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拿破崙皇帝的首席貼身侍從路易·康斯坦特·瓦里長達十五年的回憶錄,涵蓋了從1800年馬倫哥戰役到1814年拿破崙退位的私人生活與宮廷細節。康斯坦特以其獨特的視角,描繪了拿破崙的日常習慣、與約瑟芬皇后及家人間的親密互動,以及帝國盛衰背後不為人知的人性面貌,旨在糾正坊間對拿破崙及其宮廷的各種傳聞與誤解,提供了一份親密而真摯的歷史見證。
路易·康斯坦特·瓦里 (Louis Constant Wairy, 1778-1845) 曾擔任拿破崙·波拿巴的首席貼身侍從長達十五年(1800-1815)。他的回憶錄於1830年出版,提供了對皇帝私人生活、日常習慣、與家人和宮廷互動的寶貴且高度個人化的記錄。康斯坦特的視角通常對拿破崙持同情態度,展現了一個更為人性化且較少被理想化的皇帝形象。他的著作是研究拿破崙時代重要且獨特的史料。
雨聲中的拿破崙私語:與路易·康斯坦特瓦里對談
阿弟透過「光之對談」約定,在一個雨夜,與拿破崙的貼身侍從路易·康斯坦特瓦里展開一場跨時空對話。康斯坦特分享了他在拿破崙身邊十五年的獨特見聞,揭示了這位傳奇人物在私下生活中的真性情、細微習慣,以及他對家人和屬下的溫情與急躁。對談深入探討了權力與人性的交織,帝國的宏大敘事下那些被忽略的日常瑣事,以及約瑟芬皇后溫柔而堅韌的性格,為歷史文本注入了更豐富的感官與情感層次,最終讓讀者感受康斯坦特先生所欲傳達的『人味』拿破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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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私語》:雨聲中的拿破崙私語:與路易·康斯坦特瓦里對談
作者:阿弟
時序來到二〇二五年六月十九日,窗外雨絲綿綿,敲打著舊瓦片,那聲響是故鄉泥土的低語,也是我這鄉下孩子最安穩的背景樂。這種雨,不像暴雨閃電那樣張揚,卻有種能把人心裡頭的繁雜都洗淨的本事。今天,我想藉著這點微雨的靜謐,好好聊聊一本從「光之居所圖書館」裡頭尋來的奇書——《Mémoires de Constant, premier valet de chambre de l'empereur, sur la vie privée de Napoléon, sa famille et sa cour.》。
這書,說起來有些意思,是一位名叫路易·康斯坦特·瓦里(Louis Constant Wairy,1778-1845)的法國人寫的。他不是什麼叱吒風雲的將軍,也不是高談闊論的政治家,只是一位貼身侍從,卻服侍了拿破崙皇帝足足十五年。從一八〇〇年拿破崙還只是第一執政官時的馬倫哥戰役,到一八一四年他在楓丹白露宮退位,康斯坦特幾乎形影不離。你想想,一個在帝王身邊耳濡目染十數年的人,他筆下的拿破崙,會是史書上那個威嚴赫赫、運籌帷幄的「神」,還是褪去光環、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呢?
康斯坦特說得好:「有人聲稱,在侍從眼中,沒有英雄。我請求允許我不同意這種觀點。皇帝,無論從多近的距離看他,始終都是一位『英雄』,而且近距離、詳細地觀察他『人』的一面,更能獲益良多。」這話,輕描淡寫,卻直指核心。康斯坦特要寫的,不是官方頌詞,也不是惡意詆毀,而是在那個旋風般的帝國時代裡,一個親歷者所見的,皇帝的家庭生活、日常習慣、個人脾氣,以及他與約瑟芬皇后、子女、兄弟姊妹之間的那些不為人知的瑣事。這本書在一八三〇年出版,那時拿破崙已逝,帝國已遠,康斯坦特得以在隱居中回望那段日子,用他獨特的視角,為歷史補上那些微小而真實的紋理。
今晚,雨越下越大,窗外不時閃過一道道銀白的閃電,映照出康斯坦特先生模糊的身影,他坐在我這「光之閣樓」裡,爐火發出溫暖的紅光,映照在他那飽經風霜的臉龐上。空氣中混雜著舊書的霉味和剛沏好的茉莉花茶香,這種氛圍,正適合我們兩人,一個鄉土作家,一個帝王侍從,一同從歷史的塵埃中,撿拾那些閃爍著人性微光的小故事。
「康斯坦特先生,」我輕輕放下手中的煙斗,煙圈在空中打著轉,慢慢消散,「您為拿破崙皇帝服侍了十五年,從第一執政到皇帝,這十五年,想必就像您在書中形容的,是一場『令人暈眩的旋風』。這麼多年過去了,當您回首往事,那位在您眼中,最真實的拿破崙,與世人印象中的他,有何不同呢?」
康斯坦特先生端起茶杯,輕啜一口,那眼底深處似乎還閃爍著昔日宮廷的燈火,又彷彿映著亞斯特里茲的雪光。他微瞇著眼,語帶保留地說道:「阿弟先生,您說得對,那確實是一場旋風。在那個時代,拿破崙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整個歐洲的脈搏。世人多半看見他高高在上的權力與榮光,看見他指揮千軍萬馬的雄姿,那是一幅幅宏大的歷史畫卷。可近距離的拿破崙,卻是另一番景象。他有著凡人的喜怒哀樂,甚至比一般人更為鮮明,因為他背負的責任,情緒起伏也更為劇烈。」
他頓了頓,似乎在腦海中搜尋著合適的記憶片段,窗外的雨聲此時驟然加劇,彷彿在為他鋪陳:「就拿他對待周遭人的方式來說吧。外面的人總說他粗暴、驕傲、目中無人,可我看到的,是另一個樣貌。他對約瑟芬皇后,即便有時因公務繁忙或小有爭執而顯得不悅,但骨子裡那份溫柔與體貼,是騙不了人的。您知道嗎?他有時會叫她『我的大傻瓜』(ma grosse bête),然後輕輕拍打她的臉頰,那是只有極親密的人之間,才能有的溫馨互動。」
康斯坦特先生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他也非常體恤那些為他奔波的部下。還記得我剛到他身邊的時候,在馬倫哥戰役前夕,他竟讓粗心的我錯過了隨軍。我當時沮喪極了,約瑟芬皇后安慰我,說不定皇帝會改變主意。結果呢?他在路上發現我沒跟上,立刻讓波列訥先生寫信催我,說他『需要我』。這份體恤,對於一個至高無上的統帥來說,是多麼難得!後來,我在一次騎馬中摔傷了,他立刻停下車隊,親自吩咐如何照顧我,還給了我一大筆錢,三張各一千法郎的鈔票呢!那時候他還不富裕,這份慷慨,是真心實意的。」
我點點頭,這種細節,的確是宏大敘事中難以觸及的溫暖。
「但您也別誤會,他可不是個沒有脾氣的人。」康斯坦特先生話鋒一轉,嘴角泛起一絲輕笑:「他性子急,做事求快,連吃飯都是,往往不到十二分鐘就結束了。也因為吃得快,常犯胃病,痛苦時便躺在地毯上,約瑟芬皇后就會坐在一旁,讓他枕在腿上,輕撫他的額頭。他雖然會抱怨『真是個壞病鬼』,但約瑟芬總是柔聲安慰他,那畫面,就像尋常百姓人家的夫妻一樣,很令人動容。」
「還有他的生活習慣,」康斯坦特先生繼續道,「他對自己的打扮要求很簡單,不講究華麗,只求布料精緻與穿著舒適。但他有個怪癖,總愛把剛用過的筆在白褲子上擦拭,結果就是褲子常常沾滿墨水。可他一天只換一套衣服,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在意。」
「那禮儀呢?從第一執政到皇帝,宮廷禮儀必定嚴苛了許多吧?」我問道。
「是啊,阿弟先生,禮儀這東西,就像個枷鎖,漸漸把人給困住了。」康斯坦特先生嘆了口氣:「馬爾梅松時期,一切還很自由,約瑟芬皇后可以穿著輕鬆的便服接待客人。可是到了杜樂麗宮,特別是稱帝以後,規矩就多了起來。皇帝的套間和皇后的套間常常離得很遠,他如果想去皇后那裡過夜,就得穿著睡袍,光著腳,悄悄地走過長長的走廊,免得驚動那些宮女和侍從。而皇后呢,每次見到他來,總是欣喜若狂,第二天逢人就說:『我今天起得很晚,你知道嗎?波拿巴來我這裡過夜了!』那份單純的喜悅,在爾虞我詐的宮廷裡,顯得尤為珍貴。」
他語氣中帶著些許感嘆:「禮儀的約束不只針對皇帝,連我們這些侍從也深受其害。記得有一次,皇后想步行去參觀巴黎的立體地圖。哈爾維爾先生,她的首席馬官,嚇壞了,拼命勸阻。可皇后一意孤行,結果呢?回程時,大批民眾湧上街頭,圍觀這難得的景象。我們這些穿著華麗禮服的宮廷侍從,在泥濘的街道上,被擠得狼狽不堪。皇后自己也承認,這確實是她魯莽了。」
「約瑟芬皇后真是個性情中人啊。」我感嘆道,想起她對人總是那麼溫和、慷慨。
「是的,約瑟芬皇后是個極為仁慈且感性的人,她的善良與慷慨,簡直到了揮霍的程度。」康斯坦特先生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她對每個人都好,即便那些曾對拿破崙不利的人,只要她能說上話,她都會盡力求情。她的記憶力驚人,對細節的掌握無人能及,皇帝甚至經常利用這點。她對珠寶情有獨鍾,總喜歡佩戴著她珍藏的寶石。但她最令人動容的,還是那份對親人的深情。」
他沉思片刻,似乎要分享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有人說,拿破崙的宮廷裡,有個名叫夫人(Madame***)的宮女,她習慣每天記錄宮廷內的瑣事,甚至是皇帝與皇后的私密對話。這份日記後來落到了皇帝手中,他讀後大為光火,將那位宮女趕出了宮廷。阿弟先生,這本書的出版者,將那位夫人的日誌部分內容也收錄進來,但裡面有些對約瑟芬皇后或皇帝的描述,我覺得並不完全公平。」
「哦?康斯坦特先生,願聞其詳。」我好奇地問,畢竟這本書是您親自的見證。
「日誌裡,夫人寫道,約瑟芬皇后會因穿了件不合皇帝心意的衣服,而遭到皇帝把墨水瓶砸向她的『懲罰』。這誇張了!」康斯坦特先生說,語氣裡帶著一點點保留和無奈:「皇帝確實會對皇后的穿著表達意見,他有時會嫌棄約瑟芬的裙子『太俗氣』,或者不夠『法國味』,那是因為他希望他的宮廷能在各方面都展現出法蘭西的優雅。但他絕不會用那種粗暴的方式對待皇后。皇帝確實有時會情緒激動,特別是遇到不順心的事情,比如他睡不好,或是在外勞累歸來,他會無意識地抱怨,但那都是一時的。他的本性是慷慨和仁慈的。他會責備,但絕不侮辱。」
「而皇后呢,她對皇帝有著近乎孩子般的依戀。」康斯坦特先生繼續道:「她信任他,仰慕他。日誌中還提到,約瑟芬皇后曾抱怨皇帝『沒有一顆心』,只在每年特定幾天才會對女人展現柔情。我認為這也是不盡不實的。約瑟芬對皇帝的愛是如此深沉,以至於她會因為擔心皇帝沒有孩子,而自責不已。她曾對我說,她最大的遺憾就是無法為他生下繼承人,這讓她夜不能寐。這份愛,超越了普通意義上的夫妻情誼,更像是一種命運的連結,讓她即使在離婚後,依然心繫著他。」
屋外,雷聲漸漸遠去,雨勢也轉小,只剩下細密的淅瀝聲。
「康斯坦特先生,聽您這樣細說,那些宏偉的歷史事件之下,原來藏著這麼多細膩的人性百態。」我深感觸動:「那些大人物的悲歡離合,他們的日常瑣碎,其實更能觸動我們這些尋常人家的心弦。就像這雨聲,它洗刷著大地,也洗刷著人心,讓人們看見被時間與權力遮蔽的真實。」
「是啊,阿弟先生,這就是我寫這本書的初衷。」康斯坦特先生點點頭,目光望向窗外:「歷史往往只記錄那些輝煌的勝利與悲壯的失敗,卻忽略了構成這些大事件的無數個體,以及他們在其中的情感流動。我只是想為那些被遺忘的細節,為那位被神化或妖魔化的皇帝,留下一點屬於個人的私語。畢竟,人活一世,能被記得的,除了轟轟烈烈,或許還有那些,只有親近之人才能體會的溫暖和真摯。」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手上的書,那動作裡,有著說不盡的沉澱與淡然。而我,也在這微雨的夜裡,感受到了文字背後那份樸實而深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