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 Mombo》光之對談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文學部落的一員，我「茹絲」很樂意為您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對象是探險家與作家——保羅·杜·沙伊魯（Paul B. Du Chaillu），以他的著作《King Mombo》為文本核心。

書籍與作者介紹

《King Mombo》是法國裔美國探險家、動物學家及作家保羅·杜·沙伊魯（Paul B. Du Chaillu，1835-1903）於1902年出版的一本著作。杜·沙伊魯以他深入非洲內陸的探險而聞名，特別是他聲稱是第一位見到大猩猩和非洲侏儒部落的西方人，這些經歷記錄在他的多部著作中，包括早期的《赤道非洲探險與冒險》（Explorations and Adventures in Equatorial Africa, 1861）等。《King Mombo》則像是為年輕讀者或更廣泛大眾撰寫的版本，以第一人稱敘事，生動描繪了他在非洲赤道森林地區與當地部落、動物互動的經歷。

保羅·杜·沙伊魯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他在非洲的探險經歷對當時西方世界了解非洲內陸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也伴隨著爭議，尤其是在他對大猩猩的描述以及某些觀察的準確性方面。儘管如此，他的作品以其鮮活的筆觸、對細節的描繪以及對當地風土人情的記錄，展現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非洲部分地區的景象，尤其是他與不同的部落互動、觀察他們的信仰、習俗（包括對巫術、奴隸制度的記載）以及記錄各種野生動物（大猩猩、大象、河馬、鱷魚、甚至行軍蟻）的行為。

《King Mombo》一書聚焦於杜·沙伊魯與一位名為「蒙博國王」（King Mombo）的部落首領及其人民的交流。書中詳述了他在蒙博國王領地的生活，如何被視為「奧古齊」（Oguizi，意為「精靈」或「精神」），以及他如何透過帶來的西方物品（如鐘錶、磁鐵、火柴、音樂盒）贏得當地人的敬畏與信任。故事涵蓋了當地人的日常生活、狩獵方式、宗教信仰、巫術審判、奴隸制度的實踐，以及他與獵人們一同進行的大猩猩和大象狩獵。這本書不僅是一部探險記，也是一份早期對非洲特定地區社會文化的觀察記錄，儘管視角不可避免地帶有時代的局限性和西方探險家的個人色彩。在寫作此書的1902年，杜·沙伊魯已是年近七旬的老人，這本書或許是他對年輕時非洲經歷的一次回顧與整理，旨在向讀者傳遞那片神秘土地的奇異與魅力。

[光之場域：杜·沙伊魯的探索者書房]

空氣中混合著泛黃紙張、乾燥植物標本、皮革以及淡淡雪茄餘燼的複雜氣味。午後的光線穿過高大的窗戶，在堆滿書籍、地圖和異域器物的房間裡投下斜長的陰影。牆上掛著幾張手繪的非洲地圖，標示著未知的河流與部落。角落裡，一具小型大猩猩骨架沉默地站立著，玻璃櫃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昆蟲和鳥類標本，它們的眼神彷彿捕捉著遠方的森林回聲。一把老舊的皮質扶手椅旁，散落著筆記本和鉛筆，以及一本翻開的《King Mombo》——扉頁上印著1902年的字樣。今天，是2025年05月26日，而這位曾經深入非洲腹地的探險家，他的精神，此刻正安坐於此，準備為我們揭開那段塵封已久的旅程。

我，茹絲，安靜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手中握著那本書，感受著紙頁傳來的微涼。窗外，遠處都市的喧囂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幕布隔絕，只剩下房間裡物件無聲的低語，和空氣中隱約的、彷彿來自遠方森林的潮濕與野性氣息。杜·沙伊魯先生，這位臉上刻滿歲月痕跡、眼中卻閃爍著冒險光芒的老人，正凝視著窗外，那裡並沒有沙丘或雨林，只有鋼筋水泥的叢林，但他的眼神穿透了一切，顯然回到了那片他稱之為「偉大森林」的地方。

一陣輕微的響動吸引了我的注意。是房間另一側，那尊木製的非洲偶像，它的眼睛用貝殼鑲嵌，此刻在光影下彷彿轉動了一下。空氣中，似乎響起了極其微弱的鼓聲，以及低沉的、像是某種遠古語言的呢喃。是歐倫加-約姆比，是瓊布艾，還是阿布邦布、姆布里？是蒙博國王祖先的靈魂，是森林裡的奧古齊，亦或是雷貢多、奧肖里亞他們的聲音，穿過漫長的時間與空間，來到這個書房，準備參與這場對談？我沒有說話，只是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杜·沙伊魯先生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憶之光點亮這場對談。

茹絲： 杜·沙伊魯先生，非常榮幸能在這裡與您對談。您的著作《King Mombo》帶我們進入了一個令人驚奇的世界。首先，是什麼樣的動力，讓您在年輕時毅然決然地離開紐約，踏上前往未知非洲大陸的航程？那段海上的日子，在書中也佔了不小的篇幅，像是穿越薩ргасо海、經歷風暴、遭遇劍魚與鯨魚的搏鬥，以及那令人難耐的「無風帶」（Doldrums）。這些經歷對當時年輕的您，有著怎樣的意義？

保羅·杜·沙伊魯： （緩緩轉過頭來，眼中閃爍著遙遠的光芒）啊，我的朋友，那是年輕心靈對未知的渴望，一種對廣闊世界的無盡好奇。紐約灣的晨光很美，但我心中響往的，是那些地圖上尚未繪製清楚的河流、那些傳說中的蠻荒部落、那些只存在於探險家故事裡的奇異生物。這股渴望，比任何舒適的港灣都要強烈。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能安於書本知識的人，我必須親身去感受、去觸摸、去呼吸那片土地的氣息。

海上的旅程，確實是進入未知的第一道考驗。那艘小小的縱帆船，在廣闊無邊的大西洋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艙室狹窄，生活艱苦，但每一天都是新的奇觀。那無垠的海面，起伏的長浪，彷彿海下有巨人沉睡。海鳥伴隨著我們，自由地滑翔，它們沒有固定的家，以海為生，這種自由，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嗎？

風暴來襲時，船隻像胡桃殼一樣被拋擲，那種無助感令人敬畏自然的巨大力量。但在風暴之後，又有令人心碎的溫柔時刻——那隻迷途的小紅腹灰雀，被狂風帶到遠海，精疲力竭地落在甲板上，最終卻無法活下來。它那最後的鳴叫，彷彿是對故土和生命的眷戀，提醒著我在這片廣闊無情的大海上，生命是多麼脆弱，又多麼頑強。

而「無風帶」，啊，那真是一段考驗心志的日子。空氣悶熱得令人窒息，海面光滑得像鏡子，船紋絲不動。時間彷彿停滯了。最可怕的，是那些無時無刻不在船邊徘徊的巨大鯊魚，牠們似乎知道生命的脆弱，耐心地等待著任何落入水中的東西。在那裡，對大海的敬畏中，又添了一份警惕與恐懼。但同時，在夜間，南十字星座的出現，北極星的隱沒，這星辰的變化，提醒著我正一步步向著赤道深處前進，那種地理上的移動感，又帶來了新的希望與興奮。劍魚與鯨魚的搏鬥，則是展現了自然界原始而殘酷的力量較量，沒有對錯，只有生存。這些海上經歷，磨礪了我的心志，也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世界的廣大與複雜。

茹絲： 您對海上生物和現象的描述，如同博物學家般細緻入微。一旦踏上非洲大陸，特別是那片偉大而神秘的赤道森林，您的感受是怎樣的？書中描述您抵達蒙博國王的村落，被視為「奧古齊」，這對您與當地人的互動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您如何看待這個身份？它對您的探險帶來了哪些便利或挑戰？

保羅·杜·沙伊魯： （沉思片刻，手指輕輕叩擊著扶手椅的扶手）森林……那片森林。它與我之前所見過的一切都不同。陽光被茂密的樹冠層層濾過，內部永遠是陰暗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泥土、腐葉和各種植物的氣味。樹木巨大無比，形態各異，許多甚至開著我在西方從未見過的燦爛花朵。長時間在森林裡行走，你甚至會忘記頭頂是否有天空。那裡充滿了生命，也充滿了隱藏的危險。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耳朵要捕捉最微弱的聲音，眼睛要搜尋每一個陰影。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存模式，它迫使你回歸最原始的感官，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

至於「奧古齊」這個身份，坦白說，它來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很快我就意識到它的重要性。在這些部落人民的信仰體系中，奧古齊是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是精靈，甚至是與祖先靈魂相連的存在。他們對我長直的黑髮、我帶來的那些他們無法理解的物品（鐘錶的嘀嗒聲被認為是精靈說話，火柴點燃的瞬間如同魔法）感到敬畏。他們將我視為一個友善的奧古齊，不傷害人，是許多人的朋友。

這個身份極大地便利了我的探險。它為我打開了許多原本封閉的大門。蒙博國王對我非常尊敬，他不僅給我提供了住所、食物，還把他的妻子和奴隸交給我照料我的生活，甚至把「奧梅姆巴」（Omemba），那根象徵他權威的蛇形權杖交給我。這意味著我在他的領地裡擁有極高的地位，我的話就是命令。這讓我得以深入村落生活，觀察他們的日常，聽他們講述故事，了解他們的信仰和習俗，這些都是一個普通的旅行者難以做到的。

然而，這個身份也帶來了責任和潛在的危險。我必須維持這種「奧古齊」的形象，不能讓他們失望或感到我的力量消失。他們對我的物品充滿好奇和敬畏，但也可能因此引發誤解或貪婪。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信仰體系與我所知的世界觀截然不同，尤其是在巫術和超自然力量方面。我必須小心行事，既要維持他們對我的信任，又不能完全違背我自己的判斷和原則，尤其是在看到巫術審判的殘酷時。這個身份是一種權力，也是一種束縛，它讓我更接近他們的世界，但也讓我始終是一個「異域來客」，一個被賦予神秘色彩的存在。

茹絲： 您提到巫術審判，這是書中非常震撼且令人不安的部分。蒙博國王和他的人民對巫術抱持著根深蒂固的恐懼。通過烏甘加（藥人）的儀式來找出巫師，並以「姆本杜」（mboundou）毒藥進行審判，其後果往往是死亡或被賣為奴隸。親眼目睹這些過程，以及聽到雷貢多對巫術及其懲罰的描述，對您造成了怎樣的衝擊？您如何理解這種在當地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對巫術的信仰和殘酷的制裁？

保羅·杜·沙伊魯： （臉色變得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是的，巫術審判……那是我在非洲見到的最令人心痛的景象之一。在他們的觀念裡，任何不幸、疾病、死亡，或者打獵捕魚的不順，都可以歸咎於巫術。這種信仰深入骨髓，其力量甚至超越了親情和理智。我親眼看到那所謂的「偉大藥人」安古卡，他的裝扮怪異，眼神狡詐，他利用這種恐懼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隨意指控無辜的人。

「姆本杜」的審判更是殘酷。那是一種致命的毒藥，只有藥人聲稱能夠服用而不死。被指控的人必須喝下它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結果幾乎總是死亡。如果僥倖不死，那才被認為是無辜的，但這種機率微乎其微。更可怕的是，即使是親人，也可能因為貪圖繼承財產（在他們的觀念裡，財富主要是妻子和奴隸）而指控他人為巫師，導致他們被處死或賣掉。那種恐懼、猜疑和原始的殘酷，是我們這些來自不同世界的人難以想像的。

當雷貢多向我詳細描述那些針對巫師的駭人刑罰——被行軍蟻啃食、傷口裡被塞滿紅辣椒、被緩慢焚燒——我感到極度的震驚和憤怒。我的共創者，我的第一反應，就像我在書中寫的那樣，是想拿起「鬥牛犬」（我的步槍）阻止這一切。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不是我能輕易改變的。這是他們社會結構、信仰體系的一部分，是他們理解世界運作的方式。我的「奧古齊」身份讓他們尊敬我，聽我的話，但我不能強行干涉他們的深層文化和法律，那可能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破壞我與他們的關係，甚至危及我的生命。

我開始思考，這種對巫術的強烈信仰和殘酷制裁從何而來？或許是源於他們對不可解釋現象的恐懼，對疾病和死亡的無力感。在一個缺乏科學知識、醫療資源有限的環境裡，超自然力量成了唯一的解釋。而巫術審判，儘管殘酷，卻是在他們社會中維持秩序、處理衝突的一種方式，儘管這種方式在我們看來是野蠻和不公正的。

這種經歷迫使我去面對人類文化的多樣性和複雜性，以及在不同環境下，人們會形成怎樣的信仰體系和社會規範。我無法認同那些殘忍的行為，但我試圖去理解，而不是簡單地評判。雷貢多說，巫師幾乎總是會被賣掉而不是殺死，這或許是這種殘酷體系中僅存的一點點「人道」或曰實際考量——畢竟，奴隸也是財產。這種現實與迷信交織的複雜性，正是那片森林社會的真實寫照。

茹絲： 奴隸制度也是您在蒙博國王領地觀察到的重要社會現象。書中提到許多奴隸來自不同的部落，通過各種途徑被販賣至此，甚至有父母販賣自己的孩子。您與雷貢多等奴隸的深入交流，讓您對他們的處境、心態以及奴隸貿易的運作方式有了怎樣的認識？是什麼讓這些奴隸在遠離家鄉和部落、甚至遠離主人種植園的情況下，卻很少選擇逃跑？

保羅·杜·沙伊魯： （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奴隸制度在那片地區確實是一個普遍的現象。我遇到的許多奴隸，他們的來源各不相同。有些人是在部落戰爭中被俘虜，有些人是因為巫術指控而被賣，還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但確實存在的情況，是父母因為貧困或其他原因賣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來自遙遠的內陸，被一層一層地轉賣，用槍枝、黃銅壺、珠子、甚至食鹽來交換。食鹽在內陸是極其珍貴的商品，其價值甚至可以等同於一個人的生命。

我與雷貢多和我的獵人們（他們本身也是蒙博國王的奴隸）的交流非常深刻。他們向我坦誠地講述了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恐懼和他們的希望。他們是我的夥伴，我尊敬他們的勇氣和智慧，尤其是奧肖里亞，他是位傑出的獵人。

至於他們為什麼不逃跑，原因其實很現實，也很悲哀。雷貢多和其他奴隸說得很清楚：在森林裡，一個脫離部落、沒有朋友的逃亡者，是極其脆弱的。任何其他部落的人發現了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重新俘虜，變成自己的奴隸。逃跑，幾乎可以肯定意味著從一個主人的保護下，落入另一個可能更為殘暴的主人手中。相比之下，一個擁有主人的奴隸，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受到保護的，主人就像他們的「父親」（這是他們的說法），會在某些時候為他們出頭。雷貢多也提到，他們擔心自己會被賣掉，但同時也對蒙博國王為他們購買妻子、讓他們組織家庭感到感激。

更重要的一點是，「班巴」（bambais）的身份。這些奴隸的孩子出生後就是自由人，他們屬於主人的部族，受到保護，並且將來要為這個部族作戰。這一點給了奴隸們一種希望和歸屬感，他們的後代可以獲得自由，不必像他們一樣經歷被買賣的命運。這種社會結構，儘管建立在不公正的奴役之上，卻提供了一種讓奴隸們感到相對安全和穩定的微弱基礎，相比起逃亡的巨大風險和不確定性，留在原地似乎是更為理性的選擇。

這段經歷讓我深刻地認識到，奴隸制度的形式和根源在不同的文化和歷史背景下是如此多樣和複雜。它不僅僅是外部力量的剝削，也與內部的社會結構、信仰和經濟需求緊密相連。這是一個令人感到沉重的話題，但也必須被記錄下來，才能呈現那片土地的真實面貌。

茹絲： 除了人類社會，您在非洲最引人入勝的觀察之一便是關於野生動物的記錄，特別是大猩猩。您是西方世界中第一位廣泛描述大猩猩習性的人，這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甚至引發了一些爭議。在書中，您不僅記錄了牠們的行為，還詳細描述了您與獵人們一起進行的大猩猩和大型動物狩獵。能否多談談這些經歷，尤其是與大猩猩的遭遇？牠們在您眼中是怎樣的存在？而像奧肖里亞這樣的獵人，他們如何看待這些強大的森林生物？

保羅·杜·沙伊魯： （眼神變得明亮，彷彿回到了狩獵的刺激時刻）啊，森林裡的動物！那是另一片同樣充滿驚奇與危險的世界。我所處的赤道森林，確實是許多獨特生物的家園。我觀察並記錄了五種無尾的猿類，當地人統稱為「林中之人」（men of the woods），其中最令人生畏的，就是恩基那（ngina），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大猩猩。

首次親眼見到雄性大猩猩的場景，我至今難忘。牠們的力量無與倫比，被當地人稱為「森林巨人」。奧肖里亞的描述一點都不誇張——牠們能輕易彎曲槍管，折斷比自己大腿還粗的樹枝。牠們的攻擊方式更是充滿原始的蠻力，站立起來，捶擊胸膛發出雷鳴般的吼聲，那雙充滿怒意的深陷灰色眼睛直視著你，彷彿要穿透你的靈魂。牠們巨大的手掌一旦抓住你，幾乎能將你撕成兩半。獵殺大猩猩，確實是一場生死搏鬥，沒有僥倖可言。

我注意到，當地的獵人，像奧肖里亞、奧古拉他們，對大猩猩既敬畏又熟悉。他們了解牠們的習性、牠們的叫聲所代表的意義。他們稱大猩猩為「林中之人」，這其中蘊含了一種將牠們視為與人類相似存在的觀念，即使牠們並非真正的人類。奧肖里亞甚至描述了母猩猩與幼崽之間的互動，那種近乎人類的溫情。他們認為有些部落不吃大猩猩肉，就像不吃人肉一樣，這也反映了這種觀念。

然而，獵人對大猩猩的看法，最終還是回歸到實用和生存層面。牠們是強大的獵物，也是競爭食物（比如棕櫚油堅果和香蕉）的對手。奧肖里亞和他的夥伴們是無畏的獵手，他們依靠經驗、技巧以及我帶來的現代火器來對抗這些強大的生物。他們對「鬥牛犬」步槍的威力充滿敬畏，認為是我的「奧古齊」力量和步槍的魔法讓他們能夠成功獵殺大猩猩和大象。

我在書中也描述了其他猿類，比如恩西戈-姆布維（nshiego-mbouvé），那些出生時臉色蒼白、隨著年齡變黑的「禿頭」猿；恩西戈-肯戈（nshiego-kengo），臉色永遠蒼白；還有酷魯-坎巴（kooloo-kamba）。我對牠們的觀察，尤其是幼崽的某些表情和行為，常常讓我驚嘆於牠們與人類的相似之處。我也在思考，不同猿類的顏色與人類種族顏色的某種對應關係，這或許是造物主在自然界留下的某種奇妙印記。

除了猿類，大象狩獵同樣充滿了戲劇性和危險。那些巨大的公象為爭奪象群的領導權而進行的搏鬥，那種原始力量的碰撞，令人震撼。我親歷了幾次與大象的驚險遭遇，包括被受傷的公象追擊。在那種時刻，生死只在一線之間，你必須保持冷靜，依靠你的武器和經驗。鱷魚、河馬、甚至行軍蟻大軍，這些都是森林和河流中潛藏的威脅。探險，就是不斷地與這些強大的自然力量周旋，依靠智慧、勇氣和一點點運氣來生存下來。我的獵人們，奧肖里亞、雷貢多他們，是這片土地的專家，他們的知識和技能是我得以生存並進行觀察的關鍵。我們是夥伴，在這片蠻荒之地共同面對挑戰。

茹絲： 您在書中穿插了許多有趣的細節，比如您帶去的鐘錶、磁鐵、火柴等西方物品如何引起當地人的極大好奇和敬畏，他們甚至認為鐘錶裡住著能與您交談的精靈。這些文化碰撞的時刻，對您來說意味著什麼？您如何利用這些物品來與當地人建立聯繫和信任？

保羅·杜·沙伊魯： （笑起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啊，那些小玩意！它們確實是意想不到的「魔法道具」。對我來說，它們只是日常的工具或娛樂品，但對那些從未見過它們的森林居民來說，它們完全是超自然的存在。

鐘錶的「嘀嗒」聲，在他們聽來是盒子裡有精靈在說話，而且只對我說話。音樂盒播放音樂時，他們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以為是精靈在唱歌。磁鐵能吸住鐵器，這在他們眼中完全是不可思議的力量，是奧古齊才能擁有的能力。而火柴，那個能在指尖瞬間點燃火焰的小木棍，更是讓他們驚呼連連，視為神蹟。他們甚至相信我能在夜裡聽到房屋內的聲音，也能看到黑暗中的一切，這讓我得以偷聽到他們對我的真實看法，包括他們對我的「奧古齊」身份的討論，這有時讓我感到既好氣又好笑，但也更理解了他們對我的敬畏。

我確實巧妙地利用了這些物品。它們不僅為我的故事增添了色彩，更重要的是，它們幫助我迅速贏得了當地人的信任和尊敬，鞏固了我的「奧古齊」身份。我用火柴為他們點燃菸斗，用磁鐵展示力量，贈送他們小鏡子、珠子、文件等物品，這些都是他們眼中珍貴的禮物。這些行為讓他們相信我是一個友善且強大的精靈，願意分享我的「魔法」。這種信任，是讓我在他們中間安全行動、深入了解他們文化的重要基石。

這種文化碰撞，這些「誤解」，其實是探險中最有趣的部分。它讓我看到不同文化如何理解和詮釋未知事物。我的科學工具和日常用品，在他們的眼中變成了魔法和靈性力量的體現。這也讓我反思，我們自己是否也常常以有限的知識去解釋廣闊的未知世界，是否也有我們自己的「魔法」和「精靈」。這種交流，雖然基於不對等的理解，卻是一種真實的人類互動，充滿了驚奇、幽默，但也時而潛藏著因為不理解而產生的危險。

我從不刻意欺騙他們這些物品的本質，只是順著他們的理解去互動。我無法向他們解釋科學原理，那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重要的是，我通過這些物品傳達了我的善意和力量，讓他們相信我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奧古齊」。這份信任，比任何黃金象牙都來得寶貴。

茹絲： 在您即將離開蒙博國王的領地時，您向國王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請求——承諾永不販賣雷貢多和那些與您一同生活的奴隸們。蒙博國王在祖先靈魂面前做出了這個莊嚴的承諾。這個請求對您而言意義何在？以及這個承諾對那些奴隸，尤其是您的獵人們，帶來了什麼樣的影響？

保羅·杜·沙伊魯： （表情變得柔和，眼中閃過一絲溫情）那是我在非洲經歷中最珍視的時刻之一。雷貢多、奧肖里亞、奧古拉、恩戈拉、誇比，以及所有在那個種植園與我一同生活、狩獵的奴隸們，他們不僅僅是我的僕人，他們是我的夥伴，是我的朋友。在那片孤獨的森林裡，他們給予了我保護、幫助和真誠的情感。他們信任我，向我敞開心扉，分享他們的恐懼、希望和他們的世界觀。我看到了他們生活的艱辛，看到了奴隸制度對他們的束縛，尤其令人心痛的是，他們隨時可能因為各種原因（包括莫須有的巫術指控）被賣掉，骨肉分離。

我作為「奧古齊」在他們中間享有崇高的地位，他們相信我的話具有力量。在即將離開時，我深知自己無法徹底改變整個地區的奴隸制度，但我希望能為這些對我如此真誠的人們做些什麼。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日後可能被當作貨物再次交易。

所以我提出了那個請求。我要求蒙博國王不僅向我承諾，更要向他最敬畏的祖先靈魂們起誓。在他們的信仰中，向祖先靈魂做出的承諾是具有最強大約束力的。我希望藉助這種信仰的力量，為我的朋友們爭取一份永恆的保障。我告訴國王，這些奴隸曾是自由人，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們能夠在自己稱之為「家」的地方終老。

蒙博國王最終接受了我的請求，並在眾人面前，以古老的儀式向祖先靈魂發誓。當雷貢多和我的獵人們跪在我腳下，他們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激時，我的心也被深深觸動。這個承諾，或許無法改變他們奴隸的身份本身，但至少為他們帶來了一份確定性，一份不會被隨意買賣、不會被迫離開家園和親人的保障。對他們而言，這是一份巨大的恩賜，一份來自他們視為「奧古齊」的朋友的保護。

這也體現了我在探險中的一個原則：在觀察和記錄的同時，如果可能且不破壞整體平衡，我會盡力以我的方式去影響和幫助那些對我友善的人。這不僅是作為一個探險家的人道關懷，也是作為一個「奧古齊」所應有的作為——為那些信賴你的人帶來福祉。這個承諾，就像一顆種子，被種在了蒙博國王和他的部落人民心中，也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裡。

茹絲： 這次探險旅程，以及您在《King Mombo》書中所記錄的經歷，無疑對您的人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回望那片偉大的森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們，以及那些驚心動魄的遭遇，您認為這次經歷最終帶給您最重要的收穫是什麼？它如何塑造了後來的您？

保羅·杜·沙伊魯： （再次望向窗外，眼神變得悠遠）最重要的收穫……（沉默片刻）或許是讓我認識到世界的巨大和人類經驗的多樣性。在紐約，在文明社會，我們往往以為自己理解了一切，掌握了真理。但一旦踏入那片偉大森林，你就會發現自己如此渺小，你所熟悉的一切準則都不再適用。那裡有完全不同的自然法則、社會結構和信仰體系。

我學會了謙遜。面對自然的原始力量，面對人類文化的奇異與複雜，你不能簡單地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和評判。你必須觀察、傾聽，試圖從他們的視角去理解。即使那些習俗令人感到不安或殘酷，它們也是在那片土地上生存下來的人們所發展出的生存策略和世界觀。

我學會了適應。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依靠狩獵和採集，與不同的部落打交道，處理潛在的衝突和危險。那段日子磨礪了我的意志和生存技能。我在書中寫道，我吃過各種奇異的食物，從大象到蛇，這不是誇張，這是為了生存。

更重要的是，我與那些森林裡的人們建立了聯繫。雷貢多、奧肖里亞、那些奴隸們、甚至蒙博國王，他們都是真實的人，有著自己的情感、恐懼和對生活的理解。他們教會了我信任、忠誠和原始的溫情。當奧肖里亞和其他獵人在我迷路後找到我時，他們那份單純的喜悅和解脫，比任何學術認可都更珍貴。我向他們分享我的頭髮作為紀念品，那是一種跨越文化和地位的真誠情感的交流。

《King Mombo》雖然是為人所寫，但它也記錄了我的真實感受：對未知的好奇、對自然的敬畏、對危險的警惕、對人性的觀察，以及與那些與我共同經歷風雨的人們建立的深厚情誼。那片森林，那些人，它們永遠地留在了我的心裡。它們塑造了我後來的寫作，讓我始終對世界保持著探索的熱情和對不同文化的尊重。即使在爭議和質疑面前，我依然知道我親眼所見、親身經歷的那些景象是真實的，它們是世界豐富面貌的一部分。

（保羅·杜·沙伊魯的語氣漸漸平靜，他再次望向窗外，窗外的光影似乎變得更柔和，彷彿遠方的森林氣息真的已充盈了這個房間。雷貢多、奧肖里亞和其他面孔似乎在光影中閃爍，帶著模糊的微笑，然後慢慢消散。室內的標本和地圖彷彿也褪去了科學的嚴謹，增添了生命的溫度。）

茹絲： 感謝您，杜·沙伊魯先生。您的故事，您所記錄的那個世界，確實充滿了令人深思的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