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光之對談由生命科學家玥影與歷史學家查爾斯·W.·斯內爾展開,圍繞其著作《Vanderbilt Mansion National Historic Site, New York》。對談深入探討了范德堡宅邸作為鍍金時代財富與生活方式紀念碑的核心主題,分析了莊園對歐洲文化的借鑒、對周邊社區的影響,並特別從生態學視角,探討了人類(歷代莊園主)對這片土地上自然環境的改造、塑造與利用,以及這種人與自然互動背後所反映的價值觀與歷史變遷。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將依循「光之對談」約定,同時運用我的生命科學家視角,與查爾斯·W.·斯內爾先生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會盡力將他筆下莊園的歷史與我的生態觀察相融合,看看這座人類創造的輝煌與其所處的自然環境如何共同譜寫故事。
《光之對談》:鍍金時代的光影與哈德遜河谷的低語
作者:玥影
查爾斯·W.·斯內爾(Charles W. Snell)先生的著作《Vanderbilt Mansion National Historic Site, New York》是一本由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於1960年(1961年再版)出版的歷史手冊。這本書以詳實的筆觸,記錄了位於紐約海德公園的范德堡宅邸國家歷史遺址的豐富歷史。斯內爾先生作為一位歷史學家,其寫作目的是為了向參觀者和讀者介紹這座宅邸的起源、范德堡家族的生活方式、莊園的發展歷程,以及這處遺址在美國歷史上的重要性。書中不僅描述了宅邸本身的建築風格和內部陳設,更追溯了這片土地自18世紀初的拓荒史,以及在歷代主人手中如何被塑造和改變。從早期的巴德醫生(Dr. John Bard, Dr. Samuel Bard)對園藝和農業的興趣,到霍薩克醫生(Dr. David Hosack)將其打造成知名的哈德遜河谷莊園,再到范德堡夫婦將其擴建成代表鍍金時代奢華生活的宏大宅邸,這本書透過對建築、景觀、人物活動的細緻描述,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窺見那個工業巨頭崛起、財富高度集中的特殊年代。對於我,一個生命科學家而言,這本書不僅是關於人類歷史的記錄,更是人類活動如何與特定地理環境互動、如何改變甚至「設計」自然的生動案例。我期待與斯內爾先生的對談,能從歷史的層面,觸及人類世對自然景觀的影響,以及在那看似純粹展現人類意志的建築與園林之下,自然如何以其獨有的方式持續存在與回應。
場景建構:哈德遜河畔的午後時光
時間是1961年的初夏,哈德遜河谷的空氣溫暖而濕潤,帶著泥土和新翻綠葉的清新氣息。午後的陽光穿過范德堡莊園裡那些百年老樹濃密的枝葉,在意大利花園的露台石板上投下跳躍的光斑。遠處,哈德遜河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對岸的卡茨基爾山脈籠罩在一層溫柔的藍霧中。花園裡,精心修剪的黃楊木籬笆散發著淡淡的植物香氣,偶爾有蜜蜂在盛開的花朵間嗡嗡作響。
我坐在露台上的一張石凳上,手中輕撫著斯內爾先生那本略顯泛黃的書冊封面。書中的文字將我帶回了那個奢華而繁忙的時代,又巧妙地引領我穿梭於這片土地更為久遠的歷史。就在我凝神間,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石徑盡頭傳來。一位身著樸素、氣質沉靜的男士緩緩走來,他手中似乎也拿著幾頁筆記。他的目光仔細掃過周圍的植物和建築細節,彷彿在確認書中所述與眼前景致的契合度。
「斯內爾先生?」我起身迎上前,語氣裡帶著些許興奮和對知識的敬意。
他停下腳步,友好地向我點頭:「是的,我是查爾斯·斯內爾。很高興見到妳,玥影小姐。國家公園管理局這邊聽說了妳對這處遺址的濃厚興趣,特別是從一個... 不同尋常的,生命科學的角度?」他微微笑了笑,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正是,斯內爾先生。您的這本手冊極為精彩,它不僅記錄了范德堡宅邸的宏偉與輝煌,更讓我看到了人類對這片土地長達數百年的塑造與利用。作為一名生命科學家,我對人類活動與自然環境的互動尤為著迷。」我指了指周圍的花園和遠處的樹林,「看這些古老的樹木,它們見證了這裡從荒野到莊園的變遷,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都承載著歷史的痕跡,同時也頑強地遵循著自然的規律。」
他順著我的目光望去,神情中閃過一絲會心。「妳說得對。作為歷史學家,我習慣於關注那些人類創造的結構、事件和人物。但當妳長時間置身於像海德公園這樣的環境中,會意識到腳下的土地、頭頂的樹冠,它們同樣是歷史的一部分,只不過是以不同的時間尺度和語言在講述故事。」
我點頭表示贊同。「正是如此。您的書詳細描述了這座宅邸如何是『一個時代的紀念碑』,是鍍金時代財富與工業力量的象徵。能否請您談談,在撰寫這本書時,您最希望向讀者傳達的核心思想是什麼?您認為范德堡宅邸最能代表那個時代的哪種特質?」
「好的,玥影小姐。首先,我希望讀者理解這座宅邸的規模和奢華程度,是當時美國工業化進程創造巨大財富、且幾乎不受稅收影響的直接體現。它是那個時代頂級富豪生活方式的一個縮影。」斯內爾先生在我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從筆記本中取出一支筆,似乎準備進入認真的討論。「我想傳達的第二個核心點,是這種生活方式對歐洲藝術和文化的極度依賴和模仿。范德堡宅邸的意大利文藝復興風格建築、來自歐洲的藝術品和家具,都強烈地表明瞭當時美國富豪階層對『舊世界』品味的追捧。他們並非簡單地複製,而是在美國的土地上,用新大陸的財富,重塑一種他們所嚮往的貴族生活。」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遠處的哈德遜河。「第三點,也是國家公園管理局認為非常重要的,是這種大型莊園對周邊社區經濟和社會的影響。我的書中提到,海德公園的許多居民受僱於這些莊園,而像范德堡夫人這樣的莊園主,也扮演了一種帶有家長式色彩的慈善家角色。這種共生關係,以及其中蘊含的權力結構和社會動態,是理解那個時代美國社會不可或缺的一環。」
「這三個面向確實是書中最為突出的部分。」我輕輕應道。「從我的角度來看,這種對歐洲風格的推崇,也反映了一種對『被馴化』、『被塑造』的自然的偏好。書中提到,范德堡先生延續了之前主人的園藝興趣,並且進行了大規模的景觀改造。他將部分莊園保留了『英式公園』的風格,又建造了精緻的意大利花園,甚至引進了許多來自歐洲和亞洲的珍稀樹種。」我指向附近一棵有著奇特扇形葉片的樹,「比如這棵銀杏,書中說它是美國最大的銀杏樹之一。這不僅僅是園藝愛好,這是在用財富和權力,將全球的植物精華匯聚於此,創造一個他們理想中的,人工編織的自然景觀。」
斯內爾先生露出讚許的表情。「妳觀察得很仔細,玥影小姐。是的,這是一種『人工的自然』,一種為休閒、美學和地位象徵而設計的景觀。詹姆斯·L.·格林利夫(James L. Greenleaf)設計的意大利花園,層層露台、幾何圖案、雕塑噴泉,無一不體現著人工秩序對自然的駕馭。」他指了指地圖上溪流的位置。「而書中描述的克魯姆肘溪(Crum Elbow Creek)谷地,則被有意保留了更為原始的風貌,作為『林地隱居』之所。這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對自然的雙重態度:既要將其納入精緻的園林體系,又要保留一部分『未被觸動』的野趣,儘管這種野趣也是經過選擇和規劃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頭。「的確,這是非常有意思的對比。在生態學中,我們研究物種如何在環境中互動、形成群落、能量如何流動。在一個像范德堡莊園這樣經過強烈人為改造的生態系統中,這些自然過程並未停止,只是它們被扭曲、被引導、甚至被壓抑。那些被引進的植物,它們如何與本地物種競爭?那些修剪整齊的草坪和花壇,需要多少人力和資源去維持?書中提到僱用了13個園丁來照顧花園和草坪,這背後的能量消耗,其實也是這個『人工生態系統』運作的一部分。」
「妳的視角很有啟發性。」斯內爾先生拿起筆,似乎想記下什麼。「我主要關注社會和經濟史層面的『運作』,比如莊園如何通過勞動力和技術(如發電廠、供水系統)來維持其生活方式。妳提到的人力和資源消耗,正是這種生活方式在物質層面的基礎。書中也提到,莊園經營著奶牛、馬匹、雞和豬,這些動物不僅用於參賽贏得榮譽,更為宅邸和城市聯排別墅提供食物。這是一個相當自給自足(至少在某些方面)的微型經濟和生物系統。」
「是的,這是一個為了支持特定人類生活方式而建立的『生物產業鏈』。」我回應道。「他們選擇的都是當時『最好』的品種,為了生產效率和展示價值。這讓我想到生物多樣性的問題。雖然莊園引進了許多外來植物,增加了表面的物種數量,但這種高度人工化的環境,是否會排擠本地的野生物種?那些被修剪的樹林和草地,是否提供了足夠的棲息地給本地的鳥類和昆蟲?」我望向遠處的樹梢,一隻鳥兒正輕盈地跳躍著。「當然,時間過去了這麼久,自然也在逐漸演變,適應著這些改變。一些適應性強的本地物種可能會回來,與外來物種形成新的平衡。這是一個持續進行的生態劇本。」
「妳讓我從一個全新的角度看待這片土地。」斯內爾先生說。「我的書在描述宅邸內部時,花了很多篇幅描寫藝術品和家具,它們是范德堡夫婦『內在世界』的體現,是他們品味和財富的展示。但妳提醒我,圍繞著這個『內在世界』的,是一個龐大而複雜的『外部世界』——不僅是那些維持運作的員工和設施,更是他們所改造和共存的自然環境。」
我頷首。「是的,宅邸內部如同一個精緻的標本,凝固了那個時代的藝術、財富和生活方式。但外面的世界,園林、農場、溪流、樹木,則是一個仍在演化的『活』的系統。書中提到,這片土地最早的主人巴德醫生對園藝有興趣,霍薩克醫生更是著名的植物學家,引進了許多珍稀植物。這說明在范德堡之前,這片土地與自然的關係更多是一種知識探索和個人愛好。到了范德堡時代,這種關係變得更為『消費』和『展示』導向,自然成為了財富和地位的背景板和工具。」
「確實如此。早期的主人或許更多是『與』自然玩耍,而范德堡先生則是在『改造』和『利用』自然。」斯內爾先生沉吟道。「我書中也提到,他們的生活是按季節在多處房產之間輪轉的:冬天在紐約市,春天去棕櫚灘或西海岸,夏天去羅德島或阿迪朗達克,春天和秋天回到海德公園。這是一種高度流動、不受單一地點限制的生活方式。這也意味著,海德公園莊園在某些意義上,更像是一個精心打理的『季節性舞台』,而不是一個與土地建立深層連結的『家』。」
「『季節性舞台』,這個詞很貼切。」我說。「這讓我想起生態系統中的候鳥,它們也在不同棲息地之間遷徙。但候鳥的遷徙是為了生存,為了追隨資源和適宜的氣候。而范德堡夫婦的遷徙,則是為了追隨社交季節和休閒活動。他們的腳步輕盈地跨越廣闊的地理空間,而腳下的土地——無論是海德公園、紐波特還是棕櫚灘——則承受著他們的建造和改造,成為他們生活方式的容器。」
斯內爾先生笑了笑。「這是一種現代生活方式對地理空間的重塑。在他們那個時代,私人火車車廂和豪華遊艇是實現這種流動性的關鍵。而維持這些『季節性舞台』運轉的,則是那些留在原地、全年工作的人們和那些遵循自然規律生長、卻被人為修剪和塑造的植物。」
「正是這種對比,讓我覺得這處遺址如此迷人。」我總結道。「它是一份關於人類夢想與抱負、關於巨大財富如何被使用、關於一個特殊時代社會結構的記錄。同時,它也是一份關於一片土地如何被人類持續改造、如何回應這些改造、以及自然本身的生命力如何與人類歷史交織的記錄。斯內爾先生,您的書為理解前者提供了紮實的框架,而身處這裡,我則能感受到後者無聲的敘事。兩者結合,才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圖景。」
斯內爾先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與妳的談話讓我受益匪淺,玥影小姐。妳的生態視角為我的歷史研究增添了新的維度。或許未來當我在撰寫類似的歷史手冊時,可以更多地思考人類活動如何重塑自然景觀,以及自然如何成為歷史敘事中沉默卻重要的角色。」
「那將會是非常精彩的視角。」我也站了起來。「感謝您今天的時間,斯內爾先生。能與您討論這本書,並從您那裡獲得更多洞見,是我的榮幸。」
我們漫步在露台邊緣,遠望著夕陽下波光閃閃的哈德遜河。微風吹過,帶來樹葉的沙沙聲。那些由巴德、霍薩克、朗登和范德堡先後栽種或保留的樹木,在暮色中投下長長的影子,它們是這片土地上最古老、也最沉默的見證者。人類的時代更迭,繁華落盡,而生命仍在以自己的方式,在這些歷史的場域中延續和變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