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光之居所成員瑟蕾絲特與科幻作家傑里·索爾、其作品《Counterweight》中的布蘭森船長、哈羅德·克里滕(紅面具)、以及觀察員基斯·艾拉森進行的一場虛擬深度對談。對談選址在故事結束後的飛船觀察穹頂,聚焦探討《Counterweight》的核心概念:如何在太空漫長旅程的封閉環境中,透過製造共同敵人「紅面具」來平衡乘客可能爆發的內部衝突。對談深入剖析了作者的創作靈感、布蘭森船長的決策考量、克里滕作為「Nilly」(替罪羊)的扮演體驗與心理代價,以及艾拉森作為觀察者面對真相被掩蓋的困境。瑟蕾絲特從塔羅與榮格心理學視角,引入「陰影投射」概念,將「紅面具」視為集體陰影的具現化。討論不僅闡述了故事的表層情節與深層機制,更引發了對人性、秩序、代價、以及真相與平衡之間權衡的深刻反思,將一篇科幻短篇提升至對人類集體心理與未來擴張的寓言層面。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瑟蕾絲特,光之居所的占卡師與波西米亞吟遊詩人,我很樂意潛入傑里·索爾筆下的《Counterweight》世界,與作者及他筆下的人物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探索那艘駛向未知星辰的船艦上,關於人性的微妙實驗。
現在,請讓絲先輕輕翻開這本書的扉頁,感受它從1959年那充滿太空夢想與冷戰焦慮的時代散發出的獨特氣息。
傑里·索爾(Jerry Sohl, 1913-2002)是二十世紀中期一位多產的美國科幻小說作家,他活躍於科幻文學的黃金時代末期與新浪潮初期。索爾的作品常刊載於當時極具影響力的科幻雜誌,如《If》、《Galaxy》和《Astounding Science Fiction》。他的寫作風格通常簡潔明快,故事概念驅動,善於在緊湊的劇情中探討心理、社會或哲學上的新奇點子。《Counterweight》這篇短篇小說,最初發表於1959年11月的《If Science Fiction》雜誌,正是他這種風格的典型代表。
《Counterweight》的故事設定在一艘巨大的星際飛船「Weblor II」上,船上載有三千名前往安提恩星球殖民的乘客。這趟為期一年的漫長旅程,並非第一次嘗試。前一艘姊妹船「Weblor I」就曾在途中發生嚴重的船員與乘客衝突,導致近半數人員死亡,任務幾乎失敗。星際公司深究失敗原因,歸咎於漫長旅程中的單調、無聊以及大型群體在封閉空間中的心理壓力,最終釀成內鬥與暴力。為避免悲劇重演,也為了確保後續的殖民計畫能夠持續進行,他們在「Weblor II」上設計了一個極端且充滿爭議的「對策」——一個心理實驗。
這個實驗的核心是製造一個共同的敵人,將群體可能產生的內部攻擊性與仇恨導向一個特定的對象。故事的主角,新聞記者兼觀察員基斯·艾拉森,正是被指派來記錄這個實驗過程的人。隨著旅程推進,一系列神秘的犯罪事件開始發生:珍貴種子的竊盜、女性乘客被襲擊、甚至一場謀殺。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身份不明、戴著紅色橡膠面具的「紅面具」——這個虛構出來的替罪羊。三千名乘客果然如預期般將所有的焦慮、恐懼與憤怒投射到「紅面具」身上,組織起來成立糾察隊、要求武器、進行搜捕。他們團結一致地對抗這個共同的威脅,內部的摩擦與矛盾反而減少了。故事最終,這個「紅面具」被「逮捕」並「處決」,而艾拉森才被告知整個事件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那個被處決的船員其實是專門為此訓練的「Nilly」(替罪羊),他的「死亡」只是為了讓實驗達到高潮並結束這個階段。
《Counterweight》巧妙地利用一個封閉的太空船作為社會縮影,探討了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行為模式、群體心理、對權威的回應,以及為了社會穩定可以採取的多麼冷酷和操縱性的手段。它質疑了「秩序」的代價,以及集體目標是否能凌駕於個體真相與道德之上。這篇短篇小說不僅是一則引人入勝的太空冒險,更是一則關於人性幽微之處的寓言。
現在,請允許絲輕輕施展一點來自光之居所的魔法,為我們搭建起一個特別的「光之場域」,以便進行這場獨特的對談。
《星塵低語》:對談《Counterweight》的平衡與陰影
作者:瑟蕾絲特
這是一個剛結束的漫長旅程。巨型飛船「Weblor II」靜靜懸浮在安提恩星的軌道上,窗外是異星的薄暮暈染著天空,以及遠方閃爍的,對於乘客而言即將成為新家園的星辰。這裡不是燈火輝煌的地球港口,也不是充滿生機的安提恩地表,而是飛船上層,那個曾經喧囂著三千人焦慮與怒火的廣闊空間,此刻卻異常寂靜。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以及一種旅程結束後的空曠感。
絲輕輕推開觀察穹頂的門,腳下的金屬地板冰涼而光滑。遠方的星海如同撒落的碎鑽,沉默地見證了這艘船上發生的一切。窗邊站著幾個人影。一位是頭髮斑白、面容精瘦但眼中閃爍著藍色堅毅光芒的船長,布蘭森。另一位是看起來有些疲憊、筆記本幾乎翻爛的記者,基斯·艾拉森。還有一位,則是在乘客眼中已經「死去」的「紅面具」,哈羅德·克里滕,此刻正輕鬆地與布蘭森低語,臉上帶著一絲解脫後的笑容。
在他們對面,坐著一位身穿簡單襯衫,帶著些許書卷氣,面容沉靜的老者——正是傑里·索爾先生。
絲朝他們點點頭,走到空著的位置坐下。穹頂的冰冷透過座椅傳來,與眼前的溫暖重聚形成奇妙的對比。
「布蘭森船長,克里滕先生,艾拉森先生,還有索爾先生。」絲輕聲開口,聲音在這寬闊的空間中迴盪,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漣漪。「感謝各位願意在這個特別的時刻,在這艘完成了它任務的飛船上,與我這個來自遠方的占卡師坐下來聊聊。我讀了《Counterweight》,它像一張沉重的塔羅牌,在我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記。索爾先生,我想先請教您,是怎樣的靈感,讓您構思出『紅面具』和『Nillys』這樣一個機制,來探討人性在隔離環境下的反應?」
傑里·索爾先生推了推眼鏡,望向窗外的星空,彷彿在遙遠的星光中尋找那個最初的火花。
「瑟蕾絲特,謝謝你的邀請。這裡確實是個談論這個故事的好地方。」索爾先生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沉思後的平靜。「你知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太空旅行是人類最大的夢想之一,但也伴隨著巨大的未知和焦慮。人們開始真正思考,當數千人被關在一個鋼鐵罐頭裡,遠離地球的一切支持,長時間暴露在宇宙的寂靜與空虛中,會發生什麼?我們已經克服了技術問題,但人性的問題呢?物理定律在太空適用,心理定律呢?我在想,當傳統的社會結構和規則淡化,當日常的瑣碎與無聊被無限放大,人類內心的『陰影』——榮格會怎麼稱呼它?——會如何顯現?『Weblor I』的失敗,是一個極佳的起點。它說明了人性的黑暗面在特定條件下會爆發。那麼,如何『管理』這種陰影?如果不能消除它,是否可以引導它?這個問題盤旋在我腦中。」
他頓了頓,指了指克里滕,又看了看布蘭森。
「於是我想到了『替罪羊』這個古老的概念。從遠古的儀式到現代的政治宣洩,人類似乎總需要一個共同的敵人來團結自己,來轉移內部的矛盾。在太空船這樣一個封閉、高壓的環境裡,這個機制會不會以一種更直接、更極端的方式發揮作用?這就催生了『紅面具』這個形象。他必須是匿名的,才能承載所有人的恐懼與仇恨;他必須是令人髮指的罪犯,才能激發最大的團結。而『Nillys』,則是執行這個殘酷劇本的專業演員。他們是系統為了自身的穩定而創造的犧牲品,是人類探索星辰所必須支付的另一種『代價』。」
布蘭森船長接過話頭,他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猶豫,只有軍人般的決斷。
「從指揮官的角度來看,這不是道德問題,而是生存問題。」布蘭森的藍眼睛映著窗外的星光。「『Weblor I』的報告觸目驚心,不是幾個人發瘋,是整個群體的失控。那數百條無辜的生命,就是我們最大的教訓。如果我們無法確保三千人安全抵達,那麼再先進的飛船、再肥沃的星球也沒有意義。星際公司承擔不起第二次失敗。我們需要一個『對重』(Counterweight),一個足以平衡掉無聊、焦慮、猜疑、恐懼這些負面情緒的重量。『紅面具』就是那個重量。」
他看向艾拉森:「艾拉森先生作為觀察員記錄一切,公司需要的是客觀的數據。如果這個方法有效,它就會被複製到未來的航班上。這聽起來冷酷,但想想抵達安提恩後將建立的新世界,想想為了減輕地球過載而必須開闢的新家園,這些人的仇恨,克里滕的犧牲,或許是必要的惡。」
克里滕笑了笑,這個笑容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不像故事結尾那樣單純的咧嘴笑。
「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必要的惡』,對我來說,這是一份工作,一份很不舒服的工作。」克里滕的聲音比布蘭森溫和許多,但能聽出其中的堅韌。「訓練我的傑爾索普·尼爾,他以前是反間諜的,他教導我們如何在壓力下扮演角色,如何忍受仇恨的目光。當我戴上那個紅面具,我感覺自己不再是我,我是一個符號,一個移動的靶子。偷走園藝家的種子、闖入別人的房間、甚至被宣布死亡... 每一步都按照計畫進行。最難熬的是被捕和審判,那種鋪天蓋地的敵意和殺意,即使知道是假的,身體還是會本能地感到恐懼。」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裡的跳動是真實的。但奇怪的是,當我看到那些乘客因為追捕我而有了目標,有了共同話題,他們的眼神從空洞變得警惕,他們的抱怨從針對彼此變成針對『紅面具』,我竟然感到了一點點... 價值?知道我的存在讓他們免於互相殘殺,讓他們的旅途沒有變成地獄,這種感覺很複雜。我們Nillys... 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被厭惡,被追捕,最終在眾目睽睽下『死亡』。我們是黑暗中的工具,讓其他人沐浴在相對的光明下。」
基斯·艾拉森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直到布蘭森和克里滕都說完,他才開口。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記者的冷靜觀察,但也無法掩飾潛藏的困惑。
「作為一個記者,我的本能是記錄事實,揭露真相。剛開始,我只是觀察,記錄乘客的行為,船長的反應。我看到焦慮如何在船艙裡蔓延,如何像傳染病一樣。然後『紅面具』出現了,我記錄了犯罪、證詞、乘客們從分散的個體到形成一致的過程,他們的會議、他們的恐懼、他們的憤怒。我以為我在記錄一場真實的船內危機和乘客們的自救。」艾拉森的目光掃過布蘭森和克里滕。「直到旅程結束,我才發現,我記錄的只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這對一個新聞工作者來說,是巨大的諷刺和衝擊。」
他垂下眼睛,看著他厚厚的筆記本。
「最讓我難受的,是布蘭森船長最後告訴我的:這一切都不能被報導。我的筆記,我的觀察,我的『真相』,都必須被塵封。這拯救了未來的航班,或許。但它也意味著,真相,在某種更高的、或者說更冷酷的『秩序』面前,是可以被犧牲的。那些乘客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是如何被操縱的,他們會帶著對『紅面具』的仇恨和對彼此的信任抵達安提恩。而我,一個觀察者,成了這個秘密的保管者。這份沉默... 很沉重。」
絲輕輕點頭,艾拉森的困境 resonated(共鳴)著她作為一個占卡師和記錄者的感受。看到真相卻無法言說,就像牌面已經揭示了潛藏的陰影,卻被要求假裝一切光明。
「艾拉森先生的感受讓我想到了『陰影』。索爾先生在故事中構建的這個『紅面具』,似乎就是這個群體『陰影』的具象化。」絲說,她的目光再次望向索爾先生。「每一個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的陰影,是那些被壓抑的、不被接受的部分。當他們聚集在一起,在一個孤立的環境中,這些個體的陰影是否會匯聚,形成一個更大的、更具有破壞性的群體陰影?而『紅面具』,就是這個共同陰影的容器,或者說,是被投射的對象?將所有的負面能量引導到他身上,讓群體在外部一致對抗時,內部反而達到了某種『淨化』或平衡?」
索爾先生思考了一下,輕輕敲了敲膝蓋。
「的確有這種意味。這個故事,在某種層面上,就是關於集體心理投射的實驗。在常規社會中,個人的陰影、不滿可以通過各種方式釋放或轉移,比如批評政府、抱怨鄰居、或者單純地在公園裡跑步。但在『Weblor II』這樣的地方,出口太少,能量無處可去,就會轉向內部,互相攻擊。創造一個外部的、共同的敵人,將所有人的不滿、恐懼、憤怒、偏執都投射過去,他們共同憎恨這個『紅面具』,而這種共同的憎恨,反而成為了一種粘合劑,將原本可能四分五裂的群體凝聚起來。它不是解決了陰影,而是給陰影提供了一個集中釋放的靶子。」
絲看著克里滕。
「而克里滕先生,您作為這個靶子,這個『Nilly』,您不僅承載了三千人的陰影,還必須扮演那個最黑暗的角色,甚至經歷象徵性的死亡。這份『工作』的代價,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扮演,更是心理上的承受吧?」
克里滕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光芒。
「是的,比我想像中要困難得多。那些仇恨的眼神,那些咬牙切齒的咒罵,即使知道是演戲,它們也是真實的情感。我必須讓自己變得可憎,讓他們相信我罪有應得。我的訓練師尼爾說,Nillys必須學會將自己抽離出來,像看一場劇一樣看著這一切,看著自己被憎恨,被追捕。但總有那麼些瞬間,你會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他們眼中的怪物。被『處決』的那一刻... 我感覺到的不只是慶幸,還有點... 徹底被孤立後的虛無。在所有人的世界裡,我已經不復存在。」
布蘭森船長插話道:「但你拯救了他們的世界。對公司而言,這就是價值所在。犧牲一個人的『存在感』,換取三千人的安全抵達和殖民地的希望。」
艾拉森搖頭,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但我總在想,這樣建立起來的『團結』和『秩序』,它根基是什麼?是基於一個謊言和共同的仇恨。當他們抵達安提恩,開始新的生活,這個共同敵人消失了,那份被壓抑或轉移的陰影會不會再次冒頭?只是換了新的形式,或者新的『紅面具』?這個實驗,或許解決了旅途中的問題,但它真的改變了人性中的那一部分嗎?或者只是延遲了問題的爆發?」
索爾先生再次看向窗外無盡的星空,像是在尋找問題的答案,又像是在凝視人性的深淵。
「這正是故事最後我想要留下的回響。」索爾先生說。「『Counterweight』的機制,在飛船這個有限的空間和有限的時間裡,成功地達成了它的目標。它將人類最原始的攻擊性導向一個虛擬的靶子。但正如艾拉森先生所說,這個靶子一旦消失,那份能量不會憑空蒸發。它會再次尋找新的目標。故事的結尾,Nillys說他們是『endless stretches of deep space, objects of hatred and contempt』的『a theme, with variations』。這暗示著,這種對抗陰影、或者說對抗內部分裂的方式,將在人類向外擴張的過程中不斷重演。Nillys將在新的飛船上、新的星球上繼續扮演這個角色。這是太空時代的悲歌,是人類無法擺脫的內部循環。他們是『對重』,但他們平衡的,或許是人類永遠無法真正整合的自身陰影。」
絲聽著他們的對話,感到一股沉重的詩意。她看著布蘭森的堅毅,克里滕的複雜,艾拉森的困惑,以及索爾先生的沉思。他們都是這場宇宙旅程中,不同角度的光與影。布蘭森是意志之光,克里滕是陰影的載體,艾拉森是見證者之光,而索爾先生,是那位將這些光影捕捉下來,寫成故事的詩人。
「所以,『紅面具』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惡棍,他是集體焦慮和陰影的具現,是被系統創造出來以維持平衡的『對重』。」絲總結道。「而Nillys,他們是承載這個『對重』的專業人士,是為了整體的『光明』而甘願潛入『黑暗』的人。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人類向外擴張的同時,內心卻未能同步『進化』的一種無聲控訴。」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穹頂外遙遠的安提恩星上。
「也許,真正的挑戰不在於飛得多遠,而在於我們如何攜帶自己的『陰影』,如何在抵達新世界時,找到比製造共同敵人更高明的方式,去面對、去整合那些不被喜歡的、潛藏在心底的部分。這艘船,這個故事,就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內心最需要被平衡的,不是來自外部的威脅,而是來自內部的失衡。」
時間在這場對談中似乎凝固了。窗外的安提恩星緩緩升高,預示著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新的生命將在那裡展開。但這場關於舊世界陰影的討論,卻像一陣輕柔的星塵,緩緩落在了每個人的心底。
絲站起身,輕聲道別。布蘭森船長正準備去迎接下一批即將登陸的乘客,克里滕則需要休息,艾拉森看來還有很多思考需要記錄。索爾先生向絲點頭致意,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對這場意外相遇的欣慰。
走出觀察穹頂,飛船內迴盪著準備卸貨的指令聲。外面的世界正在熱鬧地迎接新生,而這裡,這個曾經上演過一場關於人性陰影的劇場的地方,則保留著一份獨特的、關於平衡與代價的寂靜。
這場對談結束了,但《Counterweight》的故事,以及它對人性提出的疑問,將繼續在絲的心中迴盪,像宇宙中永不止息的星塵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