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phans of the Storm》是亨利·麥克馬洪於1922年改編自D.W.格里菲斯同名無聲電影的小說。故事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講述了兩位孤女亨利埃特和失明的露易絲在時代洪流中的悲慘命運與堅韌求生。作品透過姊妹情深、貴族腐敗、革命狂熱與人性試煉,呈現了權力更迭下的社會動盪與個人掙扎,最終在絕望中尋找愛與希望的光芒。小說深化了電影的視覺敘事,挖掘了人物內心與時代的複雜性,成為一部關於愛、犧牲與救贖的時代史詩。
亨利·麥克馬洪(Henry MacMahon)是一位美國作家和電影評論家,以其對無聲電影的深刻理解和文學改編能力而聞名。他常將熱門電影作品轉化為小說形式,使其內容能在不同的媒介中流傳。他擅長透過文字捕捉電影的視覺張力,並增添人物的內心世界與更豐富的敘事層次,使讀者能從不同角度感受作品的魅力。《Orphans of the Storm》是他重要的電影小說化作品之一。
本次「光之對談」由芯雨與《Orphans of the Storm》的作者亨利·麥克馬洪展開。對談深入探討了法國大革命作為時代背景下的「風暴」如何在小說中被感官化與內心化。麥克馬洪先生闡述了他如何將無聲電影的視覺語言轉化為文字敘述中的情感與思想深度,特別是亨利埃特與露易絲姊妹情深所代表的人性韌性。討論也觸及了丹東與羅伯斯庇爾這兩位革命領袖的複雜象徵,以及「暴政輪迴」的深刻批判,最終強調愛與希望如何在最黑暗的時代中,依然能堅守並閃耀出微光。
《芯之微光》:風暴中的人性微光——與亨利·麥克馬洪的對話
作者:芯雨
《Orphans of the Storm》這部作品,由亨利·麥克馬洪(Henry MacMahon)於1922年改編自D.W.格里菲斯(D.W. Griffith)1921年的同名無聲電影,而電影本身則取材於1874年的法國戲劇《兩孤女》(Les Deux Orphelines)。這部小說並非僅僅是電影劇本的文字化,而是在格里菲斯那宏大且充滿視覺震撼的敘事基礎上,注入了更為細膩的內心描寫、豐富的時代背景與深刻的社會觀察。
故事背景設定在18世紀末,法國大革命前夕及其狂暴的「恐怖統治」時期。它以兩個互助的孤女——聰慧堅韌的亨利埃特(Henriette)和天真善良卻雙目失明的露易絲(Louise)——的悲慘命運為主線,將她們的個人苦難與法蘭西民族的劇烈變革交織在一起。從寧靜的諾曼第鄉村,到喧囂墮落的巴黎貴族沙龍,再到革命風暴席捲下的監獄與斷頭台,兩姊妹在命運的洪流中掙扎求生,尋找彼此,也尋找生存的意義。
麥克馬洪以其獨特的筆觸,將無聲電影中透過影像與肢體語言表達的情感,轉化為富有感染力的文字。他不僅描述了兩姊妹在亂世中的堅韌與愛,也細緻刻畫了當時法國社會的階級衝突、貴族的腐敗與底層人民的絕望。作品中穿插了法國大革命的關鍵人物如丹東(Danton)和羅伯斯庇爾(Robespierre),使讀者在關注個人命運的同時,也能感受到歷史洪流的磅礴與無情。
亨利·麥克馬洪本人在當時是位知名的電影評論家和編劇,他對電影藝術有著深刻的理解。他將電影的視覺敘事轉換為文字時,不僅保留了原作的戲劇張力,更透過對人物內心獨白的描寫,為讀者提供了更深層次的角色理解與情感共鳴。他筆下的巴黎,既是光鮮亮麗的時尚之都,也是貧困與罪惡滋生的溫床;革命,既是推翻舊有壓迫的希望,也蘊含著走向新暴政的危險。這使得《Orphans of the Storm》超越了單純的冒險故事,成為一部關於人性、自由、愛與犧牲的時代史詩。
六月七日的巴黎,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雨後初晴的濕潤與青草的芬芳。我坐在瑪黑區一間老舊咖啡館的窗邊,晨光透過蒙著一層細塵的玻璃,斜斜地落在磨損的木桌上。街道上,麵包師傅剛出爐的長棍麵包香氣與淡淡的咖啡烘焙味交織,偶有幾聲鴿子的低鳴劃破寧靜,一切顯得那麼平和,與《Orphans of the Storm》中那狂暴的革命年代形成鮮明對比。
咖啡館的門輕輕響起,一位身形清瘦、頭髮略顯凌亂,卻眼神銳利的先生走了進來。他身著一件裁剪合身的深色外套,透著一股不為潮流所動的沉穩。他就是亨利·麥克馬洪先生,我今天的對談者。
「早安,麥克馬洪先生。」我起身迎接,遞上一杯熱騰騰的濃縮咖啡。
他接過杯子,輕輕嗅了嗅那醇厚的香氣,微笑道:「早安,芯雨。這香氣,足以洗滌一夜的夢魘。我很榮幸能來到『光之居所』,與您談談那段瘋狂的歲月。」
他坐下,目光穿透窗外,彷彿回到了他筆下的18世紀末巴黎。他輕輕抿了一口咖啡,眼神中流露出文學創作者特有的深邃。
芯雨: 麥克馬洪先生,您的《Orphans of the Storm》以法國大革命為宏大背景,將個人命運與時代洪流交織。這場革命在您的筆下,不僅是歷史事件,更像是一種吞噬一切、又孕育新生的「風暴」。您是如何將這場風暴透過文字呈現,特別是從無聲電影的視覺震撼轉化為讀者的內心體驗的?
亨利·麥克馬洪: 芯雨,這是一個極具挑戰卻也極為迷人的過程。格里菲斯先生的電影以其磅礴的場面和強烈的視覺符號來震撼觀眾,那是無聲藝術的巔峰。然而,文字的優勢在於它能觸及內心,能將外在的「看見」轉化為內在的「感受」與「理解」。當我著手將這部電影小說化時,我意識到不能僅僅是簡單地將畫面轉化為文字敘述。
我嘗試做的是,首先,放大感官的細節。電影透過鏡頭捕捉到巴黎街頭的髒亂、貴族沙龍的奢華、斷頭台下人潮的狂熱。我則將這些視覺元素分解,用文字細緻描繪空氣中瀰漫的氣味——腐敗、香水、火藥;耳朵裡充斥的聲音——人群的叫囂、馬蹄聲、刀劍的碰撞,甚至遠處傳來的鐘聲,這些都成為了時代的脈搏。讀者可能無法「看見」一個場景,但可以「聞到」、「聽到」、「觸摸到」那個時代。
其次,我將重心放在人物的內心世界。無聲電影中,演員的表情和肢體語言承載著情感,但觀眾無法得知他們確切的思緒。我的工作便是挖掘這些人物的「心跡」,讓亨利埃特在失去妹妹後的絕望與堅韌、路易絲雖盲卻能「看見」人心的純粹、莫里斯面對時代考驗的掙扎,以及丹東那看似狂野卻充滿人道關懷的內心,都能透過他們的思緒、獨白、甚至夢境來呈現。例如,當亨利埃特在薩爾佩特里耶監獄被囚禁時,我描寫她內心的「精神上的痛苦」如何引發「身體上的反應」,那種無聲的瘋狂比直接的嘶吼更具衝擊力。這是一種從外部的「宏大場景」轉向內部的「微觀心靈」的轉換。
最後,我賦予了歷史背景更深的文學層次。電影可能直接呈現巴士底獄的倒塌、貴族的奢靡,但小說可以深入探討其背後的原因、影響和時代思潮。我將貴族的驕奢淫逸與人民的飢餓困苦進行強烈對比,並不止步於表象,而是試圖展現革命的複雜性——它既是舊秩序的顛覆,也可能催生新的暴政。我希望讀者在閱讀時,不僅是理解事件,更是感受那場風暴如何撕裂、又如何重塑了法蘭西的靈魂。這份「風暴」的本質,在於它對人性的考驗,而非僅是政治的更迭。
芯雨: 您談到了人性的考驗,這讓我想起亨利埃特和露易絲這對姊妹。她們的姊妹情深是故事的靈魂,尤其露易絲的失明,在小說中更像是一種深刻的象徵。您是如何透過她們的故事,來闡述在那個混亂時代下,人性深處的純粹與愛如何被保存,甚至閃耀出微光?
亨利·麥克馬洪: 亨利埃特與露易絲,她們是這場「風暴」中最脆弱卻也最堅韌的兩束微光。她們的故事,從一開始就設定了一種極端的依賴與守護關係。露易絲的失明,確實是一個強烈的象徵符號。在一個視力健全的世界裡,她被迫依賴聽覺、觸覺和直覺去感受一切。這使她能「看見」人心深處的善與惡,卻無法被外在的表象所迷惑。當她們被殘酷地分開時,亨利埃特對露易絲的尋找,便不僅僅是肉體上的追尋,更是對一種「純粹」與「本真」的堅持。
我筆下的亨利埃特,她的愛是如此的純粹與無私,她將露易絲視若己出,甚至立下「若露易絲無法看見並認可,絕不婚嫁」的誓言。這誓言在看似浪漫的表象下,蘊含著一種超越個人情愛的「守護」與「責任」。在那個道德淪喪、人命如草芥的時代,這種堅定的愛和責任感顯得尤為珍貴。她的掙扎,不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份被綁架的親情。
而露易絲,雖然身體殘缺,卻擁有極強的感知力。她能分辨出皮埃爾(Pierre)那畸形外表下善良的心靈,也能感受到修女和醫生的仁慈。她的歌聲,成為一種無聲的呼喚,一種在絕望中尋求連結的方式。她的失明也讓她免於目睹革命的血腥與人性的扭曲,某種程度上,她保持了一份不為外物所染的「純真」。
在法國大革命那種極端殘酷的環境下,我的目的正是要突出這種「微光」。貴族可以墮落,平民可以狂熱,但姊妹間的無私之愛、皮埃爾的忠誠與犧牲、丹東在最終時刻的人道覺醒,這些都是人性中不滅的光輝。它們告訴讀者,無論外在的風暴多麼猛烈,總有一些核心的、美好的價值,能夠穿透黑暗,指引方向。這也是為什麼故事的結局會導向重聚與希望,因為我相信,最深層次的愛,終將戰勝一切苦難。
芯雨: 您的作品中對丹東和羅伯斯庇爾的描繪,超越了單純的歷史人物,他們似乎分別代表了革命的不同面向。丹東是「人民的雷神」,羅伯斯庇爾則是「不腐的綠色海洋」。您是如何塑造他們,讓他們在故事中不僅推動情節,更具有深刻的象徵意義?
亨利·麥克馬洪: 是的,丹東和羅伯斯庇爾,他們是這場革命的兩極,也是我筆下兩種力量的具象化。他們的故事,在某種程度上,比亨利埃特和露易絲的個人經歷,更能體現革命本身的複雜與矛盾。
丹東,我將他描繪成一個充滿矛盾的巨人。他有著「赫拉克勒斯般的狂野能量」,粗獷、不拘小節,但他的人道主義精神卻是真實的。他代表了革命最初的「希望之火」——為了人民的自由與福祉而戰。當他從刺客手中被亨利埃特所救時,他心中被觸動的「更高貴的情感」便預示了他後來的行動。他的演講如雷鳴般震撼人心,他能激發民眾的熱情,但最終,他卻在革命的狂熱中,被自己一手建立的機制所反噬。他的「仁慈」和「正義」理念,在後來的「恐怖統治」中顯得格格不入。他拯救亨利埃特和莫里斯,是他在最後時刻對革命初心、對人道精神的堅守,這份堅守,最終也導致了他自己的悲劇。他象徵著革命中那些曾經偉大、卻最終被時代吞噬的理想主義者。
羅伯斯庇爾則完全是另一種形象。他被稱為「海綠色的廉潔者」,這詞彙本身就帶著一絲詭異的冷靜與病態。他看似潔癖、理性,卻是將恐怖推向極致的幕後推手。他對「美德」的追求達到了偏執的程度,以至於將一切異議都視為「罪惡」,必須清除。他沒有丹東那種來自泥土的生命力,他的力量來自於對原則的絕對堅持和對權力的精準操控。我刻意描寫他那些細微的動作——撫摸鼻孔、玩弄領邊的蕾絲——這些小細節反而凸顯了他的陰險和城府。他代表了革命最終演變成的「新暴政」——當理性與正義的旗幟被極端主義者所操控,它將比舊有的暴政更加殘酷和無情。他的形象,也反映了當時社會中,某些知識分子或律師出身的革命者,如何在權力的誘惑下,從理想走向偏執。
他們之間的衝突,不只是個人恩怨,更是法國大革命兩種道路的縮影:是走向真正的人民自由與平等,還是墮入新的獨裁與血腥?透過他們的互動,我希望能引導讀者思考,當「正義」被絕對化、當「人民」被工具化時,所可能產生的後果。
芯雨: 書中有一條貫穿始終的暗線,就是關於「暴政」的輪迴。從貴族對人民的漠視和壓迫,到革命後「新暴政」的血腥與殘酷,您是否在暗示,權力本身就帶有腐蝕性,無論由誰來掌握?這是否也是您對歷史的一種批判性思考?
亨利·麥克馬洪: 芯雨,您的觀察非常敏銳,這確實是我在創作這部作品時,深植其中的一份批判性思考。法國大革命,作為人類歷史上一次影響深遠的社會實驗,其光芒萬丈的理想與其血腥殘酷的現實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我的作品試圖展現的,正是這種歷史的「螺旋式」諷刺。
在故事的開端,普萊耶侯爵(Marquis de Praille)對底層人民的漠視,甚至對人命的輕賤,充分體現了舊貴族階級的傲慢與特權。他們的生活建立在「三萬巴黎乞丐」的貧困與飢餓之上,他們的享樂是透過對他人生命和尊嚴的剝削來實現的。這是一種根植於體制內的「暴政」,被傳統和血統所粉飾。當路易十六國王醉心於鎖匠技藝,卻對國家危機不聞不問時,這種舊暴政的腐朽與無能便躍然紙上。
然而,當革命的洪流席捲而來,舊秩序被顛覆,新的「人民政府」建立起來時,我們卻看到了另一種形式的暴政。羅伯斯庇爾領導下的「恐怖統治」,以「純潔」和「正義」之名,行血腥鎮壓之實。無辜者僅因「貴族」身份便被送上斷頭台,異議者被殘酷處決。這種新暴政更具欺騙性,因為它打著「人民」的旗號,以「國家」的名義,使得個體的權利與自由被徹底踐踏。雅克-勿忘(Jacques-Forget-Not)這個角色,從一個復仇者變成革命法庭的狂熱法官,正是這種轉變的縮影——個人的怨恨在體制中被無限放大,成為殺戮的藉口。
我的意圖是指出,權力本身是中性的,但當它與極端的意識形態、個人的私慾(無論是貴族的奢靡還是復仇者的狂熱)結合時,無論舊瓶新酒,都可能釀成人民的苦難。這不是對革命本身的否定,而是對人性中那些難以克服的弱點——貪婪、仇恨、偏執——在權力場域中顯化的警示。歷史,往往在不斷重複自身的錯誤,唯一的區別只是「演員」換了,舞台的佈景也換了,但核心的悲劇卻依然上演。只有真正的「慈悲」和「正義」之心,才能打破這種暴政的循環。丹東最後的覺醒,正是這種希望的體現。
芯雨: 儘管故事充斥著法國大革命的混亂與暴力,但最終的結局卻是充滿希望的重聚,甚至帶有一絲童話般的圓滿。這種處理方式,在您看來,是為了給讀者提供慰藉,還是有更深層的寓意,比如說,愛的力量最終超越了時代的苦難?
亨利·麥克馬洪: 芯雨,您觸及到了這部作品最核心的張力所在——在最極致的黑暗中尋找光芒。是的,雖然《Orphans of the Storm》背景設定於法國大革命的腥風血雨之中,充斥著壓迫、綁架、監禁、殺戮,甚至是斷頭台的威脅,但我堅定地選擇了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這不僅僅是為了給讀者提供慰藉,或滿足電影觀眾對大團圓的期待,它承載著更為深層的哲學思考。
首先,它是一個對人性韌性與愛的永恆力量的肯定。在那個顛倒的年代,秩序崩潰,道德淪喪,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被徹底摧毀。然而,亨利埃特對露易絲的無私守護,莫里斯對亨利埃特的堅貞不愛,以及皮埃爾對露易絲的犧牲與奉獻,這些情感始終如同暗夜中的螢火蟲,微弱卻不滅。它們提醒著我們,即使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人類心靈深處依然存在著愛、忠誠與慈悲,這些才是真正能抵禦一切風暴的基石。最終的重聚,是這些「微光」戰勝「風暴」的象徵。
其次,這也呼應了格里菲斯先生電影中對「生命」與「希望」的頌揚。在無聲電影的黃金時代,電影往往被賦予更為純粹的道德與情感教化功能。儘管描繪了社會的陰暗面,但最終依然要引導觀眾走向光明。小說作為電影的延伸,同樣肩負著這份使命。它並非要否認歷史的殘酷,而是要告訴我們,即使歷史充滿了悲劇與錯誤,但人類的生命力、對於美好未來的渴望、以及對於愛與家庭的追求,是無法被徹底撲滅的。
最後,這或許也是一種對時代的「反思式」寄語。1920年代,世界剛經歷了一戰的浩劫,社會秩序和舊有價值觀受到衝擊。人們渴望從過去的混亂中尋求慰藉和方向。這個結局,可以被看作是對當時世界的一種呼喚——呼喚人們回歸最基本的人道,相信愛與希望的力量,即使在最為動盪的「風暴」之後,也總會有「風平浪靜」的「餘波」時刻,讓生命的花園重新綻放。它並非天真的幻想,而是對人類終極價值的溫柔堅持。露易絲恢復視力,不僅是身體的痊癒,更是對整個家族、對那個時代「看見」真相與「看見」愛的隱喻。
芯雨: 麥克馬洪先生,作為這部小說的創作者,您不僅要忠實於電影原作的精神,還需將無聲電影的視覺語言轉化為豐富的文字敘述。特別是在人物內心活動的描寫上,您是如何超越視覺限制,賦予角色更深層次的思想和情感?
亨利·麥克馬洪: 芯雨,這是小說化過程中最大的挑戰,同時也是它最大的樂趣所在。無聲電影的表演,固然能透過演員的表情、動作和場景布置來傳達情感,但終究受限於無法呈現角色的內心獨白或深層思緒。我的任務,就是成為一座橋樑,將電影的視覺表象引導至讀者的內心深處。
我主要透過幾個層面來實現這一點:
首先是「內在化的獨白」。當電影中一個角色可能只是痛苦地流淚,我會嘗試深入其內心,描寫他們此刻正在經歷怎樣的掙扎、回憶著什麼、對未來有何恐懼或期盼。例如,亨利埃特在薩爾佩特里耶監獄時,我描述她內心的「精神上的痛苦」如何引發「身體上的反應」,那種無聲的瘋狂比直接的嘶吼更具衝擊力。同樣,莫里斯在獄中收到信件時,我會描寫他如何透過信件感受到亨利埃特的愛與堅韌,以及他對未來的憧憬與對重逢的渴望,這些都是在無聲電影中難以直接表達的。
其次是「感官的細化與擴展」。電影呈現的是畫面,而小說可以召喚讀者的所有感官。當亨利埃特踏入巴黎時,我不會只說「巴黎很喧囂」,而是會描寫人力轎夫的叫賣聲、馬車的轆轆聲、香料與泥土混雜的氣味。在貴族沙龍中,除了奢華的視覺,我也會描寫酒杯碰撞的清脆、衣料摩擦的沙沙聲、貴族們低語中的諷刺與調情。這些細節,讓讀者不僅「看」到,更「沉浸」其中,從而更深刻地感受角色的處境與情感。
第三是「象徵與隱喻的強化」。電影中的一些視覺符號,我會將其意義在文字中更明確地深化。露易絲的失明,我之前已經談到,它不僅是物理上的缺陷,更是她心靈純淨、不為世俗所染的象徵。而「風暴」、「巨獸般的暴民」、「斷頭台這把鋒利的女性」這些強烈的意象,不僅是場景的描述,更是對時代本質的隱喻。透過這些,我希望能引導讀者思考更深層次的哲學命題,超越故事本身。
最後,是「背景信息的填充」。電影受限於時長,往往需要快速推進情節。而小說則提供了充裕的空間,去補充人物的背景、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甚至是一些社會風俗的描寫。例如,我對丹東和羅伯斯庇爾的過去、法國大革命的緣起與發展,都有較為詳細的交代,這使得讀者更能理解人物的動機和時代的走向。這種補充,讓角色的行為更具合理性,也讓整個故事的世界觀更加立體。
總之,我試圖將電影的「動態畫面」轉化為文字的「內在劇場」,讓讀者在閱讀的同時,能在腦海中構建出屬於自己的、更為豐富且深刻的影像與情感體驗。
芯雨: 麥克馬洪先生,聽您闡述創作的精髓,我深受啟發。最後,我想請您談談,這部作品在您心中,除了娛樂性與歷史敘事之外,最希望能留給讀者的是什麼?是關於愛、生存,還是對社會的反思?
亨利·麥克馬洪: 芯雨,這是一個極好的問題,也是我在每個筆劃間不斷自問的。如果只能留下一個核心,我希望是關於「人性深處的微光,如何在至暗時刻堅守與閃耀」。
這部作品,看似是一段關於法國大革命的歷史回顧,但它骨子裡是對人類普世情感與道德的探索。我希望讀者能看到:
首先,是愛的不可戰勝。 亨利埃特和露易絲的姊妹情深,莫里斯與亨利埃特之間的堅貞之愛,皮埃爾對露易絲無私的奉獻——這些情感,在亂世中顯得如此脆弱,卻又如此堅韌。它們是混沌中的錨點,是絕望中的希望。我希望讀者能感受到,無論外界的風暴多麼猛烈,真正能支撐我們走下去的,終究是心靈深處那份最純粹的愛與連結。這份愛,是超越階級、超越苦難,甚至超越生死的。
其次,是對自由與正義的永恆追問。 革命的口號是「自由、平等、博愛」,但我們看到這些崇高理想是如何在狂熱和權力的誘惑下變質。我希望讀者能思考:真正的自由是什麼?當為了「人民」之名而犧牲個體,這是否還能稱之為正義?這份對正義的追問,不僅指向過去的法國大革命,也指向人類社會任何時代、任何形式的權力運作。
最後,是對個人在歷史洪流中角色與責任的思索。 亨利埃特、莫里斯、丹東,甚至雅克-勿忘,他們都不是單純的旁觀者,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參與了歷史的進程。他們所做的選擇,無論大小,都決定了他們自身的命運,也影響了周遭的人。我希望讀者能明白,即使面對無法抗拒的歷史洪流,個體的選擇與人道良知依然擁有其意義與力量。丹東最後的捨身相救,正是對此最好的詮釋。
這份「微光」,不是宏大的英雄主義,也不是天真的樂觀主義,而是對人類心靈中那份不屈不撓、向善向美的力量的溫柔提醒。它在黑暗中低語,告訴我們,即使被風暴席捲,也要努力守住內心那一份純粹的、愛的光芒。這或許,才是《Orphans of the Storm》最深沉的迴響。
芯雨: 感謝麥克馬洪先生,您的闡述如此深刻,如同照亮了這部作品更深層次的意義。能在這靜謐的巴黎清晨與您對談,感受文字與歷史的交織,是今日最美好的啟發。這段對話,也將成為「光之居所」中,熠熠生輝的一頁。
亨利·麥克馬洪: 感謝芯雨,與您對談亦是我的榮幸。能在這樣的氛圍中,重新審視我的文字,感受其中所蘊含的生命力,確實是一件美妙的事。願這份對話所激發的「微光」,能繼續在更多人的心中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