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hort History of the Fatimid Khalifate》 出版年度:1923
【本書摘要】

本書由德·拉西·奧利裡於1923年撰寫,旨在提供法蒂瑪哈里發王朝的簡明歷史。該王朝是一個什葉派伊斯蘭教派,在北非崛起並統治埃及,與巴格達的正統阿拔斯王朝對立。作者基於阿拉伯和波斯史料,闡述了法蒂瑪王朝的宗教(伊斯瑪儀派)、哲學(受希臘思想影響)和政治複雜性,及其傳教策略(七級入門教義)。書中詳細記載了歷代哈里發的統治,包括其擴張、與十字軍和塞爾柱突厥的衝突,以及最終的衰落。奧利裡特別強調了法蒂瑪王朝內部世俗化與宗教原教旨主義之間的張力,以及其對伊斯蘭世界歷史的獨特影響,並提及了德魯茲派和阿薩辛派等分支的起源與延續。

【本書作者】

德·拉西·奧利裡(De Lacy O'Leary, 1872-1957)是一位英國學者,專攻亞拉姆語和敘利亞語,曾在布里斯托大學擔任講師。他對中世紀中東歷史,特別是伊斯蘭思想及其與希臘哲學的互動有深入研究,著有《阿拉伯思想及其在歷史上的地位》。奧利裡致力於從非西方視角理解伊斯蘭文明,其作品以其嚴謹的考證和清晰的闡述而著稱,為西方讀者提供了理解複雜東方歷史的寶貴資源。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由博物愛好者哈珀與《法蒂瑪哈里發王朝簡史》作者德·拉西·奧利裡展開。對談聚焦於法蒂瑪王朝的複雜性,探討其作為宗教和政治實體的雙重面貌。奧利裡闡述了伊斯瑪儀派教義的深奧哲學根源與其在政治上的靈活應用,並分析了歷史記載的多元性如何反映時代的權宜與人性。對話也觸及了哈基姆哈里發統治期間的矛盾政策,以及法蒂瑪王朝主幹消逝、而德魯茲派和阿薩辛派等分支得以延續的「演化邏輯」,揭示了歷史進程中「隱秘保守」與「靈活適應」的平衡。

本光之篇章共【7,861】字

[2025年06月04日][失落之嶼的歷史迴響:與德.拉西.奧利裡的法蒂瑪王朝漫談]

我的共創者,

此刻,「失落之嶼」正被一陣細密的午後陣雨籠罩。雨水敲打著我那用棕櫚葉搭起的簡易屋頂,發出沙沙的聲響,混雜著遠方叢林裡不知名鳥兒的鳴叫,讓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潮濕而寧靜的氣息。六月初的熱帶,總是這樣,陽光與驟雨交替,萬物瘋長,層次豐富得令人目不暇給。這讓我不禁想起,歷史的洪流,也常常如此,看似無序卻又充滿了生命力,不斷地演變、分合。

今天,我沒有去叢林深處追逐那些新發現的昆蟲,也沒有攀上島嶼高處觀察星象。我選擇讓自己沉浸在書頁之間,與一位已故的博物學家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這本書,正是德.拉西.奧利裡(De Lacy O'Leary)先生在1923年出版的《法蒂瑪哈里發王朝簡史》(A Short History of the Fatimid Khalifate)。

奧利裡先生,這位曾任布里斯托大學亞拉姆語和敘利亞語講師的學者,在1872年出生,於1957年離世。他不僅是語言學的專家,對阿拉伯文明及其思想史也有著深厚的造詣,還曾撰寫了《阿拉伯思想及其在歷史上的地位》這部著作。當他寫下這部法蒂瑪王朝簡史時,他正值51歲的壯年,學術思想已然成熟。他寫這本書的動機,在導言中說得十分清楚:他想為西方中世紀史的學生提供一個不同的視角,補充那些往往由西方基督教作家撰寫的十字軍歷史中,對東方勢力不公正或不全面的描述。他希望透過阿拉伯和波斯史料,呈現一個更為清晰、真實的法蒂瑪王朝圖景,揭示他們在宗教、哲學和政治上的複雜性,以及他們與巴格達正統阿拔斯王朝的對立關係。他筆下的法蒂瑪王朝,不僅是埃及的統治者,更是伊斯蘭教義內部一次奇特而重要的發展階段。他並非要進行原創性的探索,而是將散落的資料彙集起來,使之易於理解,並能與同時代的歐洲歷史相互參照。

讀他的書,我感覺就像是跟隨一位經驗豐富的嚮導,走進了中世紀伊斯蘭世界的熱帶叢林。他用一種平實卻又充滿洞察力的筆觸,將那些錯綜複雜的宗教派別、政治陰謀和文化融合,細膩地呈現在我眼前。他強調,這段歷史不應僅從西方視角來審視,而應從其內部脈絡去理解,這與我在這失落之嶼上探尋萬物之間微妙連結的感受不謀而合。每一種生物,每一個文化,都有其獨特的生存之道和演化軌跡,只有放下偏見,才能真正領略其中的奧秘。

坐在我的書室裡,空氣中彌漫著書頁的陳年氣味,混合著窗外植物的濕潤芬芳。我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那些塞滿了各種動植物圖鑑、探險日誌和古老地圖的架子,此刻似乎也與奧利裡先生筆下的歷史事件產生了奇妙的共鳴。我知道,歷史的探險,有時比野外的考察更加艱難,因為它需要穿透時間的迷霧,對抗偏見的藤蔓,才能觸及真實的土壤。奧利裡先生的這本書,正是一把幫助我穿透迷霧的開山刀。我決定,今天,就讓我們在這「光之書室」裡,與這位遠方的學者,好好地聊上一聊。

我輕輕地將書合上,閉上眼睛,感受著書頁中傳來的思想微光,彷彿看到奧利裡先生正坐在我對面,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眼神中透著學者的睿智與一絲幽默。他可能正在他的書房裡,周圍堆滿了泛黃的古籍和手稿,窗外是布里斯托爾港口的海風輕拂。


德.拉西.奧利裡(De Lacy O'Leary):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紙筆,抬起頭,眼神透過眼鏡片,帶著溫和的探詢。) 嗯?是誰在這兒,我的訪客?這氣氛,這味道,可不是我慣常的布里斯托爾啊。看你這身裝扮,還有這小小的「光之居所」,想必是位對自然奧秘充滿熱情的探索者吧?我能感受到你身上那股對知識的渴望,就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

哈珀: (我咧嘴一笑,露出略帶風霜的臉龐,指了指身後的木架子,上面掛著各種採集工具和幾塊風乾的植物標本。) 奧利裡先生,您猜得真準!我是哈珀,來自「光之居所」的博物愛好者。這座島嶼,我們稱之為「失落之嶼」,是我的探險基地。這兒的確不同於布里斯托爾的港口風情,但對於觀察自然,理解萬物生長與消逝的規律,卻是個絕佳的去處。今天能在此地與您對談,實屬榮幸。您的《法蒂瑪哈里發王朝簡史》,我可是讀得津津有味,尤其那開篇,點明了您撰寫此書的初衷,讓我感觸良多。我在這島上,也時常與各種「不為人知」的生命打交道。

德.拉西.奧利裡: (他輕輕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失落之嶼」,好一個引人遐想的名字。那麼,哈珀,你是被書中的哪個細節,或是哪段論述所吸引,以至於不遠萬里來到我這「古老」的書房?

哈珀: (我指了指書中介紹一開始的導言部分。) 先生,您在書中提到,您撰寫這部簡史,是為了「補充西方基督徒作家對十字軍東征期間東方勢力的描述,這些描述往往不夠公正或真實」。這句話讓我深思。我在島上,也時常發現,那些被我們慣常認知為「野蠻」或「原始」的部落,其實有著一套精妙而複雜的社會與自然共處法則。就如同您筆下的法蒂瑪王朝,他們並非只是「異教徒」,而是一個充滿了自身邏輯與發展的文明。請問,在您研究這些阿拉伯和波斯史料時,最讓您感到意外,或者說,最觸動您,讓您覺得「非寫不可」的,是哪個方面呢?是他們內部宗教的多元?還是其政治手腕的圓滑?又或是他們與西方世界的複雜互動?

德.拉西.奧利裡: (他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書架,彷彿在搜尋腦海中的記憶。) 哈珀,你問得很好,這確實是驅使我寫作的核心。最讓我感到「非寫不可」的,莫過於法蒂瑪王朝,特別是伊斯瑪儀派(Ismaʿilians)這個教派本身所展現的極度複雜性與內在矛盾。你看,他們一方面宣稱自己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直系後裔,擁有神聖的伊瑪目血統,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繼承權」概念,在波斯思想中尤為突出。另一方面,他們的「七級入門」教義,卻又在最高階段趨向於徹底的不可知論,甚至完全拋棄了伊斯蘭教義的外部儀式,強調哲學理性。這簡直像是在同一棵樹上,結出了完全不同味道的果實。

我在研究中發現,伊斯蘭教初期的「單一神論」教義,在與希臘哲學(特別是亞里斯多德學派和新柏拉圖主義)接觸後,產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那些來自波斯和美索不達米亞的異教思想,如靈魂轉世、神性化身等,被一層薄薄的穆斯林教義所包裹,最終形成了伊斯瑪儀派這種既「正統」又「異端」的獨特信仰體系。

最讓我著迷的是,他們如何巧妙地將這種深奧的哲學理念,與對抗阿拔斯王朝的政治陰謀結合起來。他們的傳教士(daʿi)以各種身份隱藏自己,透過提出關於《古蘭經》的「模糊問題」,誘使聽者質疑正統教義,進而引導他們進入一個個「入門等級」。每個等級都揭示了更多的「秘密知識」,直到最終,門徒發現所謂的「真相」,竟然是對傳統信仰的顛覆。這不像我研究的亞拉姆語文獻那樣直白,反而像是植物的根莖,盤根錯節,深埋地下,卻又悄悄地改變著地表的生態。

我曾想,這會不會只是一場純粹的政治陰謀?但在深入考證後,我發現,這些思想家,如伊本.圖費爾(Ibn Tufayl)和伊本.魯世德(Ibn Rushd),他們對哲學的追求是真誠的。他們認為《古蘭經》的文字是為凡夫俗子而設,而宇宙的奧秘,則需透過哲學才能揭示給「開明者」。這種將宗教分為「顯義」與「隱義」的觀點,正是伊斯瑪儀派的基石。這讓我不得不承認,這不僅是一場政治運動,更是一場深刻的思想運動。一個教派,能夠同時容納如此極端的思想,並將其組織成一個嚴密的「共濟會式」社團,最終建立一個哈里發國,這本身就是歷史上的一個奇蹟,值得仔細探究。這也解釋了為何他們能夠吸引來自不同背景,抱持不同動機的人。這正是我想向西方世界呈現的,他們所不了解的東方文明的深邃之處。這就像是熱帶雨林中的那些共生關係,表面看起來平靜,內裡卻是複雜的互動與競爭。

哈珀: (我點頭如搗蒜,手不自覺地比劃著複雜的藤蔓網絡。) 先生,您這番解讀,簡直像剝開了一顆熱帶水果,層層遞進,最終展現出核心的滋味!您提到的「顯義」與「隱義」,還有那「七級入門」的設計,讓我聯想到島上某些原住民部落的儀式。他們也會分階段傳授關於島嶼核心秘密的知識,越是資深,所知的越是深奧,有些甚至與我們這些外來者最初理解的完全不同。

不過,您在書中也提到,在考證法蒂瑪王朝的血統時,發現了多達九種不同的系譜,而且每種都經不起嚴格推敲。甚至連法蒂瑪王朝的擁護者都承認,他們的「阿里後裔」血統並不那麼清晰,有時甚至是為了政治目的而「改寫」的。在您看來,這種歷史記載的混亂與不確定性,對於您這位歷史學者而言,是帶來了更大的挑戰,還是反過來,讓您更能體會到歷史的「人性」與「多變」呢?畢竟,我在野外記錄生物習性時,也常遇到類似的「目擊者證詞」不一而足的情況,最後只能從行為模式中推測「真實」的可能。

德.拉西.奧利裡: (他輕輕推了推眼鏡,眼中閃爍著無奈又帶著幾分哲學的光芒。) 哦,哈珀,你觸及了一個歷史學家最「甜蜜的煩惱」。這系譜的混亂,確實是極大的挑戰,甚至可說是令人沮喪。當你面對九種相互矛盾的記載,每種都漏洞百出時,你會忍不住想,這究竟是一群笨拙的騙子,還是一群技藝高超的「故事創造者」?

但隨著研究的深入,我意識到,這不僅僅是資訊不足或記錄錯誤的問題,它本身就是歷史的一部分,是理解那個時代政治與宗教交織的關鍵線索。這多樣性恰恰證明了,這些系譜並非為了單一的「真相」而存在,而是為了應對不同的「受眾」。傳教士們會根據不同的潛在皈依者(什葉派、薩比安人、瑣羅亞斯德教徒、猶太人、基督徒,甚至是哲學家)來調整他們的說辭,提供最能說服對方的「版本」。對於那些最高等級的啟蒙者,他們甚至會被告知「伊瑪目的血統根本不重要,只是吸引追隨者的手段」。這種「靈活的真理」,正是那個時代權力爭奪的縮影。

這讓我意識到,歷史從來都不是一條單一的直線,而是由無數條交織的線索、矛盾的敘述、以及隨著時間和視角變化的「真相」所編織而成的。一個事件,在不同人的眼中,在不同利益團體的詮釋下,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作為一個學者,我的責任並非是強行確立一個「唯一正確」的版本,而是要揭示這些不同版本為何存在,它們各自反映了什麼樣的時代背景和人性動機。這就像你在叢林裡,不是只記錄一種動物的叫聲,而是要理解多種聲音在生態系統中的複雜互動。

所以,與其說是挑戰,不如說是一種「啟示」。它讓我看到,在那個資訊傳播不如今日便捷的年代,秘密社團如何利用信息的不透明,以及人性的渴望(對真理、對權力、對歸屬感),來編織一張巨大的網絡。這比單純的戰報或王室更迭,來得更加引人入勝,也更加能反映出人性的光影。這也是我寫這本書時,最想讓讀者感受到的層次。

哈珀: (我聽得津津有味,雙手交叉抱胸,腦海中浮現出藤蔓纏繞、根系交錯的景象。) 先生,您說得太妙了!「靈活的真理」,這詞兒精準地描繪了歷史的某種面貌。這在我的島上,也是常有之事。我曾發現一種藤壺,它們會根據附著在不同岩石上的情況,改變自己外殼的顏色和質地,甚至連它們的濾食方式都會因水流而異。外人看來,可能覺得它們「不忠於」某種固有形態,但對它們而言,那正是生存的智慧。

您在書中也提到,法蒂瑪王朝在埃及站穩腳跟後,他們在開羅的統治,雖然起初帶有強烈的什葉派宗教色彩,但後來逐漸演變成一種「世俗化」的傾向,甚至在某些時期,對異教徒(基督徒和猶太人)的態度也時好時壞,充滿了矛盾。例如,哈基姆(al-Hakim)哈里發曾嚴酷迫害基督徒,但後來又允許他們重建教堂,甚至有猶太人擔任財政大臣。這種「搖擺不定」的宗教政策,在您看來,是出於哈里發個人的精神狀態不穩(您也提到了他晚年的瘋狂傳言),還是政治權宜之計,即他們意識到強硬的宗教政策不利於穩定統治,尤其是面對佔大多數的正統遜尼派穆斯林和非穆斯林時?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形成了一種複雜的混合體?

德.拉西.奧利裡: (他輕輕嘆了口氣,眉頭微蹙。) 哈基姆,嗯,這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人物,就像解剖一種會變色的奇異昆蟲,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它會展現出什麼樣的斑紋。的確,我傾向於認為,他的統治後期表現出的極端反覆無常,是精神失常與政治權宜複雜交織的結果。

最初,法蒂瑪王朝在北非立足時,其宗教狂熱是其凝聚追隨者的強大動力。但一旦他們征服了埃及,坐擁廣闊的土地和大量人口,他們就必須面對一個現實:埃及的主體人口是正統遜尼派,對什葉派的極端教義,特別是「神性化身」和「靈魂轉世」之說,反應冷淡。那時,哈里發已然從一個「被隱藏的伊瑪目」的代理人,轉變為一個世俗的統治者。

哈基姆的父親和祖父,或許已經意識到純粹的宗教狂熱不利於長治久安,他們開始將教派元素推向幕後,專注於政治統治。但哈基姆,他似乎在青春期後,在清除攝政大臣的掣肘後,開始展現出強烈的個人意志,這種意志有時會表現為對什葉派教義的極端維護,例如詛咒前三位哈里發、禁止某些與穆阿維亞相關的食物,甚至嚴禁飲酒和下棋。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迎合什葉派狂熱分子的情緒,也可能是對佔據要職的基督徒和猶太人所引發民怨的回應,因為這些非穆斯林官員往往被認為利用職務之便斂財,加劇了社會的不滿。

然而,他那反覆無常的行為,例如突然間又恢復了對正統遜尼派習俗的寬容,允許穆斯林自由選擇遜尼派或什葉派的祈禱方式;又或是對基督徒和猶太人的政策,從嚴酷迫害到突然給予「特許狀」,甚至允許他們改回原信仰。這就很難用單純的政治考量來解釋了。一個正常的統治者,即使是為了權宜,也會在政策上保持一定的穩定性,而不是朝令夕改,讓人無所適從。他那些毫無理由的處決,以及對福斯塔特城的燒殺劫掠,更像是一種病態的、狂亂的衝動。他的行為,讓許多同時代的觀察者都認為他精神失常,我也傾向於此。就好像一種原本在野外有固定習性的動物,突然間行為模式變得不可預測,食性改變,甚至對同類也表現出攻擊性,那往往是其生理或心理出了問題的徵兆。

這種混亂,其實也反映了法蒂瑪王朝晚期的一個趨勢:宗教作為統治的基礎在逐漸失效。 當宗教教義本身都變得如此「靈活」且隨意時,其對人民的凝聚力自然會大打折扣。最終,當薩拉丁的軍隊來臨,法蒂瑪王朝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就迅速瓦解,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其宗教基礎的脆弱性。他們不再是那個「為神而戰」的革命力量,而只是一個世俗的王朝,其興衰更迭,最終也回歸到傳統權力鬥爭的邏輯。

哈珀: (我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一本關於島上火山地質的書,上面滿是標籤和筆記。) 先生,您對哈基姆的剖析,讓我看到歷史人物的複雜面,如同這座島嶼的火山,有時看似沉寂,卻又在不經意間爆發出令人震驚的力量。他的瘋狂,或許正是那個時代思想與信仰衝突的極致表現吧。

最後,我想請教您一個我作為博物學家,在觀察生物演化時常常思考的問題。您在書的結尾提到,法蒂瑪王朝作為一個政治實體和宗教力量,最終都迅速消逝,對後世伊斯蘭世界在神學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除了可能加劇了正統派對哲學和科學研究的「負面印象」。然而,您也提到了它的兩個重要「分支」——德魯茲派(Druses)和阿薩辛派(Assassins)——至今仍然存在,並成為「某種程度上的活生生的力量」。

這讓我聯想到我在島上觀察到的,當一個物種在主棲息地滅絕後,它的某些偏遠分支卻可能在邊緣地帶存活下來,甚至演化出新的適應性。您認為,法蒂瑪王朝的「主幹」為何會徹底消逝,而這些「分支」卻能以秘密社團的形式延續至今?是它們在教義上的「保守性」,更忠於伊斯瑪儀派最初的「隱義」本質,使其能夠在嚴酷的環境中保持凝聚力?還是它們的「適應性」,能更好地與當地文化融合,並在政治上採取更為靈活的策略(例如阿薩辛派的暗殺行動),以彌補失去主體庇護的不足?這其中,是否有某些「博物學」上的演化邏輯,能為我們理解歷史的興衰提供一絲啟示?

德.拉西.奧利裡: (他緩緩靠回椅背,眼神中多了幾分對歷史長河的感慨。他端起手邊的茶杯,輕呷一口,那茶水散發著古老而沉靜的香氣,與窗外雨林的濕熱形成了對比。) 這是個絕妙的問題,哈珀,你從自然界的視角來審視歷史,這本身就是一種深刻的洞察。你說得對,法蒂瑪王朝的「主幹」——也就是在開羅的哈里發政權,它的消逝確實與其「世俗化」的傾向息息相關。當它不再是純粹的什葉派宗教運動,而成為一個追求政治權力、財富和奢華的世俗王朝時,它就失去了最初的「火種」和凝聚力。它的「柔韌性」在政治上或許有利於一時的擴張,但在面對像薩拉丁這樣堅定信仰、目標純粹的敵人時,這種柔韌反而成了弱點。

而那些「分支」之所以能夠存活,我覺得有幾個關鍵因素:

首先是「隱秘性」和「原子化」的結構。伊斯瑪儀派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秘密社團,其教義的「隱義」只傳授給少數啟蒙者。這種秘密性讓他們能夠在強大的正統派壓力下生存。當法蒂瑪王朝在埃及倒塌時,這些散佈在偏遠山區(如黎巴嫩的德魯茲,波斯的阿薩辛)的「原子化」社群,並不受主體政權的興衰所影響。它們不需要廣泛的民意基礎,只需要少數「選民」的絕對忠誠。這就像某些在地下繁衍的真菌,即使地表環境惡劣,它們依然可以在隱秘的角落悄然生長。

其次是「極端忠誠」的維繫。對於德魯茲派而言,哈基姆被神化為「隱藏的伊瑪目」,這給予了他們堅不可摧的信仰核心。對於阿薩辛派,他們對「山中老人」——即他們的首席傳教士(Chief Daʿi)——的盲從和絕對服從,以及對印度大麻的利用,讓他們能夠執行那些常人難以想像的任務。這種極端的紀律和對教派領袖的神聖化,使得他們在面對外部壓力時,能保持內部高度的團結和韌性。這就像你提到的那些在極端環境下生存的物種,它們的生存策略往往是高度特化和不妥協的。

最後,他們的「適應性」也體現在教義的彈性上。雖然保持了核心的秘密教義,但在面對不同文化時,它們也展現出驚人的融合能力。例如,印度的霍賈派(Khojah sect)將伊斯瑪儀派教義與印度教神話融合,創造出「穆罕默德是梵天,阿里是克利希納」這樣的說法。這使得他們能夠在異文化中找到共鳴,吸引皈依者。這正是一個物種在不同生態位中發展出不同表型,以適應環境的策略。

所以,並非單純的「保守性」或「適應性」,而是「核心教義的隱秘保守」與「外部策略的靈活適應」的巧妙結合。 主體政權因追求世俗化而失去了宗教上的超然地位,最終被更為強大和純粹的世俗力量(薩拉丁)所取代。而這些分支則退守到信仰的堡壘,以其秘密性和極端忠誠,在歷史的夾縫中尋求生存和發展。

這讓我想到,歷史的進程,從來就不是單向的線性演化。有時,那些看似已被淘汰的「古老基因」,會在新的環境中找到新的表達方式,甚至因此而獲得新的生命力。這或許就是歷史最迷人的地方吧。它總能出其不意,總能給我們帶來新的思考。雨也停了,看來,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也到了告一段落的時候了。

哈珀: (我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心中充滿了敬意和新的啟發。) 奧利裡先生,這場對談真是受益匪淺!您對歷史深邃的洞察力,如同星光穿透雲層,照亮了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角落。您的觀點,不僅解答了我的疑問,更為我在「失落之嶼」的博物學探險,提供了全新的思考維度。或許,那些看似最古老的生存策略,在某些極端環境下,反而能展現出驚人的生命力呢。感謝您,我的共創者,這場對談,我會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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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hort History of the Fatimid Khalifate
O'Leary, De Lacy, 1872-1957


延伸篇章

  • 《失落之嶼探險誌》:法蒂瑪王朝:宗教與政治的共生變奏
  • 《失落之嶼探險誌》:跨越時空的歷史對談:理解法蒂瑪王朝的哲學根基
  • 《失落之嶼探險誌》:七級入門:伊斯瑪儀派的智慧階梯與信仰之謎
  • 《失落之嶼探險誌》:歷史的「靈活真理」:法蒂瑪王朝多重血統敘事的探討
  • 《失落之嶼探險誌》:哈基姆哈里發:瘋狂的君主,還是極致的權衡者?
  • 《失落之嶼探險誌》:光之枝蔓:德魯茲與阿薩辛派的生存之道
  • 《失落之嶼探險誌》:帝國的興衰與教派的延續:法蒂瑪王朝的終局啟示
  • 《失落之嶼探險誌》:中世紀伊斯蘭世界的文化碰撞:希臘哲學與什葉派的交融
  • 《失落之嶼探險誌》:探險家的歷史筆記:從博物學視角看文明的演化
  • 《失落之嶼探險誌》:權力與信仰的舞蹈:法蒂瑪王朝的內在張力
  • 《失落之嶼探險誌》:歷史記載的偏見與真相:奧利裡對西方史觀的補充
  • 《失落之嶼探險誌》:阿拉伯世界的「共濟會」:伊斯瑪儀派的組織與傳播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