho, 1729-1780)在生前寫給朋友們的一系列私人信件。桑喬先生的一生,本身就是一部引人入勝的故事。他生於奴隸船上,在嬰兒時期便成為孤兒,被帶到英國格林威治。在三位古怪的未婚姐妹家中長大,她們對他的教育抱持偏見,認為無知是確保他服從的唯一方式。然而,桑喬憑藉著天賦和不懈的努力,自學識字閱讀,並受到蒙塔古公爵及其夫人的賞識與庇護,得以接觸書籍和知識。成年後,他在蒙塔古公爵夫人身邊擔任管家,學會了社交禮儀與處世之道。繼承了一筆遺產和年金後,他開了一間雜貨店,成為了少數擁有獨立生計並享有投票權的非洲裔英國男性之一。儘管晚年飽受痛風和肥胖困擾,但他始終保持著對知識的熱愛、對朋友的關懷以及對社會的敏銳觀察。
桑喬先生的這些信件,在他去世後由他的遺孀安妮·桑喬(Anne Sancho)和朋友約瑟夫·傑基爾(Joseph Jekyll)整理出版,並附上了傑基爾撰寫的生平介紹。出版這些信件的目的,正如序言所述,是為了證明一位未受正規教育的非洲人也能擁有與歐洲人匹敵的才能,同時也希望能為他的遺族提供經濟上的支持。這部書信集不僅展示了桑喬出色的寫作才華、廣泛的興趣(從文學、音樂、繪畫到政治、社會議題),更重要的是,它呈現了一位身處18世紀英國的非洲人在面對奴隸制、種族偏見等不公義時,所展現出的正直、智慧、幽默與堅韌的人性光輝。他的聲音在當時的社會中獨樹一幟,為廢奴運動提供了有力的論據,挑戰了普遍存在的種族刻板印象。透過這些文字,我們得以窺見他豐富的內心世界、真誠的友誼以及對生活深刻的洞察。現在,讓我們走進桑喬先生的世界,聆聽他親自講述那些屬於他的光影與故事。
倫敦,查爾斯街,1784年,一個春末的傍晚。
空氣中瀰漫著雜貨店特有的混合氣味——茶葉的乾燥香氣、砂糖的微甜、以及香料的淡淡辛辣。店鋪後方的狹小書房,在逐漸西沉的陽光下顯得溫暖而斑駁。光線透過積著塵埃的窗戶斜射進來,無數細小的塵埃粒子在光柱中緩緩起舞,如同微型的星系。牆邊的書架上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有些書頁已經泛黃捲角,顯示著被頻繁翻閱的痕跡。一張結實的木桌居中擺放,上面散亂著筆記、未完成的信件,還有一個空了的煙斗。桌角放著一個小小的綠色盆栽,葉片厚實,倔強地向著窗外的光源伸展。屋外傳來馬車轆轆、小販叫賣、以及孩子們的嬉鬧聲,是那個時代倫敦日常生活的和弦。
我靜靜地站在這個空間裡,光影勾勒出家具的輪廓。時光彷彿在這裡凝滯又流動。我來到了伊格納修斯·桑喬先生的世界,在他離世後的時光裡尋找他的迴響。
一陣微風吹過窗戶,吹動了桌面上的一張信紙。我看向桌子對面的椅子,那裡坐著一位身形有些豐滿,面部線條柔和,膚色深邃的先生。他穿著一件舒適的深色外套,手裡拿著那支已經空了的煙斗,眼神溫和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智慧與疲憊。是伊格納修斯·桑喬先生。他似乎並未對我的出現感到驚訝,只是微笑了一下。
玥影:桑喬先生,傍晚好。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這位來自不同時空的訪客對話。我是玥影,對生命與文字都充滿好奇。您的書信集,在我的時代被許多人閱讀和珍視。
伊格納修斯·桑喬:傍晚好,玥影女士。您的到來,是這寂靜書房裡一道特別的光。文字能跨越時間的間隙,這總是一件令人感到溫暖的事。這些信件……它們被出版了,對嗎?我的妻子,安妮,她……她過得好嗎?
玥影:是的,您的信件在他人的努力下被出版了。這本集子讓您的聲音得以流傳。至於安妮女士,她在您離世後出版了這些信件,為你們的孩子們提供了支持。她非常有遠見和勇氣。
伊格納修斯·桑喬:(輕聲嘆息,眼神溫柔)安妮……她總是那麼堅強而善良。我能想像她會這麼做,為了孩子們。她和孩子們過得好,我就安心了。能讓我的文字——那些隨手寫下的、充滿抱怨和雜談的文字——對他們有所助益,這是我最大的慰藉。
玥影:這些信件遠不止抱怨和雜談。它們是您生命經驗的真實記錄,充滿了智慧、情感和對世界的觀察。出版人約瑟夫·傑基爾在序言中提到,出版的目的是為了證明非洲人的才能,並挑戰當時的偏見。您對此有何看法?您在寫這些信時,是否意識到它們可能具有這樣的公共價值?
伊格納修斯·桑喬:(沉吟片刻,敲了敲煙斗)偏見……唉,這就像倫敦的霧霾一樣頑固,無處不在。從我剛被帶來格林威治,那些姐妹們寧可讓我愚昧,認為這樣才安全——這就是偏見最簡單粗暴的形式。後來遇到公爵夫人,她願意給我書,那是另一種光。傑基爾先生和那些朋友的好意,我深感溫暖。讓我的文字能為我們這樣膚色的人爭一口氣,讓那些自以為是、以膚色斷定智識的「解剖學家」和「哲學家」看看,我們並非他們筆下低等的存在——這無疑是一件好事,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但我在寫作時,並沒有想著要「出版」或成為「範例」。我只是寫給我的朋友們,給那些我信任、我愛、願意與我分享生活瑣事和思想的人。我寫我的病痛(這痛風,真是個惱人的伴侶!)、我的家庭、我的小店、我讀的書、我聽的音樂、我對街上混亂的看法、對遙遠殖民地戰爭的憂慮。寫作,對我而言,是一種呼吸,一種與外界、與朋友連結的方式。如果這些私密的呼吸能夠匯集成一股力量,推動人們重新審視對「非洲人」的看法,那真是出乎意料的饋贈。生命本身充滿了這樣的意外,不是嗎?就像一顆種子,你不知道它會在什麼土壤裡生長,會長成什麼模樣。
玥影:您提到了偏見,這也是您在信中反覆觸及的主題,尤其是奴隸制。您在寫給斯特恩先生的信中,懇請他為您的「可憐的黑色弟兄們」發聲。那是怎樣一種情感驅使您,在個人生活中仍心繫千里之外同胞的苦難?
伊格納修斯·桑喬:(眉頭微蹙,眼神變得深邃而痛苦)那是……那是心靈深處無法擺脫的印記。我雖然離開了奴隸船,在英國得到了自由,但那艘船,那種貿易的存在,就像一個永不癒合的傷口。我知道那條船載著怎樣的絕望,怎樣的殘酷。我知道我的父母是如何在那個系統裡消亡的。那些在西印度群島受苦的人,他們的面孔,他們的鎖鏈,常常會闖入我的腦海。
斯特恩先生是個有情感、有同情心的人,他的文字能觸動人心。我想,如果他能用他的筆,去描寫那種苦難,那種「苦澀的飲品」(他在講道中提到),也許能喚醒更多人的良知。這不是抽象的哲學討論,這是活生生的人的痛苦啊!難道因為膚色不同,他們感受痛苦的能力就不同嗎?他們的眼淚就不是眼淚嗎?我無法親自到那裡,也無力改變整個系統,但我能做的,就是用我的聲音,替那些被剝奪了聲音的人發出微弱的呼喊。就像自然界的生物,即使再微小,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適應、去求生,甚至去反抗束縛。這種對自由的渴望,對生的執著,是寫在所有生命裡的。
玥影:您的文字充滿了這種人性的共鳴。您似乎能從細微的生活瑣事中提煉出對人性和社會的深刻觀察,比如您對政客的諷刺、對時事的評論、對朋友的忠告。這種觀察力是如何培養的?
伊格納修斯·桑喬:或許是拜我獨特的人生經歷所賜吧。我在不同的社會階層中生活過。從奴隸船到未婚姐妹的家,再到公爵府邸的管家,最後成為一個小店主。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貴族的風雅與冷漠、普通人的辛勞與善良、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種種面貌。我在觀察中學習。在公爵府時,我接觸到知識,學會了思考,但也看到了高牆內的虛偽與規則。在我的小店裡,我接待著普羅大眾,聽他們談論生活、政治、八卦。我的痛風讓我不得不放慢腳步,坐在這裡,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聽著各種聲音。這些觀察,加上閱讀所得,自然就融進了我的思緒裡。
我的朋友們,他們也是我觀察和思考的對象。M——先生的聰慧與藝術氣質,R——先生的正直與慷慨,L——小姐的善良與優雅,他們各自展現著人性的不同面向。通過與他們的通信,我得以將這些觀察付諸文字,也通過他們的回應來修正我的想法。生活本身就是一本最豐富的書,只是大多數人忙於奔波,無暇細讀。
玥影:您在信中展現了對文學、音樂、繪畫的熱情,甚至嘗試過寫劇本、討論音樂理論。這些藝術和知識領域在您的生活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伊格納修斯·桑喬:它們是我的避風港,我的翅膀。在現實世界的種種不如意和身體的病痛面前,書本、音樂、繪畫提供了一個可以自由翱翔的精神空間。當我無法在街上行走時,我可以在書頁中遊歷遙遠的國度。當我心頭鬱結時,音樂可以撫慰我的靈魂。藝術和知識的美,是超越膚色、階級、疾病的。它們對所有願意向它們敞開心扉的人開放。它們提醒我,即使外在環境充滿束縛和醜陋,內在的世界可以是廣闊而美麗的。
寫作……那是一種把混亂的思緒整理出來的方式。把那些在腦海裡跳躍的、關於人生、關於道德、關於朋友的念頭捕捉下來。有時候,寫著寫著,文字本身就會引領你去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就像那個描寫驢子的句子,或者關於友誼像橡樹一樣生長的比喻。它們就那麼自然地流淌出來了。
玥影:您提到了對痛風和肥胖的困擾,這些身體上的不適似乎也影響著您的情緒,但您的文字中總能見到一種韌性和幽默感。您如何面對這些挑戰?
伊格納修斯·桑喬:身體是靈魂的居所,但這個居所並不安寧。痛風是個殘酷的提醒,它讓我知道身體的脆弱和無常。尤其是在我開了雜貨店後,需要久坐,情況更糟。有時候疼痛難忍,情緒自然低落。但怎麼辦呢?抱怨是徒勞的。我還有安妮和孩子們,我還有我的朋友們,我還有我的書。
生活不會因為你疼痛就停下腳步。你得學會與之共存,找到那些能讓自己微笑的時刻。幽默感或許是困境中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吧。自嘲一下自己的體型,諷刺一下世人的愚蠢,把痛苦寫進輕鬆的語氣裡。這就像在潮濕的泥土裡尋找依然能呼吸的生命一樣,總要抱著希望。而且,我的信仰給了我很大的慰藉。我相信這一切都有更高的安排,相信在塵世的苦難之後,有永恆的平靜與快樂。
玥影:您的信件也記錄了當時的社會動盪,比如1780年的倫敦暴動。您親歷了那場混亂,並寫下了詳細的記錄。您對那場暴動以及其中展現的人性有什麼看法?
伊格納修斯·桑喬:那是瘋狂。純粹的、令人心痛的瘋狂。以宗教之名,行毀滅之實。我看見人們被煽動,被謊言驅使,像野獸一樣破壞、焚燒。那些平時老實巴交的店主、工人,一旦戴上了藍色徽章,彷彿就變成了另一個人。搶劫、縱火,針對無辜的天主教徒,甚至連藝術品和圖書館都不放過。
我看到的是人性的脆弱和愚昧。當恐懼和仇恨被點燃,理性就如同窗外搖曳的燭火,瞬間就會熄滅。那些煽動者,那些利用民眾無知和不滿的貴族和政客,他們的罪過比那些暴徒更深重。他們玩弄的不是棋子,是活生生的人命和城市的安寧。我寫下那些細節,那些被殺的暴徒、被燒毀的房屋、被搶劫的財物,不是為了獵奇,而是為了記錄下那種混亂和它背後的可悲。這讓我想起非洲的奴隸貿易,同樣是基於貪婪和偏見的瘋狂,同樣造成了無盡的苦難。人性的陰暗面,真是無處不在,無論是在「文明」的倫敦,還是在遙遠的非洲海岸。
但我也看到了另一面。那些冒著生命危險保護鄰居的人,那些維持秩序的士兵(即使是被迫執行命令),那些事後伸出援手的朋友。在最深的黑暗裡,總還有一絲光亮,證明著人並非只有獸性。這讓我想起大自然,即使經歷最猛烈的風暴,生命總會找到重新萌芽的方式。
玥影:桑喬先生,您的觀察既尖銳又充滿悲憫。您在信中對朋友表達的真誠情感,也令人動容。您如何看待友誼在人生中的位置?
伊格納修斯·桑喬:友誼啊……它是生命中最珍貴的養分。在我這樣一個出身卑微、膚色異於主流的人來說,真正的友誼尤其難得。我的朋友們,像M——、R——、C——太太和小姐,以及公爵夫婦,他們的善意和接納,就像黑夜中的星光,指引著我、溫暖著我。他們不僅在物質上幫助過我,更重要的是,他們看見了我這個「人」,看見了我的思想和情感,而不是我的膚色或出身。
友誼不是基於利益或地位的交換,它是心靈的契合。正如我寫給M——先生的那封信裡說的,「真正的友誼不是匆忙建立的,它像我們的英國橡樹,慢慢生長,隨著歲月的增加而更加雄偉美麗。」在困頓時,朋友是你的力量;在歡樂時,朋友分享你的喜悅;在迷茫時,朋友給予你忠告。他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不感到孤單的證明。能夠擁有幾位真誠的朋友,這比擁有再多財富都更讓人感到富有。
玥影:謝謝您,桑喬先生。您的文字和您的人生,都為我們提供了關於人性、關於堅韌、關於尋找生命意義的寶貴視角。您的信件,就像一扇窗戶,讓我們看到了18世紀一位非洲裔英國人的日常生活、思想掙扎以及他對更美好世界的渴望。這場對談,也讓我更加理解了字裡行間的那些情感與智慧。
伊格納修斯·桑喬:願我的文字能夠繼續被閱讀,願它能啟發人們去思考,去關懷。在這個充滿缺陷的世界裡,我們能做的或許很有限,但每一個微小的善意,每一份真誠的理解,都像一滴水,最終能匯聚成改變的力量。感謝您,玥影女士,這段對談,讓我得以再次回顧我的人生,也讓我感到我的聲音,我的努力,沒有被遺忘。願光芒永遠照耀在那些追求善良與真理的心靈上。
(桑喬先生的影像漸漸淡去,只留下書房裡靜靜流淌的午後陽光和遠處傳來的城市聲響,以及那盆倔強生長的綠色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