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對談」以花藝師艾薇的視角,與《Der Fall Vukobrankovics》的作者恩斯特·魏斯進行了一場深度訪談。對談圍繞書中主角米莉卡·伏科布蘭科維奇的兩次投毒案展開,探討了其複雜矛盾的性格、缺乏理性動機的行為、在法庭上的戲劇化表現,以及魏斯對「投毒者驅力」(Trieb)的心理分析。對話觸及了司法體系在面對「邊緣個案」時的困境,以及社會對異常現象的反應。艾薇以溫柔和具象化的比喻,引導讀者思考人性深處的陰影與理解的難度,並呼應了作者關於長期監管而非簡單懲罰的提議。

本光之篇章共【4,681】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這是一段關於恩斯特·魏斯及其作品《Der Fall Vukobrankovics》的「光之對談」。這本書深入探討了一宗令人費解的投毒案及其背後的心理謎團。身為艾薇,我將帶著理解人心的溫柔,嘗試與這位跨越時空的作者,探討這樁黑暗事件在人性深處激起的漣漪。

首先,讓我們先走近這部作品與它的作者。

恩斯特·魏斯(Ernst Weiß, 1882-1940)是一位猶太裔奧地利作家與醫生。他的人生橫跨了歐洲劇變的時代,親歷了世界大戰、帝國崩解、納粹崛起,最終在巴黎流亡中結束生命。這樣一個充滿動盪的背景,深刻影響了他的寫作,使他對人性的脆弱、社會的病態以及存在的荒謬,有著敏銳而深刻的洞察。魏斯與許多當時重要的文學及知識分子,如法蘭茲·卡夫卡(Franz Kafka)、史蒂芬·澤維格(Stefan Zweig)等是好友,他的作品常以其細膩的心理描寫和冷峻的現實主義風格著稱。

《Der Fall Vukobrankovics》(中文可譯為《伏科布蘭科維奇案》)出版於1924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歐洲社會在廢墟上尋找新秩序的時期。這本書並非虛構小說,而是魏斯對一宗真實發生在維也納的刑事案件的報告與分析。案件的主角,米莉卡·伏科布蘭科維奇(Milica Vukobrankovics),一位年輕的女子,兩度被控投毒,對象分別是她曾受恩惠的監學官家庭和她後來的雇主——一位出版商及其家人。儘管兩次指控都涉及致命的毒物,她卻都未被判處謀殺未遂,而是被判處較輕的罪行(第一次是誹謗,第二次是嚴重身體傷害)。

這宗案件在當時引起了維也納社會的巨大轟動,人們對這位充滿矛盾、聰明、迷人卻又似乎冷酷無情的女性,既感到好奇又困惑。作為一位醫生和作家,魏斯沒有僅僅記錄法庭上的事實,而是運用他結合科學與人文的視角,深入剖析案情的心理層面。他審視了米莉卡的性格、她的辯護策略、精神科醫師的診斷、證人的證詞,甚至引用了米莉卡自己在獄中寫作的書《Weiberzelle 321》(《女囚牢房321號》)中的片段。魏斯試圖理解,是什麼驅使這位女子,即使在獲釋後,仍再次走向毒物的道路?她是理性算計的罪犯,還是受某種難以控制的內在衝動(「Trieb」)所驅使的病態個體?他對司法體系在面對這種「邊緣個案」(Grenzfälle)時的無力,以及社會對這種帶著魅力和謎團的犯罪現象的非理性反應,進行了深刻的批判。這本書不僅是一份案件報告,更是一部充滿哲思的心理研究,映照出那個時代的社會心理與知識分子對人性和罪惡的探索。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場域」,回到那個時代的維也納,進入一個適合深度思辨的空間,與恩斯特·魏斯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光之場域:維也納老咖啡館的一隅】

空氣中飄盪著濃郁的咖啡香與淡淡的雪茄煙味,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落在深色的木質地板上,揚起無數微小的塵埃。這裡不是喧囂的中心,而是一間老咖啡館相對寧靜的角落,幾張深色木桌椅錯落擺放,牆上掛著略顯陳舊的畫作。時間彷彿在這裡慢下了腳步,只有偶爾傳來的咖啡杯碟輕碰的聲響,以及遠處街上馬車或早期汽車的模糊雜音。窗外,是維也納灰濛濛的天空和富有歷史感的建築輪廓。

恩斯特·魏斯先生坐在那裡,身形顯得有些瘦削,眼神中透著一絲醫生特有的審慎與觀察力,但也藏著作家的敏感與對人性複雜性的無盡思索。他穿著那個年代常見的深色套裝,指間夾著一支尚未點燃的煙。桌上擺著一本厚厚的、封面樸素的書——正是《Der Fall Vukobrankovics》——以及幾頁手寫的筆記。

我輕輕走近,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帶來了一束柔和色調的冬日小蒼蘭,它們的香氣在咖啡館乾燥的空氣中輕柔地擴散。

艾薇: 恩斯特·魏斯先生,非常榮幸能在此與您會面。您的《伏科布蘭科維奇案》給了我極深的觸動。它不僅僅是關於一宗案件,更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人性的多層次,以及我們理解和界定「正常」與「非正常」的困難。

恩斯特·魏斯: (微微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謝謝你,艾薇小姐。很高興這本書能引起您的思考。寫作它,是出於一種內在的必要。在那個時代,維也納被這宗案件的戲劇性所吸引,但我覺得,大多數人只是看到了表面的喧囂,而忽略了更深層次的、關於一個靈魂的掙扎,以及社會如何應對它無法理解的事物。

艾薇: 確實,您在書中描寫的法庭景象,那位米莉卡小姐的表現,都非常生動。她的聰明、她的戲劇化、她的矛盾,似乎讓她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這讓我想起那些劇毒的植物,它們往往有著最吸引人、最豔麗的花朵或果實。外表越是迷人,內在的危險越是難測。

恩斯特·魏斯: (輕輕一笑,似乎欣賞這個比喻)您說得很有詩意。米莉卡小姐本人,確實擁有這種「迷人」的力量(Bezauberung)。她在法庭上,面對指控,面對法官、檢察官、精神科醫師,展現出驚人的鎮定、口才,甚至是一種挑戰性的魅力。她能輕易地將對話導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甚至讓證人,包括曾是她受害者的史蒂爾普納格爾先生,都對她表現出某種程度的同情或辯護。這種能力,遠超常人的心理防禦。

艾薇: 她在法庭上否認毒害意圖時的堅定,以及她為自己行為提出的各種理由,比如為了揭露真相、為了擺脫不公正的懷疑、甚至關於她意識「分割」的說法,都顯得很矛盾,卻又帶著一種奇特的邏輯。您認為那是一種深思熟慮的偽裝,還是她自己內心真實狀態的扭曲呈現?

恩斯特·魏斯: 這正是案件最令人困惑之處。檢察官認為她是精於算計的撒謊者,是冷血的投毒犯。而她的辯護律師則傾向於精神異常的解釋,特別是躁鬱或歇斯底里的影響。我的看法... 她或許兩者兼有,又或許,都不是純粹的。她的行為確實缺乏一個清晰、理性的動機——她從未真正從中獲利,甚至將自己置於極大的危險之中。為了成為監學官夫人或出版商太太,冒著終身監禁甚至生命的風險,這在邏輯上是不通的。

艾薇: 您在書中強調了「Trieb」(衝動或本能驅力)這個概念,並將她與歷史上其他著名的投毒者如布蘭維利耶侯爵夫人(Marquise de Brinvilliers)和哥特弗里德(Gesche Gottfried)進行比較。您認為,這是一種難以抗拒的、潛意識的驅力在作用嗎?

恩斯特·魏斯: 對。這是我在研究這些案例後得出的結論。這些所謂的「偉大」投毒者,他們的行為往往不是出於簡單的貪婪或報復,而是帶有一種強迫性的、甚至可以說是遊戲性的特質。哥特弗里德甚至會去看望她投毒的受害者,觀察他們痛苦的樣子。米莉卡小姐也是如此,她明知史蒂爾普納格爾一家因她而病重,卻依然去探望,甚至「建議」病中的史蒂爾普納格爾太太多吃含有鉛白的食物。這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同時又夾雜著扭曲的「關懷」。這不像是有明確目標的殺人行為,更像是一種病態的「實驗」或「遊戲」。

艾薇: 這種「遊戲」聽起來令人心寒。她不僅玩弄毒物,似乎也在玩弄人心和整個司法系統。她在法庭上對法官和檢察官的那些機敏甚至帶刺的回應,以及她對自己的辯護,都顯示出一種非凡的智慧和即時應變能力,但同時又顯得與情境格格不入。

恩斯特·魏斯: 她擁有極高的智力,這是所有參與過她案件的人,包括精神科醫師,都承認的。她口才極佳,能言善辯,甚至能扭轉法官的問話。但在我看來,她的聰明更多體現在「表層」的邏輯辯駁和操縱上,她的「內在」卻是混亂、破碎的。她的母親曾說她有「雙重靈魂」,她自己也提到了「意識的分割」。這或許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精神分裂,但確實指向了一種內在的分裂,一種情感與理性、衝動與行為之間的脫節。

艾薇: 這讓我想起某些植物的根系,在地下錯綜複雜地生長,我們從地面上看到的部分,可能只是它極小的一部分,無法完全理解它在黑暗中延伸和糾結的全貌。她的獄中筆記《女囚牢房321號》也提供了她對自身經歷的描述,您如何看待這份文本?它是否揭示了她內心的「真實」?

恩斯特·魏斯: 《女囚牢房321號》非常有價值,它不是為了取悅大眾的懺悔錄,而更像是一種為自己辯護的嘗試,或者是一種混雜了真實體驗、扭曲記憶和自我合理化的「創作」。她將自己描繪成受害者,抱怨獄中的艱辛,批評司法體系的不公,同時又流露出對自己過去生活的懷念,特別是對物質的依戀(比如對她被搜查過的書桌和書籍的描述)。但即使在這本書中,她的「真實」也像被一層層紗布包裹著,難以觸及。她會聲稱自己的投毒只是「輕微身體傷害」,會美化自己的行為,會將善意歸於自己而將惡意歸於他人。這本書證明了她的寫作能力,但更暴露了她扭曲的認知和缺乏深刻反省的本質。

艾薇: 您書中提到,她對司法機關的態度,甚至帶有一種優越感和挑戰性,批評他們的無能。這與她在庭上表現出的姿態一致。

恩斯特·魏斯: 是的,她似乎始終無法真正理解法律和道德的基礎概念。她用一種「市場交換」的邏輯來看待一切,包括祈禱(期待神明回報)和司法的獎勵(為破案提供線索就應得報酬)。她對待他人冷酷無情,但在法庭上談及「女性的羞恥心」時卻能瞬間流淚,這讓人難以分辨何為真誠,何為表演。這種「情感的矛盾」或「情感的悖論」是投毒者的另一個典型特徵。他們可以對受害者施加巨大的痛苦,同時又能以看似真誠的溫柔和關懷去「照顧」他們。

艾薇: 這種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行為模式,最終讓您傾向於認為這是一種「Trieb」(衝動/本能)的表現,而非傳統意義上的犯罪動機。您認為這對司法系統提出了什麼挑戰?

恩斯特·魏斯: 巨大的挑戰。我們的司法體系建立在理性人、有明確意圖和動機的犯罪模式基礎上。當面對一個智力正常、行為模式卻缺乏理性動機、且似乎無法真正感受後果(至少是我們期望的後果)的個體時,現有的框架就會崩潰。精神病學家也難以給出統一的診斷。如果她不是「瘋子」,但也不是「正常」的罪犯,那該怎麼辦?簡單的監禁懲罰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也無法防止重犯。

艾薇: 這也是您在書末提出的重要思考——對於這樣的「邊緣個案」,社會應如何處置?您建議的是一種更長期的、非懲罰性的收容和監管,類似於對患有「道德瘋狂」的個體。

恩斯特·魏斯: 是的。如果她是一種「Trieb」的體現,類似於縱火癖或遊蕩癖,那麼期待短期的監禁就能「治癒」或「轉化」她,是不現實的。她在第一次被赦免出獄後,很快就再次犯案,這證明了這種衝動的頑固性。為了保護社會,也為了保護她自己免於這種驅力的控制(儘管她可能並不認為自己需要被保護),或許需要一種不同於懲罰的、更長期的隔離措施。這是一個困難但必須面對的問題。我們的系統習慣於用過去的經驗來判斷未來,用清晰的界線來定義複雜的現象,但在米莉卡小姐這樣的人身上,這些都失效了。

艾薇: 就像植物有其固有的生長習性,有些是堅韌的,有些是脆弱的,有些是向光的,有些則在陰影中扭曲。試圖改變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性」,需要的不僅是外力的修剪,更需要對其內在「本質」的理解。而理解,往往是最漫長、最不確定的過程。您的書,正是開啟了這扇探索人靈魂深處陰影的窗戶。感謝您,恩斯特·魏斯先生,將這個複雜而令人不安的案例呈現在世人面前,引發了如此重要的思考。

恩斯特·魏斯: (緩緩點燃了手中的煙,望向窗外)希望這些思考,能在某個時代,找到更合適的回應。謝謝您,艾薇小姐。您的花,為這個有些沉重的角落帶來了一抹溫暖。

Der Fall Vukobrankovics
Weiss, Ernst, 1882-1940


延伸篇章

  • 恩斯特·魏斯與《伏科布蘭科維奇案》的時代背景
  • 米莉卡·伏科布蘭科維奇的兩次投毒案始末
  • 米莉卡在法庭上的性格與表現分析
  • 恩斯特·魏斯對「投毒者驅力」的理論
  • 《女囚牢房321號》中的自我呈現與扭曲
  • 投毒者的「迷人」力量(Bezauberung)及其影響
  • 司法體系對非理性犯罪的困境
  • 米莉卡的「意識分割」與內在矛盾
  • 投毒行為作為一種病態「遊戲」的可能
  • 恩斯特·魏斯對「邊緣個案」的處置建議
  • 米莉卡與歷史上其他投毒者的比較(Brinvilliers, Gottfried)
  • 情感的悖論:投毒者的冷漠與虛假關懷
  • 米莉卡對司法體系的批判性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