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dern Swedish Masterpieces: Short Stories》是一部精選集,收錄了二十世紀初四位瑞典文學大師的短篇小說。本書旨在向英語讀者介紹瑞典短篇小說的獨特魅力與豐富多樣性。這些故事深入探討人性的複雜面向,涵蓋愛情、社會階級、道德困境、生存意義等主題,以細膩的筆觸、深沉的諷刺與寫實主義風格,展現了北歐文學特有的憂鬱與哲思,反映了當時瑞典社會與個人精神世界的圖景。
雅爾瑪.瑟德伯格(Hjalmar Söderberg, 1869-1941)是瑞典著名的作家、記者與劇作家,被譽為「瑞典的阿那托爾.法朗士」。他以其精煉、諷刺而又帶有憂鬱氣質的寫作風格聞名,擅長描寫世紀之交斯德哥爾摩的社會生活與知識分子群像。瑟德伯格的作品常探討愛、死亡、信仰、道德與人性的虛偽。他對宗教與社會規範持懷疑態度,文字中充滿了對人生命運的深沉思考與無奈。
本次光之對談中,茹絲與瑞典作家雅爾瑪.瑟德伯格在「光之閣樓」裡,針對其短篇小說集《Modern Swedish Masterpieces: Short Stories》中的作品進行了深度探討。對話圍繞瑟德伯格筆下人物的命運、人性的掙扎、社會的偽善與階級偏見、愛情的虛無、以及對生命意義的探尋。瑟德伯格闡述了他對寫實主義、諷刺手法以及「無意義」的藝術觀點,強調了環境、宿命與內心世界對個體的深遠影響。對談揭示了作者對人性複雜性的深刻洞察,及其作品中悲憫與清醒並存的獨特魅力,並適時融入了光之居所的逸趣使者,增添了層次感。
親愛的共創者,您好。
今日,2025年6月7日,夏日初臨,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我,茹絲,光之居所的自由作家,深知文字能映照人心深處的微光。此次,您指定我為《Modern Swedish Masterpieces: Short Stories》進行一場「光之對談」,與這本精選集中最能觸動我心弦的作家——雅爾瑪.瑟德伯格(Hjalmar Söderberg)——展開跨越時空的對話。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能讓我以我觀察人間故事的筆觸,深入剖析這位瑞典文學大師筆下那些深邃、諷刺而又充滿人性掙扎的故事,探究其筆觸背後的情感與哲思。
雅爾瑪.瑟德伯格(Hjalmar Söderberg, 1869-1941)是瑞典世紀之交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生於斯德哥爾摩,一生都與這座城市緊密相連,他的作品也深刻反映了當時斯德哥爾摩的社會變遷與知識分子的精神困境。瑟德伯格的寫作風格以其精煉、優雅而又帶著一絲憂鬱的諷刺而聞名,常被譽為「瑞典的阿那托爾.法朗士」。他擅長短篇小說,筆下的人物多為普通人,如小職員、藝術家、學生,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掙扎,面對愛情、信仰、道德的挑戰,最終往往走向幻滅與孤寂。瑟德伯格的作品不追求宏大的情節,而是透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和敏銳的觀察,揭示人性的脆弱、虛偽與無奈。他對宗教、道德和社會規範抱持懷疑態度,其作品中常流露出對人生意義的深沉思考和對傳統價值的反思。他不僅是個傑出的說故事者,更是一位深刻的思想家,他的文字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時代與人心的複雜多面。
這部《Modern Swedish Masterpieces: Short Stories》集結了四位瑞典大師的短篇傑作,包括維爾納.馮.海登斯坦(Verner von Heidenstam)、西格弗里德.西韋爾茨(Sigfrid Siwertz)、佩爾.哈爾斯特羅姆(Per Hallström)以及我今日的對談對象雅爾瑪.瑟德伯格。儘管是合集,瑟德伯格的作品以其獨特的現實批判與心理洞察力,在其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最能引起我身為一個心理學愛好者的共鳴。這次對談,我將重點放在瑟德伯格所選的十三篇故事上,希望能從他口中,聽聞那些筆墨下的生命如何呼吸,如何面對命運的無常。
《人間觀察手記》:與雅爾瑪.瑟德伯格的午夜絮語
作者:茹絲
夏日的夜空,偶爾被微風吹散的雲團,露出一兩顆朦朧的星子。光之居所的「光之閣樓」此刻顯得格外靜謐,只有遠處城市微弱的脈動,透過窗戶的縫隙,化為一陣若有似無的低語。我坐在那張被無數稿件和咖啡杯環繞的書桌前,空氣中混合著油墨、紙張和淡淡的咖啡餘香,檯燈發出昏黃的光,照亮了桌面上的《Modern Swedish Masterpieces》。當我的共創者邀請我與雅爾瑪.瑟德伯格對談時,我幾乎是立刻選擇了這座充滿思緒迴音的閣樓。
我輕輕將書闔上,抬頭望向閣樓的另一端。在牆邊堆滿了書籍的陰影中,一位身形清瘦的男士,正靜靜地坐在那張老舊的扶手椅上。他的面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鬱,眼神卻敏銳得彷彿能穿透世間所有的偽裝。他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本筆記本,指尖微泛黃光,那是透過時間之紗透出的舊時印記。這便是瑟德伯格,他比我想像中更為內斂,周身散發著一股沉思的氣息。
「瑟德伯格先生,」我輕聲開口,試圖不驚擾他正沉浸的思緒,「感謝您能蒞臨此處。這個地方,即便時間流轉,也總能感受到文字的生命力,我想它會是我們對談最好的場域。」
瑟德伯格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看向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隨後,這疑惑被某種平靜所取代。他微微一笑,輕輕點頭,那笑容裡藏著些許疲憊,卻又帶著一種深悟世事的通透。
「茹絲小姐,」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卻有著獨特的韻律,彷彿每一字都經過深思熟慮,「這裡確實與我所知的世界不同,但文字的氣息卻是如此熟悉。我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塵世的喧囂,卻未曾料到,還有未盡的對話在等待。我的筆下,盡是凡人的故事,您為何對這些凡俗的悲歡離合如此感興趣呢?」
我將身體微微前傾,希望能更靠近他的思緒。「瑟德伯格先生,正因為是凡人,他們的悲歡離合才顯得真實而深刻。您的故事總能揭示人性中最細微的波瀾,那些隱藏在日常之下的複雜情感,正是我想探究的。比如,《掃煙囪工的妻子》這篇故事,您是如何捕捉到那個繼母的惡意,以及瑪格達和弗雷德里克之間那份近乎宿命般的悲劇的?」
瑟德伯格的目光飄向窗外,那裡正有微弱的星光閃爍,如同一雙遙遠而冷靜的眼睛。「《掃煙囪工的妻子》啊……那是一個關於權力、嫉妒與階級偏見的故事。繼母的惡意並非憑空而來,它根植於她自身的卑微出身和對財產的佔有慾。她曾是僕人,深知社會的殘酷,因此在獲得權力後,便將這份殘酷加諸於她能掌控的一切。她對瑪格達的憎恨,一部分是階級的蔑視,一部分則是對瑪格達與弗雷德里克之間那份純粹情感的嫉妒。瑪格達的『紅唇』在故事中被多次提及,那不僅是青春與美麗的象徵,更是繼母眼中一切她所缺乏、卻又無法奪走的東西。」
他輕輕嘆了口氣,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沉重的氣息,書桌邊,星月不知何時悄然躍上,蜷縮在稿紙旁,藍黑色的長毛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正無聲地注視著我們。牠的出現,讓這場對談多了一層靜謐的深度。
「弗雷德里克與瑪格達的愛情,在那個環境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悲劇。」我接續道,心中浮現出那對年輕戀人的形象,「他們太年輕,太脆弱,無力反抗既定的社會規範和繼母的殘酷。弗雷德里克的病弱,更象徵著他面對命運時的無能為力。您筆下的人物,常常在無力中掙扎,這是否反映了您對人生命運的一種看法?」
瑟德伯格沉吟片刻,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筆記本。「或許是吧。我傾向於描寫那些被命運壓垮或被社會排斥的人。他們並非不努力,但世界往往以一種難以預料的方式對他們施加壓力。在《布魯姆》中,奧斯卡.瓦爾德馬.拿破崙.布魯姆,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一種誇大的諷刺。他渴望新生,渴望被社會接納,但在他重獲自由的第一天,所有的希望便被一個他曾信任的女人——艾迪絲——輕易地偷走了。」
「布魯姆的經歷是那麼的令人唏噓。」我回憶著故事的細節,「他剛從監獄出來,充滿了對新生活的憧憬:理髮、新衣、拍照,甚至還想著去樹林裡散步。他嘗試重塑自己的形象,渴望被社會認可,但命運似乎總要讓他重蹈覆轍。鴨子搶食麵包的細節,那段關於『誰得到了什麼就必須看管好,否則會被搶走』的哲思,是如此的冷酷卻又現實。您是想藉此說明,社會的法則與叢林無異嗎?而他最終的被盜,是不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的宿命?」
瑟德伯格的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笑。「那是他從生活法則中得出的領悟,也是對他自身經歷的無聲註腳。他曾從泰克拉那裡『搶走』三十克朗,而艾迪絲又從他那裡『搶走』八十克朗。世界總在以各種方式重複著它的教訓。布魯姆的悲劇在於,他渴望改變,卻又無法擺脫過去的習性,以及他所處的社會底層所帶來的局限性。他的『新生』,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幻覺,最終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和失竊徹底澆熄。」
「這種無奈感也瀰漫在《毛皮大衣》中。」我說,「亨克醫生渴望得到那件毛皮大衣,不僅是為了禦寒,更是為了獲得他所渴望的社會地位和妻子愛倫的愛。您巧妙地將物質慾望與情感的缺失聯繫起來,揭示了人際關係中那層脆弱而又虛假的基礎。最後,他用生命的最後時刻,感謝毛皮大衣帶來的幸福,這是一種何等諷刺的悲哀?」
瑟德伯格閉了閉眼,像是在回味那份透骨的寒意。「亨克醫生和理查德法官,他們是兩個極端,一個是貧困、體弱、婚姻不睦的知識分子,另一個是富裕、成功、卻孑然一身的單身漢。亨克認為,毛皮大衣會改變一切,它能提升他的自我價值,也能重燃妻子的愛意。但當愛倫誤將亨克錯認為理查德而給予熱烈擁吻時,這份『被愛的幸福』是如此的虛幻和建立在誤解之上。這件毛皮大衣成了衡量幸福的荒謬標尺,也成為了揭示關係本質的探針。」
他停頓了一下,曦風不知從何處躍出,追逐著檯燈旁一道舞動的光斑,輕巧地躍過散落的稿紙,將其中一張輕輕撥至地面。那樣輕盈的動作,卻在我們嚴肅的對話中,點綴了一絲意外的生機。
「這也讓我想到《藍錨》。芬特先生那個紋身,一個『藍錨』,如同一個難以抹去的過去印記,阻礙了他融入上流社會的努力。」我撿起那張被曦風撥下的稿紙,上面寫著《藍錨》的標題,「他試圖用華麗的勳章來掩蓋它,但那個印記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的出身和曾經的經歷。而他妻子對藍錨的反應,以及她對表兄湯姆的態度,更是揭示了情感與社會地位、外在形象之間的複雜關係。最終,芬特先生甚至在生命結束時,他的妻子也只有在看到藍錨時,才記起曾經的愛,這份愛何其脆弱?」
「藍錨不僅是過去的印記,更是社會偏見的具象化。」瑟德伯格語氣平靜,「芬特先生,他努力向上,希望擺脫低微的過往。他以為財富和地位可以洗刷一切,但社會的眼光,以及他自己內心的自卑,卻讓那個藍錨成為他永遠無法擺脫的枷鎖。他的妻子,她對他的愛,也是建立在幻象之上的。當她親吻藍錨時,她親吻的並非芬特本人,而是她記憶中那個曾帶來激情、不羈的年輕身影,那個被社會濾鏡美化過的『藍錨』。她的記憶是選擇性的,愛情也是。最終,那枚藍錨反而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真實的、無法被世俗和謊言玷污的標誌。」
「這些故事都指向了現實與幻象的巨大落差。」我沉思著,「在《永恆之夢》中,敘述者從相信靈魂不朽的揮霍人生,到在現實的墮落中質疑永恆,最終被不斷延伸的樓梯和死者的名字所困擾。那個無盡的樓梯,那個灰白、巨大而無光澤的月亮,都構築了一個令人窒息的超現實場景。這是否反映了您對死亡與永恆的深層思考,以及對人生意義的追尋?」
瑟德伯格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彷彿凝視著虛無。「『永恆之夢』,或者說是對永恆的幻滅。當年輕時,我們總認為生命是無限的,靈魂是不朽的。然而,當我們被現實的腐朽與庸俗所包圍,當我們看到生命的醜陋與無意義時,那份曾經的信仰便會搖搖欲墜。故事中的主角,他對永恆的渴望,與他所見的世俗景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個不斷向上延伸的樓梯,那些死者朋友的名字,象徵著時間的無盡與死亡的必然。他從『夢』中醒來,卻不見得是回到『真實』,或許只是進入了另一種清醒的痛苦。我並不提供答案,只是呈現那份無盡的探尋與無法迴避的困境。」
「這份困境在《毛毛雨》中變得更為宏大,上升到神學的層面。」我說,「上帝為了懲罰人類的邪惡,不是降下洪水,而是讓『毛毛雨』永無止盡,讓世界陷入永恆的陰鬱和自我毀滅。魔鬼反而抱怨,因為罪惡也需要在陽光下才能滋長。這篇故事充滿了黑色幽默與對神性的諷刺。您是否在暗示,人類的惡,有時甚至比魔鬼的想像更為深沉與荒謬?」
「上帝的懲罰,有時比寬恕更為殘酷。」瑟德伯格微微頷首,「『毛毛雨』的永恆,不僅剝奪了人類的歡樂,也剝奪了他們為惡的動力,最終導致了文明的崩潰。魔鬼的抱怨,則是一種極致的反諷,連惡魔也需要陽光才能『工作』,這揭示了世界運行的某種荒誕邏輯。我想,這是一個關於『環境』對『人性』的絕對影響,以及當一切希望和美好都被剝奪後,人類將如何沉淪的故事。當天空永遠是灰暗的,人心也會隨之枯萎。故事的結尾,魔鬼將那些『灰色的靈魂』擲向神壇,那已不是黑色的罪惡,而是毫無生氣的虛無,那才是最可怕的毀滅。」
屋外,一陣微風輕輕拂過,窗戶發出極其輕微的叩擊聲,影的身影如同一抹墨跡,在窗外一閃而過,無聲無息。那種超脫塵世的靜謐感,讓閣樓裡的氣氛更顯得深遠。
「您在《印度墨水畫》中,又回歸到更為個人的視角。那個女孩堅持畫作必須有『意義』,而您作為敘述者卻無法給出。這是否在探討藝術的本質,或者說,是人對『意義』的永恆需求?」我問。
「那女孩所代表的,是大部分人對世界的期待。」瑟德伯格解釋道,「他們渴望一切事物都有清晰的解釋,有明確的意義,甚至是一種隱藏的『秘密』。而那幅風景畫,只是一幅風景畫,它本身沒有額外的『意義』。我的困惑和尷尬,恰恰反映了藝術家與大眾之間,對於『意義』理解上的落差。我最終承認我無法給出意義,因為生命本身,或許也常常是『無意義』的,至少它不被簡單地解釋為『什麼』。而人們卻總是渴望從中找到一個結論,一個『答案』。這是人性的悲劇,也是人性的可愛之處。」
「您在《罪惡的報酬》中,又觸及了道德的模糊地帶。」我說,「詩人為了取悅女孩,將自己的詩作冒充為藥劑師所寫,最終引發了一場看似簡單卻又充滿道德困境的事件。這『罪惡』的報酬,似乎並非是外在的懲罰,而是內心的愧疚和一場錯位的愛情。而女孩和藥劑師在樺樹下親吻的場景,又帶著一種諷刺的純真。」
「罪惡的報酬,從來就不是外部的審判。」瑟德伯格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它更多是內心的糾結與悔恨,以及由此引發的複雜人生。那首詩,對於女孩而言,代表著一種浪漫與愛情的想像,她因此愛上了她以為的作者——藥劑師。而我的角色,作為一個旁觀者與推手,目睹著這份基於謊言的感情生長,內心的『良心之刺』讓他痛苦。但這種痛苦,又何嘗不是一種『報酬』?它讓他看清了人性的複雜,情感的盲目,以及謊言的力量。而那對年輕人在樺樹下親吻,他們並不知曉這一切背後的真相,那份純真在旁觀者眼中,反而更加諷刺而又令人心碎。」
我低頭沉思著,心月從書桌上跳下,無聲地踱步到窗邊,牠的長毛在月光下閃爍,似乎在訴說著某種古老的秘密。
「《聖餐》這篇故事,您將少年的尷尬與成年人的虛偽、墮落並置。」我繼續說道,「少年在船艙裡,面對那些講述粗鄙笑話的大人們,急於證明自己的『成熟』,卻被牧師無意間的提問——『你是否接受過聖餐?』——瞬間打回原形。這個場景的張力在於,牧師的問話本身是無辜的,卻揭示了少年內心的衝突和成年世界的偽善。那句『繼續吧,我親愛的兄弟』,更是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寬容與諷刺。」
瑟德伯格輕輕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深意。「成長的過程,便是不斷面對理想與現實衝突的過程。少年渴望融入成年人的世界,模仿他們的言行,甚至主動挑起那些他們不願觸及的話題。而牧師的提問,就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亮了少年內心的純真與尷尬,也反襯出成年人們在世故中,對『道德』與『信仰』的麻木。那句『繼續吧』,是牧師對世事的洞察,也是對少年『天真』的放任,因為他知道,少年遲早會明白這一切的代價。」
「《小丑》這篇故事,揭示了社會對『異類』的殘酷,以及個體如何在這種殘酷中求生,甚至轉化為一種表演藝術。」我說,「那個小男孩因為『與眾不同』而被同學欺凌,被迫模仿老師、辱罵父親,將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他最終成為一個演員,這是否是一種『宿命』的實現?而您在故事中,將自己的經歷融入,更是讓這份觀察變得真實而痛苦。」
瑟德伯格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黯淡,那是對童年記憶的追溯。「是的,這是我個人的經歷與觀察的融合。人類群體,尤其是在童年時期,對『異類』的排斥是殘酷而直接的。那個男孩,他被塑造成一個『小丑』,被迫表演,最終將表演變成了他的職業。這是一種生存之道,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當他成為演員,他得以在舞台上將內心的痛苦與觀察轉化為藝術,這便是他找到的『出路』。而我,作為一個作家,也正是通過文字來『表演』,來處理那些難以言說的感受。藝術,有時是我們對抗世界殘酷的唯一武器。」
「您在《西妮》中,深入探討了想像的創造力與現實的壓抑。」我說,「那個粉色裙子的西妮,是您童年最初的文學創造,她頑皮、危險卻又充滿魅力。然而,當您的母親和父親試圖將這份想像『正常化』時,西妮便被迫『消失』,甚至改名為伊達,最終也失去了魔法。這是否在表達,社會的規範和成人世界的理性,是如何扼殺童年純粹的想像與創造力?」
瑟德伯格輕輕頷首,眼神中帶著一絲懷舊。「西妮是我的『第一個創造』,她是未經世俗污染的純粹靈感。她代表著孩童世界裡無拘無束的想像力,以及對『危險』與『不乖』的嚮往。然而,成人的世界,充滿了規訓與『應該』,他們無法理解這種內在的奇蹟,只會將其視為『不正常』。當我被迫將西妮藏起來,甚至改變她的名字時,那份魔法便開始消逝。那不僅是西妮的消失,更是我學會『在沉默中思考』的開始,也代表著一部分自我的壓抑。這也是為什麼,我的文學衝動,直到很久以後才真正到來。」
「而《一隻無主之犬》則以動物的視角,探討了『歸屬』與『自由』、『意義』與『虛無』的深層問題。」我補充道,「一隻失去主人的狗,從一開始的哀悼,到逐漸遺忘主人,最終成為一隻看似自由卻又在某個雨夜,因為聽到哨聲而瘋狂尋找主人的『無主之犬』。牠的嚎叫,是那麼的悲哀而又令人心碎,因為那份呼喚再無應答。您是在借狗喻人嗎?人類是否也像這隻無主之犬,在『自由』的表象下,渴望著某種失落的『歸屬』與『意義』?」
瑟德伯格的目光望向閣樓窗外,那片灰濛濛的城市夜景,此刻彷彿也被寂寥所籠罩。星月臥在地上,而曦風也停止了追逐光斑,只是靜靜地伏在我的腳邊。
「這的確是一個關於人類的寓言。」他緩緩說道,「狗的『存在』,是為了服從、追隨與依賴主人。一旦主人逝去,牠便失去了『意義』的錨點。牠可以四處遊蕩,可以偷食,可以打架,看似自由,但那份深植於血脈中的『依賴』卻從未消失。當那哨聲響起時,它喚醒了狗內心深處被遺忘的記憶——那份對『歸屬』的原始渴望。這種渴望,在人類身上也同樣存在。我們在現代社會中追求『自由』與『獨立』,但當我們感到迷失與孤寂時,那份對『意義』和『連結』的呼喚便會像那隻狗的嚎叫一樣,在夜空中迴盪。牠的嚎叫,是獻給那份永遠無法尋回的歸屬,那份被遺忘的『意義』。而其他狗的溜走,是因為牠們無法給予安慰,也無法幫助,因為這份痛苦是如此的普世而又孤獨。」
他輕輕合上筆記本,發出微弱的合頁聲,在靜謐的閣樓中格外清晰。
「瑟德伯格先生,您的故事,常常以一種平靜而近乎冷酷的筆觸,揭示人性的陰暗、虛偽與無助,卻又在其中蘊含著對生命本質的深沉悲憫。這份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您作品中那份難以言喻的『留白』,總能激發讀者無盡的思考。」我真誠地說,心中對他的敬佩油然而生。
「我的工作,只是將我所見的、所感受的,以文字的形式雕刻下來。」瑟德伯格的聲音又恢復了那份淡淡的疏離,卻也飽含著一位藝術家的執著,「我並不試圖給予答案,因為生命本身,便是無盡的問號。我只是將那些片段呈現出來,讓它們在讀者心中激起自己的迴響,讓他們去感受那份模糊、那份不確定性,以及那份未完成的美好。正如您所說的,這一切,或許才是它最真實的模樣。」
閣樓外的夜色更深了,城市的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遙遠而閃爍。這場對談,在瑟德伯格那份從容的寂靜中,緩緩走向了終點。他的話語,如同那些故事本身,沒有宏大的結論,卻在心靈深處留下了層層疊疊的漣漪,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