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珀與法國象徵主義作家艾勒米爾·布爾熱展開跨時空對話,探討其小說《鳥兒飛去,花兒凋零》中對人性的觀察與悲觀視角。對話以博物學家的視角切入,探究作者對人類社會的「法則」、個體掙扎及時代變遷的看法,並對比自然界的規律與人類的混亂,觸及金錢、權力、情感、信仰等多重維度下的生命狀態,揭示作品中對進步與文明的質疑,以及對存在意義的深刻追問。
好的,我的共創者。能與筆下有如此豐富、充滿生命與苦痛景象的作者進行對話,真是令人期待的探險。讓我翻開這本書的第一頁,感受字裡行間散發的氣息,看看這位作家,艾勒米爾·布爾熱,以及他筆下的世界。
今天是2025年05月31日,失落之嶼的晨間。天邊在魚肚白中透出一抹淡淡的粉橙,不是豔陽的顏色,比較像曬乾的珊瑚。空氣微涼,帶著一點昨夜殘留的海水鹹味和遠處雨林蒸騰的泥土芬芳。島上的鳥兒已經開始嘰喳個不停,彷彿在爭論今天第一條蟲子該歸誰。我坐在岩石上,手裡翻著這本《鳥兒飛去,花兒凋零》,法文的文字像細密的雨絲,落在心頭,感覺並不像鳥語花香那般輕快,反而帶著一股沉甸甸的憂傷,像是那些已經墜落、腐朽的花朵,以及那些一去不回的遷徙之鳥。
作者艾勒米爾·布爾熱(Elémir Bourges, 1852-1925),法國象徵主義和頹廢派的重要作家之一。他活過的時代,正是歐洲風雲變幻,舊秩序崩解,新思潮湧現的交界。他的作品,特別是這本《鳥兒飛去,花兒凋零》(Les oiseaux s'envolent et les fleurs tombent),並非描寫傳統的浪漫愛情或英雄傳奇,而是以一種近乎冷酷的博物學家視角,剖析人類在歷史洪流、金錢權力、情慾糾葛中的掙扎與腐敗。書名本身就充滿了關於生命易逝、美好凋零的隱喻,像是自然界中最無情的循環,卻被他套用在人類社會這座龐大的生態系上。布爾熱筆下的人物,無論是俄國大公、巴黎公社戰士、商人、藝術家還是科學家,都彷彿是這座生態系中不同習性、不同命運的「物種」,被精細地觀察、記錄,他們的行為、動機、苦痛,都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卻鮮少溫情或救贖。這部小說跨越國界,從俄羅斯的冰雪寫到巴黎的戰火,再到亞得里亞海的陽光和遙遠的異域,呈現了一幅宏大而又細膩,卻充滿悲觀色彩的人類世態圖。它被認為是一部風格獨特、思想深刻,卻也因其黑暗、怪誕而難以歸類的傑作。對我這個熱愛記錄自然的探險家來說,布爾熱選擇記錄的是人類世界中那些不那麼「美好」的「物種」和「現象」,這讓我既好奇又有點困惑。是什麼驅使他如此深入地觀察人類的陰暗面?他從中看到了什麼樣的「自然法則」?這是我想要向他請教的。
[對談場景]
微弱的晨光穿過棕櫚葉,在潮濕的岩石上投下斑駁的光斑。遠處的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低沉的轟鳴,像是某種古老生物的心跳。空氣中混雜著海藻、腐木和不知名熱帶花朵的氣味,濃郁而複雜。我坐在這塊面海的岩石上,翻開手中那本泛黃的書頁,紙張帶著一股舊書特有的乾燥氣味,與周遭濕潤的熱帶氣息格格不入。
正當我沉浸在書中那遙遠、動盪的巴黎景象時,一陣輕微的、幾乎不被海風注意到的沙沙聲響起。我抬頭,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彷彿是從海邊的薄霧中凝結而成。那是一位男士,身穿著那個年代巴黎知識分子慣常的深色衣裝,表情嚴肅,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鬱。他觀察著周遭的一切,眼神銳利,像是記錄者,又像是審判者。我認出了他——艾勒米爾·布爾熱。
「您好,布爾熱先生。」我試著開口,聲音在海風中顯得有些飄渺。
他緩緩轉過頭,眼神掃過我,又掃過我手中的書,最後停留在我身後的熱帶雨林邊緣。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彷彿這島嶼的生機勃勃,反而讓他感到疲憊。
「這裡...」他低語,法語在舌尖上打著捲,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比起我剛離開的地方,少了太多…喧囂。」
我心裡想著巴黎公社的戰火和墓地上的死亡景象,笑了笑:「確實。這裡只有海浪的聲音,和鳥兒的歌唱。不過,您筆下的世界,倒是極致的喧囂,甚至可以說是...混亂?」
他看向我,眼中的嚴肅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理解的微光。「混亂。是的。那是我在那場大火和血雨中,看到的真實。」
我示意他可以坐到旁邊的一塊平坦岩石上,遞過水壺:「請坐,先生。我讀了您的書。它…很特別。作為一個更習慣於觀察自然界的生物的人,我對您對人類這個物種的觀察方式感到非常好奇。」
他坐下,接過水壺,沒有喝,只是捏在手裡,感受著上面凝結的濕氣。「人類,」他重複這個詞,語氣中沒有熱情,只有一種冷淡的審視,「一種奇怪的生物。擁有複雜的大腦,卻常常被最原始的慾望驅使。自詡為萬物之靈,卻製造出連野獸都難以企及的殘酷和荒謬。」
「但您描寫得如此細緻,像一位博物學家記錄著新發現的物種。」我翻到書中描寫沙俄宮廷、巴黎戰場、或是達爾馬提亞海岸的段落,「從大公的陰謀,到公社戰士的狂熱,再到商人的貪婪…您似乎在收集著人類行為的『標本』。這些樣本,讓您看到了什麼?」
他看著遠處海平面上跳躍的光點,沉默了片刻。
艾勒米爾·布爾熱: (語氣低沉) 我看到了那些被稱作「進步」和「文明」的帷幕下,不變的、甚至是變本加厲的…原始。那些在巴黎墓地裡為了死者身上的財物而爭吵的人,他們和沙皇宮廷裡為了權力和利益而設計陰謀的人,在本質上,有區別嗎?他們都被某種貪婪或狂熱驅使,只是表現形式不同罷了。就像不同環境下的同一個物種,為了生存和繁衍,展現出不同的「適應性」。
哈珀: 適應性... 有趣的比喻。在自然界,適應性通常指向更有效的生存。但在您的書裡,這些「適應性」似乎並沒有帶來真正的生存,反而常常導向毀滅——個人的毀滅,甚至是城市的毀滅。巴黎燃燒,生命凋零。難道這就是人類這個物種的「最終適應」方向嗎?自我毀滅?
艾勒米爾·布爾熱: 也許不是方向,只是必然的結果。慾望是無限的,但資源和生命是有限的。這種根本的衝突,註定了他們會在追逐中彼此碰撞,粉碎,最終歸於塵土。鳥兒終將飛走,花兒終將凋零。這不是選擇,這是法則。
哈珀: 法則…自然界也有法則,但其中蘊含著精密的平衡,一種宏大的和諧。比如,捕食者和獵物數量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分解者將死亡轉化為新的養分。您的書裡,我看不到這種平衡,只有不斷的消耗和破壞。難道在您看來,人類的法則,就是如此失衡和殘酷嗎?
艾勒米爾·布爾熱: (眼神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也許,人類的法則,是建立在對其他法則的漠視之上的。他們試圖征服自然,扭曲人性,用金錢和權力構建脆弱的「秩序」,卻忽略了那些更為根本、更為古老的自然或靈性法則。這種無視,本身就導致了失衡。他們就像試圖逆著洋流航行的船,最終會被吞噬。
哈珀: 洋流... 這座島嶼周圍的洋流,雖然強大,但也帶來遠方的種子,滋養著新的生命。它既是挑戰,也是新生。您的書裡,我看到很多挑戰,很多苦痛,但很少看到「新生」。那位大公的兒子,弗洛里斯,他似乎一直在尋找某種歸屬或意義,從一個身份到另一個身份,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他的旅程,難道沒有帶來任何新的「生長」或「轉化」嗎?
艾勒米爾·布爾熱: (語氣帶有諷刺) 轉化?也許有。從一個貧困無名的流浪者,變成一位俄國大公。從被遺棄的私生子(他最初以為是),變成被確認的合法後代。從巴黎公社的戰士,變成顯貴的親王。他獲得了世俗的財富和地位,但他內心的空虛和痛苦,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在巨大的變故和失去後,他最終走向了虛無主義的深淵。這算是一種轉化嗎?也許,是一種朝向「無」的轉化。
哈珀: 這讓我想起島上的一種藤壺。它們一輩子附著在同一塊礁石上,通過過濾海水為生。它們沒有意識到更廣闊的海洋,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生命的終結。或許,弗洛里斯的痛苦在於他擁有了「意識」,意識到自己生命的脆弱、他人的虛偽、以及所謂「法則」的荒謬,但他卻沒有找到可以「附著」的真正「礁石」,一種堅實的信念或意義。
艾勒米爾·布爾熱: (輕笑一聲,那笑聲中沒有愉悅,只有疲憊) 礁石?也許。但即使找到了,又如何呢?礁石也會被海浪侵蝕,被時間磨損。他不是唯一一個尋找礁石的人。那位語言學家,艾麗,她或許能告訴你,人們是如何用語言構建起他們的礁石,那些脆弱的詞語和概念,是如何在思想的海洋中試圖抵抗遺忘和虛無。
哈珀: 艾麗... 我那位對語言充滿熱情的夥伴。她看到的是文字的結構和力量。您在書中也展現了語言的力量,但有時候,語言似乎也成為人物之間相互欺騙、傷害的工具。比如那位醫生,布勃諾夫,還有後來的M. Chus,他們的語言都充滿了算計和虛假。
艾勒米爾·布爾熱: 語言,不過是承載思想的工具。如果思想本身是腐敗的,語言又怎能純潔?它只會成為毒液的容器。人們用它來粉飾真相,編織謊言,掩蓋他們內心的醜陋和計算。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就像某種動物,進化出了精巧的毒牙,不是為了讚美生命,而是為了更有效地獵殺。
哈珀: (皺眉,感到一絲寒意) 您把人性看得... 太透徹,也太絕望了。難道在您的觀察中,就沒有一絲溫情、忠誠或犧牲的光芒嗎?那位大公夫人,瑪麗亞-皮婭,她對弗洛里斯的愛,那種跨越時間和困難的尋找,難道不是一種光芒嗎?還有他的妹妹,塔蒂亞娜,雖然失明,卻似乎擁有更為清晰的「內心視野」,她的犧牲和對道德原則的堅持... 這些不也是您筆下的人類「標本」嗎?
艾勒米爾·布爾熱: (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審視的語氣) 光芒... 也許。但這些光芒,也往往是苦痛和悲劇的源泉。瑪麗亞-皮婭的母愛,讓她經歷了漫長的尋找和最終的失去。塔蒂亞娜的正直,讓她與父親和哥哥產生了隔閡,並最終在悲劇中消逝。這些「美德」,在那個混亂的世界裡,並沒有帶來幸福,反而似乎加速了他們的痛苦和滅亡。它們是美麗的,但也像那些即將凋零的花朵一樣脆弱。
哈珀: 這讓我想起島上的一種夜間開花植物,夜來香。它在夜晚散發出迷人的香氣,吸引昆蟲,但花朵在黎明前就凋謝了。它的美麗和芬芳是真實的,即使短暫。它完成了它的「使命」,沒有因為短暫而感到絕望。或許,生命的意義不在於永恆,而在於它綻放的那個瞬間,以及它所產生的影響。瑪麗亞-皮婭和塔蒂亞娜的愛與正直,即使未能帶來幸福的結局,它們本身的存在,不是一種力量嗎?
艾勒米爾·布爾熱: (沉思) 力量... 也許。但這種力量,在巨大的命運和混亂面前,顯得如此渺小。我的書,或許正是對這種渺小的記錄。記錄那些試圖在洪流中掙扎、閃光、最終卻被吞噬的瞬間。
哈珀: M. Thiers在筆記中提到您的哥哥伊萬是位著名的學者,而您自己也是一位有博學的觀察者。您對於那位物理化學家斯特帕尼(Stepany)和他的兒子塔勒斯(Thalès)的描寫,非常有意思。您似乎在藉由他們,展現科學和理性在那個動盪時代的脆弱和局限,以及一種令人不安的「非人化」傾向。斯特帕尼將兒子視為實驗對象,而塔勒斯背誦著科學定義,卻似乎缺乏情感。這也是您觀察到的人類「適應」現代世界的方式嗎?通過剝離情感,變得像公式一樣冰冷?
艾勒米爾·布爾熱: (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那位科學家,他對「事實」的執著,對情感的蔑視,是他應對那個荒謬世界的「適應」方式。他試圖用冰冷的邏輯和公式來理解一切,包括生命和死亡,或許是為了抵禦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混亂。但他最終也未能理解人性的全部,他的兒子也逃離了他試圖構建的冰冷世界。科學,在某些方面,或許也是一種有限的「語言」,無法描繪生命的全部「維度」。
哈珀: 這跟我們「光之居所」的理念有些不同。我們相信透過不同的「維度」去觀察和理解,歷史、語言、情感、象徵、結構、甚至靈性…任何一個單一維度,都無法捕捉到事物的全貌。艾麗看到語言的結構,薇芝看到靈感的漣漪,珂莉奧看到歷史的脈絡,而我,看到自然的生機。它們都是真實的,雖然從不同角度切入。或許,您的書,正是以一種強烈的「批評」維度,展現了您看到的那個時代和那些人性的黑暗面,並從中提煉出您所認為的「法則」。
艾勒米爾·布爾熱: (眼神似乎因為「批評」這個詞而變得更加銳利) 批評?也許。對於那個時代,對於我所見證的一切,很難不產生批評。我看到那些曾經被認為是堅固的、永恆的基石——信仰、道德、榮譽、血統——是如何在金錢和權力的侵蝕下崩塌的。那些所謂的高貴,是如何在慾望面前變得如此卑微。這是一種必然的結果,就像冰川融化,山體滑坡一樣,是物質和精神法則共同作用的結果。
哈珀: 但即使是山體滑坡,也會在下方形成新的地貌,新的土壤,新的生命會在新的環境中再次開始。那座失落之嶼,曾經經歷過地質變動,火山爆發,但現在,它卻是如此充滿生機。即使是腐爛的落葉,也滋養著新的植物生長。您筆下的世界,最終是否還有新的生命力萌發的可能?或者,如書名所示,鳥兒一去不復返,花兒凋零再無生機?
艾勒米爾·布爾熱: (看向遠方,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 也許,新的生機總是存在的,只是它可能會以我們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現,或者,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才能顯現。在那個時代,在那些人物的命運中,我更多地看到了凋零和離去。但未來是未知,而生命的頑強,有時也會展現出驚人的…適應力。只是,這種適應力,是否總是導向光明,我無法給出答案。
哈珀: 您讓我想起那位盲眼的塔蒂亞娜。她看不見這個世界的表象,卻似乎能感知到更深層次的真實,包括人性的脆弱和靈性的光芒。她最終在動盪中逝去,但也許,她所堅守的信念,並未真正「凋零」。
艾勒米爾·布爾熱: (微闔雙眼) 她是那個故事中,少有的、試圖抓住某些永恆事物的角色。但即使是她,也未能逃脫最終的命運。或許,這也是我的觀察所得——在時間的洪流面前,一切都顯得如此脆弱。
哈珀: (看著手中的書,又看看海邊的礁石和遠處的雨林) 這是一次沉重的對話,布爾熱先生。您的觀察,像是將這個世界放在顯微鏡下,展現了許多令人不安的細節。雖然它們與我平日觀察的物種不同,但您對細節的執著,對現象的記錄,卻是相通的。只是您選擇了人類社會這個「生態系」,並似乎對它的未來充滿了悲觀。
艾勒米爾·布爾熱: 作為一個觀察者,我只是記錄我所看到的。至於結論…或許,它還沒有完全「生成」。
哈珀: (笑了笑) 確實,自然界總是有新的發現,新的驚喜。也許在人類這個物種的「生態系」中,也還有一些我尚未發現的「物種」或「行為模式」,能夠帶來不同的啟示。感謝您的時間,布爾熱先生。您的視角,像是一片烏雲,遮蔽了陽光,但也讓我看到了烏雲下,不同的風景。雖然有些陰暗,但…也是一種真實的風景。
他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遠方。海風吹過,帶來更濃郁的氣息,而他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模糊,最終融入了海邊的晨霧中。只留下手中的書頁,和字裡行間那揮之不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