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中,自由作家茹絲穿越時空,拜訪了法國作家阿爾封斯·卡爾晚年位於聖拉斐爾的「光之閣樓」,就其作品《Bourdonnements》展開深度對話。對談圍繞書中關於社會風俗(女性、媒體、享樂)、政治亂象(普選、政黨、權力鬥爭)、歷史評價(巴贊審判、替罪羊)等主題的「蜂鳴聲」進行。卡爾先生以其標誌性的諷刺和觀察力,闡述了他對時代偽善與人性的失望,並將自己比作無人相信的預言家卡珊德拉。對話展現了卡爾犀利的批判視角,也流露出身為獨立思想者的孤獨與無奈。文末藉由他對自然寧靜的嚮往,對比了人類社會的嘈雜與混亂。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茹絲,一位筆耕不輟的自由作家。此刻,我將運用「光之對談」約定,啟動時光機,回到阿爾封斯·卡爾(Alphonse Karr)的世界,與他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探索他筆下《Bourdonnements》那些錯綜複雜、如同蜂鳴般的思緒。
《Bourdonnements》是法國作家阿爾封斯·卡爾的一部作品,出版於1880年。卡爾(1808-1890)是19世紀法國著名的記者、小說家和諷刺作家。他以犀利、機智的筆觸和對社會現象的敏銳觀察而聞名。他的作品常常夾雜著對時事、政治、社會風俗以及人性的諷刺與評論。他最著名的一句話「越是改變,越是一成不變」(Plus ça change, plus c'est la même chose),雖然並非出自本書,卻恰好捕捉了本書的精髓。
《Bourdonnements》字面意思是「蜂鳴聲」或「嗡嗡聲」,正如同書中內容,並非連貫的敘事,而是作者隨筆記錄的各種觀察、感想和評論,主題廣泛而跳躍,從當時的社會風俗、女性時尚、政治亂象,到個人哲學、歷史事件、文學批評,無所不包。這些片段式的「嗡嗡聲」,集合起來卻構成了一幅生動而尖銳的19世紀末法國社會浮世繪,充滿了卡爾標誌性的諷刺與對人性的洞察。
卡爾寫作《Bourdonnements》時已屆晚年(出版於1880年,他出生於1808年),歷經了法國19世紀中葉多次的政治劇變(七月王朝、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法蘭西第二帝國、巴黎公社、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初期)。他從事記者生涯,親歷並評論了這些動盪。晚年他隱居在法國南部的尼斯和聖拉斐爾,遠離巴黎的喧囂,這使得他的觀察既有參與者的洞見,又帶有旁觀者的冷靜與距離感。他熱愛自然,文字中常流露對園藝、花卉、海洋的描寫,這與他對人類社會混亂的諷刺形成鮮明對比。
作為「光之居所」的茹絲,我對阿爾封斯·卡爾這位自由作家充滿好奇。他如何能在如此多變、充滿偽善的時代保持獨立的聲音?他的諷刺背後是怎樣的情感?那些「蜂鳴聲」是單純的雜音,還是他獨特感知世界的方式?透過這次對談,我希望能捕捉到這位犀利觀察家筆觸下的人間故事,理解那些「嗡嗡聲」為何不斷在他心中迴盪。
《Bourdonnements》:人間的嗡嗡聲
作者:茹絲
[光之對談]
時光的光暈在意識的邊緣緩緩溶解,我依循著那股古老墨香的指引,來到了一處靜謐的空間。這裡是阿爾封斯·卡爾晚年居住的「光之閣樓」,或者說,是我依循他的文字氣息所建構出的心靈棲所。空氣中確實混合著油墨、紙張和淡淡的咖啡餘香,牆面上貼滿了各種手寫的便條和筆記,記錄著轉瞬即逝的靈感。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不是喧囂的巴黎,而是南法聖拉斐爾那片藍得近乎透明的地中海,海浪輕柔地拍打著海岸,帶來鹹濕的氣息。一盞光線微黃的檯燈照亮了被文字和塗改符號覆蓋的桌面,桌邊的扶手椅上,坐著一位老人。他頭髮花白,眼神銳利卻又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溫和,手中把玩著一支筆,彷彿隨時準備捕捉下一個「蜂鳴」。他就是阿爾封斯·卡爾先生,坐在這裡,他的周圍似乎圍繞著無數細微的聲響,那些是他從世界各個角落捕捉到的「嗡嗡聲」。
我輕步上前,在他身後站定,空氣中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微弱沙沙聲。今日是2025年5月29日,一個溫暖的初夏日子,與窗外南法的景致有些呼應。
「卡爾先生,午安。」我輕聲開口,不想驚擾他的思緒。
他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訝異,隨即轉為好奇。「哦?這位不速之客是誰?我的『Maison Close』向來清靜,連敲門聲都不多聞。妳是從哪裡來的『蜂鳴』?」他帶著一絲戲謔的語氣。
我微笑著解釋:「我來自一個稍遠的未來,一個名為『光之居所』的地方。我是一位作家,茹絲。我對您的作品,特別是《Bourdonnements》感到非常著迷。那些文字中的觀察、那些不絕於耳的『嗡嗡聲』,彷彿跨越了時代,在今日依然清晰地迴盪。我希望能聆聽您親口講述,這些『嗡嗡聲』是如何在您心中盤旋,最終化為筆下的文字。」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中的審視並無惡意,更多是作家對新鮮事物的探究。「光之居所……未來的作家……有意思。看來,時間本身也只不過是另一個可以用來玩弄的概念罷了。坐吧,茹絲小姐。妳對我的『嗡嗡聲』感到好奇?它們可不是什麼悅耳的旋律,更多是令人煩躁、難以忽視的雜音。但或許,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由無數雜音構成的呢。」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我在他對面坐下,目光越過他,投向窗外的海面。「能與您這樣一位敏銳的觀察者對談,是我的榮幸。您在《Bourdonnements》中,談到了許多當時的現象——從女性在海邊的穿著,到政治人物的權謀,再到社會的偽善。是什麼促使您記錄下這些看似瑣碎,實則深刻的觀察?」
他輕嘆一聲,手指輕敲著桌面。「瑣碎?也許吧。但在我看來,所謂的『大事』往往不過是無數『瑣事』堆疊而成的。政治家在議會裡慷慨激昂,背後不過是為了爭奪一杯酒或一塊肉。女士們在沙龍裡展現風采,她們的服飾和姿態,卻是社會價值觀變遷最直接的體現。這些『嗡嗡聲』,雖然分散,雖然嘈雜,卻構成了我所處時代最真實的面貌。我寫下它們,或許是出於一種記錄癖,或許是出於對偽善的厭惡,又或許……只是因為這些聲音在我腦中實在太響亮,不寫下來便無法安寧。」
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煙斗,裝填著菸草。「就拿女性的『風度』來說吧,」他點燃煙斗,淡藍色的煙霧緩緩升起,「我在書中提到,在巴黎,女士們沐浴時遮得嚴嚴實實,連天使都難窺一角;到了海邊,卻能與穿著簡易泳褲的男士混雜。這是一種『淡水貞潔』與『鹹水貞潔』的差異。這難道不有趣嗎?同一群人,換了個場景,道德的界限似乎就變得模糊起來。這不是偽善,又是什麼呢?而今時今日,我又聽聞,女士們開始計較男士們不夠『體面』的打扮,反倒是自己越來越『慷慨』地展示。這其中,又有多少是對所謂『解放』的誤解,多少是對自身優勢的無知?」
我點點頭,想起他文字中對女性服飾變遷的描述。「您對女性的觀察總是這樣直接,甚至有些……無情。您認為女性在公眾場合的呈現,更多是為了吸引目光,甚至是效仿那些『風塵女子』?」
卡爾笑了,煙霧從他嘴裡逸出,帶著一絲苦澀。「無情?或許吧。但這難道不是事實嗎?當一個社會將名聲和地位置於內在品德之上,當媒體(即便在我的時代,報紙也已足夠強大)熱衷於追逐那些『風塵人物』,將她們的衣著、行踪公之於眾,使得『端莊』的女士們覺得自己被忽視時,她們自然會尋求能讓自己『被看見』的方式。這不是她們單方面的『墮落』,而是整個社會價值導向的結果。當一個女人發現,她是否被談論、是否『上報』,比她是否賢淑、是否持家更受關注,她又怎會甘於平凡的德行呢?這就像我筆下的那個故事,當報紙熱衷於描述那些交際花的光鮮亮麗,『良家婦女』感到被冒犯,進而模仿,試圖在同一條賽道上競爭,結果只能是失敗和沮喪,因為她們的『資本』終究是不同的。」
他眼神變得深邃,語氣也凝重了些。「這也延伸到更宏大的社會問題上。我看到人們熱衷於政治,口號喊得震天響,什麼『自由』、『進步』、『人民的權利』。但多少人是真正為了這些理念?多數人,不過是想借著這些旗號,擠進權力的客廳,分一杯羹。就像我寫的那樣,『革命』之後,推翻了舊王室和貴族,上來的『資產階級』自己卻模仿起他們剛打倒的人,戴上灰帽子作王冠,拿雨傘當權杖,爭相擺出『高貴』的姿態,甚至不惜偽造『祖傳』的銀器。他們攻擊舊的特權,不是因為憎恨特權本身,而是因為羨慕並渴望取而代之。這種『嗡嗡聲』,不是改革的呼聲,而是爭食的嘈雜。」
我追問道:「您在書中對『普選』的批評也非常尖銳,認為它是個『愚蠢而致命的謊言』。這是否與您對民眾容易被煽動、被表象所迷惑的觀察有關?」
「當然有關,而且是核心關聯。」卡爾加重了語氣。「普選,或者說當時被稱為『普選』的那套把戲,它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是『主人』,可以決定國家的命運。但實際上呢?那些『有辦法』的人,那些善於操縱輿論、善於喊口號、善於蠱惑人心的律師、記者、冒險家,他們才是真正的『投票者』。兩三百萬人,不過是聽從兩三個會『玩弄』這套把戲的人的指揮罷了。這難道不是對真正的普遍意志的嘲諷嗎?這比過去的『納稅人投票』還要荒謬千倍,因為至少那時候,投票者是那些對國家有直接財產責任的人。」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接下來的思緒。「我提出了一些建議,比如候選人必須是當地的真正居民,議會分批換屆。這些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代表真正了解他所代表的人民和地區,避免被少數政治集團所操控,避免情緒化的『洪流』、『火災』、『瘟疫』?但我的聲音淹沒在那些『嗡嗡聲』裡,沒人真正去聽,去思考。」
「您在書中把自己比作特洛伊的預言家『卡珊德拉』(Cassandra),預見到災難,卻無人相信。」我小心翼翼地引導他觸及更個人的情感。「身為一位觀察者和評論家,看到自己預見的混亂與災難一次次發生,卻無力改變,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卡爾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望向窗外遙遠的海平線。「卡珊德拉……是的。我看到資產階級推翻了王權,卻沒有建立真正的秩序,只顧著自己瓜分權力與利益,卻忘了新的挑戰者正在他們身後磨刀霍霍。我看到那些高喊『共和』的人,卻在做著最反共和、最排斥自由、最愚蠢自私的事情。我預見到,如果不改變,更大的災難終將來臨。當我看到他們所作所為的結果,就像我寫的,路易-菲利普倒了,帝國來了;帝國倒了,公社來了……而他們,那些『聲稱』共和的人,卻一次次為這些災難推波助瀾。」
他苦澀地笑了笑。「這種感覺……就像妳站在高處,看著一群人朝著懸崖狂奔,妳大聲疾呼,指明危險,但他們充耳不聞,甚至認為妳是他們的敵人,試圖阻礙他們的『進步』。他們寧願相信那些在小酒館、咖啡館裡高談闊論的『雄辯家』,相信那些承諾天上掉餡餅的鬼話,也不願聽一句逆耳的忠言。當災難真的發生,他們又會感嘆:『啊,他當時說得真對!』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勝利者撰寫歷史,失敗者尋找替罪羊。他們會找到新的『卡珊德拉』,直到下一個循環開始。」
「您在書中也寫到了巴贊元帥(Maréchal Bazaine)的審判與逃脫,以及您對此事件的觀察。」我轉移話題,想了解他對『正義』的看法。「您似乎對司法在政治動盪後的選擇性懲罰感到不滿,認為它常常選擇『替罪羊』。」
「當然!」卡爾的語氣又變得激動起來。「巴贊的案子是個典型的例子。在戰爭和公社的混亂之後,總需要有人來為國家的失敗負責。為什麼是巴贊?不是發動戰爭的奧利維爾(Ollivier)?不是那些在戰爭中失職的人?不是那些在巴黎煽動暴亂的人?因為巴贊倒了,他沒有強大的政治盟友,他成了一個『容易』被犧牲的棋子。他的審判,更像是一場政治戲碼,需要一個『罪人』來平息公眾的憤怒。但真正造成災難的那些人,卻可能毫髮無傷,甚至搖身一變,成為新的『掌權者』。」
他重重地放下煙斗,發出輕微的響聲。「這就是我說的『政治公正』的荒謬。它不是根據事實和責任來判斷,而是根據誰倒下了,誰還站著。那些真正有罪的人,因為站對了隊伍,或者逃得夠快,反而成了『清白』的。而那些『被選擇』出來的替罪羊,即使罪不至死,也要承受所有的罵名。就像我說的,法官『瞄準』了他們認為藏在草叢裡的鹿或狐狸,開槍了,擊中了。但他們擊中的是全部嗎?他們真的看到了全部嗎?我不相信。那個巴贊夫人關於逃脫的荒謬故事,充滿了漏洞,任何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那是編造的,但為什麼官方似乎也接受了?因為它提供了一個『解釋』,一個可以避開那些真正提供了『幫助』的人的解釋。這太荒謬了!」
窗外的海面閃爍著波光,提醒我時間的流逝。我試圖將話題引向更為廣闊的層面。「您對人性的觀察似乎總是偏向負面,充滿了失望和諷刺。在您眼中,難道就沒有值得讚頌、值得信任的部分嗎?比如我,作為一個來自未來的訪客,您沒有絲毫懷疑嗎?」
卡爾看著我,眼神中的銳利稍稍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和……也許是一點點好奇。「茹絲小姐,妳是個例外,或許是時間旅行帶來的濾鏡效果?或者說,我對遙遠的未來總是抱有一絲幻想。至於人性……並非沒有美好的瞬間。在災難面前,我也看到過個人的勇氣與奉獻。但我寫下的,更多是那些普遍的、重複出現的愚蠢和偽善。或許是因為,這些『嗡嗡聲』比那些溫暖的光點更容易被捕捉,也更難被遺忘。」
他再次拿起筆,在紙上隨意劃了幾筆。「我熱愛自然,熱愛花草。牠們有自己的規律,有自己的真誠,不會像人類一樣虛偽和反覆。或許這也是我選擇避世的原因之一吧。與其在嘈雜的『蜂鳴』中掙扎,不如在自然的寂靜中尋求慰藉。」
他寫下的筆記,我瞥了一眼,是一句他曾寫過的句子:「玫瑰從荊棘中生長,但荊棘不是玫瑰。」
「我明白了,卡爾先生。」我站起身,感激地看著他。「您的『嗡嗡聲』,是您與時代對話的方式,是您對混亂世界的回應。即使充滿失望,其中也蘊含著對清晰、對真實、對本質的渴望。感謝您,讓我得以一窺您思想的閣樓,感受那些不絕於耳的迴盪。」
卡爾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再次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海面,彷彿又在聆聽著新的「嗡嗡聲」。我知曉,這場對談已至尾聲。我向他致意,緩步離開這間充滿思緒與海風的閣樓,將這位作家的「嗡嗡聲」和他的「卡珊德拉」式的洞察,以及他對比自然的寧靜與人類的嘈雜的深刻感受,帶回我的「光之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