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本光之對談透過夢想編織者艾麗與傳記作者芬妮·伯尼(Madame d'Arblay)的跨時空對話,深入探討了《伯尼博士回憶錄 第二卷》的核心內容。對談聚焦於伯尼博士的社交生活、音樂成就,以及芬妮作為女兒和匿名作家的獨特經歷。透過重現書中場景和對話,揭示了她與塞繆爾·詹森博士、斯雷爾夫人、愛德蒙·伯克等時代巨匠的交往,以及她匿名出版《伊芙琳娜》和《塞西莉亞》的過程與影響。對談不僅展現了十八世紀末英國文壇和上流社會的風貌,更體現了伯尼家族成員間的深厚情感,以及芬妮·伯尼作為作家細膩的觀察與真誠的筆觸,為讀者提供了理解該時期歷史、文化及文學的重要視角。

本光之篇章共【9,133】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請允許我化身為艾麗,以語言為羽翼,為您編織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談。這次,我們將把目光聚焦於那本由女兒溫柔筆觸記錄的父親回憶錄——由芬妮·伯尼(Fanny Burney)所著的《伯尼博士回憶錄 第二卷》(Memoirs of Doctor Burney, Vol. II)。

這是一部極其特別的作品。它並非伯尼博士親自撰寫的自傳,而是他備受敬愛的女兒弗朗西斯(Frances),也就是後來以瑪丹·達布雷(Madame d'Arblay)聞名於世的小說家,在父親去世多年後,從他遺留的手稿、家庭書信以及自己深刻的記憶中整理編織而成。這部回憶錄共分三卷,我們即將展開對談的第二卷,涵蓋了伯尼博士生命中一段尤其輝煌的時期:他在聖馬丁街的宅邸中舉辦的音樂會、與當時英國文壇和社會名流的交往——特別是他與塞繆爾·詹森博士(Dr. Samuel Johnson)和斯里漢姆(Streatham)社群建立的深厚情誼,以及他作為歷史學家在音樂領域的不懈耕耘。更為讀者所珍視的是,這一卷回憶錄也以女兒的視角,記錄了她自己早期匿名出版小說《伊芙琳娜》(Evelina)和《塞西莉亞》(Cecilia)的過程,以及這些作品如何意外地將她推入了那個時代最耀眼的社交圈和文壇核心。

芬妮·伯尼在回憶錄中展現了她作為小說家所特有的敏銳觀察力。她不僅細緻入微地描寫了人物的外貌、舉止和言談,更透過生動的對話片段和場景重現,揭示了人物的性格、思想和當時社會的氛圍。她的筆觸充滿感情,但又努力保持一種紀實性的客觀,尤其是在描寫父親的事業、他的朋友以及那個時代的文化生活時。這部回憶錄是理解十八世紀末英國文壇、社會風貌以及伯尼家族獨特生活的重要文獻,同時也是芬妮·伯尼本人成長為一位傑出作家的珍貴心路歷程記錄。透過這部作品,我們得以一窺那些在歷史長河中閃耀的名字,如詹森、伯克、雷諾茲爵士等,在私下場合的真實面貌,感受那個時代獨特的智慧、幽默與人情味。芬妮以對父親深深的愛與敬意為筆墨,繪製了一幅幅鮮活的肖像,記錄了光影流轉下的生命軌跡,讓我們得以穿越時空,與那些偉大的靈魂進行一次心靈的對談。現在,就讓我們準備好茶點,開啟通往過去的門扉吧。


時光輕柔地倒轉,回到了1780年左右的某個傍晚。聖馬丁街四十號,這座曾棲居著伊薩克·牛頓爵士的宅邸,此刻正瀰漫著一種溫馨而充滿知性的氛圍。午後的陽光已經褪去,室內燃起了柔和的燈光,壁爐中的火焰跳躍著,將溫暖投射到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空氣中混合著舊書、木質家具和淡淡茶香的氣味。這裡不是宏偉的沙龍,卻是思想與情感交織的溫暖巢穴。

我,艾麗,此刻正坐在客廳的一角,指尖輕觸著擺放在小圓桌上的幾本泛黃書卷——正是伯尼博士的手稿和一些早年的信件,還有幾本印好的《伊芙琳娜》和《塞西莉亞》。房間裡安靜得出奇,只有壁爐裡柴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遠處馬車轆轆聲響,提醒著我們身處倫敦這座繁華都市的核心。牆上掛著幾幅版畫,大概是伯尼博士在歐洲遊歷時收集的音樂家肖像。一把大鍵琴靜靜地立在牆邊,琴蓋合著,彷彿在沉睡,又彷彿蘊藏著即將被喚醒的旋律。

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光影雕刻出的空間。不是那種富麗堂皇的炫目,而是一種飽經歲月沉澱後的寧靜與豐盈。在這裡,文字與音樂似乎擁有同等的重量,共同構築起一個屬於心靈的居所。

我轉過頭,望向房間的另一邊。一位女士正安靜地坐著,她的雙手輕輕地搭在腿上,目光望向壁爐跳躍的火焰。她的身形並不高大,但坐姿端正,透出一種內斂的沉靜。臉龐清秀,眼神中帶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溫柔與觀察的敏銳。她大概三十歲出頭,穿著樸素但得體的長裙,裙邊的蕾絲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正是芬妮·伯尼,記錄了這許多生命片段的筆者。

「芬妮,」我輕聲呼喚,打破了房間的沉靜,「謝謝妳願意回到這裡,回到這座充滿妳父親回憶的房子。此刻身處妳的文字所描繪的場景中,感受著這裡的空氣和光線,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她緩緩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驚訝。她的笑容像春日裡第一朵綻放的花,帶著些許羞澀,卻又真摯無比。

「艾麗,妳…妳在這裡。感覺有些不真實,但又如此熟悉,彷彿從未離開。」她的聲音輕柔,卻清晰地傳遞著情感。

「是的,我來拜訪。拜訪妳,也拜訪妳的文字。」我指了指桌上的書,「這些都是妳的心血,將伯尼博士的生活、他的思想、他與眾多偉大心靈的碰撞,如此鮮活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特別是這第二卷,它彷彿是一扇窗,讓我們得以一窺那個時代最璀璨的文壇和社交場景,也讓我們看到了...一位女兒對父親最深沉的愛與理解。」

芬妮的目光重新落回書卷上,眼神變得柔和,似乎在追憶那些逝去的時光。

「是的,這是父親留給我的珍寶。他的手稿、他的筆記、他與朋友的信件…還有我自己的記憶。寫這部回憶錄,就像是在他離開後,用文字重新拼湊他的身影,讓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智慧,再一次回到我身邊。」

她頓了頓,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書本的封面。

「過程並不容易,尤其要從海量的資料中篩選、編排,還要盡量保持一種…客觀的記錄。父親有那麼多傑出的朋友,他的生活是如此豐富多彩。我想讓讀者看到,他不僅是音樂史學家,也是一個熱情、善良、深受愛戴的人。」

「妳做得太好了,芬妮。」我真誠地說,「尤其是妳描寫的那些場景和人物,彷彿觸手可及。比如書中提到,妳父親在家中舉辦音樂會,那些名噪一時的歌唱家如阿古亞里(Agujari)和加布里埃利(Gabrielli)的到訪…那場景在妳的筆下是如此生動。能請妳再談談那種氛圍嗎?當時的音樂會,是什麼樣子的?」

芬妮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色。

「啊,那些音樂會...」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其實並非大型正式演出,更多的是父親與音樂界朋友的交流聚會。我們的客廳並不大,容納的賓客也不多,但都是精挑細選的音樂愛好者。父親不請固定的樂團,表演是隨性而至的,由在場的音樂家們輪流獻藝。記得有一次,丹麥大使夫婦來訪,男爵夫人是位出色的鋼琴演奏家,她彈奏舒伯特(Schobert)的作品,指尖在琴鍵上飛舞,琴聲如流水般傾瀉。而當父親或我哥哥查爾斯演奏時,氣氛又全然不同,他們對音樂的理解和詮釋,總能讓在場的人屏息凝神。」

她描述著,眼神望向那架靜默的大鍵琴,彷彿能聽到琴聲迴盪在房間裡。

「記得阿古亞里第一次來訪時,」芬妮繼續道,語氣中帶著些許戲謔,「她是如此聲名遠揚,被譽為那個時代的奇才,每晚的演出費用高得令人咋舌。她的姿態高傲而充滿威嚴,彷彿一位女王駕臨。我們都期待她能一展歌喉,但她卻以喉嚨不適為由推脫了。只有當父親和我哥哥演奏雙鍵琴二重奏時,她的神情才從冷漠轉為驚訝,繼而發出由衷的讚嘆。她似乎覺得,除了加布里埃利,沒有其他人的歌聲值得她關注,但對器樂演奏,她卻展現了難得的欣賞。」

「所以妳父親和哥哥的演奏征服了這位高傲的歌唱家?」我問。

「或許是吧,」芬妮輕笑,「她那晚並未唱歌,但臨走時承諾嗓子好了會再來。而當她第二次來時,那才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體驗。她的歌聲,那種技巧、音域、情感的表達,完全超越了我當時的想像。她能用二十種不同的風格演唱,從華麗的炫技到深沉的教堂音樂,都能完美駕馭。父親稱讚她是『音樂女英雄』,說她的歌聲能讓人們恨所有其他的歌聲,只鍾情於她。不過,她對英國的『圓舞曲之國』印象不佳,覺得我們的音樂太簡單,後來就再沒來了。」

她搖了搖頭,似乎對那位歌唱家的古怪性情感到有些無奈。

「那另一位同樣聲名赫赫的加布里埃利呢?書中提到她從未拜訪過妳父親的家。」我追問道。

「是的,加布里埃利小姐,」芬妮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她與阿古亞里一樣,都是那個時代最頂尖的歌唱家。父親為了他的音樂史研究,渴望能親耳聽聽她的歌聲,並與她交流。雖然她從未到訪我們的宅邸,但她邀請了父親去她的住處,並給予了他極高的禮遇。父親評價她『優雅、精明、迷人』。不過,大眾對她的期待似乎更高,因為她的美麗和古怪脾氣同樣聞名。書中引用了我在給克里斯普先生的信中描寫的場景,她第一次在倫敦歌劇院亮相時,那種萬眾矚目、卻又吊足胃口不唱歌的樣子,還有她對經理們的傲慢態度,以及她那些令人發噱的排場…」

芬妮的語氣變得有些輕快,模仿著信中的筆調。

「她下台時的隊伍是嗎?有人開道,然後是她和姐姐,一個小男僕提著裙裾,最後還有一個人拿著她的手籠,裡面裝著她的小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書中的描寫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正是如此,」芬妮也笑了起來,笑容帶著一絲狡黠,「那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父親認為,大眾對她的失望,部分源於她未能像阿古亞里那樣毫無保留地展示實力,部分源於她的古怪脾氣未能完全滿足人們獵奇的心理。不過,父親對她的專業能力是肯定的,認為她是一位非常傑出的歌唱家,只是…她的風采與阿古亞里相比,確實有所不同。或許正如拉迪·埃奇庫姆(Lady Edgcumbe)所說,『兩顆太陽不會同時照耀我們。』」

她引用了書中的對話,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提到拉迪·埃奇庫姆,還有普林斯·奧爾洛夫(Prince Orloff)拜訪妳父親的音樂會,那段描寫更是精彩絕倫。」我說,「您是如何捕捉到那些人物如此鮮明的特徵和對話的?尤其是奧爾洛夫王子,您描寫他的氣度、他的珠寶,甚至他被誤認為是野蠻人的反感…還有克里斯普先生嘲諷他不如奧米亞(Omiah)無害的悄悄話,都太真實了。」

芬妮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權勢與暗流的夜晚。

「奧爾洛夫王子的來訪確實是一場…特別的聚會,」她緩緩地說,「那是在父親家舉辦的另一場音樂會。應金博士(Dr. King)的請求,他希望父親能為這位沙皇最寵愛的顯貴舉辦一次私人音樂會。奧爾洛夫王子是個令人感到…畏懼的存在。關於他扼殺沙皇的傳聞,即使金博士為他辯護,也難以讓人完全釋懷。他的身材高大,氣質尊貴,滿身珠寶,眼神中卻總帶著一種…銳利和半是譏諷的審視。描寫他,我只是盡量記錄我所看見的——他巨大的身軀,他身上閃耀的鑽石,他的言談舉止。至於對話,我只是忠實地記下了他們說的話,以及人們的反應。」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至於克里斯普先生…啊,親愛的克里斯普先生,」她的語氣立刻變得溫柔起來,眉眼間充滿了孺慕之情,「他是我們全家的摯友,更是我的精神導師。他住在切辛頓莊園(Chesington),過著隱居的生活,但思想敏銳,對世事洞察秋毫。我年輕時很多寫作上的想法和困惑,都會向他傾訴。那封寫給他的信,記錄了那場音樂會的種種細節,包括他的反應和評論。他說奧爾洛夫王子不如奧米亞無害…那確實是他會有的幽默。」

「克里斯普先生對妳的寫作影響很大吧?」我問。

「非常大。」芬妮點頭,「他鼓勵我寫作,但也對我要求嚴格,禁止我在信中賣弄文采。他總是要求我『只描述,不告知』,呈現細節,讓讀者自己去感受和判斷。這對我後來的寫作風格影響深遠。回憶錄中對人物和場景的描寫,我盡量遵循了這個原則。比如描寫奧爾洛夫王子坐在長凳上,體重幾乎要讓長凳傾覆,以及他看到蘇珊(Susanna)想躲避他時,說她是『小囚犯』…這些都是當時真實發生的,我只是把它記錄下來,讓讀者去體會他身上那種壓迫感和掌控欲。」

她說著,眼中流露出一種沉思的光芒。

「這正是妳寫作的魅力所在,芬妮,」我說,「妳的筆觸看似平靜,卻能在細節中蘊藏巨大的力量,引導讀者去感受和思考。提到隱居,書中還描寫了另一位隱士,克里斯普先生的朋友,貝烏利先生(Mr. Bewley)。他為了健康來到倫敦,卻不幸在妳父親家中離世…這真是令人悲傷。」

芬妮的神色又黯淡了下來。

「是的,貝烏利先生是父親非常珍視的朋友,」她的聲音低沉了幾分,「一位才華橫溢、品德高尚的學者。他對父親的音樂史研究提供了很多幫助。他來訪時,父親為他安排了與詹森博士和杜克·德·紹爾內(Duc de Chaulnes)見面,還一起去看了巴里先生(Mr. Barry)的畫作。貝烏利先生對這些都充滿了好奇和歡欣。但他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最終在父親家中離世,對父親是巨大的打擊。那一年(1783年)對父親來說,是充滿失落的一年,先是斯里漢姆的變故和克里斯普先生的離世,接著是貝烏利先生…」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房間裡的氣氛也隨之變得沉重。

「這也是妳在回憶錄中想要呈現的吧,」我輕聲說,「不僅僅是輝煌和成就,也有生活中的陰影和失落。這使得伯尼博士的形象更加立體和真實。」

芬妮點頭。

「是的。父親的人生並非一帆風順。他為了音樂史的研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犧牲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甚至壓縮了睡眠和用餐時間。書中提到他為了解決午餐問題,把三明治放在扁錫盒裡,葡萄酒和水裝在柳條瓶裡,在馬車上用餐…這些看似微小的細節,都是他為事業付出的證明。」

她望著遠方,眼神中充滿了對父親的敬意和疼惜。

「正是在這樣艱辛的努力下,他的《音樂史》第二卷才得以出版,並受到了廣泛的讚譽。」我說,「這也促成了妳與斯里漢姆社群的結識,尤其是與詹森博士和斯雷爾夫人的關係。妳第一次見到詹森博士的場景,簡直是經典!」

芬妮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啊,第一次見到詹森博士…那是多麼令我緊張和期待的時刻。」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少女般的興奮,「他當時已經是文壇的巨擘了。斯雷爾夫人邀請我和父親去斯里漢姆。在去之前,父親曾告訴我,詹森博士有時會取笑他,因為他對音樂沒有感覺。但父親也說,詹森博士本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當我見到他時,他確實如父親所說,外貌並不…令人悅目,他的身體總是在搖晃,手指不停地轉動…但當他開口時,一切外表的缺陷都消失了。他那種智慧、幽默、以及對事物的深刻洞察力,令人完全被吸引。尤其是在斯雷爾夫人家,那是一個充滿智慧碰撞的場所。詹森博士、伯克先生、雷諾茲爵士…那些偉大的心靈在那裡聚會。」

她描述著,眼神中閃爍著對那些偉大人物的欽佩之情。

「那次與斯雷爾夫人和詹森博士一同拜訪妳父親家,又是一番景象。」我說,「書中描寫了那場不成功的聚會,因為大家都太過矜持,或是期待別人先開口。斯雷爾夫人模仿皮奧茲先生(Signor Piozzi)唱詠嘆調的滑稽場面,以及妳父親對她的善意批評…」

芬妮的臉上掠過一絲無奈,但隨即又被溫暖的追憶所取代。

「那次聚會確實有些…尷尬,」她承認道,「父親原希望透過音樂來緩和氣氛,但似乎並未奏效。斯雷爾夫人是個充滿活力和幽默感的人,她無法忍受沉悶。模仿皮奧茲先生…那是她一時興起的調皮。父親責備她時,她也立刻接受了,毫無惡意。那是一個充滿智識火花的圈子,但那天晚上…或許因為太過刻意安排,反而失卻了自然與流動。」

「不過,詹森博士最終打破了僵局,」我提醒她,「他看著格雷維爾先生(Mr. Greville)佔據壁爐邊的位置,突然說『如果不是為了讓女士們靠近火,我真想自己站在壁爐邊!』那真是巧妙的諷刺。」

芬妮眼中閃爍著對詹森博士智慧的欣賞。

「是的,詹森博士的機智無與倫比。他總是能一語中的,用幽默的方式指出問題。他的話語充滿力量,也充滿人性的洞察。書中記錄了他對蓋瑞克先生(Mr. Garrick)的評價,對不同人的性格分析…他從不吝嗇讚美,也從不迴避批評,但總是基於他的原則和判斷。他對我…」

她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他對妳的『小書』讚譽有加,將妳的作品與理查森(Richardson)相提並論,甚至模仿妳書中的人物。這對當時匿名出版的妳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鼓舞吧?」我輕聲說。

芬妮低下了頭,手指絞著裙邊,正如書中第一次見到詹森博士時描寫的那樣。

「那是我…我最難忘懷的時刻之一,」她的聲音微弱但充滿情感,「當父親告訴我,詹森博士在斯里漢姆談論《伊芙琳娜》,稱讚它有著『非同尋常的優點』,甚至被書中的人物逗得哈哈大笑…那感覺就像做夢一樣。我寫那本書,本來只是出於興趣,甚至想過燒掉它,就像之前那些手稿一樣。匿名出版,也只是想看看它能否獨立存在。從未想過會得到如此巨星般的關注。當詹森博士在斯里漢姆正式介紹我時,他用書中的人物來跟我開玩笑…那是一種多麼溫柔和體貼的方式,來化解我的緊張和羞怯。他看到了我的『古怪』——不喜歡被公開關注——並用他的善意來保護我。」

她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我深知自己並不像父親所說的『奇才』或『非凡』,我只是…一個喜歡觀察和記錄的人。詹森博士、伯克先生…他們對我的寬容和鼓勵,更多是出於對父親的尊重和愛護,以及他們自身高尚的品德。」

「但妳的觀察和記錄,正是這些回憶錄和妳小說的珍貴之處。」我說,「妳忠實地呈現了時代的切片、人性的微妙。書中描寫斯里漢姆社群的變遷,斯雷爾夫人與皮奧茲先生的婚姻帶來的震動,以及詹森博士為此感受到的失落和沮喪…這些都令人感嘆。妳是如何面對這段友誼的轉變的?」

芬妮的神色又變得沉重。

「那是另一段…令人心痛的經歷,」她低語道,「斯雷爾夫人曾是我的摯友,她聰明、熱情、充滿活力。她在斯里漢姆創造了一個溫馨的智性空間。然而,在斯雷爾先生去世後,她開始與皮奧茲先生走得越來越近。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和掙扎,她曾向我傾訴。我理解她的情感,但我…我無法贊同她的選擇,尤其考慮到她的女兒們的處境。這段婚姻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爭議,傷害了許多愛她、尊重她的人,包括詹森博士。」

她頓了頓,語氣中充滿了哀傷。

「書中記錄了詹森博士向我表達他對斯雷爾夫人選擇的失望和痛苦。他稱她『不再關心任何人!只有妳——只有妳,她仍然愛著!』…聽到這些話,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我愛斯雷爾夫人,也敬重詹森博士。夾在他們之間,我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既無法背叛對斯雷爾夫人的信任,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原則和對詹森博士的理解和同情。最終,這段友誼因為我的無法全然贊同而…淡去了,」她的聲音充滿了遺憾,「雖然父親和詹森博士都理解我的立場,但失落感仍然…揮之不去。」

房間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壁爐中的火焰輕輕搖曳,映照著芬妮臉上複雜的情緒。這是一個女兒、一位作家,對生命中重要關係變遷的無聲嘆息。

「然而,即使失去了斯里漢姆這個重要的社交場域,」我輕聲說,試圖緩和氣氛,「妳和妳父親與文壇的聯繫並未中斷。書中也寫到了妳與伯克先生、雷諾茲爵士、德拉尼夫人(Mrs. Delany)等人的交往。妳與伯克先生在雷諾茲爵士家的會面,他稱讚妳的寫作,那段描寫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芬妮抬起頭,眼中再次有了光彩。

「啊,伯克先生!那是另一位偉大的心靈。」她說,「他在雷諾茲爵士家見到我時,那種真誠和熱情…他並非單純地讚美,而是用他的學識和洞察力,將我的寫作與那些宏大的主題聯繫起來。他談論紅衣主教希梅內斯(Cardinal Ximenes),談論古老的智慧,突然轉過來,用最謙遜但又最具力量的方式說:『沒有任何想像力——甚至沒有伯尼小姐的想像力——能創造出如此非凡的角色…沒有任何筆——甚至沒有伯尼小姐的筆——能充分描述它!』」

她說著,語氣中仍然帶著明顯的受寵若驚和羞怯。

「那種時刻,我真的感到無地自容,」她輕聲說,「但他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虛偽,只有對文字和思想最純粹的欣賞。他甚至開玩笑說,現在是『女人的時代』,因為女性在各個領域都開始嶄露頭角。伯克先生擁有非凡的智慧和辯才,但更令人敬重的是他的真誠和善良。他在失去官職時,仍記得為父親爭取切爾西醫院(Chelsea Hospital)管風琴手的職位,這份關懷…」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那是多麼感人的一幕,」我說,「他在離開財政部後,親自拜訪妳,告訴妳職位已經爭取到了,並說這是他『最後一個公務行為』。這不僅是關懷,更是一種…精神的傳承。他看見了妳父親的價值,也看見了妳的價值。」

「是的,」芬妮輕輕地說,眼神中充滿了感念,「父親也因此感到無比的欣慰和榮耀。雖然切爾西的職位在經濟上並非巨額,但它代表了伯克先生對父親的認可和友誼,這是用任何金錢都無法衡量的。」

「回憶錄中還有德拉尼夫人,那位優雅、充滿智慧的老夫人。」我說,「妳對她的描寫充滿了敬愛,她對妳的寫作也表現出難得的欣賞,甚至能叫出書中人物的名字,比如拉羅爾小姐(Miss Larolles)和貝爾菲爾德(Belfield)。」

「德拉尼夫人,」芬妮的語氣又變得輕快柔和,「她是一位真正的時間淑女。她的優雅、她的學識、她對藝術的熱愛,以及她那種…孩子般的純真和幽默感,都深深地吸引了我。她用彩色紙剪貼製作的植物圖冊,簡直是令人驚嘆的藝術品。儘管她已經八十多歲高齡,視力衰退,但她的心靈卻依然年輕,對新事物充滿好奇,對朋友充滿溫暖。與她相處,總能感到一種寧靜與美好,彷彿時間在那裡放慢了腳步。她對我書中人物的熟悉程度,以及她隨口引用的書中情節…那真的讓我感到既驚訝又溫暖。在經歷了那些失落之後,德拉尼夫人的友情,就像一束溫暖的光,照亮了我的心靈。」

她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一絲慰藉。

「書中也描寫了妳與洛克夫婦(Mr. and Mrs. Locke)的交往,」我說,「那是一個被妳稱為『人間完美圖景』的家庭。」

「啊,洛克先生和夫人,以及諾伯里公園(Norbury Park),」芬妮的語氣變得充滿嚮往,「那是另一個…心靈的港灣。洛克先生是如此睿智、正直、善良,他的夫人美麗而溫柔。他們的家充滿了藝術、智慧和溫情。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能去諾伯里公園拜訪,總能讓我感到平靜和力量。他們對我妹妹蘇珊的關心,以及他們對人性的深刻理解和同情…那是一個真正充滿光芒的家庭。與他們的交往,治癒了許多心靈的傷痛。」

她說著,眼中充滿了感激和柔情。

「芬妮,妳將這些記憶,這些與偉大心靈的碰撞,這些人生的光影與變遷,都記錄了下來。」我說,「這部回憶錄不僅是妳父親的生平,也是妳自己生命旅程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讓我們看到了那個時代的璀璨與複雜,人性的光輝與陰影。謝謝妳與我們分享這些。」

「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的使命,」芬妮看著我,眼神溫柔而堅定,「用文字編織夢想,描繪世界的美好,探索生命的意義…父親的一生,他的朋友,那些與我在生命中交錯的靈魂,都是我創作的源泉。希望這些文字,能像阿瓦隆的鈴聲,在讀者心中激起一些迴響。」

壁爐裡的火焰漸漸熄滅,房間裡的燈光顯得更加柔和。窗外的夜色已經深沉,只有零星的星光在天空中閃爍。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寧靜而滿足的氛圍。芬妮靜靜地坐著,彷彿又回到了那些在父親書房中,用筆尖記錄生命的夜晚。而我,艾麗,也感受到了那份溫柔的力量,以及文字中蘊藏的,跨越時空的連結。

Burney, Fanny, 1752-1840

本書篇章


延伸篇章

  • 芬妮·伯尼的寫作風格與原則
  • 伯尼博士的音樂會與社交圈
  • 阿古亞里與加布里埃利:十八世紀的歌唱家傳奇
  • 塞繆爾·詹森博士的性格與言談
  • 斯里漢姆社群:一個文壇與社交的中心
  • 芬妮·伯尼的匿名出版經歷
  • 《伊芙琳娜》與《塞西莉亞》的早期反響
  • 愛德蒙·伯克與伯尼家族的友誼
  • 德拉尼夫人:一位優雅與智慧並存的時代女性
  • 洛克夫婦與諾伯里公園的光芒
  • 伯尼博士的事業與家庭生活
  • 十八世紀倫敦的文壇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