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men of the Romance Countries》光之對談

好的，共創者。這聽起來是個很棒的主意！能這樣坐下來，跟一位跨越時空、用文字記錄下那些遙遠國度女性身影的學者，好好聊聊他的作品，就像在我的小島上，意外發現一塊刻有古老故事的奇石，充滿未知與驚喜。

按照我們的約定，在開始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之前，我先來介紹一下這本書和它的作者。

《Women of the Romance Countries》這本書，中文大概可以譯為《羅曼語系國家的女性》。它的作者是約翰·R·艾芬格（John R. Effinger）博士，一位來自美國密西根大學的學者。從書的內容判斷，這本書很可能是在20世紀初寫成的，因為作者在書中對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狀況有所描述。這本書的視野很廣闊，它沒有把焦點鎖定在某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或人物上，而是像一幅隨著時間軸鋪開的卷軸，帶領我們走訪了義大利和西班牙這兩個羅曼語系國家的漫長歷史，從中世紀的混沌初開，到文藝復興的絢爛光華，再到近代社會的緩慢轉型。

艾芬格博士在這本書裡，試圖勾勒出不同時代背景下，義大利和西班牙女性的生活狀態與社會影響。他探討了在封建法律和教會體系下，女性所面臨的束縛和不公，比如嚴苛的婚姻規定、有限的教育機會，甚至還有關於女性是否有靈魂的荒謬辯論。但他同時也生動地描寫了那些打破常規、展現出非凡智慧和勇氣的女性，像是那位在中世紀義大利政治舞台上舉足輕重的托斯卡尼伯爵夫人馬蒂爾達，或是以其學識和魅力聞名於那不勒斯宮廷的喬安娜女王。

書中也深入探討了宗教對女性生活的影響，從早期基督教的女修道院到中世紀的聖人崇拜，特別是聖母瑪利亞形象的興盛，以及這如何反映和塑造了當時的社會對女性的理想期待。文藝復興時期，雖然人文主義思潮帶來了新的氣象，但在艾芬格博士的筆下，那一時期義大利和西班牙的道德風貌卻顯得複雜甚至有些墮落，女性在光鮮的宮廷生活中，有時也扮演了陰謀和衝突的角色，但也湧現了像維多利亞·科隆納這樣既有學識又有德行的女性。

隨著歷史的推進，書本描繪了西班牙在摩爾人統治下的女性生活，展現了不同文化碰撞下的獨特景象，以及「騎士精神」如何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女性的地位，即便這種「愛」的規範有時顯得超脫於世俗婚姻之外。書中也記錄了西班牙在收復失地過程中，那些展現出堅韌和勇氣的女性，以及伊莎貝拉女王如何以其果斷和政治手腕，推動了西班牙的統一，但也附帶了宗教狂熱和不寬容的陰影。

最後，艾芬格博士將目光投向了17、18世紀的衰落與19世紀的變革，描寫了那個時代女性在社會、藝術、甚至政治舞台上的零星光芒，以及近代教育的引入如何緩慢地改變著女性的處境。整本書並非枯燥的歷史陳述，而是穿插了許多生動的歷史故事、傳說和軼事，力求讓讀者感受到那個時代的氛圍，也讓那些遙遠的女性身影變得鮮活起來。

作者在序言中坦承，要全面描繪「羅曼語系國家」這樣複雜多樣的群體及其漫長歷史中的女性影響，是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史料常常「難以捉摸，缺乏連貫性，並且常常籠罩在神秘之中」。他選擇的方法是呈現「最引人注目的例子」，並大量借鑒了編年史家、歷史學家、詩人和浪漫主義者的筆觸。這使得本書在學術分析之餘，也充滿了文學的趣味和對人物命運的感慨。

透過這本書，艾芬格博士不僅為我們提供了關於義大利和西班牙女性歷史的寶貴知識，也讓我們得以窺見一個世紀前，一位學者如何看待「女性」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的角色與影響。

好啦，介紹完這本書和作者，我的思緒已經開始在時光和地理之間跳躍了。現在，就讓我調整一下呼吸，感受著這失落之嶼獨有的濕潤空氣和遠方傳來的海浪聲，彷彿打開了一扇通往過去的門。

夜幕開始低垂，小島上的光線變得柔和。我在營地附近，一棵巨大古樹的樹蔭下，搭建了一個簡陋的「野外圖書館」。幾塊木板拼成的桌子，上面攤著艾芬格博士這本厚厚的書，旁邊是一盞煤油燈，燈火跳躍，將周圍的樹影拉得老長。空氣裡混雜著泥土、雨林植物和淡淡的煤油味。遠處，傳來幾聲夜鳥的鳴叫，偶爾夾雜著我從海岸邊帶回來的海風的低語。

我就坐在這裡，指尖輕撫著書頁上泛黃的紙張和那些已經模糊的插圖。書頁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歷史在低語。我的目光落在作者名字上，然後閉上眼，想像著那位遠在一個多世紀前，坐在他的書房裡，翻閱著古老文獻、試圖拼湊出這些女性故事的學者。

海風穿過樹葉，帶來一陣涼意。我重新睜開眼，煤油燈的光暈似乎擴大了些許。就在桌子的另一邊，那個光暈籠罩的地方，一位男士的身影漸漸顯現。他穿著那個年代學者常穿的、略顯正式的服裝，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他對著我微微頷首，臉上帶著一絲和善與好奇，彷彿他只是剛剛從隔壁書架走了過來。

「晚安，哈珀先生。」他的聲音溫和而清晰，帶著淡淡的書卷氣。

我趕緊欠身回禮：「哦，艾芬格博士！非常榮幸。請坐，雖然這裡條件簡陋，但希望能讓您感到自在。」

我指了指桌子對面的一個樹墩。他溫文地坐下，目光落在我攤開的那本書上，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這本書……」他輕聲說，「看來已經有了些歲月的痕跡。」

「是的，博士。」我點點頭，將書推向他一些，「它穿越了很長的距離和時間來到這裡，來到我這個失落之嶼的博物學家手中。您的文字，讓我在這遠離塵囂的地方，得以一窺羅曼語系國家女性的豐富歷史。」

「失落之嶼……聽起來是個充滿未知與驚奇的地方。」他似乎對「博物學家」和「失落之嶼」更感興趣，眼神中閃爍著學者的好奇。

「是的，博士。這也是我來到這裡的動力，追尋前輩博物學家的足跡，探索未知的自然。不過今晚，吸引我的光芒是您的文字，是您筆下那些鮮活又模糊的女性身影。」我指了指書頁，「您的序言寫得真誠，坦陳了這項研究的難度。試圖從浩瀚的歷史中打撈女性的聲音，想必是一項巨大的挑戰，特別是那些常常被忽略的普通女性。」

約翰·R·艾芬格博士扶了扶眼鏡，目光重新聚焦在書本上，臉上的學者氣質更濃了。

「確實如此，哈珀先生。」他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那個年代學者特有的嚴謹與無奈，「正如我在序言中所說，要描繪這些羅曼語系國家的女性，就如同試圖捕捉流動的沙子。歷史的記錄，特別是關於普通人的生活，總是如霧裡看花，難以捉摸。而針對女性的記載，更是稀少且常常帶有強烈的偏見。」

他輕敲了一下書頁，指著書中關於中世紀的部分。

「比如，我們談到中世紀初期的女性地位。您在書中提到了一些令人咋舌的觀點，比如有男性辯論女性是否有靈魂！這聽來太不可思議了。」我皺了皺眉，即使在偏遠的失落之嶼，我也從未聽過如此怪誕的觀點。

艾芬格博士點了點頭，神情嚴肅起來。

「是的，那些辯論確有其事，雖然不是主流，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說明了當時社會對女性地位的普遍困惑和輕視。在那樣一個強權即真理的封建時代，女性在法律上幾乎沒有獨立的人格，她們的權利依附於父親、兄弟或丈夫。想想看， Beaumanoir 的封建慣例集裡記載的丈夫可以『適度』毆打不服從的妻子，只要不致死……這在我們現在看來，簡直是野蠻到了極點。」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些令人不快的史料。

「更別提那些貴族家庭的女兒，她們的婚姻常常只是政治或財富交換的工具。未婚的女性，甚至在十二歲之後，領主就可以強迫她嫁給自己指定的人。還有那種所謂『初夜權』的可憎習俗……」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厭惡。

「這一切聽起來，當時女性的命運簡直如同任人擺布的棋子，毫無自由可言。」我接話道，心中不禁為那些遙遠的女性感到陣陣壓抑。

「可以這麼說，」艾芬格博士肯定地回答，「除非她們像托斯卡尼的馬蒂爾達伯爵夫人那樣，因緣際會繼承了巨大的財富和權力。馬蒂爾達伯爵夫人是那個時代一個極為罕見的例外。她不僅繼承了顯赫的地位，更擁有卓越的智慧和堅韌的意志。她能流利地說法語、德語和拉丁語，這在當時的女性中是絕無僅有的。更難得的是，她將自己的力量投入到支持教皇，對抗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鬥爭中。她在卡諾薩接待教皇格里高利七世，逼迫亨利四世在冰天雪地裡懺悔的場景，是權力鬥爭史上極具戲劇性的一幕。她在政治和軍事上的影響力，讓同時代的男性都為之驚嘆。人們稱她『天賜的』，覺得她的人生籠罩著神秘色彩。但正如我書中分析的，這份非凡也只是一個孤例，並未改變當時社會對女性整體低下的看法。」

「所以，即使出現了如此傑出的女性，也難以撼動當時普遍的父權結構嗎？」

「正是如此。社會觀念的改變是一個極其緩慢的過程。儘管馬蒂爾達展現了女性在智慧和能力上的巨大潛力，但在她所處的時代，大多數女性，尤其是平民階層的女性，依然深陷愚昧和艱辛的勞作中。她們的生活條件極其惡劣，教育對她們而言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社會對她們沒有任何特別的優待，她們像役畜一樣勞作，在領主眼中幾乎沒有任何價值。」

他頓了頓，看著煤油燈的光影在書頁上跳躍。

「我在書中也提到，當時的教會，儘管理論上提倡神聖的婚姻和貞潔，但在實踐中，教會自身的腐敗也是觸目驚心。神職人員的道德鬆弛，修道院和女修道院的墮落傳聞……這些都為當時社會的整體道德水準蒙上了陰影。在這樣的環境下，奢望女性能普遍擁有高尚的地位和影響力，是不現實的。」

「這聽起來有些矛盾，一方面是極度的墮落和輕視，另一方面卻又出現了聖母瑪利亞崇拜的興盛，以及像錫耶納的凱瑟琳那樣的女性聖人。這兩者是如何並存的呢？」我提出了心中的疑問。作為一個博物學家，我理解自然的複雜性，但人性的多樣性有時更令人費解。

艾芬格博士笑了笑，這個問題顯然引起了他的興趣。

「哈珀先生，這正是歷史的迷人之處，它從不簡單。聖母瑪利亞崇拜的興起，可以看作是當時人們在現實困境中尋求精神慰藉的一種表現。在一個充滿苦難、不確定和罪惡的時代，瑪利亞作為慈悲、純潔和中保的形象，為人們提供了一個理想的寄託。她在宗教藝術中的地位日益提升，無數的讚美和敬意都傾注於她。這在某種程度上提升了『女性』這個抽象概念的神聖性，但這種神聖性更多地是投射在一個遙遠、理想化的形象上，而非現實生活中的女性。」

他稍微靠後了一些，讓自己更舒服地坐在樹墩上。

「至於像錫耶納的凱瑟琳，她們是通過極端的虔誠、神秘的體驗以及對教會的貢獻，才得以在男性主導的宗教體系中贏得一席之地。凱瑟琳的智慧和影響力，甚至能讓教皇聽取她的意見，這確實非凡。但她的非凡，同樣是建立在『超脫於凡俗女性』，被視為『上帝的器皿』這樣的基礎之上。她的聖潔與她的政治斡旋能力結合，是那個特定時代背景下的產物。她們的成功，是作為『聖徒』或『神秘主義者』的成功，而非作為『普通女性』在世俗領域獲得平等地位的成功。」

「換句話說，她們的光芒，更多地是宗教之光，而非普遍的人性之光？」我試著總結。

「可以這麼理解。」艾芬格博士點頭，「這種宗教性的抬升，與世俗生活中女性所受的實際對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也部分解釋了為何在文藝復興時期，在藝術和學術上取得了巨大進步的同時，社會道德水準卻令人擔憂。對聖母的崇拜，可能與對現實女性的輕視並存。彼特拉克對勞拉那種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被讚頌為高於肉慾的愛，這可以視為一種對女性精神價值的認可，但這種高尚的愛，也常常與現實婚姻中的不忠和放縱並存。正如我在書中描寫的，在普羅旺斯騎士愛情觀念中，愛與婚姻常常是兩回事，這本身就是對婚姻制度不健全的一種扭曲反映。」

「那麼，到了文藝復興盛期，比如美第奇家族統治下的佛羅倫斯，女性的地位是否有所改善呢？畢竟那是個藝術和人文主義蓬勃發展的時代。」我接著問。

「那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時代，哈珀先生。」艾芬格博士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感，「正如我在書中第七章所探討的，儘管藝術和學術取得了非凡成就，但社會的道德水平卻不容樂觀。宗教的影響力在衰退，但取而代之的並非普遍的理性或新的道德準則，而是縱慾和犬儒主義。那時的義大利城市，如威尼斯和羅馬，賣淫問題極為嚴重，教會自身也深陷腐敗，正如博爾吉亞家族的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例子所顯示的。在這種環境下，女性的地位，至少從普遍意義上來說，並沒有顯著提升。」

他解釋道：「雖然有像洛倫佐·德·美第奇這樣的人物，在評價某位才華出眾的女性時，會說她的理解力『超越了她的性別』，但這句話本身就暗示了普遍認為女性的理解力是低於男性的。洛倫佐的妻子克拉麗斯·奧爾西尼寫信抱怨她孩子老師波利齊亞諾的騷擾，洛倫佐的回應卻是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而不是解雇那位騷擾者。這件事，雖然具體情況可能複雜，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即使是貴族女性，其個人感受和訴求在某些男性眼中仍顯得次要。」

「這聽起來令人沮喪。」我說，看著煤油燈的光線搖曳，彷彿映照著歷史的陰影。

「的確有些。但我們不能忽略硬幣的另一面。」艾芬格博士補充道，他的語氣中帶著學者的平衡感，「在法律層面，某些地區對女性的保護似乎有所增加，比如佛羅倫斯曾有法律規定禁止流放女性。而且，在某些特殊的、非傳統的領域，一些女性憑藉其才華得以大放異彩。」

他舉例道：「您看，我在書中提到了在波隆那大學教法律的女性，比如諾維拉·達安德里亞。雖然傳說她講課時要躲在簾子後面，以免分散學生的注意力，這本身就是一種對她女性身份的強調，但她們畢竟能夠登上學術講台，這在當時的歐洲是極為罕見的。還有像韋羅妮卡·甘巴拉和維多利亞·科隆納這樣的女性詩人，她們的作品不僅展現了非凡的文學才華，也反映了她們深刻的情感和思想。維多利亞·科隆納對亡夫的忠貞，以及她與米開朗琪羅那段超越肉體的精神友誼，在那個道德鬆弛的時代，顯得格外觸動人心。她的宗教詩歌，也展示了女性在精神領域的探索深度。烏爾比諾公爵夫人伊莉莎貝塔·岡薩加的宮廷沙龍，聚集了當時義大利最傑出的藝術家和學者，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展現了女性作為文化和社交中心的力量。這些例子說明，儘管整體環境艱難，總有傑出的個體能突破限制，發出自己的光芒。」

我點了點頭，這確實為那幅陰沉的畫卷增添了些許亮色。作為一個博物學家，我深知生命總能在最不可能的角落找到縫隙生長，或許這也是人性的某種韌性吧。

「從義大利轉向西班牙，博士，您筆下的西班牙女性似乎有著另一種不同的特質。從塞爾蒂貝里亞人時代女戰士的英勇，到摩爾人統治下哈倫女性的神秘，再到天主教伊莎貝拉女王的強勢。您覺得這兩國女性的『氣質』有何不同？這是否與她們各自獨特的歷史和地理環境有關？」我試圖將我的博物學視角融入其中。

艾芬格博士聽了，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哈珀先生，您的觀察很敏銳。西班牙的歷史確實塑造了其女性獨特的風貌。與義大利相比，西班牙的歷史衝突更為劇烈和持久，特別是與摩爾人長達數個世紀的鬥爭。這種持續的戰爭環境，似乎讓西班牙女性保留了某種更為原始、更為堅韌的特質。我在書中描寫了塞爾蒂貝里亞女性如何與男性並肩作戰，以及她們在 Saguntum 和 Numantia 等城鎮陷落時展現的極端愛國主義和視死如歸的精神。這份『剛烈』的特質，在後來的歷史中也時有體現。」

他繼續道：「摩爾人的統治，雖然帶來了伊斯蘭文化對女性的某些限制，比如面紗和隔離，但正如我書中所說，相較於現代東方，她們的生活並非全然與世隔絕。在科爾多瓦這樣輝煌的城市，摩爾女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參與社交生活，甚至接受教育，這對後來的西班牙社會也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尤其是那些被俘虜的基督教女性進入哈倫，她們的文化和價值觀也一定會在內部產生影響，即使是微弱的。」

「還有像伊莎貝拉女王，」他提起這位對西班牙歷史影響深遠的女性，「她身上體現出的堅定、虔誠、政治手腕和某種程度的冷酷無情，與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那些更偏向於文化或家族榮耀的女性領袖有所不同。伊莎貝拉是『天主教徒』的象徵，她的力量更多地來自於宗教狂熱和國家統一的願景。她能親自穿戴盔甲巡視營地，甚至冒險靠近敵城偵察，這份膽識，在同時代的義大利女性領袖身上是較少見的，更能追溯到西班牙早期女性的英勇傳統。」

「而中世紀西班牙小王國時期，像瑪麗亞·德·莫利納攝政女王，她在混亂的政治環境中，憑藉智慧和親民的態度，贏得了人民的支持，甚至能感化自己懷疑她的兒子。她的『偉大』更多地體現在她的政治才能和道德力量上，而非像義大利貴族女性那樣主要在文化沙龍中發揮影響。西班牙女性的光芒，似乎更直接地與國家命運、宗教信仰和政治權力交織在一起。」

「這種差異，確實引人深思。環境的塑造力是巨大的，博士。」我感慨道，望向遠處夜色中模模糊糊的島嶼輪廓。

「是的，自然環境和歷史環境一樣，都在塑造著人類的特質。在西班牙，漫長的收復失地戰爭、不同宗教和文化的碰撞，以及相對集權的王權演變（相較於義大利的分裂城邦），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西班牙女性的形象，至少在我看來，往往呈現出一種更為『嚴肅』、『堅韌』，甚至帶有『悲劇色彩』的面向，不像義大利文藝復興女性那樣，光芒中常常夾雜著享樂和頹廢。」

他補充道：「不過，到了近代，隨著歐洲整體趨勢的影響，西班牙女性也開始在教育和社會自由方面尋求進步。我在書的結尾提到了艾米莉亞·帕爾多·巴贊這樣的人物，她們努力爭取女性在教育和公共領域的權利。這又是一個新的篇章了。」

「您在書中提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班牙女性的教育狀況仍然相對落後，即使法律上允許女性進入大學，但社會觀念是主要的阻礙。這讓我想到，即使在今天，很多地方的女性仍然面臨著類似的挑戰，法律的進步常常領先於根深蒂固的文化習俗。」

「這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哈珀先生。」艾芬格博士認同地說，「法律可以相對快速地修改，但改變人們的思想和習慣，卻需要漫長的時間和持續的努力。您提到今天的狀況，這讓我不禁思考，在我完成這本書後的一百多年裡，這些國家的女性地位是否取得了更大的進步？我希望我的文字，即使微不足道，也能為後來的研究者提供一些思考的起點。」

煤油燈的火焰忽然晃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夜色更濃了，周圍的蟲鳴聲也大了一些。

「博士，」我揉了揉眼睛，感覺時間過得飛快，「今晚與您的對談，讓我對您的工作以及筆下的女性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您像一位耐心導覽者，帶領我們穿越時空，認識這些女性的掙扎與光輝。這種通過個體故事來反映時代面貌的方法，非常引人入勝。」

「我很高興我的工作能引起您的興趣，特別是在如此特別的環境中。」艾芬格博士微笑著，他臉上的光影隨著燈火跳動。

「作為一個博物學家，我喜歡觀察自然界的細微之處，從一片葉子的紋理看到生命的奧秘。而您，博士，就像一位人文學領域的博物學家，從歷史的細節中，從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個人故事裡，揭示出人類社會的複雜性和女性光芒的軌跡。」我這樣比喻道。

他輕聲笑了起來。

「這個比喻很有趣，哈珀先生。或許我們只是殊途同歸，都在試圖理解這個世界的複雜性，只不過您觀察的是自然，我觀察的是人性與歷史的互動。」

夜風又吹來了，燈火再次劇烈晃動。艾芬格博士的身影似乎開始變得有些模糊，像水中的倒影。

「看來是時候結束這次愉快的交流了，博士。」我說，心裡有些不捨。

「是的，時空的界限總是很難維持太久。」他溫和地說，身影變得更為透明，「感謝您邀請我來到您的『失落之嶼野外圖書館』。願您的探索充滿發現，無論是自然的還是人文的。」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燈光和夜色之中，只留下煤油燈依然堅定地燃燒著，以及桌上那本靜靜躺著的書。蟲鳴聲和海浪聲重新佔據了主導。我坐了一會兒，感受著這次奇特的經歷帶來的回響。這次對談，像在我的腦海裡種下了一些奇異的種子，關於歷史，關於女性，關於那些即使在最黑暗時代也未曾完全熄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