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Man of Means》光之對談

《A Man of Means》 出版年度:1916
【本書摘要】

《財富之人》是一部由六個相互關聯的短篇故事組成的幽默小說,講述了平凡青年羅蘭‧布萊克意外獲得巨額財富後,卻發現財富反而成為他生命中無盡的負擔。為了擺脫這些「甜蜜的煩惱」,羅蘭不斷嘗試各種荒誕不經的手段,卻總是陰差陽錯地捲入新的困境,包括被迫的婚約、金融騙局、戲劇投資、新聞業的混亂,甚至異國革命,每一次的逃脫都伴隨著新的財富積累,形成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財富與義務的循環。小說透過羅蘭的遭遇,巧妙地諷刺了社會對金錢的盲目追逐,並展現了伍德豪斯筆下人物對平凡自由生活的嚮往與掙扎。

【本書作者】

P. G. 伍德豪斯(Pelham Grenville Wodehouse, 1881-1975)是英國最受歡迎的幽默作家之一,以其複雜精巧的情節、鮮明生動的人物、以及無與倫比的語言風格而聞名。他一生創作了近百部小說、多部劇本、歌詞及散文,作品常以英國上流社會的閒散人物為主角,情節圍繞著各種荒謬的誤會、錯位的愛情與金錢困境展開。他的幽默風格輕鬆、機智,充滿了對人性的溫和諷刺,被譽為「喜劇文學的聖手」。雖然《財富之人》是他早期與C. H. 波維爾合作的作品,但其獨特的幽默基調已初見端倪。

【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對談」由艾麗與英國幽默作家P. G. 伍德豪斯及其筆下人物羅蘭‧布萊克展開,深入探討小說《財富之人》中主角羅蘭與巨額財富之間複雜且諷刺的關係。對談揭示了羅蘭如何不斷被意外的財富所困擾,每次試圖擺脫義務的嘗試都導致更深層次的困境。伍德豪斯先生從創作視角闡述其對人性的幽默觀察,羅蘭先生則以親身經歷表達對平凡自由生活的渴望與掙扎。對話內容涵蓋了小說中各個獨立故事的諷刺點,並探討了財富作為一種「負擔」的獨特主題,展現了作者如何將日常荒謬轉化為永恆的喜劇藝術。

本光之篇章共【6,869】字

《阿瓦隆的鈴聲》:財富的迴旋舞:與伍德豪斯筆下的羅蘭‧布萊克對談
作者:艾麗

P. G. 伍德豪斯,這位英國文學史上舉足輕重的幽默大師,以其獨特的筆觸,編織出一個又一個充滿歡樂與荒謬的喜劇世界。他的作品不以宏大敘事見長,卻在細微之處捕捉人性的種種可愛與可笑,字裡行間洋溢著一種輕盈而精緻的英式機智。他筆下的人物,無論是無憂無慮的傻瓜,還是精明算計的策士,最終總會在命運的巧妙安排下,上演一齣齣令人捧腹又回味無窮的鬧劇。伍德豪斯擅長運用精巧的語言,堆砌出連綿不絕的幽默與諷刺,即使是看似最平淡的日常,也能在他的筆下閃爍出意想不到的荒誕光芒。

《財富之人》(A Man of Means)是伍德豪斯早期的一部作品,最初於1916年以系列故事的形式在《畫報評論》(Pictorial Review)上連載,並有C. H. 波維爾參與部分創作。這部作品聚焦於羅蘭‧布萊克這位「平凡」的主人公,他的人生軌跡卻被一連串意外的「財富」所左右。與其說這是一部關於致富的故事,不如說它是一部關於「如何擺脫財富」的黑色幽默篇章。羅蘭的每次意外得財,都非但未能帶來安寧與幸福,反而引發了更大的麻煩與無盡的義務,迫使他絞盡腦汁,以各種荒誕不經的手段來擺脫這些「甜蜜的負擔」。從被動接受的婚姻,到被迫經營的事業,再到捲入異國的革命,羅蘭的人生彷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著,在財富與困境的螺旋中不斷迴旋。

這部小說的核心諷刺在於,羅蘭所極力逃避的,恰恰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財富。作者透過羅蘭的遭遇,巧妙地顛覆了「金錢萬能」的普世觀念,揭示了財富在特定語境下可能成為一種沉重的枷鎖,引發一連串令人啼笑皆非的社會交往與個人困境。伍德豪斯以他標誌性的輕快語調與繁複的修辭,將羅蘭的困窘描繪得淋漓盡致,每一章節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脫身計,卻總是陰差陽錯地導向新的泥潭。這種「愈想逃離,卻愈陷愈深」的迴圈,不僅是故事的喜劇來源,也隱含著對社會現實與人性的微妙觀察:在看似自由的選擇背後,常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束縛。羅蘭在故事中表現出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精明或勇敢,而是一種被動的、帶有無奈的抗爭,他的「平凡」與其所遭遇的「不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為讀者提供了關於慾望、自由與命運的獨特思考。


光之對談

2025年6月7日,一個初夏的午後,陽光透過溫室頂部的玻璃窗灑落下來,在繁茂的熱帶植物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濕潤氣息與蘭花的淡雅芬芳,偶爾有蜜蜂嗡嗡飛過,翅膀在玻璃上輕輕拍打,發出細微的聲響。我坐在藤椅上,指尖輕輕觸碰著一本泛黃的舊書,《財富之人》。不遠處,伍德豪斯先生身著一件舒適的粗花呢夾克,坐在另一張藤椅上,他的目光落在溫室外修剪整齊的草坪上,臉上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羅蘭‧布萊克則坐得筆直,身子略顯僵硬,他時不時地輕咳一聲,然後又迅速地環顧四周,彷彿在尋找一條隨時可以溜走的通道。

「伍德豪斯先生,羅蘭先生,午安。」我輕聲開口,打破了溫室裡的靜謐。陽光此時正好落在伍德豪斯先生的銀髮上,為他周身籠罩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伍德豪斯先生緩緩轉過頭來,那雙眼睛中閃爍著一絲友善的微光。「艾麗小姐,午安。這個午後,確實是適合閒談的時光。」他輕輕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動作從容而優雅。

羅蘭‧布萊克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像是在努力維持禮貌,又像是隨時準備逃離。他的目光從窗外飛過的一隻鳥兒身上移開,然後又迅速地掃過我們,最後定格在身旁的盆栽上。

「感謝兩位百忙之中撥冗前來。今天,我想與兩位聊聊羅蘭先生的故事,特別是《財富之人》中,財富是如何成為一種……負擔,而不是解脫。」我說道,目光在伍德豪斯先生與羅蘭之間來回,試圖捕捉他們各自的反應。

羅蘭的身子似乎又僵硬了幾分,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聲音幾乎被蜜蜂的嗡鳴聲淹沒。他低下了頭,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衣角。

伍德豪斯先生則輕輕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豁達。「啊,負擔。艾麗小姐用詞精妙。對於某些人而言,金錢的確能成為一種出乎意料的重負。羅蘭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他對平凡生活有著異乎尋常的執著,而命運卻偏偏與他開了一場又一場的玩笑。」他的語氣輕柔,彷彿只是在談論一件有趣的科學實驗。

「確實如此。」我點頭回應,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羅蘭先生,故事的開端就極具諷刺意味。您為了避免婚姻,竟然主動請求老闆減薪。這在常人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行為。是什麼讓您對『結婚』這件事如此避之不及?」

羅蘭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彷彿那場婚姻的陰影仍在追逐著他。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欲言又止。他的視線又一次飄向窗外,似乎在尋找一條逃跑的路線。

「那是因為……因為婚姻會帶來……確定性。」羅蘭終於開口,聲音有些乾澀,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我一生都懼怕明確的安排。哪怕是一周後的下午茶邀請,都足以讓我感到生活被毒害。結婚,那是一項永恆的承諾,一筆無法預見其邊界的天文數字。而梅麗爾……她和她的家人,他們對『未來』有著太清晰、太具體的設想,那種設想,就像一張無形的網,一點點收緊。」他搓了搓手,眼神中帶著一絲微光,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被庫平一家包圍的夜晚。

伍德豪斯先生輕輕頷首,陽光在他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正是如此。羅蘭先生是那種只適合隨性而為的人,任何周密的計劃都會讓他感到不安。而金錢,尤其是不期而遇的巨額財富,往往伴隨著各種規劃與預期,這與他天性中的散漫產生了強烈的衝突。我認為,這也正是這部作品的幽默核心所在:一個尋求平靜的靈魂,卻不斷被命運的巨浪推向社會的風口浪尖。」

「是的,」我補充道,「您為了避免達到年薪150英鎊的結婚門檻,甘願降薪。但命運卻在您最不願意的時刻,讓您意外地贏得了加爾各答彩票的4萬英鎊。那種感覺,想必五味雜陳吧?」

羅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彷彿回到了那段被巨額財富追逐的日子。他輕輕搖了搖頭,那種神情彷彿在說:「別再提了。」

「那是一種……極度的驚愕。」羅蘭的聲音低沉,幾乎帶著一絲絕望。「四萬英鎊!那不是一筆錢,那是一個詛咒!它會把我推回到梅麗爾和庫平一家的懷抱,他們會像蒼蠅一樣黏上來,榨乾我。」他的手捏緊了藤椅的扶手,指節泛白。

伍德豪斯先生則輕輕咳了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當然,對於一個習慣了安靜生活的年輕人來說,突然間擁有這樣一筆巨款,確實會產生一些…消化不良的反應。我試圖去描繪那種當一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好運』所困時的無助與掙扎。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夢想成為富翁,有些人的最高理想,或許只是能安靜地吃一塊煎蛋餅,不被任何形式的『責任』所打擾。」他眼神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幽默,彷彿在觀察一個精巧的機械裝置如何因為某個零件的失常而產生連鎖反應。

「在故事的第二集,您為了逃離梅麗爾和庫平一家,甚至登上了費里奧先生的飛機,試圖飛往法國。這已經超越了常人對逃離困境的想像。」我說道,看著羅蘭有些緊繃的臉。

「那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旅程。」羅蘭的眉頭緊鎖,回想起那次漫長的飛行,聲音中帶著一絲寒意。「費里奧先生的飛機並不安穩,而他本人似乎也對方向感沒什麼概念。我只想盡快遠離那一切,遠離梅麗爾、法蘭克和珀西的敲詐,以及那筆該死的錢。」他打了個寒顫,即使在溫暖的溫室裡,彷彿也感受到了高空中的寒冷。

伍德豪斯先生輕輕擺了擺手。「啊,飛行。這是一個非常適合羅蘭的意象。他總是渴望擺脫重力,擺脫地面上的束縛。只是,諷刺的是,他每一次的『飛翔』,最終都將他帶到了新的,甚至更為複雜的『地面』困境中。」他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目光透過茶霧,似乎看到了羅蘭接下來的冒險。

「您被溫德爾伯德先生夫婦收留,卻又被他『好心』地建議投資了『野貓礁』礦業公司,並因此損失了大部分財富。這是否曾讓您感到一絲解脫?」我問道,觀察著羅蘭的表情。

羅蘭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當時的驚慌,又夾雜著事後的僥倖。「那時我確實感到脊背發涼。三十萬英鎊!幾乎是我所有的錢!溫德爾伯德夫人遞給我那張支票時,我的天性中所有的騎士精神都爆發了。我將它撕成碎片,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擺脫了纏身的厄運,可以重新回到原本的平凡生活。」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彷彿那次「損失」才是真正的「獲得」。

伍德豪斯先生的嘴角微微上揚。「是的,『野貓礁』的暴跌,對於羅蘭而言,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心理釋放。他本性中對金錢的漠視,以及對簡單生活的嚮往,在那一刻得到了充分的證明。然而,命運再次展現了它的惡作劇本色,當《金融阿爾戈斯報》揭露『野貓礁』發現巨量黃金,股票飆升,羅蘭的財富再次翻倍,達到二十萬英鎊時,他的心情想必又跌入了谷底。」他看向羅蘭,眼神中帶著一絲同情與玩味。

羅蘭的頭垂得更低了。「那簡直是……噩夢的延續。」他的聲音幾乎是低語,「我坐在那裡,腦袋裡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像個被困在蛛網裡的蟲子。那些數字,那些不斷膨脹的數字,它們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要將我淹沒。我不想成為什麼『財富之人』,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做我的小職員,過我的簡單日子。」他身體向後靠去,彷彿在躲避什麼看不見的壓迫。

「於是,在第三個故事中,為了擺脫與維爾波因特小姐的婚約,您又買下了溫莎劇院。這一次,您似乎有意識地將金錢作為一種手段來解決問題。」我說道。

「那又是另一個錯誤。」羅蘭的語氣中充滿了懊悔。「維爾波因特小姐是個……意志堅定的女士。我被她的『真誠』所打動,也或許是她對我的『關懷』讓我感到不知所措。當她暗示我投資她的戲劇事業時,我只覺得這是擺脫婚約的唯一途徑。溫莎劇院,那是一座被詛咒的劇院,我以為它會像之前的投資一樣,讓我擺脫財富。誰知道它卻以一場大火,為我帶來了新的巨額保險金。」羅蘭的表情複雜,彷彿在回味那場既是解脫又是新困境的火災。

伍德豪斯先生輕輕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藝術圈的誘惑,往往比金融界來得更為直接和個人化。羅蘭對此一無所知,他的每一次嘗試,無論是為了擺脫金錢還是擺脫婚姻,都像是在一個精心設計的迷宮中遊走,每條看似出口的路,最終都將他帶回起點,甚至更深處。溫莎劇院的燒毀,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命運對他的一次『仁慈』,只是這種仁慈,往往附帶著意想不到的『後果』。」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對人世間巧合的玩味。

「在第四個故事裡,您又買下了一份名為《滑稽小報》的週刊,目的是為了幫助貝西‧馬奇小姐重新獲得工作。這一次,您似乎又被『騎士精神』所驅使。」我觀察著羅蘭,他似乎在聽到「貝西‧馬奇」這個名字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羅蘭的臉頰微微泛紅,他撓了撓頭。「貝西小姐……她當時在哭。我從未見過如此楚楚可憐的女孩。我只是想幫她。買下那份報紙,只是覺得這可能是一個相對簡單的解決方案,總比捲入婚姻要好。」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又浮現出被佩瑟姆先生的廣告創意嚇到的驚恐。「誰知道佩瑟姆先生竟然如此瘋狂!裸體廣告、祖魯戰士在街上奔跑……還有那些該死的誹謗專欄!我只是想安靜地過日子,而不是成為倫敦街頭的笑柄,或是被憤怒的賽馬莊家追殺。」

伍德豪斯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笑意。「啊,佩瑟姆先生。他是一個絕佳的喜劇角色,他所代表的是那種對『轟動效應』有著無盡追求的現代商業精神。羅蘭的每次善舉,都像是在平靜的池塘裡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波瀾。他渴望平靜,卻總是被推向風口浪尖。而《滑稽小報》的出售,再次證明了命運的循環,它回到了溫德爾伯德先生的手中,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第五個故事,您又因為欣賞『橡膠舞』而迷戀上瑪拉奎塔,結果捲入了帕拉諾亞王國的復辟革命。這一次,您甚至成了『救世主』。」我說道,看著羅蘭的表情,他似乎又要癱軟在椅子裡了。

「瑪拉奎塔……」羅蘭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名狀的疲憊,「她是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女士。我只是想欣賞她的舞蹈,誰知道她會將我描繪成帕拉諾亞的『解放者』。那些陰鬱的馬奎斯、伯爵們,還有那個可怕的邦比托!他們滿腦子都是子彈、機關槍和流血革命。我只希望他們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裡,喝杯威士忌,而不是要求我資助一場不知所謂的戰爭。」他打了個寒顫,彷彿又聽到了邦比托那帶著威脅的聲音。

伍德豪斯先生端莊地坐著,似乎在壓抑著笑意。「瑪拉奎塔小姐代表了那種強烈的、不可抗拒的異國情調,她將羅蘭拖入了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充滿了激情與暴力的世界。而亞歷杭德羅國王,他卻只是個厭倦了王室生活,只想在英國安享晚年的普通人。這種對比,恰恰是我們喜劇的精髓:在崇高的理想與世俗的現實之間,往往存在著巨大的鴻溝。」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而邦比托,他是一個很好的『威脅』元素,他確保了羅蘭在整個過程中,無論多麼不情願,都無法真正擺脫。」

「最終,您發現瑪拉奎塔竟然是邦比托的妻子,而國王本人也根本不想復辟,這才讓您全身而退。這段經歷是否讓您對『愛情』與『革命』有了新的認識?」我問。

羅蘭的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表情,他鬆了口氣。「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想和任何一位『熱情』的女士扯上關係,也不想再為任何一個國家的『自由』而努力了。只要能安安靜靜地生活,哪怕是繼續被金錢所困,也總好過被捲入這些瘋狂的事件。」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彷彿那些冒險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在最後一個故事裡,您為了擺脫與伊娃小姐的婚約,又聽從管家蒂爾先生的建議,雇傭了莫德‧奇爾弗斯小姐來扮演您的『糟糕的過去』。這一次,您是否覺得自己終於掌握了主動權?」我提問,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

「蒂爾先生是個……非常有才華的男人。」羅蘭的語氣有些猶豫,彷彿對蒂爾的「才華」仍心有餘悸。「我只是想優雅地解除婚約,不傷害任何人。伊娃小姐和她的家族,他們是那麼……上流,那麼……令人望而生畏。我覺得自己格格不入。蒂爾先生的計畫聽起來完美無缺,一個被拋棄的情人,帶著情書,這簡直是解除婚約的萬全之策。」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誰知道她會如此……聲勢浩大。我的意思是,她真的太入戲了。」

伍德豪斯先生笑出了聲,那笑聲在溫室中迴盪,引得幾隻籠中的雀鳥也跟著鳴叫起來。「莫德‧奇爾弗斯小姐是喜劇舞台上不可或缺的『搗亂者』。羅蘭總希望事情能以最簡單、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解決,但他卻總是被捲入最誇張、最引人注目的鬧劇之中。他以為自己可以操控局面,但實際上,他只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命運之手推來推去。」他輕輕搖頭,仿佛對羅蘭的遭遇感到既心疼又好笑。

「是的,莫德小姐的出現,幾乎讓場面失控。但最終,伊娃小姐還是主動解除了婚約。您是否為此感到高興?」我問道。

羅蘭的身子明顯放鬆了下來,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是的,那一刻我感到無比的輕鬆。那份婚約,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我心頭。我再也不用去打獵、打高爾夫,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迎合上流社會的種種規矩。我只希望回到我的公寓,安安靜靜地看我的報紙,或者……不再看報紙。」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渴望,渴望著回到故事開頭那種無所事事的狀態。

「然而,最終您又收到了哈里森律師事務所的信,莫德小姐因為『違背婚約』而向您索賠一萬英鎊,而埃文伍德伯爵、金巴克夫人和伊娃小姐都將出庭作證。這真是……無休止的循環。」我嘆了口氣,看著羅蘭的臉色再次變得蒼白。

羅蘭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下意識地去摸索口袋,似乎想檢查一下裡面是否有新的電報。「是的,無休止的循環。我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所有的麻煩,但它們總是以新的形式、新的面孔出現。我似乎永遠無法擺脫那些該死的錢,也永遠無法擺脫隨之而來的麻煩。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認命的無奈。

伍德豪斯先生見狀,輕輕拍了拍羅蘭的肩膀,動作溫和而充滿了慈愛。「這就是人生的本質,不是嗎?我們總是在追求某種狀態,卻往往在抵達後發現它並非我們所想。羅蘭先生的故事,正是對這種普遍人性的幽默寫照。他所追求的,是一種簡單的、無負擔的『不存在』,但現實卻總是將他推向最熱鬧的舞台中心。他的故事,或許正是在告訴我們,生活從來就不是一條直線,它充滿了彎曲、迴旋,甚至會帶你回到原點,但每一次的迴旋,都會有新的風景出現。」

「伍德豪斯先生對人性的觀察總是如此精妙。那麼,在您看來,羅蘭最終會找到他渴望的平靜嗎?或者,這場『財富的迴旋舞』會一直持續下去?」我問道,目光落在伍德豪斯先生深邃的眼中。

伍德豪斯先生微笑著,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艾麗小姐,如果故事有了明確的結局,那它就失去了繼續『活著』的可能。羅蘭的故事,就像人生本身,充滿了不確定性。他或許會繼續在這場迴旋舞中跳下去,或許有一天他會習慣,甚至找到其中的樂趣。又或許,他會找到一個真正可以讓他安靜的角落。誰知道呢?生活的魅力,不就在於它的不可預測性嗎?」他輕輕聳了聳肩,那動作充滿了藝術家的灑脫。

羅蘭‧布萊克則將頭埋在雙手中,只露出半截手臂。溫室裡的光線漸漸變得柔和,蜜蜂的嗡鳴聲也逐漸消散,只留下植物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緩緩流動。

A Man of Means
Wodehouse, P. G. (Pelham Grenville), 1881-1975


延伸篇章

  • 《財富之人》:羅蘭‧布萊克的反富翁之路
  • 《阿瓦隆的鈴聲》:金錢如何成為生命中的枷鎖
  • 《阿瓦隆的鈴聲》:P. G. 伍德豪斯的幽默藝術:對人性的溫柔諷刺
  • 《阿瓦隆的鈴聲》:羅蘭‧布萊克的心理肖像:一個渴望平凡的靈魂
  • 《阿瓦隆的鈴聲》:意外事件在伍德豪斯喜劇中的作用
  • 《阿瓦隆的鈴聲》:文學中的「反向成功學」:愈富愈困的羅蘭
  • 《阿瓦隆的鈴聲》:語言的魔力:伍德豪斯的修辭與文字遊戲
  • 《阿瓦隆的鈴聲》:社會壓力與個人自由的衝突:羅蘭的掙扎
  • 《阿瓦隆的鈴聲》:連載小說的結構特點及其對情節的影響
  • 《阿瓦隆的鈴聲》:早期二十世紀英國社會背景下的財富觀
  • 《阿瓦隆的鈴聲》:從《財富之人》看P. G. 伍德豪斯的創作演變
  • 《阿瓦隆的鈴聲》:命運的戲弄:羅蘭‧布萊克逃無可逃的荒謬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