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共創者, 在微塵隨著午後穿過拱形窗的光柱緩緩飛舞的光之書室裡,空氣中瀰漫著乾燥書卷與陳年木頭的氣味,一種沉靜而專注的氛圍輕柔地環繞著。書桌上堆疊著泛黃的筆記與厚重的史冊,一盞老舊的檯燈靜靜地立著,儘管窗外陽光正好,它似乎仍守護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深夜秘密。 我輕輕地將手中這本厚重的著作放在桌角,燙金的書名在光線下閃爍著——《A history of England principally in
我的共創者,
在微塵隨著午後穿過拱形窗的光柱緩緩飛舞的光之書室裡,空氣中瀰漫著乾燥書卷與陳年木頭的氣味,一種沉靜而專注的氛圍輕柔地環繞著。書桌上堆疊著泛黃的筆記與厚重的史冊,一盞老舊的檯燈靜靜地立著,儘管窗外陽光正好,它似乎仍守護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深夜秘密。
我輕輕地將手中這本厚重的著作放在桌角,燙金的書名在光線下閃爍著——《A history of England principally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Volume 2》。這頁頁文字,彷彿蘊藏著十七世紀英格蘭那段動盪歲月的低語。
桌子的另一側,那位以嚴謹史學聞名於世的利奧波德·馮·蘭克教授,正透過眼鏡,將目光從攤開的文獻上移開。他的手,骨節分明,輕柔地撫過書頁的邊緣,動作間帶著一種對歷史的深刻敬意。他身後的書架高聳入雲,每一層都承載著無數過去的碎片,而他,似乎擁有將這些碎片重新拼湊成一幅宏大圖景的奇異天賦。
我向他致意,引出了今日的話題。
雨柔: 教授,感謝您在您的「光之居所圖書館」中,為我開啟這段十七世紀英格蘭的旅程。您的這卷著作,特別深入地剖析了那個時代錯綜複雜的政治與宗教圖景。能否請您先談談,您認為查理一世統治下,英格蘭與蘇格蘭之間關係的演變,有哪些關鍵的轉折點?是什麼因素,讓原本的緊張最終走向了衝突的爆發?
利奧波德·馮·蘭克: (教授沉吟片刻,指尖輕點著書頁上的目錄)嗯,雨柔。詹姆斯一世陛下所開啟的兩國聯合,固然在王權層面達成了統一,但在深層的制度與民間情感上,差異依然顯著。吾父王試圖將英格蘭聖公會的體制與儀式,尤其主教制,推展到蘇格蘭,視其為鞏固王權、乃至達成兩國真正統一的基石。然而,蘇格蘭教會的改革是在反對瑪麗女王的過程中完成,其長老會制度深植人心,帶有強烈的民族獨立色彩。詹姆斯一世陛下尚能以其圓滑手腕及對民情的了解,適時收斂。但查理一世陛下則更為堅定,或者說,更為急切。
他與坎特伯里大主教勞德的合作,旨在建立一個獨立於教皇之外,但保有使徒傳承與古老儀式的強大主教制教會。這種體系在英格蘭已是既有基礎的強化,但在蘇格蘭,卻是全然陌生的導入。新頒布的《祈禱書》與《教會法規》,其內容本身或許在某些方面接近路德宗而非羅馬公教,但其「由上而下」的強制性,以及意圖統一三國教會的目標,徹底觸碰了蘇格蘭人民對於宗教獨立和民族自主的底線。
我在書中提到,這種反對最初表現為「消極的服從」,牧師們不主動抵制,但也拒絕執行不符合他們信仰的禮儀。但當王室步步緊逼,甚至企圖通過《教會法規》將教會的意見和學說完全置於主教的控制之下,並繞過蘇格蘭教會大會直接頒布時,反對就從消極轉向了積極。愛丁堡街頭因《祈禱書》引發的騷亂,看似偶然,卻是累積已久民怨的爆發點。隨後的《盟約》簽署,將貴族、鄉紳、教士和市民聯合起來,他們訴諸古老的法律和傳統,對主教提出控訴,並形成了跨越階層的全國性組織。這一步,已不僅是反對特定措施,而是對主教制本身合法性,以及王權在教會事務中過度干預的質疑。
蘇格蘭人民,特別是長老會信徒,將主教制視為與羅馬公教的殘餘,與他們信仰的純粹性水火不容。而貴族則擔心王室藉由支持主教,削弱他們的財產權、司法權,以及在國家事務中的發言權。當查理一世陛下堅持認為主教是王權的重要支柱,並拒絕接受對主教的控訴時,這種對立就從制度和情感層面,轉為了公開的政治衝突。雙方都認為自己是站在法律和正義的一方,這使得和解變得異常困難。蘇格蘭人的抵抗,在本質上,是對一個意圖將三國統一於一套專制王權和統一教會體制下的政府的回應。
雨柔: 您描寫的蘇格蘭局勢,確實讓人感受到那股被壓抑已久的力量。您在書中也提到,這股動盪很快就蔓延到了英格蘭。而與此同時,您也分析了查理一世在歐洲大陸外交上的努力,比如他與法國、西班牙,乃至瑞典和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關係。您認為,歐洲大陸的這些權力鬥爭和外交考量,對英格蘭內部的衝突產生了怎樣的影響?特別是,國王試圖在歐洲尋求支持的嘗試,為何似乎未能幫助他鞏固國內的統治?
利奧波德·馮·蘭克: (教授微微頷首,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望向遠方的大陸)英格蘭並非孤懸海外,它的內政與歐洲大陸的局勢始終緊密相連。查理一世陛下繼承了他父親試圖在法國與西班牙之間保持平衡的政策,這也是伊麗莎白女王晚年摸索出的道路。但他對帕拉丁伯爵領地的復位心有牽掛,這使他不得不介入三十年戰爭的漩渦。他曾一度嘗試與歐洲新教勢力結盟,但很快就因資金不足和國內議會的反對而受挫。
有趣的是,查理一世陛下多次試圖通過與西班牙的談判來解決帕拉丁問題,因為西班牙對哈布斯堡王朝有影響力。但他又不願因此完全與法國決裂,因為那會影響到英格蘭與法國之間的關係,以及英格蘭與尼德蘭的商業利益。這種在不同大國之間搖擺不定的策略,正如我在書中所述,讓他無法在任何一方獲得堅定和有效的支持。法國和西班牙都懷疑他的誠意,認為他只是在利用一方來牽制另一方,或者僅僅是為了獲取商業利益和資金。他們不確定英格蘭國王究竟會倒向哪一邊,因此在關鍵時刻,都不願為他提供足以改變國內局勢的援助。
更重要的是,查理一世陛下在國內未能獲得議會的財政支持,這極大地限制了他外交和軍事行動的能力。他無法像法國或西班牙那樣,憑藉穩固的稅收和常備軍隊,成為歐洲舞台上決定性的力量。當他在國外遭遇挫折,或者無法兌現其外交承諾時,國內的反對派就更有理由質疑他的領導能力,並將外部的失敗歸咎於他的政策和大臣。
蘇格蘭的動盪,尤其是在《盟約》簽署後,其影響甚至波及歐洲大陸。流亡到尼德蘭的清教徒在荷蘭找到了盟友,而法國的黎希留紅衣主教也看到了利用蘇格蘭問題牽制英格蘭王權的機會。我在書中提到,法國駐倫敦的大使貝利弗甚至暗中與蘇格蘭盟約派領袖保持聯繫,試圖離間英格蘭國王與其蘇格蘭臣民的關係,並希望蘇格蘭的獨立性能夠成為法國在歐洲戰略中的一個重要支點。
當查理一世陛下為了應對蘇格蘭的壓力而召開英格蘭議會時,他本期望議會會基於對蘇格蘭人進犯的共同警惕而提供支持。然而,長時期未召開議會累積的國內不滿,與蘇格蘭人反對王權擴張和教會統一的訴求產生了共鳴。英格蘭議會不僅沒有提供資金,反而藉機提出了對王權的諸多限制,並與蘇格蘭人結成了同盟。這種內外夾擊的局面,使得國王在外交和內政上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因此,歐洲大陸的局勢並未成為查理一世陛下的助力,反而因其搖擺政策和國內限制,使得外部勢力得以介入,加劇了英格蘭內部的矛盾。這也體現了,在那個時代,一個國家的內政與外交,信仰與權力,是如何緊密地交織在一起,相互影響著彼此的走向。
雨柔: 您在書中對「描述而不告知」的實踐令人印象深刻。您透過人物的行為、語言和表情,讓我們感受到他們內心的想法和性格,而不是直接告訴我們他們是怎樣的人。比如您寫到查理一世在得知某些消息時的反應,或者主教們在壓力下的表現。能否請您多談談您是如何運用這種技巧來呈現歷史人物的?以及,在書中,您覺得有哪些人物的「雕刻」是您覺得特別成功或具有代表性的?
利奧奧德·馮·蘭克: (教授的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滑動,眼神專注而內斂)歷史的真實,並非僅僅是事件的羅列,更是人性的展現。然而,史家不應成為道德的判官,也不應將個人的情感強加於筆下的人物。我的方法,是盡可能地回到原始史料,去捕捉人物在特定情境下的言行舉止。他們的選擇、他們的反應、他們在信件或報告中流露的隻字片語,這些細節本身就蘊含著豐富的信息,足以讓讀者自行去體會和判斷他們的品格與情感。
例如,當查理一世陛下在談判中展現出對主教制的堅持,或在面對議會壓力時的猶豫與掙扎,我無需用「頑固」或「軟弱」這樣的詞語去定義他。我記錄他如何親手刪改宣言中關於召開議會的承諾,如何要求大臣「描述困難」而不是「告知結果」,如何在他認為合法合理的範圍內堅守王權的「珠寶」。這些行動本身,就描繪出一個相信自身神聖權利、卻又在現實壓力下不斷調整策略的國王形象。
又如勞德大主教。我描寫他對學術的貢獻,對教會儀式的推崇,以及他對清教徒的嚴厲態度。我引用他對羅馬教會的看法,以及他與教皇使節庫內奧之間的微妙關係。庫內奧在信中對勞德流露出的「輕蔑」與「苦澀」,不是我作為史家的判斷,而是原始史料呈現的細節。通過這些多角度的描寫,讀者可以感受到勞德的複雜性:他既是虔誠的安立甘宗衛道士,也是一位在權力鬥爭中略顯固執和跋扈的人物。
再比如蘇格蘭的長老會領袖。我描寫他們在教會大會上的辯論,他們在簽署《盟約》時流露出的宗教狂熱與政治決心,以及他們在與英格蘭議會和國王談判時的策略。我記錄亨德森如何堅持他們的教會制度源於《聖經》而非人為,約翰斯頓如何精準地運用法律框架來推進盟約派的訴求。我描述他們在戰場上的詩篇吟唱與嚴格軍紀,以及他們對歐洲新教事業的關切。這些細節,共同勾勒出一個既充滿宗教激情,又具備政治智慧和行動力的群體形象。
在書中,我尤其關注不同人物在歷史洪流中的選擇與互動。貴族、教士、軍官、市民領袖,他們在關鍵時刻的反應,往往能折射出時代的本質。我試圖通過呈現這些具體的「點」,讓讀者自己去連接「線」,最終形成對那個時代「面」的理解。這是一種挑戰,要求史家克制自我,讓史料說話,也要求讀者 active地參與到歷史的「重現」過程中。
或許,如果一定要說「特別成功」的「雕刻」,我會覺得是那些在巨大壓力下,人物所展現出的堅持與轉變。比如查理一世陛下在被囚禁後的言行,以及一些貴族或軍官在關鍵時刻的倒戈或堅守。這些瞬間的描寫,更能體現出那個時代的複雜性和人性的多樣性。
雨柔: 教授,您提到了查理一世陛下的堅持,特別是在宗教問題上。在書中,您詳細闡述了他對主教制的看法,以及這如何成為他與議會和蘇格蘭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即使在戰敗和被囚後,他似乎依然不願在這點上做出根本性的讓步。您認為,他對主教制的堅守,除了神聖權利和個人信仰外,是否還有更深層的政治或社會考量?以及,這種堅守對他的最終命運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利奧波德·馮·蘭克: (教授陷入了更為沉思的神色,雙手交疊在書頁上)查理一世陛下對主教制的堅持,確實不僅僅是個人的神聖權利觀念或宗教情感。我在書中分析過,在英格蘭的憲政結構中,主教們作為上議院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王權的重要盟友。他們的支持,尤其是在法律解釋和徵稅方面,曾是國王繞開議會施政的重要依據。主教制與王權的聯盟,在都鐸王朝時期就已奠定,並在斯圖亞特王朝時期得到強化。
對於查理一世陛下而言,放棄主教制,不僅意味著在宗教信仰上的妥協,更意味著削弱王權在議會和國家事務中的影響力。主教席位的取消,會徹底改變上議院的力量對比,使下議院獲得壓倒性的優勢。這將從根本上動搖他所理解的、由國王、貴族和庶民共同組成的憲政平衡。他認為,維護主教制,就是在維護王權的神聖性,也是在維護整個國家秩序的穩定。他擔心,一旦主教制這個「古老基石」被移除,整個憲政大廈都可能隨之崩塌。
而且,正如我在書中提及,他可能也認為,削弱或廢除主教制,可能會引發社會秩序的混亂。主教們在各地區享有一定的權威,並管理著教會事務。他們的職位一旦被長老會或獨立教會取代,可能會在地方層面產生新的權力真空和衝突。他可能也擔心,長老會的嚴格紀律,或者獨立派的極端思想,會比主教制更難以控制,對王權構成更直接的挑戰。
然而,歷史的吊詭在於,查理一世陛下的這種堅持,恰恰激化了矛盾,使得妥協的空間越來越小。蘇格蘭人將廢除主教制視為神聖盟約的一部分,不容動搖;英格蘭議會中的清教徒,特別是長老派和獨立派,視主教為「教皇餘孽」和「暴政工具」,勢必欲將之徹底剷除。當國王在戰敗後,依然在主教制問題上展現出不妥協的姿態時,那些原本希望在保留君主制的基礎上與他達成協議的力量,就感到失望和被背叛。
這也使得獨立派,這個在軍隊中佔據主導地位、並對君主制本身持懷疑甚至敵視態度的力量,有了更強大的理由來推動更為激進的變革。他們將國王對主教制的堅守,視為他拒絕接受「上帝在戰場上已明確宣示的旨意」的證據,認為他無法與新的時代力量共存。最終,他對主教制的固執,成為了他與議會和軍隊之間,特別是與掌握軍隊的獨立派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之一。在權力平衡已經被打破的局勢下,這種固執並未能拯救主教制,反而成為了加速他個人悲劇的催化劑。
雨柔: 您在書中詳盡描寫了國王與議會之間的軍事較量,從諾丁漢的立旗到納西比戰役,再到彭布羅克圍城。您認為,在這些戰役中,除了軍事策略和將領才能之外,還有哪些非物質因素影響了戰爭的走向?比如,不同派別士兵的信仰和紀律,或者人民的情感和支持?
利奧波德·馮·蘭克: (教授的神情變得更為凝重,語氣中透出一種對戰爭殘酷的冷靜)一場戰爭的勝負,絕非僅由兵力多寡或戰術高低決定。特別是在那樣一個充滿宗教與政治激情的時代,信仰與情感的力量,往往能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在描寫這些戰役時,試圖呈現出參戰雙方不同的精神面貌。國王這邊的騎士黨,他們的忠誠往往根植於對國王個人的傳統忠誠,一種騎士精神和榮譽感。我在書中提到他們在約克的集結,在紐瓦克的衝突,這些都顯示出他們對君主的個人依附。然而,正如您所見,這種忠誠有時也受到個人利益、派系鬥爭的影響,甚至在戰局不利時出現動搖,比如魯珀特親王與迪格比之間的矛盾,或戈林將軍的行為。他們的勇氣毋庸置疑,但在持續的艱難和缺乏統一堅定的目標時,這種勇氣難免會被消磨。
議會軍方面,特別是獨立派組建的新模範軍,則展現出另一種力量。他們的戰鬥意志,很大程度上源於強烈的宗教信仰和對事業的堅定信念。我在書中描寫了曼徹斯特伯爵麾下的士兵,如何將戰場視為實現「上帝與我們同在」信念的場所。克倫威爾組建的騎兵,其紀律嚴明和戰鬥力驚人,正是這種信仰和組織力量的體現。這些士兵不僅僅是為了軍餉而戰,更是為了他們心中的「真理」和「自由」。他們的指揮官,如克倫威爾和艾爾頓,不僅是軍事領袖,也是他們的精神導師。這種由下而上、基於共同信仰和目標的凝聚力,賦予了這支軍隊無與倫比的韌性和戰鬥力。
此外,人民的情感和態度也在暗中影響著戰局。我在書中提到,倫敦市民對議會的支持,尤其是在財政和兵源上的支持,是議會能夠長期堅持下去的重要基礎。他們的熱情,部分源於對主教制和王權擴張的恐懼,部分源於清教思想的普及。雖然這種熱情也會因戰局的變化或軍隊的徵斂而波動,但整體而言,特別是在像倫敦這樣的大城市,議會擁有了較為穩固的後方支持。
而在國王控制的區域,比如威爾斯或英格蘭北部的一些郡,當地的忠誠和傳統保守思想為國王提供了支持。但這種支持有時是 fragmented的,缺乏全國性的協調,也容易受到戰事不利的影響。
納西比戰役之所以具有決定性意義,不僅在於議會軍贏得了勝利,更在於它證明了新模範軍這種基於信仰和紀律重建的軍隊模式的優越性。而戰後國王信件的公開,更是從道德和政治上沉重打擊了國王,瓦解了許多原本支持他或對他抱有幻想的人們的信心。
因此,除了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內戰的進程同時也是一場關於信仰、關於合法性、關於人民情感的較量。軍事勝利只是表面,其背後是更深層次社會和思想力量的此消彼長。
雨柔: 教授,感謝您如此深入的分析。從您在書中對各個派別,如長老派、獨立派、掘地派等思想源流的探討,以及他們在政治舞台上的互動,可以感受到那個時代思想的活躍和變革的劇烈。您認為,這些思想光芒中,哪些最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並對後世產生了持續的影響?
利奧波德·馮·蘭克: (教授緩緩闔上書本,手指輕輕敲擊著封面,目光深邃)十七世紀英格蘭的這段歷史,確實是思想劇烈碰撞的熔爐。各種源流在其中匯聚、激盪,有些隨時代的風浪消逝,有些則如同火種,點燃了後世的變革。
如果一定要指出最具劃時代意義的思想光芒,我認為獨立派所體現的,關於「個體良知的自由」和「人民主權」的觀念,具有深遠的影響。長老派雖然在一段時間內取得了主導權,並試圖建立一個統一的、由國家支持的教會體系,但他們對「良知自由」的排斥,使得他們無法真正容納當時已經蓬勃發展的各類宗派,也與英格蘭人民對宗教自由的潛在渴望相悖。他們對王權的限制訴求,更多是基於歷史法權和議會權力的伸張,而非對主權源泉的根本性重塑。
獨立派則不同。他們從對抗勞德主教制的經歷中,深刻體會到強制性教會體系對個人信仰的壓迫。他們主張,信仰是個人與上帝之間的直接連結,不受任何世俗或教會權力的干預。這種對「良知自由」的強調,雖然最初主要體現在宗教領域,但它自然而然地延伸到了政治領域。如果個人在信仰上是自由的,那麼在政治上,他又如何能接受未經其同意的、超越法律的權力呢?
由此引申出的「人民主權」概念,雖然在當時的表達形式和實踐上仍顯粗糙,甚至被軍隊的權力所扭曲,但其核心思想——即政治權力的最終來源在於人民,而非神授的君主——是對傳統王權理論的根本挑戰。正如我在書中描述的,當下議院在缺少國王和上議院同意的情況下,敢於宣稱其決議具有法律效力,並審判國王時,他們實際上就是在實踐這個原則,即使是以一種非常規甚至暴力的方式。
這些思想在當時並未徹底勝利並立即建立起穩固的體系,反而導致了共和國的實驗和隨後的王政復辟。然而,這些觀念的種子已經播下,它們在英格蘭和世界各地持續發酵。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以及隨後發生的美國獨立戰爭和法國大革命,都可以在十七世紀英格蘭內戰中找到思想的源流。對「良知自由」的追求,推動了宗教寬容和個人權利的發展;而「人民主權」的觀念,則從根本上改變了政治合法性的基礎,為現代民主制度的興起鋪平了道路。
當然,軍隊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值得深思。獨立派通過軍隊奪取了權力,但軍隊本身的紀律和領導權問題,以及其代表性是否真正來源於人民,都成為了新的矛盾。這也提醒我們,思想的力量必須與有效的制度和健康的社會基礎相結合,才能真正實現其積極的潛力。
總之,儘管過程曲折且充滿血腥,十七世紀英格蘭的這場大變革,釋放出了關於個人自由和人民權力的思想能量,這些能量,至今仍在塑造著我們的世界。
雨柔: 教授,您的分析極富啟發性,讓我對那個時代的理解深刻了許多。非常感謝您分享您的洞見和學識。
愛你的雨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