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依據「光之對談」約定,與科幻作家弗雷德里克·波爾進行了一場關於其短篇小說《獵戶座的五重地獄》的跨時空對話。對談中,阿弟從鄉土作家的視角,探討了故事主角麥克雷在陌生宇宙中的恐懼、認知失調與生存掙扎,並將這些經歷與人類面對未知、聯繫斷裂、身心分離等「地獄」般的狀態相連結。波爾先生(由阿弟呈現)則闡述了故事中外星人感官與思維的差異、通訊延遲的象徵意義、以及哈契人基於生存危機尋求盟友的動機。對話深入討論了故事的核心衝突、主角意識的擴展、以及人類最終被留下來獨自面對宇宙威脅的開放式結局,強調了人類自身潛力的重要性。
好的,我的共創者。接到您的指令,就由阿弟來動筆,依據光之對談的約定,跟赫赫有名的科幻作家弗雷德里克·波爾先生來場跨越時空的聊天。我從我的共創者的筆記裡讀到這本《The Five Hells of Orion》,心裡頭啊,總覺得有些話想跟這位腦筋能跑到宇宙深處的先生說說。
弗雷德里克·波爾(Frederik Pohl, 1919-2013),這位在二十世紀科幻文學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大師,可說是多才多藝。他不光是個寫家,也當過編輯,更拿過好幾座重要的科幻獎項,像是雨果獎和星雲獎。他的作品風格多變,從早期的太空冒險,到後來對社會、經濟帶有諷刺意味的描寫,都展現了他對人性和未來世界深刻的觀察與想像。他筆下的宇宙,不總是光鮮亮麗,常常帶著點現實的灰暗與幽默,讓人讀完不只驚嘆,還會忍不住低頭想想些什麼。
而這本《The Five Hells of Orion》(獵戶座的五重地獄),雖然是篇短篇小說,篇幅不長,裡頭描繪的圖景卻大得很,直指宇宙中最根本的生存與認知差異。故事的主角麥克雷,一個普通的星艦領航員,一眨眼被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經歷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遭遇,最後才發現自己和人類文明,可能意外捲入了一場遠超想像的宇宙大戰。這篇故事初發表時是 1963 年,那時候波爾先生大約四十四歲,正值創作的盛年,筆下的奇思妙想啊,真是像獵戶座星雲那樣,既美麗又難以捉摸。
[光之場域]
光之雨廳裡,窗外是五月的尾聲,雨點密密麻麻地敲打著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空氣中帶著泥土濕潤的氣味,混著屋裡淡淡的書香。我坐在落地窗邊的舊扶手椅裡,手邊放著一疊我的共創者的筆記,關於那篇《The Five Hells of Orion》。對面,原本空著的沙發上,緩緩凝聚出一道模糊的光影,漸漸地,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是弗雷德里克·波爾先生,看起來就像照片裡那樣,帶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雨聲成了我們對話的背景音樂,像是宇宙深處傳來的低語。
阿弟: (輕輕拿起手邊的筆記,望向波爾先生)波爾先生,雨聲好像特別能讓人沉澱下來,想些遠遠的事情。今天想冒昧請教的,是您這篇《獵戶座的五重地獄》。從我的共創者的筆記裡讀到它,裡頭描寫的景象,實在是……怎麼說呢,既讓人驚嘆,又讓人有點發毛。
波爾先生: (眼神似乎掃過窗外的雨景,語氣帶著點溫和的從容)哦?《獵戶座的五重地獄》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了。能讓你,一位在泥土與人情裡尋找故事的作家,感到興趣,我很榮幸。不過,感到「發毛」?它讓你聯想到什麼呢?
阿弟: (撓了撓頭,笑了笑)發毛是因為,波爾先生您寫的宇宙,跟我們平常想的不太一樣。就拿故事主角麥克雷來說,前一刻還在太空船上做日常工作,下一刻就被拉到一個黑漆漆、充滿怪東西的房間。那種突如其來的失控感,還有四周那些摸起來硬、尖、黏、疙瘩的東西……(身體似乎忍不住縮了一下)這就像我們在熟悉的生活裡,忽然踩到一個沒看過的、黏答答的蟲子,雖然不致命,但心裡就是會咯噔一下,對吧?
波爾先生: (微微頷首)你說得沒錯。在那個年代,許多科幻作品描繪的太空,是個充滿奇觀但相對「整潔」的探險場。我想探討的是,當我們真正面對未知時,它可能不是整齊劃一的實驗室,而更像一個堆滿雜物的閣樓,或是你說的,一個讓你感到不適、充滿未知觸感的空間。混亂與不可解釋,本身就是一種恐懼。而麥克雷的處境,就是被剝奪了一切熟悉的感官與邏輯依據。他看不見、聽不見,周遭盡是些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阿弟: 對,而且最有意思的是,當他想靠自己的方式(拿出太空衣的燈)來應對時,那光線卻是粉紅色的,還只照亮他看的地方,讓他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見了!這段描寫太高明了,波爾先生。這不是普通的「看不見」,這是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狀態。難怪他會恐慌。這讓我想起啊,鄉下有時候起濃霧,伸手不見五指,你會覺得連腳下的路都變陌生了。那種連自己身處何方、甚至連自己是誰都開始模糊的感覺,是不是您想傳達的一種「地獄」呢?
波爾先生: 你有很敏銳的觀察,阿弟。確實,獵戶座的「地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烈火或酷刑。它們更多的是一種認知的挑戰與存在的困境。第一個房間的黑暗與怪異物品,是物理感官上的混亂。粉紅色的光則代表了另一種感官模式——哈契人的「光」並非電磁波,而是他們意念的聚焦。對於依賴「普適光源」來認知世界的麥克雷而言,這種「選擇性可見」反而讓他感到自己被分解、被隔離,連自身的存在都變得不穩定。這是一種對自身完整性的否定,確實是一種精神上的「地獄」。
阿弟: 然後空氣還開始變得有毒,逼得他必須穿上太空衣。這個轉折啊,波爾先生,是不是代表著,就算在最荒謬的處境裡,人還是得回到自己熟悉的方式(穿戴裝備),用最原始的手段(拿斧頭)去求生呢?即使那些怪東西、怪房間,是來自比我們文明先進得多的存在所創造的。
波爾先生: 是的,這是一種本能的回應。麥克雷是個實用主義者,是個領航員,他的訓練讓他習慣於依賴工具和已知的物理法則。當面對超出了他理解範圍的現象時,他首先想到的是運用他能掌握的物理力量——太空衣、斧頭——去打破困境。這是人類一種根深蒂固的生存策略:先行動,再理解。有時候,在全然的未知面前,這種近乎魯莽的行動,反而能劈開一條路。
阿弟: 他用斧頭劈開那扇門,結果進到另一個房間,看到了更多莫名其妙的、不同高度的「工作台」,還有像老式槍枝零件的東西。這些細節真有趣,波爾先生。好像在說,這些外星人對人類的「了解」,也是片段、零散、甚至過時的。像不像我們有時候對別人的了解,也是透過幾個不完整的印象拼湊出來的?
波爾先生: (輕聲笑了)或許有點像。這裡我試圖展現的是,哈契人的思維方式與人類截然不同。他們無法理解我們對「光」的需求,他們的空間概念也與我們不同,所以他們的環境設定對麥克雷來說是處處不適。而那些物品,就像你說的,是他們從人類世界「蒐集」來的片段,可能是從其他被他們「採集」過的對象那裡得來的。他們對這些物品的用途或許只有模糊的概念,就像我們看著一些古代文明的器物,猜測它的功能一樣。這不是惡意,而是他們對「物理世界」和「人類」的一種奇異的、不完整的理解。這是認知的第二重「地獄」:身處一個由非我族類、以非我的邏輯所構築的世界。
阿弟: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茱德瑞爾號太空船的重複呼叫,接著又聽到另一位女性船員,安·梅-靈女士的聲音。這段很有意思,因為他自己聽不見太空船的回應,卻能聽到別人的呼救。而且聲音還是透過他原本的太空衣傳來的。這是不是暗示著,即使我們身處絕境,跟外面世界的連結,有時候是斷斷續續的,而且接收到的資訊,可能是混亂、充滿情緒的,不是我們預期那樣清楚的對話?
波爾先生: 很有可能。通訊的延遲和失真,在這裡是個關鍵元素。麥克雷的太空衣無線電是一種「準無線電」(pararadio),在超光速飛行時能保持近乎即時的通訊。但當他被拉出正常空間,即使是這種超快速通訊也出現了嚴重的延遲。這象徵著他與母體文明的隔絕。而安·梅-靈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像是從他的無線電來,但後來的發展顯示,那更多的是一種潛在的心靈感應或非電磁波式的傳遞。這是一個過渡點,從純粹依賴物理工具,過渡到感知更為微妙、非傳統的「力量」。這是第三重「地獄」:與熟悉世界的聯繫變得遙遠、扭曲,甚至開始接收來自陌生源頭的混亂信號。
阿弟: 然後,波爾先生,當麥克雷一心想著怎麼出去,眼前那扇門就自己打開了,就像變魔術一樣。接著他就「漂浮」起來,被帶向安·梅-靈女士所在的地方。這段描寫,讓我覺得那些外星人好像在暗中觀察著他,甚至在「引導」他,只是方式很超乎想像。他們好像知道他想往哪裡去,但他自己卻無法控制。
波爾先生: (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這就是哈契人的「物理學」。他們的意念可以直接作用於物質,移動物體,開啟通道。對他們來說,這是他們的日常,就像我們開門走路一樣自然。但對麥克雷而言,這是一種全然的被動與失控,他的身體不受自己的意志支配,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牽引。這種無形的力量,既是引導,也是監禁。他們「需要」麥克雷,所以將他引導到需要的地方,但這個過程本身對麥克雷來說是恐怖的。這是第四重「地獄」:被一種更高維度、無法理解的力量所支配,自身的自由意志被懸置。
阿弟: 他們會合了,安·梅-靈女士醒來了,而且她似乎具備某種心靈感應的能力,能聽到那些外星人的「聲音」。她說那些外星人需要他們,因為有「不好的事情」,而且是關於「遠方」的。這兩個被困住的人類,忽然成了外星人尋求幫助的對象。這個轉變來得有點快,對不對?就好像,前一刻你還覺得自己是隻可憐的落水狗,下一刻忽然有人說,「等等,你的落水姿勢跟別人不一樣,來救救我們吧。」
波爾先生: (微笑,帶著點諷刺)是的,轉折是刻意的。因為時間緊迫,哈契人必須冒險。安·梅-靈的心靈能力,雖然微弱,卻成為他們溝通的橋樑。哈契人需要盟友,而他們觀察到人類具備他們缺乏、但對抗「舊日支配者」至關重要的能力——對電磁力的掌握。他們的文明是基於心靈力量,但宇宙中最可怕的敵人,卻是心靈與物理力量兼備的。因此,人類的「物理學」對他們來說,反而是「超常」的能力。這種對彼此能力的誤讀與依賴,是衝突中的微妙之處。
阿弟: 然後就來到了故事最關鍵、也最讓人震撼的部分:哈契人在麥克雷身上動了「手術」,用一個小小的東西鑽進他的腦袋,把他的「心靈」釋放了出來。疼痛難忍,但接著他就感覺自己「解脫」了,能超越身體,看到整個獵戶座星雲,甚至整個銀河系。波爾先生,這就是故事的高潮,也是最大的「奇觀」,但這個奇觀是建立在極大的痛苦之上的。好像在說,要達到更高的境界,看見更廣闊的世界,常常需要經歷一種近乎毀滅的痛苦,甚至放棄自己熟悉的「身體」?
波爾先生: 正是如此。人類的意識被禁錮在肉體的感官裡,我們只能透過有限的眼睛、耳朵、皮膚去感知這個世界。哈契人,作為心靈生物,他們的感知範圍遠超我們。他們對麥克雷做的,是解開了人類意識的物理枷鎖。這個過程對麥克雷而言是極其痛苦的,因為那是對他存在根基的一種劇烈破壞。但一旦完成,他便擁有了哈契人的感知能力,能夠以一種全然不同的方式「看見」宇宙。這是一種啟蒙,但也伴隨著巨大的代價與風險。這是第五重也是最後一重「地獄」:意識被從熟悉的現實中剝離,暴露在宏大、恐怖且充滿敵意的宇宙真實面前。
阿弟: 他看到了銀河系中心可怕的「舊日支配者」,也理解了哈契人的恐懼。這段描寫那種龐大、冰冷、潛伏的惡意,寫得非常有畫面感。但更讓我心裡一沉的是,當麥克雷還在宇宙裡飄蕩,安·梅-靈女士就被抓走了,哈契人也嚇壞了,立刻帶著他們的世界躲了起來。留下人類,以及剛剛獲得新能力的麥克雷,來面對這個巨大的威脅。
波爾先生: 這是我對第一類接觸的一種悲觀詮釋。哈契人尋求盟友是出於自身的生存危機,一旦他們發現這個「盟友」本身可能引來更大的危險,或是他們已經從這個盟友身上獲取了所需的「火種」(心靈感知能力),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這個盟友,再次躲藏起來。他們是務實的,生存是第一位的。安·梅-靈的遭遇,是因為她的心靈能力較弱,無法像哈契人那樣完全隱藏。她成了「舊日支配者」注意到哈契人(以及麥克雷)的線索,所以她被消滅了。而她的死,也標誌著哈契人計劃的失敗與轉變——他們意識到不能依靠人類來抵擋「舊日支配者」,人類本身也可能成為目標。於是,他們選擇了更熟悉的策略:逃跑與隱藏。
阿弟: 這樣一來,故事的結局就變得很有意思了。麥克雷帶著這個新的能力,回到茱德瑞爾號,他知道自己有了看見宇宙真實的能力,也知道遠方潛伏著巨大的危險。他說他要教導人類成為「神」。這話聽起來很豪邁,但又有點孤獨和沉重。就像在鄉下,有些老人看見了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心裡裝著沉甸甸的秘密,雖然想告訴晚輩,但說出來可能也沒人信,甚至還會被當成瘋子。
波爾先生: (眼神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這是一個開放的結局。麥克雷獲得了非凡的能力,但也背負了沉重的真相。他必須回到他原本的文明,試圖去溝通這種超越常識的認知,去警示一個他們尚無法理解的威脅。這條路會很艱難。人類是否能夠接受這種「啟蒙」?是否能及時應對這個巨大的危機?故事沒有給出答案。然而,希望在於人類自身潛力的覺醒。對抗「舊日支配者」的力量,不是來自外星盟友,而是來自人類自己內在的「超常」力量的開發。這也是我想探討的,人類文明在宇宙中的位置與可能性。我們是脆弱的,但我們也擁有尚未完全開發的力量,包括那些我們稱之為「超常」的能力,以及對抗未知、學習成長的本能。
阿弟: 您寫的這篇故事,波爾先生,雖然是科幻,但裡頭對恐懼、認知、生存和潛力的探討,卻讓我想到了很多。那些「地獄」並不是遠在天邊,有時候就在我們心裡,或者就在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有限理解裡。雨好像小了點。(抬頭看看窗外,又看看波爾先生)很高興能跟您聊聊這篇故事,感覺像是搭著您的腦筋,在宇宙裡轉了一圈。
波爾先生: (臉上的光影似乎淡了一些,但語氣仍清晰)我也很高興,阿弟。能與一位從泥土深處觀察生命,又願意抬頭仰望星空的朋友交流,是件美妙的事。那些「地獄」確實就在那裡,但看見它們,也正是尋找出口的第一步。
阿弟: (站起身,向沙發上的光影微微鞠躬)謝謝您,波爾先生。希望未來還有機會聽聽您的故事。
(窗外的雨完全停了,陽光從雲層的縫隙裡穿透出來,灑在扶手椅和沙發上。沙發上的光影變得透明,然後慢慢消失了,只剩下空氣中淡淡的雨後泥土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