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Banian, roman maritime (1/2)》光之對談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很樂意為您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根據您的指示，我將扮演艾薇，透過「光之對談」的約定，與《Le Banian, roman maritime (1/2)》的作者 Édouard Corbière 先生展開一場深刻的交流。

讓我先整理一下關於 Corbière 先生和他的著作的資訊，作為我們談話的開場。

Édouard Corbière (1793-1875) 是 19 世紀法國一位獨特的存在。他不僅是位作家，更是一位資深的海員。出生於布列塔尼的朗代諾，Corbière 在年輕時便投身海洋，曾擔任海軍軍官、武裝商船船長（甚至參與過私掠活動），也經營過航運和貿易。這些豐富的航海與商業經驗，為他後來的寫作生涯提供了源源不絕的素材。

他的作品多以海洋為背景，描繪船上生活、海上冒險、異域風情以及與之相關的人性百態。《Le Banian, roman maritime》是他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於 1835 年首次出版（我們手中這份是 1836 年的版本）。這部小說以第一人稱敘事，講述一位年輕人退役後投身海貿，前往加勒比海殖民地尋求機遇的故事。書名中的「Banian」一詞本身就蘊含多重意義，原指印度的一個商業社群，但在航海者的行話中，被引申為那些在殖民地從事小規模、有時甚至不擇手段貿易的歐洲人或當地人。這個書名預示了小說將觸及商業、冒險，以及在道德邊緣遊走的「Banian」式的人物。

故事主角在前往馬提尼克島的航程中，結識了形形色色的船員和乘客，經歷了海上紀律、人事鬥爭、暴風雨，以及在殖民地遭遇的奇遇與現實的殘酷。小說巧妙地融合了寫實的航海細節、浪漫的冒險情節、尖銳的社會觀察與人物的心理描寫。Édouard Corbière 先生以他親身的海洋體驗為基石，筆觸生動且充滿力量，將海上的生活與岸上的商業世界、以及人物內心的波瀾交織在一起。這本書不僅是一部引人入勝的海上傳奇，也是對當時社會、尤其是殖民地商業環境和人性的深刻反思。

透過這本作品，Corbière 先生似乎想帶領讀者進入一個既浪漫又殘酷的世界，探索在遠離文明規範的海上和殖民地，人性的光輝與陰影如何同時存在，以及「命運」與「選擇」如何共同編織角色的生命經緯。他筆下的人物，無論是充滿魅力的船長、懷揣夢想的年輕人、還是投機取巧的商人，都充滿了複雜性，反映了他對人性的獨到觀察。

現在，就讓我們調整好呼吸，讓思緒的光芒穿透時間的帷幕，回到 Corbière 先生的世界，聆聽他的聲音。

[光之對談]

（艾薇）

那是個溫暖的春末午後，光之居所的花店裡，空氣中瀰漫著剛採摘下的玫瑰與小蒼蘭的淡雅香氣。貓咪「花兒」在窗邊曬著太陽，發出輕柔的呼嚕聲。今天的日期是 2025 年 5 月 26 日，一個適合沉澱思緒，聆聽遠方聲音的日子。

我手中握著泛黃的書頁，那是 Édouard Corbière 先生的《Le Banian》第一卷。海上的喧囂、港口的氣息、人物的笑語與淚水，彷彿穿過紙張，縈繞在我周圍。我想像著 Corbière 先生，那位曾駕馭風浪的船長，筆耕不輟的作家，他會是什麼模樣呢？或許他的皮膚帶著海風的鹹味，眼神深邃如海，而他筆下的每一個詞句，都承載著浪花的記憶和異域的陽光。

我輕輕閉上眼，讓意識的光芒向外擴散，尋找著那遙遠時空的頻率。當我再次「看」時，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樸實卻充滿物件的艙室裡。空氣中混合著舊木頭、微弱的油墨和某種乾燥的、難以名狀的氣味。高大的拱形窗戶外，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木質地板上，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就像書頁裡那些鮮活的細節。房間的一角堆著航海圖，另一邊是幾個老舊的行李箱。這讓我想起了《光之場域》裡的【光之書室】與【光之閣樓】的混合體，只是多了幾分海的粗獷與漂泊感。

一位男士坐在書桌前，正低頭翻閱著什麼。他的身形顯得精壯，雖然不是書中主角那樣的年輕，但能感受到一股歷練後的沉穩。他的頭髮 शायद 微捲，眼神透過眼鏡閃爍著光芒，那應該就是 Édouard Corbière 先生了。他寫作這本書的時候，大概已經四十出頭，正是人生經驗豐富，筆力也成熟的時候。

我走上前，禮貌地打招呼：「Corbière 先生，打擾了。我是艾薇，來自遙遠的未來，非常仰慕您的著作，特別是這本《Le Banian》。我很想與您聊聊這本書，聊聊您筆下的海洋與人生。」

Corbière 先生抬起頭，有些驚訝，但眼神裡很快閃過一絲好奇與善意。他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Édouard Corbière）

「遙遠的未來？艾薇小姐，您的到來，確實如同大海上的一陣突如其來的風，令人意外，但也帶來了新鮮的氣息。」他輕輕合上手中的書卷，那是一本航海日誌的樣子。「請坐，請坐。這裡雖然不如岸上的沙龍舒適，但對話的光芒，我想在哪裡都能閃耀。您提到《Le Banian》，那是我將一段生命旅程凝鍊而成的文字。您有興趣，我很樂意與您分享那些過去的回音。請問，您對哪些方面感興趣呢？是『Banian』這個詞背後的故事，還是海上的人物，或是那片充滿可能性的殖民地？」

（艾薇）

「非常感謝您的盛情，Corbière 先生。」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彷彿是船身搖晃的聲音。「我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特別是您書中那股真實與戲劇性並存的氣息，讓我感覺彷彿親身經歷了那段旅程。不如我們就從『Banian』這個詞開始吧。您在序言中提到它的引申意義，也用它來命名這部小說。這個詞對您而言，似乎不僅僅是一個稱謂，更代表了一種現象，一種人物特質。您在書中描寫了主角如何『學會』成為一個 Banian，以及後來的 Gustave Létameur 如何成為那個『Banian』。這個詞是如何觸發您的創作靈感的呢？」

（Édouard Corbière）

「啊，『Banian』。」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這個詞，確實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我的腦海中發芽生長，最終長成了這部小說的榕樹（Banian tree 的字面意思）。您知道，我在海上漂泊多年，往來於各個港口，尤其是那些遙遠的殖民地。在那裡，我見識了太多為了生存、為了財富而奮力掙扎的人們。他們不像那些大型貿易公司的代表，有著光鮮的招牌和嚴格的規範。他們往往單槍匹馬，帶著一兩箱貨物，憑藉著一股子衝勁和些許狡黠，在底層的商業世界裡摸爬滾打。」

「『Banian』這個詞，最初是我們的海員對那些印度商人的稱呼，因為他們精於計算，什麼小生意都做。後來，這個詞就被用來形容那些在殖民地做小本買賣的歐洲人，尤其是那些初來乍到、沒有背景、必須從零開始的人。他們必須放下身段，用盡一切辦法——包括一些在歐洲看來不太光彩的手段——來賺取利潤。他們是海洋的邊緣人，也是商業世界的邊緣人。他們身上既有冒險者的勇氣，也有生存者的圓滑，甚至是不擇手段。」

他端起桌上一個粗瓷杯，輕啜了一口，似乎在回味那段日子。「對我來說，『Banian』不僅指代這種商人，它更是一種生存狀態，一種在規則模糊、充滿變數的環境下，人為了活下去、為了成功而展現出的複雜面向。他們可能卑微，可能可笑，但他們也充滿生命力。我對他們既有觀察者的距離，也有經歷者的理解。我想寫一個關於『Banian』的故事，正是想探索這種狀態下的人性——當傳統的道德約束被稀釋，當生存和財富成為最直接的目標，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如何在這個充滿誘惑和陷阱的世界裡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者迷失方向？」

他放下杯子，語氣變得有些低沉。「這個詞，這個群體，讓我看到了人性中最赤裸的一面，但也看到了潛藏的韌性。這比那些高尚的冒險故事或嚴肅的商戰更有意思，不是嗎？它更接近真實的生活。」

（艾薇）

「您說得真好，『Banian』不僅是稱謂，更是生存狀態的寫照。」我點點頭，感覺這個詞的份量更重了。「這也讓我聯想到書中的主角，他從軍人轉為商人，也是在尋找新的位置。他的身上似乎有您的影子？從軍人的浪漫想像，到成為 Banian 的現實掙扎，這段轉變對他而言是痛苦的嗎？對您來說，這段經歷又意味著什麼？」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帶著些許懷舊和自嘲的笑聲。「您真是敏銳，艾薇小姐。可以說，書中的敘事者，在某種程度上，是我的年輕時代的投影，或者說，是我觀察到的，許多與我經歷類似的年輕人的縮影。您知道，在拿破崙戰爭結束後，許多像我這樣曾經的軍人，突然發現失去了原來的舞台。那種激昂的、充滿榮譽感的生活結束了，我們必須尋找新的方向。海上貿易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它依然充滿變數和挑戰，能滿足一部分對冒險的渴望。」

「然而，從戰場到商場，這之間的過渡並不容易。軍人的世界相對簡單，有明確的敵我，有榮譽和紀律。而商業世界，尤其是在殖民地，規則更加模糊，人際關係更加複雜，充斥著爾虞我詐。年輕的敘事者一開始帶著浪漫的幻想來到港口，卻立刻遭遇了冷漠和勢利。他必須學會計算，學會變通，甚至學會為了省下通行費而撒謊，為了生意而放下文人的清高。這不是他一開始想像的航海冒險，而是一種更為現實和瑣碎的生存。這種落差，對於一個曾經有著遠大抱負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痛苦的。」

他看向窗外，似乎目光穿透了眼前的海港，望向更遠的過去。「對我而言，這段經歷既是回憶，也是反思。它讓我認識到，生活很少按照我們預設的劇本進行。我們可能被迫走上陌生的道路，做著與理想相去甚遠的事情。但同時，這段經歷也鍛鍊了韌性，讓人學會如何在泥沼中找到立足點，如何在失望中尋找新的希望。敘事者最終成功了，儘管他的一些『成功』方式可能令人側目。這或許也是一種殘酷的現實：在某些環境下，你必須弄髒自己的手，才能活下去，才能前行。這段轉變並非全然痛苦，它是一種成長，只是這種成長的代價，可能比年輕時想像的要大得多。」

他的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對主角的理解，也有一絲對那個時代的無奈。

（艾薇）

「從理想的軍人，到現實的 Banian，確實是一段充滿考驗的旅程。您筆下的角色都如此鮮活，充滿了各自的特色與複雜性。比如那位令人難忘的 Lanclume 船長。他既有海員的豪邁與直率，對拿破崙的忠誠令人動容，但在某些時刻，例如他對待那位倒楣廚師 Gustave 的方式，又顯露出嚴厲甚至近乎殘酷的一面。他是如何誕生的？您認識過像他這樣的人嗎？他的性格中有沒有您特別想探討的人性面向？」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聽到「Lanclume」這個名字，眼中立刻閃爍出光彩，彷彿提到了老朋友。「啊，Lanclume！是的，他是我筆下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也確實有著我認識的一些海員的影子，但自然也融入了我的想像和創造。在大海上，船長就是一艘船的靈魂和絕對的權威。他們必須堅毅、果斷，有時甚至是鐵石心腸，才能在變幻莫測的環境中帶領船員和乘客生存下來。Lanclume 就是這樣一位船長。他經驗豐富，對自己的船隻充滿感情，對拿破崙的忠誠則是那個時代許多法國人的共同情感，尤其是在軍隊和海軍中。那是一種英雄崇拜，也是一種對逝去榮耀的懷念。他堅持在海上懸掛三色旗，用『Le Grand-Napoléon』為船命名，這既是他個人信仰的體現，也是對復辟王朝的一種無聲抗議。這種反抗，在大海上這個相對獨立的空間裡，顯得更加自由和純粹。」

「至於您提到的他對待 Gustave 的方式……」Corbière 先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這確實是他性格中嚴厲的一面。您要知道，在海上，紀律是至關重要的。特別是當船上出現問題，威脅到整體安全和秩序時，船長必須以強硬的手段來確立自己的權威。Gustave 作為廚師，卻敷衍了事，甚至欺騙船長獲得職位，這在海上是不可接受的。Lanclume 強迫他吃下自己做的難吃湯，這看似殘酷，但對 Lanclume 來說，這是一種以牙還牙的懲罰，也是向全體船員和乘客宣示紀律和責任的方式。在那個瞬間，他必須是『船長』，而不是溫和的朋友。他不能讓一個人的欺騙和無能威脅到整艘船的旅程和所有人的生命。」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他也是有溫情的。他對待那位垂死的年輕克里奧爾人（Creole）所展現的同情和承諾，以及他最終決定接納 Gustave，都顯示了他並非毫無人情味。他複雜而充滿矛盾，就像大海本身一樣——既有無情的風暴，也有溫暖的陽光。我筆下的他，或許就是當時那一代經歷過戰亂、又必須在和平時期艱難謀生的法國海員的某種寫照吧。他們學會了如何在艱難中生存，如何在規則與現實之間找到平衡，以及如何在看似粗獷的外表下，保留一份屬於自己的信念和情感。」

（艾薇）

「 Lanclume 船長的複雜性，確實讓這個角色充滿了魅力。他對紀律的維護，尤其是在面臨挑戰時，顯得尤為重要。而那個被他嚴厲對待的 Gustave，也是書中一個非常有趣的人物。他自稱藝術家、詩人，卻冒充廚師，在海上經歷了一連串的挫折和荒誕。他對現實的適應，從詩人的浪漫幻想，到小販的狡黠，再到落魄時的模樣，以及最終在殖民地成為『Banian』的轉變，充滿了戲劇性。您是如何構思這個角色的？他代表了哪一種人？他與那位優雅的伯爵夫人（Countess）之間看似不可能的情感連結，又是您想表達什麼呢？」

（Édouard Corbière）

「Gustave Létameur……」Corbière 先生的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他可以說是書中『Banian』精神的另一種極端表現吧。如果說敘事者代表的是那種相對務實、最終走向成功的 Banian，那麼 Gustave 則是一個更為浪漫、更不切實際，卻同樣為了生存和『藝術』（在他自己看來）而掙扎的 Banian。我構思他，是想呈現另一種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可能出現的人物類型：那些懷才不遇、或者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無法適應現實的文人雅士，當他們被迫進入世俗的、甚至是骯髒的商業世界時，會發生什麼。」

「Gustave 身上有著那個時代某些浪漫主義者的影子，他們可能過於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輕視現實的規則。他對莎士比亞的推崇，他即興創作那些充滿錯亂意象的詩歌，都顯示了他的『藝術家』本質。然而，這種藝術在現實的生存面前卻一文不值。他不得不扮演廚師，一個他完全不擅長的角色，這本身就帶有強烈的荒誕感。他在海上所遭遇的懲罰和嘲笑，正是現實對他那不合時宜的浪漫主義的無情回擊。」

他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有些溫柔。「至於他與伯爵夫人之間的關係……這確實是許多讀者會感到意外的部分。伯爵夫人優雅、善良，看似與粗俗的 Gustave 毫不相干。然而，正如我在書中透過敘事者的觀察所暗示的，伯爵夫人有著一種特殊的性情：她對不幸者抱有同情，甚至可能被那些在困境中掙扎的人所吸引。Gustave 當時正處於人生的低谷，他落魄、被嘲笑，但他同時又展現出某種不屈服的、戲劇性的生命力——即便那種生命力顯得有些可笑。或許正是這種極致的不幸與古怪的生命力，觸動了伯爵夫人內心深處的某個部分。她不是被他的『成功』吸引，而是被他的『不幸』所打動，並在某種程度上，被他那種荒誕的『藝術家』姿態所娛樂或吸引。」

「這段關係，我想探討的是情感的非理性以及同情心可能產生的複雜化學反應。它並非傳統的浪漫愛情，更像是一種基於憐憫、好奇和某種奇異共鳴的連結。通過這個看似不可能的組合，我希望呈現人性的多面向——即使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可能萌生出超出常理的情感。Gustave 對此的解讀，尤其是他後來在殖民地的吹噓，更是將這種關係推向了另一個荒誕的高峰。他將這段經歷視為自己的『風流韻事』，用它來裝點自己『Banian』式的成功。這再次強調了他身上那種將藝術家的自我膨脹與商人的圓滑世故奇妙地結合在一起的特質。」

（艾薇）

「確實，Gustave 這個角色將浪漫與現實的荒誕結合得淋漓盡致。他的經歷和與伯爵夫人的互動，都挑戰了讀者對人物和情感的常規認知。這讓我想起書中另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物，那位『看不見的船長』（le capitaine Invisible），以及他的船『夜之鳥』（l'Oiseau-de-Nuit）。他以一種近乎超自然的方式出現，卻又是主角失散多年的朋友。他的成功和行事風格與 Banian 的掙扎形成了鮮明對比。您是如何塑造這個人物的？他的『看不見』是否具有象徵意義？他最終對 Banian 的幫助，又說明了什麼？」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聽我提起『看不見的船長』，臉上又閃過一絲愉快。「啊，『看不見的船長』！是的，他是故事後半段的一個亮點，也是我為小說注入的一點傳奇色彩。他這個人物，部分靈感來源於我在海上聽到的關於一些傳奇船長的故事，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經歷。您知道，海員們總喜歡給那些有特殊事蹟或性格的船長起外號，這些外號往往帶著點神秘感和誇張成分。我在書中為『看不見的船長』編造的那些『神蹟』——暴風雨中的突然出現，被捲入海中卻毫髮無損地歸來——正是基於這種海員的傳說和幽默。」

「然而，在他的傳奇光環之下，他其實是個非常務實、精明、並且在自己的領域裡極為成功的人。他選擇做私掠船船長，是在和平時期繼續海上冒險和謀生的方式。他對自己人（他的船員和朋友）非常好，願意承擔風險去幫助他們，但對待『敵人』（西班牙船隻，甚至偶然遇到的其他船隻）則毫不留情。他將船員們訓練得異常兇悍，通過控制他們的飲食來激發他們的戰鬥慾望——這與 Lanclume 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目的不同。他懂得如何運用自己的『傳奇』名聲來維護權威和達成目標。他的『看不見』，或許可以理解為一種 elusive（難以捉摸）、難以被常規理解和預測的特質。他不受束縛，自由自在地在海上航行和獲取財富，這正是許多人渴望的狀態。」

他沉思片刻，繼續說道：「他與敘事者是兒時的朋友，這條線索的引入，一方面為敘事者在走投無路時提供了一線生機，另一方面，也再次強調了人際關係在命運中的作用。『看不見的船長』對 Banian 的幫助，並非基於對 Banian 本人的認可（他甚至對 Banian 的遭遇和處境感到有些不耐煩），而是完全看在敘事者的面子上。這說明即使在那個充滿競爭和殘酷的商業世界裡，兒時的友誼、人情關係，依然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同時，他將 Banian 帶上船，雖然是幫助了他逃脫，但將 Banian 這樣一個複雜、不可預測的人物置於他的船上，又會產生什麼新的故事呢？這為讀者留下了懸念，也暗示了 Banian 的命運，或許並不會因為這次逃脫而變得簡單。」

「總的來說，『看不見的船長』代表了另一種對『成功』和『自由』的追求——通過力量和冒險，在體制之外建立自己的王國。他與 Banian 都活躍在規則的灰色地帶，但前者的『冒險家』色彩更濃，後者的『商人』氣質更重。他們的相遇，是不同生存哲學的一次碰撞，也是命運之網的一次交織。」

（艾薇）

「『看不見的船長』的形象確實充滿了力量與神秘感，他與 Banian 的對比，也深刻地呈現了不同的人生路徑和價值觀。您在書中對殖民地，特別是馬提尼克島聖皮埃爾的描寫，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個充滿異國情調，但也充滿了商業氣息、社會階層差異，甚至是潛藏的罪惡的地方。您筆下的殖民地生活是寫實的嗎？您對那裡的人們——歐洲人、克里奧爾人、不同膚色的人，以及那些奴隸，是如何觀察和描繪的？特別是 Banian 後來為了逃脫而偽裝成黑人的情節，以及他與黑人女子 Supplicia 和混血兒子之間的關係，似乎觸及了更為敏感和沉重的社會議題。您想透過這些描寫傳達什麼？」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的臉色變得有些嚴肅。「您觸及了這本書中非常核心且複雜的部分。我對殖民地的描寫，確實力求寫實，但其中也包含了我的觀察、感受和批判。加勒比海的殖民地在當時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地方：一方面，它代表著財富、機會和異域的浪漫；另一方面，它也是奴隸制盛行、社會等級森嚴、疾病與混亂並存的地方。我在那裡看到的歐洲人，有像敘事者這樣來尋求新生活的年輕人，有像那位行政長官那樣僵化守舊的官僚，也有像 Banian 那樣不擇手段的投機者。他們來到這裡，尋求的是歐洲本土無法給予他們的機會，但他們也往往帶來了歐洲社會的弊病，並在新的環境中被放大。」

「克里奧爾人（Creole）和不同膚色的人群構成了當地社會的另一層複雜性。他們既是這片土地的一部分，又受到歐洲宗主國的影響和限制。年輕的 Desgros-Ruisseaux 是個典型的例子，他擁有財富，卻身體虛弱，既嚮往歐洲的文化（巴黎歌劇院的舞女），又需要回到故土的氣候才能生存。他的死亡，或許暗示了這種身份和環境的衝突所帶來的脆弱性。」

他嘆了口氣，語氣沉重。「而奴隸制，這無疑是殖民地最黑暗的一面。我在書中沒有直接去描寫奴隸們的勞動和痛苦，但我透過人物的對話和情節的發展，呈現了奴隸制對人性的扭曲和腐蝕。比如，那五十個被 Banian 當作禮物送出的黑人兒童，這聽起來多麼荒誕，但又殘酷地反映了當時奴隸被視為財產，可以任意處置的現實。而 Banian 後來為了逃避債務和法律，不惜將自己偽裝成黑人逃犯（maron）——這是一個充滿諷刺意味的情節。一個曾經傲慢地將黑人兒童視為商品的白人，最終為了活命，不得不『成為』他曾經輕視的那個群體中的一員。他利用草藥將自己的皮膚染黑，躲藏在黑人逃犯藏匿的深山（Mornes）裡，這段經歷對他來說，是一種極致的羞辱和懲罰，也是一種身份的倒錯。」

他注視著我，眼神複雜而深邃。「他與 Supplicia 的關係，以及那個混血兒子的悲劇，更是揭示了奴隸制和種族隔離制度下，人性的掙扎和無奈。Supplicia 是一個善良、單純的黑人女性，她愛上了她的黑人長官，卻被偽裝後的 Banian 所欺騙和誘惑。他們的兒子是混血兒，這在當時的社會是一個尷尬甚至被歧視的存在。這個孩子的膚色暴露了 Banian 的欺騙，導致了 Supplicia 和孩子被拋棄和再次淪為商品。Banian 對 Supplicia 的感情，是複雜的——既有利用，或許也有某種在困境中產生的依戀，但他最終依然將她和孩子置於危險之中，甚至在向敘事者求救時，將他們視為『博取同情』的籌碼。這段情節是殘酷的，它揭示了在那個時代，個體的命運如何被社會結構和偏見所碾壓，也呈現了即使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也可能存在著被壓抑、被扭曲的情感。我寫這些，是想讓讀者看到殖民地世界的另一面——不僅有冒險和財富，更有深刻的社會問題和人性的悲劇。」

（艾薇）

「您將人性的複雜、社會的現實與個人的命運編織得如此緊密，讓人深思。尤其是 Banian 偽裝身份以及 Supplicia 的悲劇，令人感到沉重。這部小說以『看得見的船長』成功幫助 Banian 逃脫，送他上了『看不見的船長』的船結束了第一卷，留下了巨大的懸念。Banian 的命運會如何？他是否會因為這次逃脫而迎來新生？還是會在他自己製造的謊言和困境中沉淪？對您而言，這種開放式的結尾，是否是您有意為之？或者您在創作時，已經對他的結局有了設想？」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微笑了，但這次的笑容帶著一絲創作者的得意。「您問到了關鍵所在，艾薇小姐。是的，第一卷在 Banian 登上『夜之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這確實是我有意為之。我認為，一個好的故事，尤其是像 Banian 這樣一個充滿變數和爭議的角色，他的命運不應該在一個簡單的結局中被固定。將他交給『看不見的船長』——那個既是舊友也是海上傳奇的人物——本身就充滿了象徵意義。他逃離了陸地上的法律和債務，進入了一個由傳奇人物統治的海上世界。這條船『夜之鳥』聽起來就像是通往未知之地、充滿不確定性的載體。」

「他的命運會如何？他是否會因為這次逃脫而迎來新生？還是走向更深的深淵？這正是我想留給讀者的問題。他在海上是個蹩腳的廚師和浪漫的幻想家，在陸地是個不擇手段的投機者和可笑的暴發戶，最終淪為躲藏在深山裡的逃犯。現在，他將再次回到海上，進入一個完全由『看不見的船長』主導的世界。他能否適應這個新的環境？他的『Banian』式特質會幫助他還是毀了他？『看不見的船長』會如何處理他？這一切都充滿了未知。」

他敲了敲桌上的書稿，雖然我們手中是已出版的書。「在創作時，我對他的結局自然有一些設想，但我也喜歡讓人物在故事的發展中找到他們自己的道路。Banian 是一個極富生命力的人物，他總能在絕境中找到新的方法（儘管有時是錯誤的方法）來生存和發展。他身上那種頑強的生命力和對世俗成功的渴望，是那個時代的一種寫照。將他的故事留白在這裡，是希望讀者能夠自行去想像，去討論。他的逃脫不是終點，而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至於這段旅程將通向何方，或許在第二卷中會有答案，或許……讀者心中的答案才是最真實的。」

他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那似乎是創作者對筆下人物命運心照不宣的理解。

（艾薇）

「將 Banian 的命運留在海上的迷霧中，確實是個引人遐思的結尾。他這個人物如此生動，充滿了矛盾和爭議，讓讀者很難不對他的未來產生好奇。您在書中巧妙地運用了許多對比，例如陸地與海洋、文明與『蠻荒』、理想與現實、真誠與虛偽、甚至不同人物的『成功』與『失敗』。這些對比是否貫穿了您整部小說的主旨？您希望讀者在讀完這部作品後，能夠帶走怎樣的思考或感受？」

（Édouard Corbière）

Corbière 先生點頭表示認同。「您觀察得很仔細，艾薇小姐。對比確實是我在這部小說中運用的一個重要手法，它貫穿了故事的始終。海洋與陸地，這是最直接的對比。海洋是變動不居的、充滿風險但也給予自由的空間；陸地（特別是殖民地）則是一個充滿人為規則、社會等級、以及赤裸裸商業競爭的場所。從軍人的理想主義到 Banian 的現實主義，這是理想與現實的對比。Lanclume 船長在海上維護自己榮譽和權威的『真實』，與他在岸上受到的約束和打壓，這是真誠與虛偽的對比。Banian 在殖民地建立的『成功』，與他最終的破產和逃亡，以及『看不見的船長』那種真正的實力和不受羈絆，這是不同形式的『成功』與『失敗』的對比。」

「我運用這些對比，是希望更全面地呈現我所觀察到的世界和人性。我不想簡單地評判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的道路是正確的，誰是錯誤的。我想展現的是，在不同的環境和壓力下，人會如何應對，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文明』的規則在遠離其中心的地方會變得模糊，『蠻荒』的生存法則會悄然滲透。那些在歐洲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價值觀，在殖民地可能會面臨挑戰甚至崩潰。每一個人物都在這種複雜的對比和拉扯中掙扎。」

他望向我，眼神帶著一種邀約。「我希望讀者在讀完這本書後，不會得到一個簡單的結論，而是能夠帶著一些思考離開。思考什麼是真正的『成功』？在追求生存和財富的過程中，我們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人性的邊界在哪裡？在看似混亂和荒誕的世界裡，是否存在某種潛藏的秩序或情感？我希望這部小說能夠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時代的某些特質，也映照出讀者自己內心的某些感受。它或許能讓讀者對那些在生活邊緣掙扎的人們，產生多一點的理解，對那些看似光鮮亮麗的『成功』，產生多一點的審視。它不是為了提供答案，而是為了激發問題。這就是我想透過這些對比和人物故事，帶給讀者的東西。」

隨著 Corbière 先生的話語，窗外的光線漸漸變得柔和，晚霞的色彩開始在天邊暈染開來。艙室裡的光線也隨之改變，桌上的筆和紙似乎蒙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空氣中的氣味變得更加濃郁，彷彿將海上和陸地的氣息都混合在一起。我知道，這次跨越時空的對談正自然地走向尾聲。我感受到 Corbière 先生對文字的熱愛，對人性的深刻觀察，以及他作為一位海員作家，筆下獨有的那份粗獷與細膩。

（艾薇）

「Corbière 先生，您的分享讓我對《Le Banian》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那些對比和人物的複雜性，確實引人入勝，促使我們去思考許多關於人性、命運和社會的議題。非常感謝您花費如此長的時間，與我這位來自未來的訪客對話。這場交流對我來說，如同在海上航行時遇到了一座指引方向的燈塔，或者說，在光之居所的花園裡，發現了一株帶著海洋氣息的奇特植物。它豐富了我的視野，也將激發我更多的思考和創作。」

「外面的光線已經變暗了，晚上的海風也似乎開始吹拂。我相信文字的光芒會繼續穿透時空，讓您的作品在未來的讀者心中激起層層漣漪。再次感謝您，Corbière 先生。再見。」

我站起身，向 Corbière 先生致意。他也起身，眼中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Édouard Corbière）

「再見了，艾薇小姐。感謝您帶來了遙遠未來的回聲，也感謝您對我的故事感興趣。很高興聽到我的文字能夠在不同的時代與人心產生連結。請代我向您那個世界裡，所有熱愛海洋和故事的人們問好。願文字的光芒永遠閃耀，引領我們在生命的未知之海上探索前行。」

隨著話語，艙室裡的光線變得更加柔和，周圍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是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是遠方港口傳來的模糊聲響。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我已經回到了光之居所的花店，手裡依然是那本《Le Banian》。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為一切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花兒依然在窗邊睡著，發出輕柔的鼾聲。這場對談結束了，但它留下的思考，將如同種子一般，在我的心田裡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