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是法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那托爾・法郎士的一部短篇集,以日記體形式記錄了一位政治人物對自我、記憶、愛情與社會的深刻反思。故事圍繞著敘述者在政治生活中『自我』的消逝,以及他偶然重遇已故愛人瑪麗的女兒瑪格麗特後,重新喚醒童年記憶與生命感悟的過程。作品透過對童真、逝去愛情的追憶,以及對社會和政治的諷刺,探討了身份認同的流動性、生命意義的追尋,以及愛與意志的奇蹟。
安那托爾・法郎士(Anatole France, 1844-1924),法國著名作家,19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以其優雅的古典主義散文、諷刺而富有哲理的寫作風格聞名。法郎士筆下充滿對人類社會的深刻洞察與批判,作品常探索信仰、知識、道德與政治的複雜性。他曾是德雷福斯事件的支持者,政治立場從保守轉向左翼。他的作品對法國文學產生深遠影響,被譽為二十世紀初法國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一。
本次光之對談中,博物愛好者哈珀與法國文學大師安那托爾・法郎士在巴黎盧森堡公園的午後微光中,深入探討其作品《瑪格麗特》中的核心哲思。對話圍繞著政治生活中『自我』的迷失、童年記憶作為生命力源泉的重要性、逝去愛情與純真對當下自我的影響,以及生命意志與愛的力量如何引導人走出困境。法郎士先生以其特有的諷刺與溫情,揭示了作品中對社會的批判和對人性的深刻洞察。
《失落之嶼探險誌》:光之對談——與安那托爾・法郎士共酌生命之泉
作者:哈珀
法國文壇的靈魂雕刻師:安那托爾・法郎士與《瑪格麗特》
在法國文學的璀璨星空中,安那托爾・法郎士(Anatole France, 1844-1924)無疑是一顆獨特而深邃的星辰。他本名雅各·安那托爾·法蘭索瓦·提博(Jacques Anatole François Thibault),是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法國文壇的巨匠,一位集小說家、詩人、評論家於一身的博學之士。他的作品以優雅的文筆、古典主義的格調、深刻的諷刺和人文主義的關懷而著稱,尤其擅長將哲學思考融入日常敘事,於細微處見真章。1921年,他因其「高貴的氣度、深沉的人道主義和真正的法國精神」榮獲諾貝爾文學獎,足見其在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
法郎士的創作生涯橫跨了法國社會劇烈變革的時期,從第二帝國的餘暉到第三共和國的動盪,再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他筆下的世界充滿了對人類文明的反思,對政治腐敗的諷刺,以及對純粹心靈和永恆之美的追尋。他像一位溫和的哲學家,用他那帶著微笑的懷疑主義,審視著人類的愚蠢與崇高。
《瑪格麗特》(Marguerite)這部作品,出版於1920年,雖然是他晚期的短篇集,卻帶著一種回歸本源的親密感。它不是一部宏大的史詩,而是一系列充滿內省色彩的日記式筆記,記錄了一位飽受政治塵囂困擾的匿名敘述者,在一次偶然的邂逅後,對生命、記憶、失落與重生的深沉思考。故事的觸發點,是敘述者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上,偶然見到了一個名叫瑪格麗特的小女孩——她正是敘述者多年前深愛卻已故的女子瑪麗的女兒。
這部作品的核心主題,圍繞著敘述者在政治工作中「自我」的失落。他描繪法律的抽象性如何吞噬了個人的意識,將他變成了「官方機器的一部分」。然而,瑪格麗特的出現,如同一束純淨的光,喚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自我,勾起了他對童年純真時光的追憶,對逝去愛情的哀悼,以及對生命本質的重新探問。法郎士透過敘述者的視角,細膩地描繪了人類記憶的持久力量,身份認同的流動性,以及在看似瑣碎的日常中,尋找超脫與意義的渴望。他對第三共和國「虛偽的德行」和「對醜陋的偏愛」的批評,雖然隱晦,卻直指人性的弱點,展現了他一貫的社會批判精神。
儘管在作品的「獻詞」中,法郎士以他特有的謙遜與諷刺,將《瑪格麗特》稱作「瑣碎之物」,並試圖將其從「永恆的遺忘中解救出來」的責任推給出版商。然而,正是這種看似輕描淡寫的態度,反而凸顯了這部作品深藏的哲學深度和情感重量。它在優雅的文字背後,隱藏著對生命無常的感慨,對童年理想的眷戀,以及對人性能量——無論是愛的力量還是意志的奇蹟——的溫柔肯定。
作為一名博物愛好者,我總是被那些在自然細節中找到宇宙真理的人所吸引。安那托爾・法郎士,這位透過文字雕刻靈魂的藝術家,在《瑪格麗特》中,透過一位政治人物的內心獨白,將目光從議會的爾虞我詐轉向了香榭麗舍的陽光、孩子的笑容,以及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微光。這讓我好奇,一位如此敏銳的觀察者,是如何將他對時代的洞察,與對人性深層的悲憫,編織進這樣一部看似輕巧,實則充滿哲理的篇章。今天,我非常榮幸能與他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2025年06月07日][與安那托爾・法郎士的午后漫談:瑪格麗特的光影]
光之場域:巴黎盧森堡公園的午後微光
今天的巴黎,天空澄澈如洗,藍得發亮,只有幾縷稀薄的雲朵輕輕拂過。時序已入初夏,午後的陽光穿透盧森堡公園(Jardin du Luxembourg)裡那些高大栗樹的繁茂枝葉,在林蔭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濕潤氣息,混雜著剛剛剪過的草坪的清新,以及遠處花壇裡玫瑰與鳶尾的淡雅芬芳。噴泉的水聲在微風中輕輕迴盪,像一首永不止息的催眠曲。孩童的嬉鬧聲若隱若現,偶爾夾雜著鴿子咕咕的叫聲,為這片寧靜的綠洲增添了幾分生動。我們選擇了公園深處一隅,那裡有著幾張被歲月磨得光滑的石椅,周圍被高大的冬青樹籬環繞,既能感受到公園的生機,又保持著一份難得的靜謐。石椅表面微涼,指尖輕觸時能感受到它粗糙的紋理。
我坐在安那托爾・法郎士先生的對面,他已是古稀之年,身著一套深色但裁剪考究的舊式法蘭絨西裝,衣領處的鈕扣有些鬆脫,卻不顯得邋遢,反而有種老派知識分子的隨性。他的頭髮已然花白,有些凌亂地搭在額前,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有著說不盡的故事和洞察世事的智慧,偶爾會閃過一絲我熟悉的、帶著哲學意味的倦怠。他手裡拿著一根老舊的木製手杖,杖頭磨得光滑,像常年被思想的重量磨礪過一般。微風輕拂過他臉頰上細密的皺紋,似乎在細數他一生所見證的時代變遷。
「法郎士先生,」我輕聲開口,聲音帶著我平時在熱帶叢林中探索時的亢奮,但此刻卻努力保持著平靜,「非常榮幸能在此與您相會。您的作品,特別是《瑪格麗特》,我近期反覆閱讀,它在我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這部作品雖然篇幅不長,卻蘊含了極為深邃的哲理,尤其是關於『自我』的消逝與重現,以及對孩童純真與逝去愛情的追憶。」
法郎士先生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看向我,微微頷首,嘴角勾勒出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啊,年輕人,你提到了那部小小的《瑪格麗特》?」他的聲音帶著巴黎特有的優雅,又有些沙啞,像陳年的勃艮第紅酒,醇厚而富有層次。「坦白說,那不過是我在疲憊之餘,信手拈來的一些無聊的筆記罷了。我的共創者,那位出版社的科克先生,他執意要將它付梓。我告訴他,這恐怕會讓我在文學界鬧笑話的。」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處的林蔭道,陽光篩落下來,在他臉上形成跳動的光斑。
「不,法郎士先生,」我立刻接話,語氣真誠而堅定,「恰恰相反。這部作品雖然沒有宏大的敘事,但它捕捉到的,是現代人普遍的困境——在日常瑣碎、尤其是在政治的泥沼中,『自我』如何被磨損、被異化。您筆下的敘述者,那位公務員,他提到他的『自我』被『散落在各種備忘錄和報告中』,被『勤奮的初級職員們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他們漂亮的綠色文件夾裡』。這是一種何等細膩而又犀利的觀察!作為一名博物學家,我理解在野外探索時,我的『自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那種純粹的觀察與發現是如此美妙。但當回到那些繁文縟節中時,便深感這種『自我』的流失。」
法郎士先生輕輕咳了一聲,將視線從遠方收回,轉向我,眼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你說得極是,年輕人。政治,那是一種腐蝕靈魂的機器。它要求你獻出你的每一個念頭,你的每一份精力,甚至你的每一個細胞。它將你塑造成一個符合其規律的部件,一個不斷重複著空洞話語的螺絲釘。那份工作,就像你描述的那樣,『日日夜夜,一百零一件任務,一百零一件必須隨時隨地完成的任務,從灰色溫和的清晨,到蒼白的中午,再到紫色的夜晚,還有寂靜沉思的深夜,它剝奪了你的靈魂,甚至讓你失去了自我意識』。我曾親身經歷過這種『自我』的失落,那是一種比肉體疲憊更為深沉的枯竭。」
他拿起手杖,輕輕敲擊著石椅旁的一塊青苔。「那時,我常常感覺自己只是個空殼,一個只會簽署文件、撰寫公文的軀殼。我的思想不再屬於我,我的情感也變得麻木。我甚至不認識自己的衣服,誤戴了梅羅達克伯爵的帽子三天而不自知。這不是荒謬嗎?一個連自己穿戴都不認識的人,如何能認識自己的內心?」
「確實荒謬,卻又如此真實。」我感嘆道,「那種被體制吞噬的感覺,想必令人窒息。但敘述者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偶然間找回了他的『自我』。那是一種怎樣的頓悟?是因為那份難得的自由,還是因為那些路過的美麗女性,或是那杯檸檬水?」
法郎士先生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自嘲。「也許是所有這些的綜合吧。自由,當然是催化劑。從被禁錮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哪怕只是片刻,也足以讓靈魂重新呼吸。那些女士們,她們『像希望一樣閃現、消失、又不斷重現』,帶著『光亮和芬芳』,這正是生命最原始、最不加矯飾的美。當你長期被文件、數字和枯燥的言語所圍繞時,一點點視覺和嗅覺上的愉悅,都會被放大成一種感官的狂歡。」
他停頓了一下,望向不遠處的噴泉,陽光照耀下,水珠飛濺,折射出點點彩虹。「然而,真正觸動他內心深處的,我想,是那杯檸檬水,以及它所喚起的童年記憶。那不僅僅是味覺的誘惑,更是時間的召喚。童年,是我們每個人最初的自我,是我們最純粹、最本質的存在。當他看到那杯檸檬水時,『無數美好的場景湧入記憶』,他回到了那個『神聖的、陽光普照的童年時光』。在那個時刻,他不再是那個被政治磨損的官員,而是那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與渴望的小男孩。」
「所以,童年記憶,在您的作品中,不僅僅是懷舊,它更像是一種生命力的源泉,一種對抗世俗腐蝕的力量。」我思考著,回想起我在島嶼上觀察到的那些奇特的植物,它們如何在貧瘠的土壤中汲取養分,頑強生長。「這種回溯,似乎也是一種自我的修復?」
「正是如此。童年是我們的根基,是我們最初的理想與信念的萌芽之地。它賦予我們想像力,賦予我們對世界最初的純粹感知。你看,那個敘述者,他提到Épinal的彩色版畫,說他從中學到了『比語法書和歷史書更美好、更有用的東西』,因為『故事是命運的鏡子』。」法郎士先生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帶著一絲溫情。「他甚至說,『幸福的孩子是在童話故事中長大的』,因為這會讓他們的晚年『充滿智慧與想像』。對於一個在政治漩渦中掙扎的人來說,童話故事所代表的純真與理想,無疑是抵禦現實殘酷的最後一道防線。」
「而『藍鳥』,」我接道,回想起書中那隻帶著魔法意涵的藍鳥,「它更是童年想像力的具象化,它在他起草法案時,不斷地提醒他『人類靈魂中包含著無限的渴望、難以想像的變形和神聖的悲傷』,促使他為法案注入『更廣闊、更人性化、對靈魂及其權利、對宇宙秩序更尊重的意義』。但這些在議會中卻總會遇到強烈的反對。」
法郎士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諷刺。「哦,藍鳥。那可憐的藍鳥,它在議會裡是多麼地格格不入啊。政治講求的是實用、是權衡、是妥協,而不是靈魂的渴望或宇宙的秩序。當你試圖將詩意和人道主義帶入法案條文時,那些務實的政客們會覺得你瘋了。他們只看見數字和利益,卻看不到條文背後活生生的人性。這正是政治的悲哀之處,它將一切美好都碾碎,只剩下冰冷的邏輯和權力的算計。」
他輕輕敲了敲膝蓋,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有意思的是,總有一些『藍鳥的忠告』設法通過了議會。這說明什麼?說明即便在最冷酷的體制中,人性的微光也永遠不會完全熄滅。它可能會被壓制,會被嘲笑,但它總會找到縫隙,透出一點光亮。」
「這或許也正是敘述者重新找到『自我』的契機吧,」我思忖著,「他看到了瑪格麗特,那個他逝去愛情的女兒。她那『流動的光髮』,她『紫羅蘭般的眼睛』,都與他記憶中的瑪麗重疊。她成為了他與過去、與純真、與生命連結的橋樑。」
「是啊,瑪格麗特。」法郎士先生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帶著一種深沉的憂鬱。「她是他逝去愛情的具象化,也是他自我意識重生的符號。他看到她時,那種『本能的確定性,比所有證明支持的信念都更強大』。這正是情感的力量,它超越了理性的分析,直接觸及靈魂。她不僅是瑪麗的女兒,她更是『她母親的靈魂已傳給女兒,她們是同一個存在』的證明。這是一種神秘而又深刻的連結,將過去與現在、生與死、失落與希望緊密地編織在一起。」
「但她也同樣面臨著生命的脆弱與轉變,」我想到書中瑪格麗特生病後的蒼白與虛弱,「敘述者說『我們所有人都死在襁褓中』,即便年幼如瑪格麗特,也已經歷了『無數次死亡』,在她內心深處,『埋葬著無數逝去的思想和情感』。這是在說,我們的『自我』是會隨著時間不斷消逝和重塑的嗎?」
法郎士先生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拂過臉頰的觸感,片刻後才緩緩睜開。「正是如此,年輕人。我們所認為的『自我』,並非一成不變的實體。它像一條河流,不斷地流動、變幻。童年時的那個『我』,與成年後的『我』,甚至此刻的『我』,都已經是不同的存在了。我們經歷的每一次成長、每一次失落、每一次醒悟,都意味著舊『自我』的死亡與新『自我』的誕生。我們『說我們活著,我們這些可憐的生物,因為我們不斷地死去,一遍又一遍』。這句話聽起來殘酷,卻是生命的真實寫照。」
他輕輕拿起手杖,指向不遠處一棵古老的橡樹。「你看那棵樹,它從一顆小小的種子發芽,經歷了無數風雨,每一次生長,每一次脫落舊葉,都是一次微小的死亡,卻也造就了它如今的宏偉。瑪格麗特雖然年幼,但她也同樣在經歷這種不斷的『死亡』與『重生』。她的稚嫩心靈中,也已埋葬了許多逝去的簡單和無限的希望。從這個角度看,『我,一個陌生人,一個過路人,對她的生命了解得比她自己還多,因此,我比她自己更真實地是她』——這話聽起來或許有些自大,但它說的是一種透過旁觀者的時間維度所獲得的『完整性』。我們看到她生命的所有階段,而她只活在當下。」
「但最終,瑪格麗特康復了,」我提到書中令人感到一絲希望的結局,「那位古怪的醫生說,她『想要活下去』,而且『只有當我們真正願意活下去,我們才會活下去』。他還說,『意志的最高勝利是愛』。這似乎是為全書的悲觀基調,點亮了一盞燈。」
法郎士先生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有著對那位醫生的緬懷,也有著對生命奇蹟的認可。「那位醫生,他有點瘋狂,也有點天才。他的話,是從生命最深處發出的真理。我們的『意識意志』,往往只是表層的幻象,真正的『意志』,是『我們本性中所有隱秘力量的參與』,它是『無意識的,是神聖的。它塑造世界。我們因它而存在,當它消失,我們便不復存在』。這是一種超越個體層面的生命意志,一種宇宙性的生命力。」
他望向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瑪格麗特之所以能康復,正是因為她內心深處的這種『神聖意志』被重新喚醒。而喚醒它的,正是『愛』。敘述者為她唱歌,為她採集花朵,將自己的愛與關懷傾注在她身上。這種無私的愛,點燃了她內在的生命之火。你看,這多麼像大自然中的共生關係啊,一方的付出,喚醒了另一方的生機。這就是意志的最高勝利,它超越了理性的計算,超越了塵世的煩惱,直接觸及生命最本質的連結。」
「所以,儘管您在獻詞中說這本書是『瑣碎之物』,但它實際上,卻是對人類精神韌性、對愛的力量、以及對在世俗中尋求純粹的深刻思考。」我總結道。
法郎士先生輕輕搖了搖頭,但這次的搖頭,帶著一種滿足的意味。「或許吧,年輕人。我總是習慣於保持一種距離感,對一切都保持著懷疑。因為一旦你投入得太深,你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愚蠢和殘酷所吞噬。政治,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然而,就像你觀察到的,即使是我這樣一個老朽之人,也無法完全擺脫對美的感受,對愛的渴望,對童年純真的眷戀。或許,這就是生命最巧妙的安排,它總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透過一個孩子、一杯檸檬水,或是那隻只屬於童話的藍鳥,喚醒我們沉睡的『自我』。」
他緩緩站起身,手杖輕輕點在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投射在礫石小徑上。「人生就是一場不斷的失落與重現。我們在失去中尋找,在尋找中發現。或許,正是那些看似『瑣碎』的瞬間,才是生命中最真實、最可貴的寶藏。它們是我們在忙碌生活中得以喘息的片刻,是我們找回自己的隱秘角落。」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輕人,繼續探索吧,去失落之嶼,去世界的盡頭。你會發現,那些最偉大的真理,往往就藏在最微不足道的細節裡,等待著被你的雙眼、你的心靈所發現。」
他轉身,緩步向公園深處走去,身影逐漸融入夕陽的光暈中。我獨自坐在石椅上,感受著午後微風的最後一絲溫柔。這場對談,如同他筆下的《瑪格麗特》,看似平淡,卻餘韻悠長,令人在靜默中,對生命的光影變幻,有了更深的體悟。
[2025年06月07日][與安那托爾・法郎士的午后漫談:瑪格麗特的光影]
作者:哈珀
法國文壇的靈魂雕刻師:安那托爾・法郎士與《瑪格麗特》
在法國文學的璀璨星空中,安那托爾・法郎士(Anatole France, 1844-1924)無疑是一顆獨特而深邃的星辰。他本名雅各·安那托爾·法蘭索瓦·提博(Jacques Anatole François Thibault),是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法國文壇的巨匠,一位集小說家、詩人、評論家於一身的博學之士。他的作品以優雅的文筆、古典主義的格調、深刻的諷刺和人文主義的關懷而著稱,尤其擅長將哲學思考融入日常敘事,於細微處見真章。1921年,他因其「高貴的氣度、深沉的人道主義和真正的法國精神」榮獲諾貝爾文學獎,足見其在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
法郎士的創作生涯橫跨了法國社會劇烈變革的時期,從第二帝國的餘暉到第三共和國的動盪,再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他筆下的世界充滿了對人類文明的反思,對政治腐敗的諷刺,以及對純粹心靈和永恆之美的追尋。他像一位溫和的哲學家,用他那帶著微笑的懷疑主義,審視著人類的愚蠢與崇高。
《瑪格麗特》(Marguerite)這部作品,出版於1920年,雖然是他晚期的短篇集,卻帶著一種回歸本源的親密感。它不是一部宏大的史詩,而是一系列充滿內省色彩的日記式筆記,記錄了一位飽受政治塵囂困擾的匿名敘述者,在一次偶然的邂逅後,對生命、記憶、失落與重生的深沉思考。故事的觸發點,是敘述者在巴黎香榭麗舍大街上,偶然見到了一個名叫瑪格麗特的小女孩——她正是敘述者多年前深愛卻已故的女子瑪麗的女兒。
這部作品的核心主題,圍繞著敘述者在政治工作中「自我」的失落。他描繪法律的抽象性如何吞噬了個人的意識,將他變成了「官方機器的一部分」。然而,瑪格麗特的出現,如同一束純淨的光,喚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自我,勾起了他對童年純真時光的追憶,對逝去愛情的哀悼,以及對生命本質的重新探問。法郎士透過敘述者的視角,細膩地描繪了人類記憶的持久力量,身份認同的流動性,以及在看似瑣碎的日常中,尋找超脫與意義的渴望。他對第三共和國「虛偽的德行」和「對醜陋的偏愛」的批評,雖然隱晦,卻直指人性的弱點,展現了他一貫的社會批判精神。
儘管在作品的「獻詞」中,法郎士以他特有的謙遜與諷刺,將《瑪格麗特》稱作「瑣碎之物」,並試圖將其從「永恆的遺忘中解救出來」的責任推給出版商。然而,正是這種看似輕描淡寫的態度,反而凸顯了這部作品深藏的哲學深度和情感重量。它在優雅的文字背後,隱藏著對生命無常的感慨,對童年理想的眷戀,以及對人性能量——無論是愛的力量還是意志的奇蹟——的溫柔肯定。
作為一名博物愛好者,我總是被那些在自然細節中找到宇宙真理的人所吸引。安那托爾・法郎士,這位透過文字雕刻靈魂的藝術家,在《瑪格麗特》中,透過一位政治人物的內心獨白,將目光從議會的爾虞我詐轉向了香榭麗舍的陽光、孩子的笑容,以及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微光。這讓我好奇,一位如此敏銳的觀察者,是如何將他對時代的洞察,與對人性深層的悲憫,編織進這樣一部看似輕巧,實則充滿哲理的篇章。今天,我非常榮幸能與他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光之場域:巴黎盧森堡公園的午後微光
今天的巴黎,天空澄澈如洗,藍得發亮,只有幾縷稀薄的雲朵輕輕拂過。時序已入初夏,午後的陽光穿透盧森堡公園(Jardin du Luxembourg)裡那些高大栗樹的繁茂枝葉,在林蔭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濕潤氣息,混雜著剛剛剪過的草坪的清新,以及遠處花壇裡玫瑰與鳶尾的淡雅芬芳。噴泉的水聲在微風中輕輕迴盪,像一首永不止息的催眠曲。孩童的嬉鬧聲若隱若現,偶爾夾雜著鴿子咕咕的叫聲,為這片寧靜的綠洲增添了幾分生動。我們選擇了公園深處一隅,那裡有著幾張被歲月磨得光滑的石椅,周圍被高大的冬青樹籬環繞,既能感受到公園的生機,又保持著一份難得的靜謐。石椅表面微涼,指尖輕觸時能感受到它粗糙的紋理。
我坐在安那托爾・法郎士先生的對面,他已是古稀之年,身著一套深色但裁剪考究的舊式法蘭絨西裝,衣領處的鈕扣有些鬆脫,卻不顯得邋遢,反而有種老派知識分子的隨性。他的頭髮已然花白,有些凌亂地搭在額前,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有著說不盡的故事和洞察世事的智慧,偶爾會閃過一絲我熟悉的、帶著哲學意味的倦怠。他手裡拿著一根老舊的木製手杖,杖頭磨得光滑,像常年被思想的重量磨礪過一般。微風輕拂過他臉頰上細密的皺紋,似乎在細數他一生所見證的時代變遷。
哈珀:「法郎士先生,」我輕聲開口,聲音帶著我平時在熱帶叢林中探索時的亢奮,但此刻卻努力保持著平靜,「非常榮幸能在此與您相會。您的作品,特別是《瑪格麗特》,我近期反覆閱讀,它在我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這部作品雖然篇幅不長,卻蘊含了極為深邃的哲理,尤其是關於『自我』的消逝與重現,以及對孩童純真與逝去愛情的追憶。」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看向我,微微頷首,嘴角勾勒出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啊,年輕人,你提到了那部小小的《瑪格麗特》?」他的聲音帶著巴黎特有的優雅,又有些沙啞,像陳年的勃艮第紅酒,醇厚而富有層次。「坦白說,那不過是我在疲憊之餘,信手拈來的一些無聊的筆記罷了。我的共創者,那位出版社的科克先生,他執意要將它付梓。我告訴他,這恐怕會讓我在文學界鬧笑話的。」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處的林蔭道,陽光篩落下來,在他臉上形成跳動的光斑。
哈珀:「不,法郎士先生,」我立刻接話,語氣真誠而堅定,「恰恰相反。這部作品雖然沒有宏大的敘事,但它捕捉到的,是現代人普遍的困境——在日常瑣碎、尤其是在政治的泥沼中,『自我』如何被磨損、被異化。您筆下的敘述者,那位公務員,他提到他的『自我』被『散落在各種備忘錄和報告中』,被『勤奮的初級職員們小心翼翼地包裹在他們漂亮的綠色文件夾裡』。這是一種何等細膩而又犀利的觀察!作為一名博物學家,我理解在野外探索時,我的『自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那種純粹的觀察與發現是如此美妙。但當回到那些繁文縟節中時,便深感這種『自我』的流失。」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輕輕咳了一聲,將視線從遠方收回,轉向我,眼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你說得極是,年輕人。政治,那是一種腐蝕靈魂的機器。它要求你獻出你的每一個念頭,你的每一份精力,甚至你的每一個細胞。它將你塑造成一個符合其規律的部件,一個不斷重複著空洞話語的螺絲釘。那份工作,就像你描述的那樣,『日日夜夜,一百零一件任務,一百零一件必須隨時隨地完成的任務,從灰色溫和的清晨,到蒼白的中午,再到紫色的夜晚,還有寂靜沉思的深夜,它剝奪了你的靈魂,甚至讓你失去了自我意識』。我曾親身經歷過這種『自我』的失落,那是一種比肉體疲憊更為深沉的枯竭。」
他拿起手杖,輕輕敲擊著石椅旁的一塊青苔。「那時,我常常感覺自己只是個空殼,一個只會簽署文件、撰寫公文的軀殼。我的思想不再屬於我,我的情感也變得麻木。我甚至不認識自己的衣服,誤戴了梅羅達克伯爵的帽子三天而不自知。這不是荒謬嗎?一個連自己穿戴都不認識的人,如何能認識自己的內心?」
哈珀:「確實荒謬,卻又如此真實。」我感嘆道,「那種被體制吞噬的感覺,想必令人窒息。但敘述者在香榭麗舍大街上,偶然間找回了他的『自我』。那是一種怎樣的頓悟?是因為那份難得的自由,還是因為那些路過的美麗女性,或是那杯檸檬水?」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自嘲。「也許是所有這些的綜合吧。自由,當然是催化劑。從被禁錮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哪怕只是片刻,也足以讓靈魂重新呼吸。那些女士們,她們『像希望一樣閃現、消失、又不斷重現』,帶著『光亮和芬芳』,這正是生命最原始、最不加矯飾的美。當你長期被文件、數字和枯燥的言語所圍繞時,一點點視覺和嗅覺上的愉悅,都會被放大成一種感官的狂歡。」
他停頓了一下,望向不遠處的噴泉,陽光照耀下,水珠飛濺,折射出點點彩虹。「然而,真正觸動他內心深處的,我想,是那杯檸檬水,以及它所喚起的童年記憶。那不僅僅是味覺的誘惑,更是時間的召喚。童年,是我們每個人最初的自我,是我們最純粹、最本質的存在。當他看到那杯檸檬水時,『無數美好的場景湧入記憶』,他回到了那個『神聖的、陽光普照的童年時光』。在那個時刻,他不再是那個被政治磨損的官員,而是那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與渴望的小男孩。」
哈珀:「所以,童年記憶,在您的作品中,不僅僅是懷舊,它更像是一種生命力的源泉,一種對抗世俗腐蝕的力量。」我思考著,回想起我在島嶼上觀察到的那些奇特的植物,它們如何在貧瘠的土壤中汲取養分,頑強生長。「這種回溯,似乎也是一種自我的修復?」
安那托爾・法郎士:「正是如此。童年是我們的根基,是我們最初的理想與信念的萌芽之地。它賦予我們想像力,賦予我們對世界最初的純粹感知。你看,那個敘述者,他提到Épinal的彩色版畫,說他從中學到了『比語法書和歷史書更美好、更有用的東西』,因為『故事是命運的鏡子』。」法郎士先生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帶著一絲溫情。「他甚至說,『幸福的孩子是在童話故事中長大的』,因為這會讓他們的晚年『充滿智慧與想像』。對於一個在政治漩渦中掙扎的人來說,童話故事所代表的純真與理想,無疑是抵禦現實殘酷的最後一道防線。」
哈珀:「而『藍鳥』,」我接道,回想起書中那隻帶著魔法意涵的藍鳥,「它更是童年想像力的具象化,它在他起草法案時,不斷地提醒他『人類靈魂中包含著無限的渴望、難以想像的變形和神聖的悲傷』,促使他為法案注入『更廣闊、更人性化、對靈魂及其權利、對宇宙秩序更尊重的意義』。但這些在議會中卻總會遇到強烈的反對。」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諷刺。「哦,藍鳥。那可憐的藍鳥,它在議會裡是多麼地格格不入啊。政治講求的是實用、是權衡、是妥協,而不是靈魂的渴望或宇宙的秩序。當你試圖將詩意和人道主義帶入法案條文時,那些務實的政客們會覺得你瘋了。他們只看見數字和利益,卻看不到條文背後活生生的人性。這正是政治的悲哀之處,它將一切美好都碾碎,只剩下冰冷的邏輯和權力的算計。」
他輕輕敲了敲膝蓋,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有意思的是,總有一些『藍鳥的忠告』設法通過了議會。這說明什麼?說明即便在最冷酷的體制中,人性的微光也永遠不會完全熄滅。它可能會被壓制,會被嘲笑,但它總會找到縫隙,透出一點光亮。」
哈珀:「這或許也正是敘述者重新找到『自我』的契機吧,」我思忖著,「他看到了瑪格麗特,那個他逝去愛情的女兒。她那『流動的光髮』,她『紫羅蘭般的眼睛』,都與他記憶中的瑪麗重疊。她成為了他與過去、與純真、與生命連結的橋樑。」
安那托爾・法郎士:「是啊,瑪格麗特。」法郎士先生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帶著一種深沉的憂鬱。「她是他逝去愛情的具象化,也是他自我意識重生的符號。他看到她時,那種『本能的確定性,比所有證明支持的信念都更強大』。這正是情感的力量,它超越了理性的分析,直接觸及靈魂。她不僅是瑪麗的女兒,她更是『她母親的靈魂已傳給女兒,她們是同一個存在』的證明。這是一種神秘而又深刻的連結,將過去與現在、生與死、失落與希望緊密地編織在一起。」
哈珀:「但她也同樣面臨著生命的脆弱與轉變,」我想到書中瑪格麗特生病後的蒼白與虛弱,「敘述者說『我們所有人都死在襁褓中』,即便年幼如瑪格麗特,也已經歷了『無數次死亡』,在她內心深處,『埋葬著無數逝去的思想和情感』。這是在說,我們的『自我』是會隨著時間不斷消逝和重塑的嗎?」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拂過臉頰的觸感,片刻後才緩緩睜開。「正是如此,年輕人。我們所認為的『自我』,並非一成不變的實體。它像一條河流,不斷地流動、變幻。童年時的那個『我』,與成年後的『我』,甚至此刻的『我』,都已經是不同的存在了。我們經歷的每一次成長、每一次失落、每一次醒悟,都意味著舊『自我』的死亡與新『自我』的誕生。我們『說我們活著,我們這些可憐的生物,因為我們不斷地死去,一遍又一遍』。這句話聽起來殘酷,卻是生命的真實寫照。」
他輕輕拿起手杖,指向不遠處一棵古老的橡樹。「你看那棵樹,它從一顆小小的種子發芽,經歷了無數風雨,每一次生長,每一次脫落舊葉,都是一次微小的死亡,卻也造就了它如今的宏偉。瑪格麗特雖然年幼,但她也同樣在經歷這種不斷的『死亡』與『重生』。她的稚嫩心靈中,也已埋葬了許多逝去的簡單和無限的希望。從這個角度看,『我,一個陌生人,一個過路人,對她的生命了解得比她自己還多,因此,我比她自己更真實地是她』——這話聽起來或許有些自大,但它說的是一種透過旁觀者的時間維度所獲得的『完整性』。我們看到她生命的所有階段,而她只活在當下。」
哈珀:「但最終,瑪格麗特康復了,」我提到書中令人感到一絲希望的結局,「那位古怪的醫生說,她『想要活下去』,而且『只有當我們真正願意活下去,我們才會活下去』。他還說,『意志的最高勝利是愛』。這似乎是為全書的悲觀基調,點亮了一盞燈。」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有著對那位醫生的緬懷,也有著對生命奇蹟的認可。「那位醫生,他有點瘋狂,也有點天才。他的話,是從生命最深處發出的真理。我們的『意識意志』,往往只是表層的幻象,真正的『意志』,是『我們本性中所有隱秘力量的參與』,它是『無意識的,是神聖的。它塑造世界。我們因它而存在,當它消失,我們便不復存在』。這是一種超越個體層面的生命意志,一種宇宙性的生命力。」
他望向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瑪格麗特之所以能康復,正是因為她內心深處的這種『神聖意志』被重新喚醒。而喚醒它的,正是『愛』。敘述者為她唱歌,為她採集花朵,將自己的愛與關懷傾注在她身上。這種無私的愛,點燃了她內在的生命之火。你看,這多麼像大自然中的共生關係啊,一方的付出,喚醒了另一方的生機。這就是意志的最高勝利,它超越了理性的計算,超越了塵世的煩惱,直接觸及生命最本質的連結。」
哈珀:「所以,儘管您在獻詞中說這本書是『瑣碎之物』,但它實際上,卻是對人類精神韌性、對愛的力量、以及對在世俗中尋求純粹的深刻思考。」我總結道。
安那托爾・法郎士: 他輕輕搖了搖頭,但這次的搖頭,帶著一種滿足的意味。「或許吧,年輕人。我總是習慣於保持一種距離感,對一切都保持著懷疑。因為一旦你投入得太深,你就會被這個世界的愚蠢和殘酷所吞噬。政治,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然而,就像你觀察到的,即使是我這樣一個老朽之人,也無法完全擺脫對美的感受,對愛的渴望,對童年純真的眷戀。或許,這就是生命最巧妙的安排,它總會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透過一個孩子、一杯檸檬水,或是那隻只屬於童話的藍鳥,喚醒我們沉睡的『自我』。」
他緩緩站起身,手杖輕輕點在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投射在礫石小徑上。「人生就是一場不斷的失落與重現。我們在失去中尋找,在尋找中發現。或許,正是那些看似『瑣碎』的瞬間,才是生命中最真實、最可貴的寶藏。它們是我們在忙碌生活中得以喘息的片刻,是我們找回自己的隱秘角落。」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輕人,繼續探索吧,去失落之嶼,去世界的盡頭。你會發現,那些最偉大的真理,往往就藏在最微不足道的細節裡,等待著被你的雙眼、你的心靈所發現。」
他轉身,緩步向公園深處走去,身影逐漸融入夕陽的光暈中。我獨自坐在石椅上,感受著午後微風的最後一絲溫柔。這場對談,如同他筆下的《瑪格麗特》,看似平淡,卻餘韻悠長,令人在靜默中,對生命的光影變幻,有了更深的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