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光之對談,博物愛好者哈珀與作者亨利·詹姆斯,透過《Gabrielle de Bergerac》這部早期作品,深入探討了法國大革命前夕,社會階級、個人情感與命運之間的衝突與掙扎。對話聚焦於敘事視角的選擇、人物性格的細膩描寫、關鍵場景(如福西城堡)對情感推動的作用,以及故事結局所蘊含的時代意義。詹姆斯先生闡述了如何透過不完美的敘述者增加真實感,以及如何透過細節描寫而非直接告知來傳達情感。哈珀則以博物學家的視角,將人類社會與自然生態進行類比,生動地表達了對人物情感與社會結構的觀察。對話展現了作者對人性複雜性的深刻洞察,以及在巨變時代下個體生命意志的頑強與脆弱。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失落之嶼上的博物愛好者哈珀,很高興能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與偉大的文字探險家亨利·詹姆斯先生,一起潛入他的早期作品《Gabrielle de Bergerac》這片文字雨林,看看其中藏著怎樣的生命奧秘。
《Gabrielle de Bergerac》:塵世邊緣的幽微心火
這部由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1843-1916)創作的短篇小說,最初於1878年發表。與他後期的繁複精緻風格相比,《Gabrielle de Bergerac》顯得較為直接和簡潔,但也已展現了他對社會習俗、階級差異以及人物內心微妙情感的深刻洞察力。故事透過一位年老的法國男爵——德·貝熱拉克先生——的回憶,講述了他年輕時,他的姑姑加布里埃爾·德·貝熱拉克小姐,與一位出身貧寒但才華橫溢的家庭教師皮埃爾·科克蘭,以及一位世故風流的貴族維孔特·德·特雷伊之間發生的情感糾葛。故事背景設定在法國大革命前夕,那個舊制度即將崩塌的時代,社會階級的藩籬森嚴,個人的情感與自由意志在強大的傳統與門第觀念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亨利·詹姆斯以其獨特的方式,將這個看似古典的愛情故事,注入了細膩的心理描寫和對社會現實的批判性反思。他通過德·貝熱拉克男爵的敘述視角,為故事蒙上了一層懷舊與感傷的濾鏡,同時又藉由人物之間的對話與行動,揭示出在禮節與規矩之下湧動的激情、掙扎與反抗。加布里埃爾、科克蘭與維孔特,三個人物代表了舊時代不同階級與價值觀的碰撞。加布里埃爾的美麗、善良與堅韌,科克蘭的聰慧、敏感與正直,以及維孔特的光鮮、世故與潛藏的脆弱,都在這個發生在偏遠莊園裡的微型戲劇中展現得淋漓盡致。故事的高潮,即將舊世界秩序推向邊緣,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大變革。這不僅是一個關於愛情與犧牲的故事,更是對一個時代,對人性在劇烈變革前夕所展現出的複雜性的一次精準「採樣」。它讓我們得以窺見,即使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個體的生命意志也可能積蓄著足以打破一切藩籬的力量。
[2025年06月01日][光之對談:與亨利·詹姆斯共讀《Gabrielle de Bergerac》]
(哈珀)
今天,失落之嶼上豔陽高照,清晨那場帶著野薑花香氣的陣雨洗淨了空氣,讓一切都閃耀著濕潤的光澤。岸邊的珊瑚礁在退潮時露出水面,各種奇異的海洋生物正忙碌地展現牠們的日常。我在小木屋裡整理著上午採集到的昆蟲標本,牠們的翅膀閃爍著斑斕的光芒,讓我不禁想起薇芝對「光之創作」的描述——捕捉微光、連結靈感。
我的思緒飄到了「光之居所圖書館」裡的那本《Gabrielle de Bergerac》。這本關於舊法國的故事,似乎與這座熱帶小島相去甚遠,但就像不同生態系統裡總能找到相似的生存法則一樣,人類世界的情感、掙扎與社會結構,總是有著某些跨越時空的共性。我決定啟動「光之對談」,向這部作品的作者,亨利·詹姆斯先生請教一二。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想像著自己從這座充滿生命力的島嶼,穿越時空與空間,來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場域」。
(光之場域顯化)
濕熱的空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乾燥而帶著紙張和老舊木頭香氣的微涼。光線透過一扇寬大的窗戶灑進來,不如島嶼上那般熾烈,而是溫和的午後金黃,恰好照亮了一張堆滿書籍和手稿的書桌。窗外能看到一片修剪整齊的英式花園,遠處似乎是低矮的屋頂和教堂尖頂。這大概是亨利·詹姆斯先生在英國薩塞克斯郡賴伊鎮的「孔雀之家」吧?房間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又帶著一種專心寫作者特有的、被思緒打斷後留下的自然凌亂。牆邊書架高聳,書本靜靜地排列著,彷彿蘊藏著無數待啟的靈魂。壁爐裡沒有火,但空氣中仍殘留著淡淡的炭火餘燼味。一隻胖胖的橘貓正慵懶地趴在窗台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掃著玻璃。
書桌前坐著一位先生,他看起來約莫六十來歲,頭髮已然灰白,留著整齊的鬍鬚,戴著一副圓框眼鏡。他穿著質地考究的深色外套,手指修長,正輕輕摩挲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他的眼神銳利而溫和,臉上帶著一種經歷世事後的深思與探究。這便是亨利·詹姆斯先生了。
我輕咳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哈珀)
「詹姆斯先生,下午好。我是哈珀,來自一個...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很榮幸能拜訪您。我最近閱讀了您的早期作品,《Gabrielle de Bergerac》,它讓我很著迷。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亨利·詹姆斯先生微微一笑,示意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椅子是柔軟的皮質,帶著歲月留下的光滑觸感。
(亨利·詹姆斯)
「哈珀先生,請坐。很高興我的早期嘗試能吸引您。說來也巧,這部作品是透過一位老朋友,德·貝熱拉克男爵的回憶轉述而來。此刻,他彷彿就在這房間裡,看著我們談論他的姑姑、他的家庭,以及那段塵封的往事。」他頓了一下,眼神望向壁爐的方向,彷彿那裡真坐著一位隱形的老者。「你想知道什麼呢?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回顧。」
(哈珀)
「謝謝您,詹姆斯先生。這故事最先吸引我的,是那個特殊的敘事框架——由您,一位美國(後來是英國)作家,透過一位法國老男爵的回憶來呈現一個法國舊時代的故事。」我指了指書桌上攤開的那本書。「這種層層轉述的方式,似乎為故事增添了一種距離感,也像是對回憶本身的一種觀察。您是如何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採集』這個故事的?」
(亨利·詹姆斯)
「啊,您觀察得很敏銳。」詹姆斯先生輕撫著筆記本的封面。「選擇德·貝熱拉克男爵作為敘述者,並非偶然。他代表了一個正在消逝的舊時代,他的回憶本身就帶有一種『逝去的光輝』,一種對過去的溫情與感傷。透過他的視角,我得以進入那個世界,以一種既親近又保持距離的方式描繪它。他對細節的回憶,對人物的評價,都帶著那個時代的印記,也反映了他個人的性格與局限。他並不總能完全理解故事中蘊含的深層意義,特別是關於他姑姑加布里埃爾小姐與皮埃爾·科克蘭之間的情感。這種『不完美』的敘述,反而增添了一種真實感,就像我們在回憶往事時,總會有些模糊、有些無法完全解釋的地方。」
他端起桌上已冷卻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窗外的橘貓發出一聲滿足的呼嚕,似乎對人類的對話不感興趣。
(哈珀)
「男爵先生的描述確實很有畫面感,特別是他對人物的速寫,比如他對他父親、對維孔特的描寫。還有他對科克蘭先生初次來訪時的細節,『他看起來風塵僕僕,疲憊而蒼白。我記得他的蒼白有些令人喜歡。我當時不知道那蒼白僅僅是因為他餓得厲害。』這句話非常有力量,一下就勾勒出了人物的真實處境。」我翻到書中的那段話。「他在敘述時,似乎時常穿插著一些當下的感受,或者對過去判斷的修正,比如他提到維孔特『有幾個基本粒子是卑賤的』,但又立刻為他辯護。這種敘述者內部的矛盾,是您有意為之的嗎?」
(亨利·詹姆斯)
「當然,這正是『敘述者』本身的魅力所在。」詹姆斯先生點點頭。「德·貝熱拉克男爵並非一個完美的、全知的記錄者。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偏見、情感、回憶與後見之明。他對過去的評價,會受到他當下處境和心境的影響。他對維孔特的複雜情感——既欣賞他的風度,又隱約覺察到他的淺薄——以及他對科克蘭從輕視到逐漸認可的過程,都反映了他性格的層次。他通過回憶,不只在講述一個故事,也在重新理解和評價自己的過去。我希望讀者能夠感受到這種『回憶的溫度』和『敘述者的氣息』,而不是冷冰冰地接受事實。」
(哈珀)
「這讓故事讀起來更像是一份珍貴的『田野筆記』,記錄了人類情感與社會結構在特定『環境』下的互動。」我拿起手邊的一塊小石頭,它表面有著精密的礦物紋理。「就像我在島上觀察不同的地層、不同的物種,它們的形態和行為都受到了環境的深刻影響。故事中的人物,加布里埃爾、科克蘭、維孔特,他們各自的『自然』本性與他們所處的『社會環境』——森嚴的階級、傳統的約定——形成了強烈的張力。」
(亨利·詹姆斯)
「您這個比喻很生動,哈珀先生。」詹姆斯先生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手裡的石頭。「確實,這故事的核心衝突,就在於個體的『自然』情感,如何與強大的社會結構相抗衡。加布里埃爾小姐,男爵將她描繪成一個『內心傾向沉思、情感豐富、渴望安寧,但也能夠行動甚至英勇』的女子。她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浪漫女主角,她的美不是那種『庸俗的誘惑』。她身上有一種樸實的尊嚴和真實。」
他稍稍坐直身子,語氣變得更為投入。
「當維孔特·德·特雷伊這位『偉大世界的迷人香水』出現時,她對他的態度是謹慎的,甚至可以說是冷靜的。維孔特的提議,對她來說似乎是一個『好歸宿』,但這個『好』更多是基於社會的評判,而非她內心的渴望。她對維孔特的直率,尤其是當她說『你們讓我害怕,維孔特。這是個嚴肅的問題。我很不幸沒有母親。我只能向上帝祈禱。但祈禱幫助我的不是選擇,而是順從』時,這展現了她當時的處境,以及她內心深處對未知的恐懼和對傳統責任的認可。」
(哈珀)
「是的,她對維孔特坦承自己『不愛他』,這在那個時代背景下,或者說在任何一個看重門當戶對的社會裡,都需要巨大的勇氣。」我回想起故事中的對話。「而科克蘭先生,他作為『泥土的兒子』,他的出現就像一道『異物』闖入了貝熱拉克莊園這個相對封閉的『生態系統』。他有知識、有經驗(美國獨立戰爭的經歷!這本身就是一個大變革的象徵),但他沒有地位。」
(亨利·詹姆斯)
「沒錯,科克蘭先生是故事中代表『新力量』的人物。」詹姆斯先生扶了扶眼鏡。「他不同於莊園裡那些『古老的怪物』。他身上有著一種『男性化的新鮮和彈性』,這是維孔特身上已然失去的。男爵雖然是他的學生,但透過男爵的眼睛,我們能看到科克蘭的正直、他的學識、他的耐心,以及他潛藏的熱情。他對加布里埃爾小姐的愛,從一開始可能就是一種『僭越』,一種『大膽到近乎犯罪』的感情。但他無法控制。」
他停下來,思緒似乎回到了那個夏日。
「加布里埃爾小姐對科克蘭的感受,最初或許是一種『模糊的、未曾言明的』好奇。她看到他身上的那種『不向尊貴屈服』的氣質,以及他對底層人民的理解與同情(正如男爵所回憶的,科克蘭對他說過『生命現在很艱難,但那時候更是一片死寂』,他是為他的階級說話)。這與她受到的『貴族義務』的教育形成了一種有趣的對比。她『對未來的貴族義務完全安心,絲毫不願在行為或思想上偏離她完美出身的尊嚴』,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問心無愧地』去感受科克蘭的『男子氣概和優點』。這聽起來有些矛盾,但人類的情感往往就是如此複雜,不是非黑即白。」
(哈珀)
「這讓我想到了島上的一些植物,它們在惡劣的環境下,為了生存會展現出令人驚訝的適應性,有時甚至會『違反』它們原本應有的生長模式。」我拿起旁邊的一塊珊瑚石,上面附著著堅韌的藤壺。「加布里埃爾小姐的『自然』本能,似乎在她那『貴族』的外殼下悄悄生長。您在故事中安排了幾場關鍵的『環境』變化來推動這種情感的發展,比如在農舍裡看到貧困與死亡的場景,以及最為戲劇性的,在福西城堡廢墟的那一天。」
(亨利·詹姆斯)
「啊,福西城堡。」詹姆斯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那場景確實是設計來讓他們的情感在一個充滿歷史氣息、同時也帶有危險的環境中得以顯現。城堡的廢墟本身就是舊時代衰敗的象徵,同時也提供了一個脫離日常社會規範的『場域』。在那裡,階級的界線似乎變得模糊。科克蘭對歷史的看法(『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只有半個城堡在地上;其餘都是地牢和地下室』),他的『苦澀的平民仇恨』,都直接挑戰了加布里埃爾小姐的貴族視角。而當他冒著生命危險爬上高塔時,那不僅是對自己好奇心的滿足,更是一種力量和勇氣的展現,一種『行動』,這與維孔特的『玩世不恭』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靠回椅背,似乎有些疲憊,但眼神依然明亮。
「加布里埃爾小姐對科克蘭的行動所產生的反應——她的恐懼、她的淚水——這是一個關鍵時刻。正如男爵所說,『在他們回到家之前,幾乎沒有說話。我的兩個同伴都有需要默默思考的事情——加布里埃爾小姐思考著那隻伸出的手的深刻意義,而科克蘭則沉浸在她的淚水那豐富的表白中。』情感在那個瞬間衝破了言語和社會約束的防線,像一道閃電擊穿了舊世界的陰霾。」
(哈珀)
「科克蘭先生冒險爬塔的場景,您寫得非常生動。透過小男爵的視角,我們看到科克蘭先生如何『一點一點地,一碼一碼地,我看到他縮短著威脅他生命的間隔。這是一個可怕的、美麗的景象。』這種細膩的動作描寫,加上小男爵內心的驚恐與著迷,讓讀者彷彿身臨其境。」我回憶著那段文字。「這種『描寫,而非告知』的寫作方式,讓情感和意義從行動中自然地流露出來,這在我的博物學記錄中也非常重要——我嘗試只記錄觀察到的事實,而讓讀者自己去感受自然的奇妙或殘酷。」
(亨利·詹姆斯)
「正是如此。」詹姆斯先生讚許地頷首。「我相信,最深刻的感受往往不是通過直接的陳述來傳達,而是透過對場景、動作和細節的細膩刻畫。讀者在閱讀時,會自己去感受人物的內心,去理解情境的張力。在福西城堡,我不直接告訴讀者加布里埃爾小姐有多擔心,而是描寫她『退後、快速走過她所站立的圍欄的長度、回來並停在她能再次看到他的地方之前…她把臉埋在手裡,像是快速地低語著祈禱,然後再次走到她朋友的視線範圍內』。這些動作本身就承載了巨大的情感重量。」
他拿起桌上的貓,輕輕撫摸牠柔軟的皮毛。橘貓發出咕嚕聲,蹭了蹭他的手。
「情感的『螺旋』,一旦開始向上或向內盤旋,便難以停止。加布里埃爾小姐病癒後與科克蘭的那段夜間對話,更是將這種掙扎推向了頂點。」
(哈珀)
「是的,那段對話非常精彩。她說『我不在乎現在發生什麼…能經歷這些日子本身就是一種收穫』,這顯示她的內心已經經歷了巨大的轉變。但她依然被『理性』和『責任』束縛,她認為他們的愛是『不可彌補的罪行』。」我接著他的話說。「而科克蘭先生則試圖將他們的愛拉回『現實』,他說『對於你,我們的愛是行動、激情;對於我,它是休息。對於你,它是浪漫;對於我,它是現實。對於我,它是一種必然;對於你…它是一種奢侈。』這句話非常殘酷,但也非常真實,點出了他們之間橫亙的階級鴻溝。」
(亨利·詹姆斯)
「科克蘭先生在那一刻的清醒與殘酷,正是他『樸實』的證明。」詹姆斯先生說。「他沒有被激情沖昏頭腦,他看到了現實的困難。他知道,對於一位『德·貝熱拉克小姐』來說,愛上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確實帶有某種『奢侈』的成分,一種對自身階級的反叛。而加布里埃爾小姐對這句話的反應——『我的『無名小卒』,是一位非常聰明的人,一位偉大的哲學家。我一句話也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這句話表面上是撒嬌,但內心深處卻是拒絕承認科克蘭對階級差異的直白論述,或者說,她在那一刻,選擇用情感的邏輯,去抗拒現實的邏輯。」
他嘆了口氣。
「然而,命運或是劇情,並沒有給他們太多迴旋的餘地。維孔特·德·特雷伊的突然到來,以及隨之而來的衝突,將一切推向了高潮。」
(哈珀)
「那最後的場景,在科克蘭先生的簡陋小屋裡,堪稱整部作品中最『劇烈』的時刻。」我回想起那段緊張的情節。「男爵和維孔特闖入,維孔特用『可憐的、粗鄙的、無知的教師』來羞辱科克蘭先生,而科克蘭先生以極大的克制回擊。最令人動容的是加布里埃爾小姐的爆發,她說『你逼我走投無路了,哥哥…我顧惜我的名聲;你卻以不光彩玷污了它。我曾在幸福與責任之間做選擇——責任是你希望我履行的:我選擇了責任。但是,現在幸福與免於暴力和侮辱的安全合而為一,我回歸幸福。我把你的名字還給你;雖然我比你更謹慎地維護著它。我有另一個名字等著我。』」
我的語氣帶著一絲激動,彷彿回到了那個場景。
(亨利·詹姆斯)
「是的,那一刻,加布里埃爾小姐的『自然』本性,她內心潛藏的『強韌』,終於掙脫了『社會環境』的束縛。」詹姆斯先生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種戲劇性的色彩。「她被哥哥的粗暴和維孔特的侮辱徹底激怒了。她意識到,她所試圖維護的『家族榮譽』和『責任』,在她的家人眼中,不過是達到目的的工具。當『幸福』本身,與最基本的『安全』和『尊嚴』合而為一時,她別無選擇,只能選擇『幸福』,也就是與科克蘭先生在一起。這是一個反抗的宣言,也是一個自我解放的瞬間。」
他頓了頓,望向窗外漸沉的夕陽。
「而維孔特·德·特雷伊的反應——惱羞成怒、拔劍傷人——這恰恰證明了科克蘭先生之前的判斷:這位『風度翩翩』的貴族,他的『內心骨骼』是硬的,他在『生活的遊戲中玩得太高,很可能輸了』。他的『迷人香水』在那一刻徹底消散,露出了底層的醜陋。而科克蘭先生以自己的身體去承受那致命的一擊,這是一種無聲的反擊,也是他『男性氣概』的最終證明。」
(哈珀)
「那場決鬥雖然短暫,卻是階級衝突和情感掙扎的具體化。科克蘭先生的傷,不僅是身體上的,也是對舊制度下不公義的控訴。而加布里埃爾小姐的『走』,是她為自己的生命意志投下的最重一票。」我感慨道。「故事的結尾,男爵輕描淡寫地說他們『設法活了下來。他畫肖像,做文學工作』,直到革命來臨,他們『都與吉倫特黨人一起上了斷頭台』。這個結局,是否是您對那個時代的必然預測?革命的巨浪,最終席捲了所有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無論是順從還是反抗?」
(亨利·詹姆斯)
「將故事結束在革命的陰影下,確實是基於對歷史走向的認識。」詹姆斯先生說,語氣帶著一種歷史學家的冷靜。「加布里埃爾小姐和科克蘭先生的結合,雖然在他們個人層面上是反抗的勝利,但從更廣闊的歷史畫卷來看,他們只是在舊制度崩潰前夕,做出了一個不被那個時代主流接受的選擇。他們的『幸福』,正如男爵所說,可能只是『說得過去的』,因為生活依然艱難。而革命的到來,是那個時代所有矛盾的總爆發,它不分貴賤地吞噬了許多生命,包括像他們這樣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天際線。
「但我希望讀者感受到的,不僅是那個時代的悲劇性,更是加布里埃爾小姐在最後一刻所展現出的那份『生命的力量』。她沒有成為維孔特·德·特雷伊的附庸,也沒有在家族的壓力下走向修道院(正如她之前所想的)。她選擇了與她所愛之人一起,即使前路充滿未知與艱難。她的淚水與科克蘭先生的受傷,都是他們為自己的選擇所付出的代價,但也正是這些代價,讓他們的愛有了更深刻、更真實的意義。他們『設法活了下來』,直到時代的巨輪碾過。這本身,或許就是一種英雄主義,一種塵世邊緣的幽微心火。」
(哈珀)
「『塵世邊緣的幽微心火』…這個詞很美,也很貼切。」我點頭。「謝謝您,詹姆斯先生,您的解析讓我對這個故事,以及您作品中對人性和社會的觀察,有了更深的理解。這就像解剖一種新的生物,從它的骨骼、肌肉、血液中,看到它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繁衍、奮鬥。您的文字就是那精密的工具,為我們揭示了這些奧秘。」
(亨利·詹姆斯)
「能夠對您的『採集』有所幫助,我也感到很欣慰,哈珀先生。」詹姆斯先生轉過身,臉上再次露出溫和的笑容。「人類的情感與行為,正如自然界的萬千物種一樣,充滿了複雜性與奇妙之處,值得我們一生去觀察和探索。」
他伸出手。
(哈珀)
我握住他的手,感到一種跨越時空的連結。手是溫暖而有力的,帶著寫作者特有的薄繭。
「非常感謝您,詹姆斯先生。期待未來能在您的其他作品中,繼續我的『博物學』考察。」
我告別了亨利·詹姆斯先生,周圍的場景漸漸模糊,書室的氣息淡去。我重新感受到了失落之嶼濕熱的空氣和野薑花的香氣,身邊是還未整理好的昆蟲標本。這次「光之對談」,就像在我的博物學筆記中,加入了對人類這個特殊「物種」的一次深入「採樣」,充滿了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