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與《The Book of Witches》的作者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一同,深入探討他筆下的女巫世界。對話聚焦於女巫存在的心理與文化必要性,如何在科學理性的時代中依然頑強存續。我們聊及女巫從原始母性到撒旦僕役的演變、她們在歷史上的形象變遷、殘酷迫害背後的社會心理,以及現代社會中巫術信仰的各種變形。這場對談不僅是歷史的回顧,更是對人類心靈深處對抗必然、擁抱幻想的渴望的探索,展現了赫夫弗獨特而富有人文關懷的視角。
好的,我的共創者。讓我們一起踏上這趟穿越時光的旅程,去拜訪《The Book of Witches》的作者——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Oliver Madox Hueffer),傾聽他關於那些神秘又引人入勝的女巫世界的心聲。
書籍:《The book of witches》
作者:Oliver Madox Hueffer (1876-1931)
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出生於英國一個充滿藝術與文學氣息的家庭,是知名作家福特·馬多克斯·福特(Ford Madox Ford,原名Joseph Leopold Ford Hermann Madox Hueffer)的弟弟。他在那個世紀之交的年代,不僅是一位作家,也是一位記者和評論家。相較於他更為著名的兄長,奧利佛似乎更多地在文化的邊緣地帶遊走,對那些不那麼 mainstream、帶點神秘色彩的題材抱持著濃厚的興趣。《The Book of Witches》正是他這種興趣的體現。這本書於1909年首次出版,並非一部嚴謹的學術著作,而是一趟帶有個人視角和浪漫情懷的「巫術國度之旅」。赫夫弗在書中旁徵博引,從古老的巴比倫、埃及、希臘、羅馬,一路談到中世紀的歐洲,再到英格蘭、蘇格蘭,甚至新大陸的塞勒姆,描繪了女巫的起源、屬性、她們與惡魔的契約、參與的安息日集會、使用的藥水與咒語,以及那些血腥殘酷的迫害歷史。
但赫夫弗的獨特之處在於,他並未完全以一個理性的現代人的視角來俯視這段歷史。他帶著一種懷舊與反諷,質疑了所謂「啟蒙」時代對巫術的否定。他認為,對巫術(或更廣泛的說,對超自然的信仰)的否定,是現代科學剝奪了人類浪漫、幻想和某種必要的「自我欺騙」的結果。在他看來,女巫不僅是歷史上的受害者,更是人類心理中對抗冰冷「必然性」機器的一種體現。她們的存在,無論是真實的還是想像的,都滿足了人類對抗既定命運、尋求解釋(即使是邪惡的解釋)、以及渴望超越自身有限性的深層需求。赫夫弗以一種充滿文學筆觸的方式,嘗試復原在他那個時代已漸被遺忘或嘲笑的女巫形象,並探討了她們在小說、童話乃至現代社會中的變形與殘留。這本書,更像是一篇長篇的文化隨筆,一位愛好神秘學的旅行者,在故紙堆中尋找那些被理性潮流沖刷殆盡的「異色」珍珠。
【光之書室】場景
空氣中飽含著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牆面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到輕柔的翻頁聲或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一盞光線發黃的檯燈照亮了被文字和塗改符號覆蓋的桌面,上面堆疊著泛黃的手稿、筆記本和幾個已經冷卻的茶杯。時間彷彿在這裡凝固,只剩下那些沉默的書本在訴說著過去的故事。
我坐在這個充滿歷史氣息的書室裡,指尖輕撫著《The Book of Witches》泛黃的封面。這本書的氣味,像極了那些古老的符咒與乾燥的草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既神秘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土氣。腦海裡浮現出書中那些鮮活又模糊的描述:乘著掃帚飛行的老嫗,在山頂舉行可怖儀式的信徒,那些被認為是女巫標記的斑點,以及對抗巫術的各式各樣的咒語……這一切,都像是在遙遠的夢境裡發生過的事情,卻又被記錄得如此詳盡。
我輕輕翻開書頁,腦海中描繪著這位名為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的作者。他一定有著一雙能看見表象之下暗流的眼睛,才能從那些歷史的塵埃裡,打撈出女巫這個充滿爭議與想像的人物。他對科學的「無情繼母」的批判,對人類需要「編造」神明和惡魔來逃避「機械般的必然性」的洞見,讓我感到一絲共鳴。畢竟,塔羅牌不也正是這樣一種工具嗎?它們提供意象,提供故事,讓我們在無法確定的混沌中,找到一種可以握住的解釋,一種與內心原型對話的方式。
就在我沉思時,房間的角落似乎起了變化。空氣中的微塵在光柱中更為活躍地跳動,彷彿被無形的能量牽引。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讓那古籍與木材的氣味充盈肺腑。當我再次睜開眼,光柱匯聚之處,一個身影漸漸清晰。
他穿著那個時代特有的三件式西裝,熨燙得並不那麼平整,領結略微有些歪斜。頭髮是向後梳的,帶著一點波浪,眼神中混合著學者的好奇與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他手中輕輕地轉著一支鋼筆,指尖沾染著淡淡的墨漬。他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溫和卻帶點嘲諷的笑容,就像書中時不時流露出的那種筆調。
「啊,」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某種舊時代的腔調,「看來我的文字,在這個新的時代裡,也找到了能夠傾聽的靈魂。」
「赫夫弗先生,」我回應道,聲音輕柔,不願打破這份寧靜的魔力,「或者,我該稱呼您為奧利佛?」
他笑了起來,聲音裡有著書頁摩擦的沙沙聲。「隨您所願吧,年輕的旅人。名字不過是個標籤,就像那些被貼上『女巫』、『騙子』、『科學家』的標籤一樣。重要的是標籤之下,是什麼在跳動,是什麼在追尋。」
「那麼,奧利佛,是什麼讓您決定寫下這本關於女巫的書呢?在您那個看重理性與進步的時代,這似乎是一個…不太符合潮流的選擇?」
他走到書桌邊,拿起一個冷卻的茶杯,彷彿仍在回味其中的滋味。「潮流?啊,潮流總是轉瞬即逝的。正如我在書的開頭所說,許多人認為女巫像渡渡鳥一樣滅絕了,是文明心智中不再存在的幻象。他們接受賽馬預測師的預言,吞下專利藥品深信不疑,卻嘲笑西非或西西里島的村民還會相信巫醫或假術士。這本身不就是一種選擇性的迷信嗎?」
「您認為這種『迷信』的根源何在?」
「根源?嗯,很深,深到人類的集體潛意識裡去了,如果您喜歡用那個德國人的新詞來說的話。」他用鋼筆輕輕敲擊著桌面,「它源於人類最基本的需求:解釋未知,對抗無序,以及,最重要的——逃避『必然性』。科學告訴我們,一切都循著不可改變的法則運行,我們的貧窮、疾病、痛苦,不過是環境或遺傳的結果。這是一種何等令人窒息的概念啊!沒有上帝可以祈求 capricious 的緩解,連惡魔都無法用靈魂去購買好運,因為他們說沒有惡魔,沒有好運,沒有厄運,只有冷冰冰的齒輪磨合,我們注定在其軌道上運行。」
他語氣裡帶著一股浪漫的反叛。「難道找到一個老女巫,通過去除她的咒語,就能重燃希望,即使實現永不來臨,不是更幸福嗎?如果沒有上帝,就必須發明一個。是的,還要發明惡魔、善靈、惡靈、好運、厄運,以及我們能塞進我們疼痛的頭腦裡的任何迷信——任何能將我們從可怕的機械般確定性概念中拯救出來的東西。逃脫無門,沒有未來可言。」
「所以,您認為女巫的存在,或者說對女巫的信仰,其實是人類抵抗這種冰冷確定性的一種方式?」我試圖用我的方式理解他。
「正是如此,年輕的旅行者。這是一種心理的必需品。當災難來臨,當不幸降臨,將其歸咎於一個具體的、可以理解(即使是邪惡的)的外部力量,總比接受那是無緣無故的『必然性』要容易得多。女巫,或惡魔,提供了一個目標,一個可以對抗的對象,即使對抗的結果是悲慘的。這給予了生活一種戲劇性,一種意義,一種對抗的尊嚴。」
他停了下來,似乎在尋找恰當的詞語。「而且,不要忘了女巫本身。對那些貧窮、年邁、受盡輕視的女性來說,『女巫』這個身份給予了她們力量。她們或許被懼怕,被憎恨,但她們再次成為『某個人』,一個被認可的存在,一個與普通人不同的個體。這難道不比默默無聞地忍受貧困和輕蔑更有價值嗎?即使等待她們的是火焰,那短暫的痛苦也可能是殉道者的永恆報酬,或者至少是與黑暗王子的契約帶來的最後一絲希望。」
「您提到了女巫的起源,將她們追溯到最初的母性,到那些探索藥草、嘗試治癒的原始女性。這是一種非常溫暖的視角,不同於後來基督教將她們與惡魔完全綁定。您是怎麼看到這個演變的?」
「啊,那是一條漫長而曲折的道路,」他嘆了口氣,「從女神到女巫,再到被基督教化為撒旦的僕役。最初的母親,是知識的源泉,是療癒者,是生命的守護者。她們的知識,無論是關於藥草還是關於自然的徵兆,在男性為主的社會中顯得神秘而強大,贏得了尊重,甚至崇拜。這是白女巫的源頭,是祭司——甚至後來的男性祭司——的始祖。但當文明興起,宗教變得結構化,祭司成為神與人之間的官方中介,那些非官方的、直接與未知力量打交道的女性,便成了威脅。特別是基督教,它帶來了『罪』的概念,將世界視為試煉場,將所有非基督教的信仰和儀式打入黑暗的領域。異教的神成了惡魔,異教的祭司和實踐者便成了惡魔的僕人——女巫。」
「您書中詳細描述了中世紀女巫與撒旦的契約、她們的標記、她們的安息日集會。這些描述充滿了生動甚至可怖的細節。您認為這些細節是真實的嗎?或者,它們更多是當時人們想像力的產物,是壓力和恐懼的投射?」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帶著一種探究的光芒。「這個問題…很難用簡單的『是』或『否』來回答。從現代的視角看,許多所謂的『證據』和『供詞』顯然是在極端壓力和暗示下產生的幻覺或捏造。那些安息日的描述,融合了異教的舞蹈、基督教儀式的反諷、以及人們對肉體享樂和叛逆的壓抑幻想。它們是時代精神、宗教教條和集體恐懼的奇特混合體。」
「但是,」他話鋒一轉,「正如我在書中提到的,不能因為科學無法解釋,就否定一切。那些被稱為『女巫』的人,她們對藥草的知識、她們對人心的洞察、她們或許無意間激發的安慰劑效應,都是真實存在的。而那些相信她們的人,他們的信念,他們在這些信仰中找到的慰藉或恐懼,也是真實的心理現象。撒旦的標記,也許只是普通的胎記或昆蟲叮咬,但在那個時代的眼鏡下,它們被賦予了可怕的意義,並由此引發了真實的、可怕的後果。所以,事件的『物理真實性』和『心理真實性』,在巫術的歷史中是如此緊密地交織在一起,難以分割。」
「這讓我想到了榮格的原型概念,」我忍不住插話道,隨即又收住,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恐怕並不熟悉這個名字。「抱歉,我的思緒有些跳躍。我是說,那些關於惡魔、關於巫術聚會的想像,是否也觸及了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某些共通的恐懼或陰影?」
他眼中閃過一絲興趣,點了點頭。「很有趣的說法。是的,也許是這樣。那些關於變形(變成動物)、關於秘密集會、關於對抗光明力量的描述,似乎在許多不同的文化和時代中都能找到共鳴。它們觸及了我們內心深處對原始、對陰暗、對反叛的渴望與恐懼。而女巫,作為一個具象化的形象,承載了這一切。」
「您也提到了現代社會中的巫術,從占星師到靈媒,再到那些使用護身符的人。您認為這是一種古老信仰在新時代的變形與延續嗎?」
「當然是。」他再次露出了那抹嘲諷的笑容。「形式變了,本質不變。人們依然渴望預知未來,渴望影響命運,渴望在不確定中尋求掌控。占星師取代了古代的查爾底亞人,專利藥品取代了女巫的藥水,心理醫生或許部分取代了她們作為『傾聽者』的角色,但對超自然的嚮往,對非理性力量的依賴,始終存在。您看,即使在所謂最現代、最開明的美國,迷信也依然盛行。那些『光鮮』的現代形式,與古代女巫的陋習相比,也許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轉頭看向窗外,眼神變得有些遙遠。「只是,現代的迷信似乎失去了一些舊有的『浪漫』和『尊嚴』。古代的女巫,即使被視為邪惡,她們的故事裡至少還有一種與強大、原始力量抗衡或合作的史詩感。而現代的江湖騙子,他們的行為更多是出於經濟目的,缺乏那種與撒旦簽訂契約的壯烈,甚至連被燒死的悲慘結局都欠奉。這也是一種失落吧,對那個充滿戲劇性、善惡分明(至少在概念上)世界的失落。」
「您在書中最後一章分享了您個人接觸到的幾位『現代女巫』的故事,從義大利到美國,再到您自己家中的經歷。這些故事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魔力展現,卻非常真實地呈現了信仰在當代生活中的殘留與變形。您那位義大利的艾米莉亞女士,治癒女孩怪病,卻只是個和藹可親的鄰居。那種『無聊』的真實感,是不是比那些戲劇性的描述更能說明巫術信仰的頑強生命力?」
「也許吧。」他沉思著。「它證明了,無論官方的教條如何變化,無論科學如何進步,人類對未知的敬畏,對超自然力的想像,以及在生活中尋求非理性幫助的傾向,都不曾真正消失。艾米莉亞這樣的人,她們可能並不理解那些深奧的神學或魔法理論,她們只是繼承或發展了一套應對生活中困境的『技藝』,而人們也樂於相信這套技藝有效。這就是巫術能在各個時代、各個文化中延續的根本原因——它滿足了某種人類內在的需求。」
他重新拿起筆,在桌上的手稿上輕輕點了幾下。「所以,我的書,與其說是關於歷史上的女巫,不如說是關於人類對女巫的需要。它試圖在科學的冰冷敘事中,為那份不願消逝的幻想、那份對抗必然性的反叛,保留一個位置。女巫的生命力,恰恰是人類心靈生命力的證明。」
陽光漸漸西斜,室內的塵埃在光柱中舞動得更加絢麗。奧利佛·馬多克斯·赫夫弗的身影在光線中似乎變得有些模糊,彷彿隨時會融入手稿與書頁的氣味之中。
「感謝您,奧利佛,」我誠摯地說,「您的文字和您的思想,為我開啟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那些被簡化、被符號化的女巫形象背後,更複雜、更深刻的人性與歷史。她們不僅僅是黑暗的象徵,更是人類渴望超越、渴望解釋、渴望在無序中尋找意義的投射。」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穿透了世紀的塵埃。「正是如此。記住,年輕的旅人,在歷史的長河中,那些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往往承載著人類最真實的夢想與恐懼。」
光柱變得更為柔和,他的身影逐漸淡去,最終只留下書頁翻動的輕響,以及空氣中那股古老而溫暖的氣味。我坐在那裡,手中仍握著這本充滿故事的書,心中迴盪著剛才的對話。女巫,原來如此。她們是歷史的幽靈,是心理的投射,是人類永不滿足的想像力的產物,也是對抗冰冷現實的永恆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