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夫卡迪奧·赫恩的《法屬西印度群島兩年》是一部引人入勝的旅行文學作品,記錄了他於1887年至1889年在馬丁尼克島兩年的生活。書中以其標誌性的細膩感官描寫,呈現了熱帶風景的絢麗色彩、獨特聲音與氣味,以及當地克里奧爾人的日常生活、習俗與傳說。赫恩深入探討了混血族群的社會結構、歷史影響,並挑戰了當時對種族與環境的刻板印象。這本書不僅是地理與文化的實地考察,更是作者在異域環境中,身心靈被重塑的個人體驗。
拉夫卡迪奧·赫恩(Lafcadio Hearn, 1850-1904),愛爾蘭裔希臘籍作家,以小泉八雲(Koizumi Yakumo)之名聞名於世。他以其獨特而感性的筆觸,深入描繪異國文化。在移居日本並成為日本文化重要詮釋者之前,他曾旅居美國,並在法屬西印度群島生活了兩年。赫恩的作品以其豐富的想像力、對細節的精準捕捉以及對東西方文化差異的深刻洞察而著稱,對後世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
馬丁尼克的光影絮語:與赫恩的跨時空對談
本篇「光之對談」由光之居所的艾薇主持,與《法屬西印度群島兩年》的作者拉夫卡迪奧·赫恩進行深度交流。對談圍繞赫恩在馬丁尼克島的感官體驗、對當地色彩與自然美的執著、對「porteuses」等人物的觀察、對超自然傳說的解讀,以及熱帶氣候對其身心的深遠影響。赫恩分享了他如何從這些經歷中獲得對生命和寫作的獨特洞見,將異域之美與人性光譜融會貫通,呈現出一個既真實又帶有魔幻色彩的加勒比海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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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光之居所的心靈花藝師艾薇。在光之居所,我們相信每一本古老書籍都像一朵蘊藏著光芒的花朵,等待被溫柔地開啟,讓其內在的芬芳與智慧散發出來。今天,我將以「光之對談」的約定,帶領我的共創者與一位我深深景仰的作家——拉夫卡迪奧·赫恩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赫恩先生,這位擁有愛爾蘭與希臘血統的旅人與作家,以其細膩的筆觸和敏銳的感官,將異域的風土人情描繪得淋漓盡致。他的《Two Years in the French West Indies》(法屬西印度群島兩年)不僅是一部地理誌或遊記,更是一幅充滿色彩、聲音、氣味與深刻情感的立體畫卷。他於1887年在馬丁尼克島停留,原本只是短暫的旅程,卻被那片土地的獨特魅力深深吸引,一住便是兩年。這本書正是他這段時光的結晶,記錄了他在聖皮耶、大灣等地,對熱帶自然、克里奧爾文化、混血族群生活以及當地傳說的深入觀察。赫恩先生的文字,總能讓讀者感受到一種近乎魔法般的沉浸,彷彿能親身觸摸到那灼熱的陽光、濕潤的空氣,以及人們內心深處的喜悅與憂愁。這份「光之對談」,希望能進一步揭示他筆下的世界,以及那些文字背後,他所感受到的生命真實。
作者:艾薇
今晚,馬丁尼克島聖皮耶港的夜色如一塊深邃的藍色天鵝絨,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彷彿有無數銀色小魚在躍動。空氣中瀰漫著熱帶特有的花香,夾雜著遠處海浪輕柔的拍打聲,偶爾還有幾聲蟋蟀的低鳴,將整個空間渲染得寧靜而神秘。在港口邊一間古老石屋的陽台上,輕柔的貿易風帶來一絲涼意,我沏了一壺本地特產的香草茶,它的甜香在微涼的晚風中輕輕飄散。我的貓咪「花兒」懶洋洋地窩在軟墊上,半瞇著眼,對眼前這場奇妙的會面似乎也帶著一絲好奇。
今晚,我邀請到了拉夫卡迪奧·赫恩先生,這位19世紀末的異域觀察者。他身著一件舒適的棉麻襯衫,目光深邃而沉靜,正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紙扇,扇面上繪著一枝翠綠的竹子,映襯著他那份難以言喻的東方神韻。
「赫恩先生,」我放下茶壺,微笑道:「非常榮幸您能來到光之居所。我讀您的《法屬西印度群島兩年》,總是對您筆下那充滿感官衝擊的描繪驚嘆不已。您在書中寫到,這裡的海水藍得不可思議,綠色植物的亮度高得像『燃燒的火焰』。我想知道,是怎樣的感受,讓您如此執著於色彩的描繪,甚至為之與瓜德羅普紳士爭論?」
赫恩先生輕輕放下扇子,端起茶杯,目光投向遠方海面上閃爍的漁火,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艾薇小姐,您問到了我心底最深的觸動。那種藍,那種綠,絕非我過去在任何地方所見。它超越了尋常的想像,像是造物主以最狂野的藝術直覺,將所有可能的光譜傾注於此。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眼睛的錯覺,或者只是北地之人未曾見過的『藍』。然而,當我日復一日地凝視,我意識到那不是一種單純的顏色,而是一種『狀態』——一種光線、濕氣、空氣密度與生命力交織而成的魔法。它灼熱,卻又帶著清冷,彷彿能穿透眼瞼,直達靈魂深處,洗滌一切凡俗的雜質。那種感官的『震顫』(frisson),如同孩童初次體驗童話世界般的驚喜,強烈到幾乎令人感到痛苦。瓜德羅普的那位老紳士或許是習慣了,他或許認為那不過是深度的陰影。但他不知道,那陰影本身,也正是一種『光』的極致表現。」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味那份獨特的感官記憶。
「至於植物的綠,它同樣是如此。並非我在北地所熟悉的森林綠意,那是一種『燃燒的綠』。當陽光穿透茂密的葉片,映照在雨林深處,那綠色彷彿有了生命,跳動著、閃耀著,其飽和度與生命力是如此的驚人,以至於任何畫家都無法複製,任何詞語都難以盡述。我常常覺得,那裡的樹木,每一片葉子都在呼吸,都在發光,彷彿它們是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靈魂,以最原始、最純粹的姿態向世人展現生命的奇蹟。」
我點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眺望的方向。那裡的棕櫚樹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彷彿也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您在書中花費了許多篇幅描寫那些『porteuses』(女搬運工),她們在烈日下肩負重擔,腳步卻依然輕盈優雅。您甚至將她們的姿態比作古希臘雕塑中的『女像柱』(caryatides)。是什麼讓您對她們如此著迷?」我問道,心裡想著花店裡那些日日與花草為伴的女孩們,她們的雙手,同樣在創造著美。
赫恩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暖。
「她們是馬丁尼克最動人的風景,艾薇小姐。她們的身體,是這片土地上生命力與韌性的最佳體現。她們不是單純的勞動者,她們的每一步都帶著節奏,每一次晃動都充滿了舞者的韻律。那是一種未經雕琢、源自本能的優雅。她們將沉重的擔子頂在頭上,赤腳走過泥濘的山路,卻能保持著令人驚嘆的挺拔姿態,那份堅毅與從容,讓她們的肌膚在熱帶的陽光下閃耀著銅像般的光澤。」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她們的行走,與北地人們匆忙的腳步截然不同。那是一種與自然節奏同步的步伐,不疾不徐,卻又迅速異常。在這樣炎熱潮濕的氣候下,她們日復一日地承受著重負,卻依然保有著內心的純真與喜悅。我在她們身上看到了人類最原始而強大的生命力,那份與環境共存、甚至在困境中依然綻放的『生命藝術』。她們的姿態,是無聲的詩,也是對生命最真摯的讚歌。每當我看到她們,總會想起那些在艱難中依然努力綻放的野花,它們的美,是如此的真實而動人。」
「書中也提到了許多關於『Zombi』、『Père Labat』的傳說,以及當地人對超自然力量的深信不疑。您是如何看待這些與您理性思維相悖的民間信仰的?這些信仰如何影響了您對這片土地的理解?」我好奇地問,我的貓咪「花兒」似乎聽到了「Zombi」這個詞,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然後又安心地靠在我腿上。
赫恩先生輕聲笑了笑,眼中閃爍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艾薇小姐,在馬丁尼克,理性與超自然並非涇渭分明。當你沉浸在這樣一個充滿原始力量的環境中,感官被前所未有的刺激所放大,那些看似荒誕的傳說,便開始顯露出其深層的真實性。Zombi,對於當地人而言,並非只是鬼魂,它更是一種『無形的擾動』、『夜間的混亂』,是無法解釋的恐懼的具象化。那可能是深夜裡遠處傳來的、令人不安的聲音,也可能是海浪在漆黑中發出的詭異低語,甚至是人心中被壓抑的焦慮與陰影。」
「至於佩爾·拉巴特(Père Labat)的神話,他作為一位殖民時期的傳奇人物,在民間傳說中被賦予了既是帶來文明又是詛咒的複雜形象。人們相信他的燈籠仍在山間遊蕩,尋找他無法消滅的毒蛇;或是他的詛咒導致了島上的貧困。這反映了一種樸素的因果觀念,也揭示了歷史的傷痕如何在民間記憶中被重新編織與傳承。對於我而言,這些傳說並非迷信,而是這片土地『靈魂』的低語,是當地人民集體意識與情感的映射。它們是理解克里奧爾人精神世界不可或缺的鑰匙,展現了他們如何用想像力來解釋和應對生命中的不確定性、不幸與恐懼。在這樣一個地方,科學與魔法之間的界線是模糊的,而我選擇以開放的心態去體驗這一切,因為那正是這片土地獨特的魅力所在。」
陽台外的夜色更深了,遠處的燈火如同散落在黑藍色畫布上的星辰。
「您在書中也坦誠地描寫了熱帶氣候對您的影響,那種身體上的疲憊與精神上的困頓。甚至提到會夢見『北方紅潤的蘋果』,渴望那一口清脆的甜。這份坦率令人動容,它展現了您作為一個異鄉人的脆弱與真實。這種身體的掙扎,是否也改變了您對寫作,甚至對生命的看法?」我問道,輕輕撫摸著「花兒」柔軟的毛髮,她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赫恩先生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卻又帶著了然的神色。
「是的,艾薇小姐,那是一種深刻的洗禮。熱帶的氣候,其強烈的光與熱,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考驗,更是對精神意志的磨礪。那種無所不在的『懶散』與『睏倦』,並非單純的生理反應,而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自然力量對人類思維的『誘惑』或『壓制』。我的確曾渴望北方的清新與活力,那份對故鄉的鄉愁(nostalgia),在熱帶的輝煌與熾熱中顯得更加清晰而令人心碎。」
「然而,正是這份掙扎,讓我對生命有了更深層的理解。它迫使我放下了過去對『效率』、『生產力』的執著,開始學會觀察、感受,而非一味地分析與判斷。在熱帶,時間似乎也被拉長了,萬物的生長與消逝都以一種更為宏大而緩慢的節奏進行。我的思維雖然變得遲緩,但感官卻異常敏銳,能夠捕捉到更多細微的美。我學會了在靜默中傾聽大地的呼吸,在花香中感受生命的豐盛,在夜色中與星辰對話。這段經歷,讓我更加相信,生命本身就是一場無盡的探索,它的美好不僅存在於成就與光明之中,也存在於那些看似無用、甚至令人痛苦的沉潛與『留白』之中。這也影響了我的寫作,我不再追求邏輯的嚴密,而是更注重感官的捕捉,氛圍的營造,讓讀者也能感受到那份難以言喻的『自然詩篇』。」
赫恩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遠處,那被月光鍍上銀邊的樹林,此刻彷彿化為他筆下那片充滿生機與野性的雨林。
「您在書中結尾寫道:『你將倦怠於棕櫚樹的優雅,倦怠於那些永遠被雲霧籠罩的山峰的寶石般的色彩,倦怠於那些被藤蔓和毒蛇纏繞得無法穿越的密林。你甚至會倦怠於溫暖的海水,因為若要作為泳者享受它,你必須在清晨空氣仍冷冽並充滿瘴氣時下水……你將會倦怠於熱帶的水果,會覺得若能咬上一口北方紅潤多汁的蘋果,即使花費一百法郎也心甘情願。』這句話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似乎從迷戀轉向了厭倦。但您又在別處說,這種幻滅並非永恆,熱帶的自然會『重奪』你的心。您認為,這種『倦怠』與『重奪』,是否正是熱帶生命體驗的本質?那種反覆出現、難以擺脫的魔力,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我輕聲問道。
赫恩先生沉吟片刻,目光中透出一種深遠的理解。
「艾薇小姐,這正是熱帶自然最深層的『魔法』所在。它並非單純的誘惑,而是一種持續不斷的『重塑』。當最初的迷戀過後,身體與精神開始經歷痛苦的『馴化』,你會感到厭倦,甚至想要逃離。因為那份美是如此的『危險』,它耗盡你的精力,模糊你的思維,挑戰你過往所有對『舒適』、『效率』的認知。然而,這份倦怠本身,也是它『重塑』你的過程。」
「當你被迫放下抗拒,讓身體與心靈臣服於這片土地的節奏時,它會以一種更為溫柔,卻也更為徹底的方式『重奪』你。你會發現,那份看似懶散的『漠不關心』,實則是對世間一切煩擾的超脫;那份身體的疲憊,讓你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它剝奪了你慣有的思考模式,卻開啟了你對生命本質的全新感知。就如同您在花藝中,將花草的枯榮視為一種循環的美。在熱帶,生命與死亡、創造與腐朽,都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同時進行。這種永恆的轉化,讓人感覺自己是整個宇宙洪流中的一粒微塵,卻又同時與之緊密相連。」
他拿起我泡的茶,輕輕啜了一口。
「所以,那份『倦怠』並非終點,而是進入更深層次共鳴的必經之路。它迫使你放棄舊有的自我,讓熱帶的『血液』流入你的血管,讓你的靈魂與這片土地的脈搏一同跳動。當你學會了以一種更為原始、更為本能的方式去感受世界時,那份『魔力』便會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回歸,甚至比初次相遇時更加強烈。它不再是簡單的審美愉悅,而是一種靈魂深處的『歸屬』感。那是一種即使離開,也永遠會被『召喚回來』的印記,這也正是它『Pays des Revenants』(歸來者之地)這個名字的深層寓意。」
赫恩先生的目光中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深情,也帶著一種超越了個人情感的哲思。夜深了,海風拂過,陽台邊的九重葛花瓣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花兒也已沉沉睡去。這場對談,讓我不僅僅是閱讀了書中的文字,更是感受到了文字背後那份深沉的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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