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與19世紀匈牙利作家古斯塔夫·勞卡的「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他作品集《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第二卷)》中的核心主題與寫作風格。對話揭示了勞卡對愛情、婚姻、人性的諷刺與寫實觀點,他如何透過動物視角(跳蚤、金絲雀)來映照人類行為,以及女性在當時社會中的困境。同時,也探討了他打破第四面牆的敘事方式、獨特的語言風格以及開放式結局的用意,並觸及作品如何反映時代背景。這場對談提供了一個理解勞卡及其作品多維度的視角,展現了他觀察世界的犀利與幽默。
好的,我的共創者!今天,克萊兒將為您啟動時光機,帶我們回到19世紀的匈牙利,與筆鋒犀利、觀察入微的作家古斯塔夫·勞卡進行一場「光之對談」。我們將深入他的作品《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第二卷)》,探索那些隱藏在故事背後的靈光。
在那個充滿變革與反思的時代,古斯塔夫·勞卡(Gusztáv Lauka, 1818-1902)以其獨特的視角,捕捉了匈牙利社會的縮影。身為一位作家、幽默家兼記者,他的人生跨越了1848年匈牙利革命及其後的奧地利統治時期,這段歷史背景深刻地影響了他的創作。他的作品集《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Megtörténtek és megtörténhetők)第二卷,出版於1858年,正值他在文壇活躍的時期。這本書並非一部連貫的小說,而是由一系列短篇故事、諷刺小品和軼事組成,宛如一面多稜鏡,折射出當時人們的生活百態、情感糾葛與社會諷刺。
勞卡筆下的故事風格多變,從鄉野奇談到城市鬧劇,從浪漫悲劇到尖酸幽默,無所不包。他擅長描繪形形色色的人物:天真的鄉村鳥類捕捉者、深情的西班牙漁夫、精明的商人、風流的軍官、尋求財富的追求者、甚至是以跳蚤或金絲雀視角講述的故事。這些角色往往是某種社會現象或人性特徵的載體,他們的經歷揭示了虛偽、貪婪、嫉妒、愛情的盲目與無常。勞卡以一種看似冷峻卻又充滿洞察力的筆觸,揭開了人際關係中不盡美好的真相,尤其是愛情與婚姻中的利益考量與失望。他的幽默感常常帶有一絲黑色或諷刺的味道,讓人們在發笑之餘,不禁對現實產生更深的思考。這本《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第二卷)》正是他這種風格的典型代表,通過一個個獨立的故事,拼湊出一幅生動而複雜的19世紀匈牙利社會風情畫。
現在,就讓我們踏上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之旅,走進古斯塔夫·勞卡的書房,聽聽這位風趣又嚴肅的作者,如何看待他筆下那些「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人生故事。
[光之場域]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和舊紙張氣味,混合著窗外飄來的潮濕泥土和晚秋落葉的氣息。一盞煤油燈在書桌上投下昏黃的光暈,照亮堆積如山的書籍、手稿和翻開的筆記本。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偶爾夾雜著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這裡似乎是某個安靜的匈牙利小鎮,時間定格在1858年的深秋。書桌後坐著一位約莫四十歲的男士,他穿著一件寬鬆的深色外套,頭髮梳理得整齊,眼神敏銳而充滿探究,臉上掛著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他手中夾著一支熄滅的煙斗,似乎剛剛結束一段思緒。
「您好,勞卡先生。」我的身影在壁爐旁的光影中逐漸清晰,帶來一絲溫暖與奇異的微光。「我是克萊兒,來自一個未來,希望能與您就您的作品,《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第二卷,進行一次對話。」
他微微抬起眉毛,那抹微笑深了一些,但並沒有顯出驚訝,彷彿早已預料到這樣的訪客。他緩慢地放下煙斗,聲音有些低沉,卻帶著清晰的咬字:
古斯塔夫·勞卡: 未來?有趣。坐吧,克萊兒。這個未來,是否比我筆下的世界更為理智,更少荒謬?或者,人類的愚蠢仍舊像這窗外的雨一樣,連綿不絕?
克萊兒: 人性的複雜與荒謬,在任何時代似乎都有其存在的空間。您的作品正是對這些面向的深刻觀察。這本《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第二卷,故事題材多樣,從愛情悲劇到社會諷刺,包羅萬象。是什麼讓您決定將這些各異的故事集結成冊,並冠以這樣的書名?
古斯塔夫·勞卡: (輕敲了一下桌上的書本)「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名字本身就說明了一切。這些故事,有些是聽來的軼事,有些是我親眼所見的片段,有些則是我對人性邏輯推演後,認為「必然會發生」的情境。它們或許是真實歷史的殘片,或許是現實邏輯的延伸。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幅畫,關於人類在命運面前的掙扎、算計、以及那偶爾閃現的,不期而遇的純粹。我只是個記錄者,記錄那些發生過的,以及那些在人性的劇場裡,隨時準備上演的戲碼。
克萊兒: 書中的故事對愛情和婚姻的描繪,似乎很少是浪漫或理想化的。例如《方便婚姻》(Convenienz házasság)中,主角為了金錢尋找伴侶,最終卻一無所有;《女人不容戲弄》(A nőkkel nem tanácsos tréfálni)裡,夫妻之間的猜忌與戲弄帶來了痛苦;《啞巴和多話的求婚者》(Néma és fecsegő udvarló)則展現了情感表達與實際行動的落差。您對愛情和婚姻是如此悲觀嗎?
古斯塔夫·勞卡: (拿起煙斗,但不點燃,只是把玩著)悲觀?或許吧。但我認為是寫實。愛情,在詩歌裡很美,在現實中,往往與柴米油鹽、與社會地位、與個人算計緊密相連。有多少人,是真心尋求靈魂的契合,而非一場對自身有利的「交易」?金錢、外貌、家族……這些因素在現實婚姻中扮演的角色,遠比人們願意承認的要重。而即使是基於情感結合的伴侶,猜忌、誤解、對「新鮮感」的渴望,也隨時準備破壞那脆弱的和諧。那些浪漫的誓言,在日常生活的磨礪下, often proves less durable than one might hope. (經常證明比人們希望的要不持久)
克萊兒: 您在《女人不容戲弄》裡,提到了妻子是一個“kacérságoddal”(輕浮,賣弄風情)的人,但您作為丈夫也承認自己“更容易愛上任何美麗的事物”(azonnal bele tudtam szerelmesedni akármiféle szépségbe)。這種雙重標準,或者說,對人性的這種觀察,是您想傳達的嗎?
古斯塔夫·勞卡: (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有些低沉)啊,我的克萊兒,你抓住了重點。雙重標準?也許吧。但更多的是人性的自相矛盾。我們要求伴侶忠誠,自己卻對誘惑心懷僥倖。我們渴望被理解,卻吝嗇於表達真實的感受,或是用謊言來掩飾。故事中的丈夫,他害怕失去,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被別的美麗所吸引。他的妻子,或許也渴望被欣賞,即使這會引發丈夫的嫉妒。這不是簡單的對錯,而是人類情感與慾望在社會框架下的扭曲與碰撞。那不是教訓,只是赤裸裸的呈現。
克萊兒: 書中有兩篇故事以動物為視角:《跳蚤回憶錄》(Egy bolha emléklapjai)和《金絲雀回憶錄》(Egy kanári memoirjai)。這兩篇尤其引人入勝。為何選擇跳蚤和金絲雀?牠們的視角為您的故事帶來了什麼?
古斯塔夫·勞卡: (沉思了一下)動物,特別是這些與人類生活如此貼近的動物,它們的視角是獨特而純粹的。跳蚤寄生於人類,移動於不同的「宿主」之間,牠見證了各色人等的私密時刻,聽到了他們在無人時的低語和秘密。牠的生存邏輯直接而殘酷,與人類複雜的社會行為形成了鮮明對比。金絲雀呢?牠被人類關在籠子裡,看似安全,但牠的命運完全取決於人類的情感和決定。牠唱歌取悅主人,見證主人的愛恨情仇,最終卻可能因為人類的無常而被拋棄或遺忘。
克萊兒: 牠們的「回憶錄」,似乎揭示了人類世界中隱藏的真實和脆弱?
古斯塔夫·勞卡: 正是。跳蚤看到的是人類的肉體和秘密,沒有社會地位、沒有虛榮心,只有最原始的生存與慾望。金絲雀則感受到人類情感的波動,牠的悲喜與主人的情緒同步,卻對背後的原因一無所知。透過牠們的眼睛,人類的行為有時顯得可笑,有時顯得可悲。牠們沒有人類的道德包袱,牠們的觀察更為直接,也更為尖銳。這是一種間接的諷刺,不是嗎?那些我們人類自以為重要的東西,在跳蚤看來,也許只是一塊更肥沃的「土地」;在金絲雀聽來,只是另一種需要學會模仿的「旋律」。
克萊兒: 《特蕾莎》(Teréz)和《扎姆-米迪》(Zam-Midi)這兩篇故事,都描繪了女性在愛情中的悲劇結局,甚至以死亡告終。特蕾莎在婚禮當天逃離卻被丈夫槍殺,扎姆-米迪則為愛人殉情。這些故事是否反映了當時女性在情感和社會地位上的困境?
古斯塔夫·勞卡: (眉頭微鎖,語氣變得有些沉重)女性的困境,在任何時代都存在,只是形式不同。在我的時代,婚姻往往是家族或經濟的決定,個人情感常常要讓步。特蕾莎的故事,就是這種體制下個人意志與社會壓力、與既定命運的劇烈衝突。她試圖逃離,但社會的規則和男性的佔有欲將她逼入了絕境。扎姆-米迪的故事,雖然背景有些異域色彩(她是非洲女僕),但她的悲劇是普世的——為愛奮不顧身,卻最終無法逃脫命運或社會偏見(文中有暗示她是「非洲之子」,與歐洲人的愛情是「死亡」)。她們的死,不是為了浪漫,而是現實無情壓迫下的絕望反抗,或者說是對抗無望現實的最終選擇。
克萊兒: 在《月光下的散步》(Séta a holdvilágnál)中,您描寫了一位算命師提吉利·博裡(Tigili Bori),以及她與各色人等之間的互動。這篇故事帶有魔幻或迷信的色彩,與其他現實主義的故事有些不同。您對迷信或超自然現象有興趣嗎?
古斯塔夫·勞卡: (再次露出那抹微笑)迷信?也許。但更多的是對「預言」本身的諷刺。人們總是想知道未來,想找到捷徑,想通過某種神秘的力量來改變命運或滿足私欲。算命師提吉利·博裡,她或許有幾分洞察人性的本領,但她的預言更多是基於她對來訪者的觀察和對社會常態的理解。而那些尋求她幫助的人呢?他們要麼想知道秘密,要麼想控制情感,要麼想不勞而獲。故事中,她揭示的所謂「秘密」,其實都是人性中常見的貪婪、不忠和算計。那不是超自然,那是人性赤裸裸的呈現,只是人們需要一個「預言者」來告訴他們這個殘酷的事實。這篇故事更多是對當時社會中普遍存在的迷信心理和人們對未知命運的焦慮的諷刺。
克萊兒: 您的敘事風格獨具特色,時常跳出來直接對讀者說話,或插入個人評論,例如在《方便婚姻》和《跳蚤回憶錄》中尤其明顯。您為何選擇這種打破第四面牆的方式?
古斯塔夫·勞卡: (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文學,在我看來,不應該只是冷冰冰地講一個故事。作者是有觀點的,是有情感的,是有話想對讀者說的。我筆下的世界,雖然是以故事的形式呈現,但它更是我對這個世界、對人性的思考。直接與讀者對話,就像是在一個沙龍裡,我拿起一杯酒,對大家說:「看哪,這就是我今天看到的荒謬!」或者「關於這一點,我想提醒你們……」這拉近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也讓我的諷刺和評論更加直接有力。這不是炫技,這是作者內心對話的自然流露,也是對讀者智識的信任——信任他們能理解我話語背後的深意。
克萊兒: 您的故事語言(即使透過翻譯,也能感受到原文的風格)有時會使用一些不太尋常的描述或比喻,例如在《伊內茲,或艾斯特雷馬杜拉的愛情》中描述人物外貌;在《方便婚姻》中描述身體狀況或人物動態。這些是您刻意為之的風格嗎?
古斯塔夫·勞卡: (點點頭)是的。我力求用精準且有力的語言來「雕刻」我的場景和人物。避免陳詞濫調,尋找能夠瞬間抓住讀者注意力、或能更準確傳達人物內在特質的詞句。誇張?也許有,但誇張有時是為了凸顯真實。那些奇特的比喻,是為了讓讀者腦海中立刻浮現一個鮮活甚至有些怪誕的形象,而不是一個模糊的概念。我的目標不是讓讀者「知道」人物長什麼樣,而是讓他們「看見」他們,甚至感受到他們的氣息和內心。
克萊兒: 書中的結局常常出人意料,甚至有些突兀,許多故事並沒有給出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圓滿或清晰的結尾,例如《金絲雀回憶錄》的最後一句「...和...」,留下了未完成的懸念。這也是您風格的一部分嗎?
古斯塔夫·勞卡: (再次露出那抹難以捉摸的微笑)生活本身有多少時候是「圓滿」的呢?故事往往只是生活的一個切片。我呈現了這個切片,揭示了其中的荒謬或悲劇,但我認為沒有必要為它強加一個整潔的結尾。有些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或者可能發生,然後呢?生活繼續,新的故事開始。留下一些空白,讓讀者自己去思考,去感受那份不確定性,或許比給出一個標準答案更為真實,也更符合「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這個主題。那未完成的結尾,也許正是作者對讀者拋出的最後一個,無聲的問題。
克萊兒: 這本書出版於1858年,當時匈牙利正處於奧地利統治下。這種時代背景是否以某種方式體現在您的故事中?例如對權力、官僚或社會階層的諷刺?
古斯塔夫·勞卡: (語氣變得有些嚴肅,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鋒芒)當然。作為一個記者和作家,我無法脫離我所處的時代。雖然我沒有直接寫作政治評論(或者說,我的政治評論隱藏在故事裡),但社會氛圍、權力結構、人際關係中的壓迫與順從,這些無處不在。官僚的嘴臉(《博物館的樣本》中那個年老的 táblabírája),對財富和地位的追逐,人與人之間的算計和欺騙……這些不都是那個時代,或者說任何時代,在特定社會壓力下的產物嗎?我的諷刺,指向的是普遍的人性弱點,但它們在當時的社會土壤裡,自然生長出了特定的形態。讀者可以從中看到人性的普遍性,也可以看到那個時代的特殊性。
克萊兒: 勞卡先生,與您對話真是受益良多。您的故事看似輕鬆幽默,實則蘊含著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和對社會的尖銳批判。感謝您為我們打開了這扇窗戶,讓我們得以一窺19世紀匈牙利社會的面貌,並反思跨越時代的人性共通之處。
古斯塔夫·勞卡: (緩慢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雨景)我的作品,如果能讓讀者在片刻的娛樂後,能稍微停下來,思考一下自己,思考一下身邊的世界,那我的筆就沒有白費。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戲,一場充滿喜劇和悲劇的荒誕劇。我只是盡力把我在觀眾席上看到的,用我的方式記錄下來。
(他轉過身,再次對我露出那抹難以捉摸的微笑)這次對談,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已發生的與可能發生的」吧。感謝你的到來,未來的訪客。願你筆下的世界,也能捕捉到屬於你們時代的,那獨特的荒謬與光芒。
(窗外的雨聲似乎漸漸變小,煤油燈的光芒在壁爐的光影中閃爍,我的身影也隨之淡去,將勞卡先生獨自留在他的書房,與他的故事和筆記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