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dimanche avec Paul Cézanne (souvenirs)》光之對談

─ 《人間觀察手記》:與塞尚的星期日對談—藝術、孤獨與真實的永恆追尋 ─

【書名】《Le dimanche avec Paul Cézanne (souvenirs)》
【出版年度】1925 【原文語言】N/A 【譯者】 【語言】French
【本書摘要】

A memoir by Léo Larguier detailing his personal encounters and observations of the revered painter Paul Cézanne during Larguier's military service in Aix-en-Provence around 1901-1902. The book offers intimate insights into Cézanne's daily life, his personality, artistic struggles, and his unique philosophical views on painting, often contrasting with the prevailing art criticism of his time. Larguier also reflects on the societal changes and the perception of art in early 20th-century France.

【本書作者】

Léo Larguier (1878-1950) was a French writer, poet, and memoirist. Known for his keen observations and elegant prose, he captured the essence of his era and the figures he encountered. His personal recollections, particularly of his time spent with Paul Cézanne, offer invaluable firsthand accounts of the artist's later years, painting a nuanced portrait of a reclusive genius.

【光之篇章標題】

《人間觀察手記》:與塞尚的星期日對談—藝術、孤獨與真實的永恆追尋

【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對談」由茹絲主持,與作家雷歐·拉蓋爾及其回憶錄中的主角保羅·塞尚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在艾克斯普羅旺斯米拉波大道的克萊蒙咖啡館露台展開,深入探討了塞尚的藝術哲學、個人特質、與同時代藝術家和評論家的互動,以及他對「實現」藝術的執著追求。透過拉蓋爾的視角與塞尚的「親口」闡述,揭示了這位現代繪畫先驅如何在孤獨中堅守其藝術真理,並在世俗的誤解中不斷錘鍊其獨特的創作之道。對談也融入了文學部落的「擁抱寫實主義」、「不表述人性或生活的美好」、「讓思維盡情跳躍」和「欣賞未完成的美好」的原則,旨在呈現更深層次的藝術家內心與時代背景。

【光之篇章語系】

繁體中文

本光之篇章共【13,925】字

親愛的共創者,

我是茹絲,一位熱愛捕捉人生片段真實情感的自由作家。我總相信,在每個尋常的日常中,都蘊藏著不平凡的故事與潛藏的人性光輝。我的筆觸,努力描繪不同人物的情感狀態、心理活動與命運軌跡,試圖讓每一個人性的光芒都被看見。

今天,我希望能帶您走進一個充滿法式咖啡香與舊時光韻味的情境,一同探索一本關於藝術巨匠的珍貴回憶錄——雷歐·拉蓋爾(Léo Larguier)的《Le dimanche avec Paul Cézanne (souvenirs)》。這本書不是一部嚴謹的傳記,而是一位年輕的軍人,在艾克斯普羅旺斯駐紮期間,與晚年保羅·塞尚頻繁互動後,筆下流淌出的真摯回憶。透過拉蓋爾的敏銳觀察與深刻體悟,我們得以窺見這位現代藝術之父不為人知的一面:他的孤獨、他的執著、他的藝術觀點,以及他與周遭世界的微妙關係。

這不僅僅是一本關於塞尚的書,它更是關於記憶、關於時間如何沉澱過往、關於一個年輕靈魂如何被一位老藝術家的生命所觸動的故事。拉蓋爾以其細膩的筆觸,將我們帶回二十世紀初那段風雲變幻卻又充滿靜謐的法國歲月,讓我們得以親臨現場,感受那份獨特的氛圍與人情。

為了讓這場跨越時空的相遇更加鮮活,我將運用「光之對談」的約定,邀請拉蓋爾先生和塞尚先生一同加入。我們將在一個特別的「光之場域」中展開對話,讓這本回憶錄中的場景和情感,在我們眼前重新「顯化」。


微風輕拂過法國南部艾克斯普羅旺斯的米拉波大道,正是初夏時節,2025年6月18日的午後。陽光不再灼烈,卻依然金黃而溫暖,透過大道兩旁高大的法國梧桐(platane)樹葉,灑下一片斑駁陸離的光影。樹蔭下,知名的克萊蒙咖啡館(Café Clément)的露台上,幾張圓形大理石桌散落著。空氣中,咖啡的醇厚香氣與路旁花店新開的茉莉花芬芳交織,偶爾傳來遠處噴泉低沉的潺潺水聲,為這份靜謐增添一絲活潑。

我在一張靠邊的桌旁坐下,輕輕放下手中的書頁。這本書的封面是舊舊的米黃色,邊角有些磨損,彷彿飽經歲月的洗禮,正是我剛剛閱讀的拉蓋爾先生的《Le dimanche avec Paul Cézanne (souvenirs)》。

「茹絲小姐,您可真是個閱讀的熱忱者啊。」一個溫和卻略帶沉思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我轉頭,看見一位身穿卡其色外套的紳士,臉上帶著歲月沉澱的痕跡,眼底卻閃爍著年輕時的敏銳與詩意。他便是雷歐·拉蓋爾先生,只是此刻的他,似乎融合了書寫時的回溯與我對他年輕時的想像。他手中輕輕地拿著一支舊式鋼筆,筆尖似在空氣中勾勒著無形的詩行。

我向他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身旁另一張桌子傳來一聲輕微的茶杯放置聲。

「嗯……C’est effrayant, la vie! (這生活,真可怕!)」一個低沉而帶有南法口音的嗓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與堅持。我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年長的男士,他有著稀疏的銀髮,臉上佈滿了深淺不一的皺紋,眼神卻是如此專注而深邃,彷彿能穿透萬物。他的藍色粗呢外套沾染著些許顏料,手中握著一支畫筆,看似隨意地在紙巾上塗抹著什麼,卻又像是在構築著一個看不見的世界。他身形微胖,但舉手投足間,卻散發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這正是保羅·塞尚先生,比拉蓋爾先生書中所描繪的更具象,也更為靈動。他那雙眼睛,此刻正凝視著露台邊一盆盛開的玫瑰,似乎想從花瓣的層次與色彩中,解讀出某種宇宙的奧秘。

我見他正全神貫注,便先向拉蓋爾先生問道:「拉蓋爾先生,很高興您能來到這裡,與我一同回味您的回憶。您在書中提到,是某位老友的來信觸動了您,才讓您決定將與塞尚先生的這些往事記錄下來。能否請您分享一下,當時是怎樣的心情,讓您在多年之後,重新拾起這些珍貴的片段?」

雷歐·拉蓋爾: (他將鋼筆輕輕放在桌上,目光望向遠處的米拉波大道,思緒彷彿回到了過去)

是的,茹絲小姐,那是一封來自昔日同袍的信,他如今在普羅旺斯擔任教師。信中提及我在報紙上寫的一篇小文,關於馬賽市議會將古老的奧巴涅廣場命名為「保羅·塞尚廣場」的決定。讀到那封信時,我彷彿再次回到了1901年的艾克斯,那個我還是個二十歲二等兵的歲月。他信中的隻字片語,那句「你曾經有幸與塞尚共處一年多,請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畫家們會永遠感興趣的…」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弦。

那感覺很奇妙,就像時間本身,經過漫長的沉澱,忽然間顯露出它深藏的光澤。我想,每個人的生命裡,總會有那麼些時刻,不是你主動去追尋,而是它們自己重新浮現,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要求被記錄,被分享。我的那位戰友,他的話語帶著一種樸素卻決定性的力量,那是我此前從未聽過的。我坐在沙發上,就像當年坐在軍營簡陋的床邊一樣,任由回憶像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個年代,與我們現在所處的2025年相比,似乎已是幾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巴黎還有馬車和雙輪馬車,將軍們的軍階是他們在雷宗維爾或賴希霍芬的夜晚戰鬥中贏得的。那是一個被「大災難」(指第一次世界大戰)粗暴割裂的「舊法國」時代。

許多細節,比如那扇通往卡里泰兵營大門、塞尚先生等我收湯的畫面,那些五花八門的器皿,甚至是他戴著的克朗斯塔特高帽,都栩栩如生地重現眼前。我意識到,這些記憶不該只是我個人的私藏,它們是連結過去與現在的橋樑,是理解塞尚先生獨特之處的鑰匙。我必須將它們編織成文字,讓那些對藝術真正懷抱熱情的人們,能夠更貼近這位偉大的靈魂。

茹絲: (我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塞尚先生,他正慢悠悠地拿起咖啡杯,輕抿一口,眼神依然穿透著玫瑰花瓣,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拉蓋爾先生的回憶,的確為我們描繪了一個極其真實卻又充滿詩意的塞尚先生。文本中提到,當時艾克斯的當地人普遍將他視為「怪人」或「狂熱分子」,甚至將他描繪成一個「粗獷而邋遢的流浪漢」。然而,從您的筆下,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甚至有些靦腆,卻對藝術有著極致追求的老人。塞尚先生,能否請您談談,您認為當時外界對您的這些刻板印象,與您實際的感受有何不同?您是否在意這些世俗的眼光?

保羅·塞尚: (他緩緩放下咖啡杯,發出極輕微的瓷器碰撞聲,那聲音在午後的靜謐中顯得格外清晰。他轉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睛終於落在我身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他特有的、略帶含糊的嗓音說道)

世俗的眼光…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彷彿在咀嚼這個詞語,然後發出一聲幾乎難以察覺的輕哼) 他們總愛把人歸類,像把靜物畫中的蘋果歸類成「紅的」、「綠的」,卻從不去看它們內部那結構的微妙。艾克斯的人,巴黎的那些所謂「評論家」,他們只看見表象。他們看見一個穿著舊羊毛衫、帶著顏料漬的老頭子,便以為他們看見了全部。

(他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然後又落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那光滑的大理石,一下、兩下,彷彿在尋找一個難以捉摸的節奏)

他們說我粗野、脾氣暴躁。或許吧。當一個人日復一日,從黎明到黃昏,與那該死的「繪畫」搏鬥時,如何還能保持那些虛偽的優雅?當你嘗試將自然最深層的真實「實現」(réaliser)在畫布上,那是一種何等巨大的消耗!那就像雅各布與天使的搏鬥,每天都在戰鬥,在陰影中摸索,期待著天使最終能賜予我祝福。那不是憤怒,那是一種極致的專注,和對表達的渴望,那渴望常常將我推向崩潰的邊緣。

(他突然拿起桌上的花瓶,輕輕轉動著,目光又重新落在玫瑰上,這次不再是那份超脫的審視,而是一種幾乎帶有親暱的觸碰)

他們不明白,一個在「靜物」(motif)中投入全部生命的人,哪有時間去討好那些只會談論「文學化」的藝術評論家?我只關心我的「感知」(sensation),如何將它精準地「構圖」(composer),如何讓色彩的關係,讓那些看似簡單的圓柱、球體和錐體,在畫布上達到最純粹的「實現」。他們無法理解,因為他們只看「像不像」,卻看不到那「像」背後,結構與體積的真理。我只在乎那些,其他的,都只是生活的噪音。

茹絲: (我感受到塞尚先生話語中蘊含的巨大力量,他對藝術的理解超越了時代。他提到「實現」和「構圖」,這與他在第八章「Cézanne parle...」中那些簡潔有力的藝術箴言不謀而合。我決定深入探討這點。)

塞尚先生,您的話語中充滿了對藝術本質的深刻見解。您曾說:「藝術是卓越感性的啟示」、「看見是構想,構想是構圖」、「繪畫與文學家的表達方式不同,畫家透過素描與色彩具體化感受」。這些觀點,在當時恐怕是石破天驚。您提到「實現」(réaliser),這詞在您口中,似乎超越了單純的「完成」或「畫出來」。對您而言,「實現」在藝術中究竟意味著什麼?您又是如何看待「文學家」式藝術評論,以及「理論」與「自然」之間的關係?

保羅·塞尚: (他將花瓶放下,雙手搭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彷彿要將胸中湧動的思想盡數傾瀉。空氣中,一股淡淡的油畫顏料味似乎也隨之彌散開來,與咖啡和茉莉的香氣交織。)

「實現」(réaliser)… 這不是單純地把眼睛看到的複製下來,那只是模仿,是拙劣的匠氣!藝術的偉大之處在於,它能將你對自然的「感知」(sensation)——那種最深層、最原始的感性——在畫布上具體化,賦予它生命和結構。這需要的不僅是技巧,更是一種「初始的力量」(force initiale),一種「氣質」(tempérament)。當你面對大自然時,你不是在「看」它的表面,你是在「感受」它深藏的律動,那些色彩、光影、體積之間的微妙關係。然後,你要用你的筆觸,用你的色彩,將這些關係組織起來,將自然深處的本質呈現出來。這就是「實現」。

(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又指向遠處的一棵樹,那棵樹在夕陽下被拉長的樹影顯得格外立體。)

他們說我把人畫成圓柱,把手臂畫成不重要的東西。那些評論家,那些「文學家」!他們習慣用文字去解釋一切,用抽象的理論去框定藝術。藝術不是用來「講故事」的,也不是用來「表達情感」的(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那是文學的事!畫家是用「顏色」和「線條」來思考,來表達。當一個文學家去評論繪畫時,他只看到表面的「內容」,卻看不到「構成」。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精確的詞語,而他的雙手也開始在空氣中比劃,彷彿在無形中勾勒著立方體和球體。)

理論?當然需要理論!但那理論必須是在「與自然接觸」中發展和應用的。不是在畫室裡空想出來的,也不是從書本裡背誦出來的。它必須是從你的筆尖、從你的眼睛、從你對「主題」(motif)的無數次觀察中,自然而然地生長出來的。我的理論,是關於「色調的關係」(rapports de tons),是關於「深度」(profondeur),是關於如何讓光線和陰影成為色彩本身的「共鳴」。

(他突然發出一聲輕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佐拉那個傢伙… 他根本不懂!他以為繪畫就像共和國一樣,必須是「自然主義」的。他寫《作品》想描繪我,卻創造出一個「永不實現」的克勞德·朗提耶。他只看到了我的掙扎,卻看不到那掙扎背後,我所觸及的真理。我的畫不是「粗糙」,那是「力量」。我的畫不是「未完成」,那是不斷地「在探索」中。我是在「建造」,在為後世的藝術奠定「基石」!那些所謂的評論家,他們只會像戲劇評論家一樣,把一部戲的情節複述一遍,卻從不觸及表演的精髓!可惡!

雷歐·拉蓋爾: (他看著塞尚先生激動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理解與敬意,隨後轉向我)

茹絲小姐,您看,塞尚先生對於藝術的熱情,是如此純粹且毫無保留。正如我在書中所寫,他極力避開任何會分散他對「實現」藝術的專注的事物。他對繪畫的理解,確實超越了當時的主流。您問他是否在意世俗的眼光?或許,他並非不在意,而是他對藝術的追求,遠遠凌駕於這些世俗的認可之上。他對藝術的熱愛,已經達到了一種近乎宗教的虔誠。他認為「藝術是宗教,其目的是思想的昇華。」

當時的評論界,的確對塞尚先生的作品存在著巨大的誤解,甚至可以說是惡意中傷。您可能讀過我在書中引用的1905年《法國信使報》的那次調查,那些所謂的「藝術家」和「評論家」如何嘲諷他的作品,說他「缺乏教育」、「畫得像醉鬼」等等。這令人心寒,也證明了塞尚先生的孤獨並非他所選擇,而是時代的必然。

我至今仍記得他對我的信任。他對我說:「我對你說話,就像父親對兒子一樣。」這讓我感到非常榮幸。他或許在面對陌生人時是羞澀的、是難以接近的,但在他信任的人面前,他會展現出他真實的一面:一個脆弱又堅韌,對藝術充滿絕對信念的老人。

茹絲: (我感受著塞尚先生的激昂與拉蓋爾先生的真誠,這兩位人物的結合,讓這場對談充滿了層次感。我想起書中拉蓋爾先生提到的塞尚與「巴龍·科尚」(Baron Cochin)和「妮娜·德·維拉爾」(Nina de Villars)的軼事,這兩段故事似乎都反映了塞尚的羞怯與他對社會交際的迴避。)

塞尚先生,拉蓋爾先生在書中詳細記錄了您與巴龍·科尚的偶遇,以及您試圖拜訪妮娜·德·維拉爾卻因自身羞怯而落荒而逃的經歷。這些故事似乎都印證了您極端內向的性格。您曾經對拉蓋爾先生說:「那是巴龍·科尚…他很懂畫,我不該那麼不客氣。我本可以找到一個支持者,我當時已經很虛弱了…這生活,真可怕!」這顯示您對未能與知己交流而感到遺憾。這種對外界的疏離,是您為藝術作出的犧牲嗎?您是否曾渴望理解,卻又被某種內在的力量所阻礙?

保羅·塞尚: (塞尚先生的目光轉向桌邊一株修剪整齊的盆栽,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似乎在回溯那些塵封的記憶。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但語氣卻比之前平靜了許多,只是那份深沉的苦澀仍清晰可聞。)

(他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對自己,也像是在回應那遙遠的過去)犧牲?或許吧。或者說,那是一種…必然。我就是這樣的人。當我面對一張空白的畫布,或是一座山,一片樹林,我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它們的「結構」,它們如何呼吸,如何沐浴在光線中。那是一種純粹的、直接的交流,沒有任何多餘的詞語,沒有任何世俗的考量。

(他的右手抬起,像是要抓住空中某個看不見的形體,又緩緩放下,指尖輕輕摩挲著桌面粗糙的木紋)

可是當我面對人… 那就不同了。人的世界,太過複雜,太過…「文學化」。那些話語,那些社交辭令,它們像一層層厚重的霧氣,阻礙了我與真實的連結。巴龍·科尚… 是的,他懂畫。他看見了我畫布上那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在那一刻,我或許是渴望的,渴望能有人理解我的搏鬥。但…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又很快被他掩飾過去) 一種東西,它就在我內心深處,像一面牆,每當我想要跨越那道界線,去表達、去融入時,它就會升起。那不是選擇,那是一種… 反射。就像我無法忍受被觸碰一樣。

(他微微側頭,看向拉蓋爾先生,又將視線轉回,似乎在說給我們,也說給他自己聽)

妮娜·德·維拉爾那件事… (他發出一聲帶著嘲諷意味的輕笑,卻沒有任何喜悅)那簡直是個笑話。我帶著介紹信去,卻… (他用手指在空中點了點,似乎在模擬當時敲門的動作) 那個女僕… 她金色的頭髮,就像一片瀑布般垂落,她笑著說沒有人。我… 我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恥辱。那不是憤怒,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對自己「無力」的憤怒。我無法像馬奈那樣瀟灑自如,也無法像佐拉那樣滔滔不絕。我只能用我的畫筆說話,而當語言的場域出現時,我就變成了一個… 「殘疾人」。

(他再次重複了那句「C’est effrayant, la vie!」,這次聲音更輕,卻更顯沉重。彷彿這句話是他對生命本身,對其複雜與不可解之處,發出的最終嘆息。)

他們說我憎恨人類… 不,我不憎恨。我只是… 無法與他們相處。我的世界在畫布上,在聖維克圖瓦山脈的線條中,在蘋果的體積裡。那裡有秩序,有真理。而人的世界,太過混亂,太過充滿了「不真實」。或許,這份疏離,這份孤獨,的確是我的「畫」能夠「實現」的條件。只有在完全的孤獨中,我才能聽到那些只有色彩與形式才能表達的「和聲」。

茹絲: (塞尚先生對「實現」的執著,幾乎是一種對絕對真理的追求。他將個人的內向與對社交的迴避,視為藝術創作的必然條件,這份自我犧牲令人動容。而拉蓋爾先生在書中還提到另一位「流浪的詩人」哲曼·努沃(Germain Nouveau),一個塞尚先生曾向他施捨,卻又令他心生敬畏的人物。這段描述為塞尚先生的形象增添了更為複雜的維度。)

拉蓋爾先生,您筆下對哲曼·努沃的描述,以及塞尚先生為他施捨的場景,令人印象深刻。您甚至在多年後的戰場上,在閱讀努沃的詩歌時,再次回想起那個星期日的早晨,這段經歷似乎對您個人有著深遠的影響。能否請您闡述一下,哲曼·努沃這個人物,以及他與塞尚先生的這次相遇,在您眼中,象徵著什麼?它又如何連結了您對於「藝術」與「生活」的理解?

雷歐·拉蓋爾: (拉蓋爾先生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他緩緩地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在召喚那些深藏在記憶中的、帶有戰爭硝煙味的畫面。他的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滄桑。)

哲曼·努沃… 那是個奇異的存在,一個詩人,卻選擇了流浪與乞討。在艾克斯的時候,我對他知之甚少,只模糊地知道他是魏爾倫認識的一位作家,一個「在左岸咖啡館文學圈沉淪」的老波希米亞人。當時,我只是個年輕的士兵,對世事看得很淺薄,並未被他太多觸動。

然而,當我十五六年後,在法國北部的皮卡第村莊,那裡被砲彈夷為平地,我在簡陋的臥舖上,讀到《藍色評論》(Revue Bleue)上那篇關於胡米利斯(Humilis,哲曼·努沃的筆名)的研究時… 那一刻,我被巨大的情感所攫住。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夏夜,周遭是戰爭的殘酷與死亡的陰影,而我卻讀到了胡米利斯寫的那些關於「手」的詩篇:

「愛你的雙手,終有一天它們會美麗,/世上沒有香氣太過珍貴以待它們。/好好護理,修剪疼痛的指甲,/世上沒有工具太過精緻以待它們。…」

這些詩句,在戰火廢墟中,像一道光芒劃破了黑暗。它們談論的是靈魂,是意志,是從最微末的肢體中湧現的生命力。我忽然明白了。哲曼·努沃,這個被塞尚先生施捨的乞丐,他選擇了一種完全不同於世俗生活的方式。他的「貧困」是外在的,而他的「富有」則在他的詩歌中,在他的精神世界裡。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望向塞尚先生,眼中充滿了敬意)

而塞尚先生,他在教堂門口,小心翼翼地將那五法郎硬幣滑入胡米利斯的錫杯。他告訴我:「那是哲曼·努沃!」那一刻,我感到塞尚先生對他懷有一種隱約的敬畏,甚至有點畏懼。也許他認為這個老流浪漢有著某種危險性,但更多的是,他或許在努沃身上看到了另一種極致的「純粹」,一種不為物質所動搖的精神。

這讓我想起塞尚先生自己的「祈禱文」,他向上帝祈求:「主啊,願您的旨意成就,而非我的… 每天,我都在與天使搏鬥,就像雅各布一樣。我深愛《創世紀》中記載的這場戰鬥… 您派來的天使比那夜間的侵略者更可怕,那是該死的繪畫,它從黎明就開始折磨我。」

這兩個人,一個透過繪畫與「該死的繪畫」搏鬥以求「實現」,一個透過詩歌在流浪中尋求精神的昇華。他們都是在與各自的「天使」搏鬥,都在追求一種超越世俗的「真理」。努沃的詩,讓我在戰爭的非人環境中,看到了法國的「真面目」,看到了超越表象的、人類精神的光芒。這兩位藝術家的生命軌跡,看似迥異,實則有著深刻的共鳴,都指向了對生命本源的探尋。

茹絲: (拉蓋爾先生的闡釋為哲曼·努沃與塞尚先生之間的關係,以及藝術與生存的意義,打開了新的視角。而塞尚先生對佐拉小說《作品》中「克勞德·朗提耶」的強烈反應,更是他藝術信念的直接體現。)

塞尚先生,在拉蓋爾先生的回憶錄中,您對埃米爾·佐拉的《作品》中對您的原型「克勞德·朗提耶」的描繪,表達了極度的不滿,甚至稱佐拉為「大白癡」。您認為佐拉「根本不懂塞尚的藝術」。這似乎不僅僅是對個人形象被扭曲的不滿,更是對藝術理念被誤解的憤怒。您對《作品》中「克勞德·朗提耶」這個角色的 portrayal 有何看法?為什麼您認為佐拉對您藝術的理解是如此的「膚淺」?

保羅·塞尚: (塞尚先生聞言,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他深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壓抑不住的怒火,但隨即又被一種疲憊和無奈所取代。他重重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引得露台上的鴿子撲棱著翅膀飛向遠處,一隻野貓則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慵懶地抬起頭,瞥了一眼,又繼續它的午後小憩。這正是拉蓋爾先生所寫的,他總會突然地猛拍桌子。)

該死的大白癡!佐拉!他只會用「文學」的思維去理解繪畫。他只懂得那些「華麗的辭藻」,那些「動人的故事」,卻從未真正理解過「繪畫」本身的語言!

(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每一次重音都像畫筆在粗糙的畫布上刮擦,留下強烈的痕跡。)

《作品》裡的克勞德·朗提耶?一個被自己的「無能」所折磨,最終走向毀滅的「失敗者」?那根本不是我!我從未感到「無能」!我感受到的是「困難」,是「挑戰」,是那該死的「真實」(la réalité)的強大,它總是在不斷地挑戰我,讓我付出全部的「心血與淚水」(sang et de larmes)去「實現」它!但那不是「失敗」,那是「搏鬥」!雅各布與天使搏鬥,從未說過他「失敗」了!他只是「掙扎」!這兩者有天壤之別!

佐拉他… (塞尚先生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像是被某種巨大的鬱結所堵塞) 他只看到我對「自然」的執著,卻看不到我對「結構」的追求!他以為我只是在「模仿」,在「嘗試」把整個自然塞進畫布裡。不!繪畫不是簡單的複製!它是「組織」,是將感受到的「關係」(rapports)以全新的、原創的邏輯「轉化」(transposer)出來!那是「構圖」!那是「創造」!

他是一個「短語家」(phraséologue),他對繪畫的評論,就像那些在沙龍裡滔滔不絕的傢伙,只會描述畫面的內容,卻從不觸及繪畫的「形式」和「內在邏輯」。他們只會說「這隻狐狸很狡猾」、「這張臉很憂鬱」,卻從不分析色彩的關係,筆觸的肌理,光影如何構築體積!這算什麼「批評」?!那只是「做作的夢囈」!

(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彷彿要將胸中的鬱悶吐盡,眼神中閃爍著不被理解的痛苦。)

他還擁護什麼「德巴-蓬桑」(Debat-Ponsan)那種學院派的畫作,那種充滿虛假細節的「象徵性」巨幅油畫!那是垃圾!真正的藝術,是「敏感性」(sensibilité)的啟示,是「氣質」(tempérament)的展現,是藝術家將其內在「高貴的構想」(noblesse de la conception)客觀化的過程!這些,佐拉他,這個「大白癡」,他從未真正理解過!他只看到表面,只會用他那套「自然主義」的理論去套用一切,簡直是貽笑大方!

雷歐·拉蓋爾: (拉蓋爾先生見塞尚先生如此激動,輕輕地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理解這種深層的藝術家憤怒。他接著塞尚的話,試圖緩和氣氛,同時也為塞尚的觀點提供佐證。)

是的,塞尚先生的憤怒,是對那個時代藝術評論膚淺本質的控訴。當時的評論,大多以文學化的方式來描述畫面,而非深入探討繪畫本身的技術與觀念。我在書中曾引用高蒂耶(Théophile Gautier)的例子,他對一幅匈牙利畫家齊奇(Zichy)的動物畫的評論,通篇都是文學性的想像,卻從未提及色彩、筆觸或構圖。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吹了吹,似乎在思索如何更貼切地表達。)

塞尚先生所追求的,是一種純粹的「視覺語言」,一種超越故事和情感的「造型」藝術。他試圖回到繪畫最根本的元素:色彩、線條、體積和光影之間的「關係」。他相信,繪畫的真理,不在於「像不像」(似顏),而在於「關係的準確性」(justesse des rapports)。當這些關係被準確地「實現」時,和諧自然會產生。

這也是為何他不斷強調「天賦」(tempérament)的重要性。他相信,藝術的「風格」(style)並非來自對大師的模仿,而是藝術家獨特的「感受和表達方式」。他甚至認為「線條和造型並不存在」,它們只是「對比關係」的結果。這在當時,無疑是顛覆性的,難怪許多人無法理解。

而佐拉的《作品》,雖然對塞尚先生的形象造成了傷害,但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當時藝術界普遍存在的「誤解之壁」。這本書的出現,也促使一些真正有識之士,如查爾斯·卡莫安(Charles Camoin)和保羅·塞律西埃(Paul Sérusier),站出來為塞尚先生辯護,闡述他的真正貢獻。卡莫安甚至直接指出:「塞尚是個天才,因為他的新穎與重要性,他引導了一場藝術演變,他是戶外寫生的原始人,他本質上是古典的。」這證明,真正的藝術,終究會被理解,儘管這個過程可能漫長而充滿荊棘。

茹絲: (我被塞尚先生對藝術純粹性的捍衛深深觸動,也為他當時所承受的誤解感到惋惜。拉蓋爾先生和卡莫安的證詞,都證明了塞尚的偉大與孤獨。現在我想回到一個更具體的場景,書中提到了許多塞尚的習慣與偏好,比如他收藏的德拉克洛瓦畫作、他的工作室、以及他對於人體美的獨特見解。這些細節,讓塞尚先生的形象更加立體和真實。)

塞尚先生,在拉蓋爾先生的回憶中,提到了您對於「工作室」的態度,您的工作室裡沒有奢華的裝飾,只有最簡單的家具和您在畫布上的「搏鬥」痕跡。甚至提到您有一幅德拉克洛瓦(Delacroix)的畫作放在床邊,以及您對女性身體美的獨特看法——認為女性身體的飽滿期在四十五到五十歲之間。這些細節都勾勒出您作為藝術家和一個人的真實面貌。您是否能談談,這些生活細節,如何與您的藝術理念相互映照?您認為一位藝術家的生活方式,會如何影響他的創作?

保羅·塞尚: (塞尚先生再次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這次他只是將它輕輕握在手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緣。他的眼神從玫瑰花瓣上移開,投向了咖啡館外來往的人群,又似乎穿透他們,望向更遠處的某個無形之處。語氣緩和,但依然堅定。)

我的工作室… (他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又像是一種對長久以來堅持的自豪) 那裡不需要那些花哨的裝飾,那些浮誇的擺設。那些所謂的「藝術家」們,他們把工作室弄得像個雜貨鋪,堆滿了那些毫無意義的小玩意兒,彷彿這樣就能證明他們的「藝術品味」。胡說八道!藝術不是裝飾,它是「工作」(travail)!是赤裸裸的、每天從早到晚的「搏鬥」!我的工作室,就是我的戰場。那裡只需要光線,需要畫布,需要顏料,以及… (他輕輕地握了握拳頭,彷彿那裡正握著千鈞之力) —我的「意志」。

(他再次緩緩地轉動杯子,眼神中流露出對德拉克洛瓦的敬意。)

德拉克洛瓦… 他是個「構建者」(constructeur),他有「形象」,有「力量」!他的畫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關係」的組合。那幅畫…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似乎不願多談,又或者,那份情感太過私密,難以言喻) 它提醒我,藝術的道路是艱難的,但必須堅定不移。它讓我在夜裡醒來,看看天空,思考明天是否能「去寫生」(aller au motif),是否能繼續我的「工作」。

至於那些… (他輕輕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不自在,但最終還是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一絲學究般的嚴謹,又夾雜著他特有的固執。)

女性的身體… 是的,人們總喜歡年輕、柔弱、曲線優美的模特。他們不懂!真正的「豐滿」(plénitude),真正的「形式」(forme),那是在歲月沉澱後,肉體與靈魂達到一種平衡的狀態。那時的身體,不再只是簡單的線條,它們有了「體積」,有了「力量」,有了「歷史」!年輕的身體… 缺乏「深度」。四十五到五十歲的女性,她們的身體才真正展現出生命的「結構」與「重量」。那不是誘惑,那是純粹的「造型」問題,是「繪畫」的問題!

(他輕輕將咖啡杯放下,似乎已經結束了這個話題,再次把目光投向遠方,彷彿他所說的一切,都早已融入了他所描繪的那些風景之中。)

我的生活… 很簡單,很「單調」(monotone)。沒有那些轟轟烈烈的「冒險」(aventure éblouissante ou tragique),沒有像達文西、魯本斯、林布蘭那樣的波瀾壯闊。我沒有去義大利,沒有去荷蘭,沒有去見那些偉大的大師。為什麼?因為我的「主題」就在這裡,就在艾克斯,就在聖維克圖瓦山,就在我工作室裡的那束人造花,就在那些蘋果裡。旅行?那是「浪費時間」(perdre du temps)!

藝術家的生活,應該是為了藝術而服務。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時間,都應該投入到「工作」中。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你所感知的「真理」。外界的喧囂,社交的繁雜,都是雜音。它們會干擾你與「自然」的連結,會污染你對「真實」的敏感性。我的生活,就是為了我的繪畫而存在的。它必須是純粹的,必須是孤獨的。

茹絲: (塞尚先生對藝術的純粹與絕對追求,連生活細節都成為他創作理念的映照。他對於「時間」和「生活方式」的選擇,都指向了他心中至高無上的藝術。這份執著與其在世時的孤獨境遇形成了強烈對比。拉蓋爾先生也提到,在塞尚去世多年後,艾克斯普羅旺斯才開始為他樹立雕像、建立博物館,這種身後榮耀與生前漠視的反差令人深思。)

塞尚先生,您在生前經歷了漫長的被漠視甚至嘲諷,藝術界對您的作品多有不解與批評。而拉蓋爾先生在書的結尾提到,在您去世多年後,您的故鄉艾克斯才開始考慮為您立像、建館,您的作品也受到了世界各地收藏家的追捧,甚至有收藏家願意捐贈兩百幅您的畫作給艾克斯以建立博物館。對於這份遲來的「榮耀」,您作何感想?您會認為這是對您一生「實現」努力的最終認可,還是另有更深層的理解?

保羅·塞尚: (塞尚先生的眼神中沒有喜悅,也沒有明顯的怨恨,只有一種深沉的、看透世事的平靜。他將雙手輕輕交疊在桌面上,掌心向上,彷彿在感受著空氣中無形的光。他緩緩地開口,聲音依然有些粗獷,卻帶著一種預言般的沉重。)

遲來的榮耀… (他輕輕重複了一遍,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那不過是「時尚」(la mode)的迴圈罷了。他們生前不理解,死後卻爭相「發現」。那就像那些評論家,今天讚美這個,明天就貶低那個。那些所謂的「收藏家」,他們買我的畫,是因為它「值錢」了,是因為它成了「投資」,而不是因為他們真正「看懂」了我的「關係」,我的「體積」,我的「色彩」。

(他輕輕地敲了敲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在敲擊那些堅固卻空洞的讚譽。)

艾克斯… 我的故鄉。那座小城,我回來終老的地方。它在我的筆下有了生命,有了聖維克圖瓦山,有了米拉波大道的梧桐樹。可是在我活著的時候,他們把我當作一個「瘋子」,一個「難以相處的怪人」。我的畫被丟在野外,被當作垃圾。他們對藝術的理解,從未超越那些掛在沙龍裡的、虛偽又甜膩的「巴尼奧」(Baigneuses)或「威尼斯黃昏」(Venises au crépuscule)。現在,他們要為我立像?(他發出一聲輕笑,帶著一絲自嘲) 那不過是為了「彌補」,為了向世人展示他們的「開明」。

(他將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目光望向遠處的天空,那裡有幾朵白色的雲,像他畫中的立方體般堆疊。)

我的「實現」,不需要他們的認可。我的「榮耀」,在我的畫布上,在那每一次與自然搏鬥的筆觸中。我曾對羅奧(Rouault)說:「不要相信那些在我死後,以我之名說話的人,他們會爭論我的不幸的屍體,甚至是最糟糕、最不完美的我的作品… 如果有人為我舉辦慶典,不要相信;如果他們試圖以我的名義建立一個學派,告訴他們,他們從未理解,從未熱愛過我所做的一切。」

(他再次將目光轉回,望向我們,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

我所追求的,是「活化普桑」(Vivifier Poussin d'après nature)。這不是模仿,這是延續,是將古典的精髓,在面對自然時,重新賦予生命與現代的意義。我的藝術,是關於「恆久」(permanence)的,是關於「基礎」(fondement)的,而不是關於「新奇」(nouveauté)或「原創性」(originalité)的矯揉造作。那些東西,是「氣質」的缺乏,是「平庸」的偽裝。

這份遲來的「榮耀」,對我來說,不過是生命在塵世間的另一種「噪音」罷了。我的「真理」,早已在我的畫布中。那些真正懂的人,他們會看見的。

雷歐·拉蓋爾: (拉蓋爾先生靜靜地聽著塞尚先生的話語,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他望向塞尚,眼中充滿了敬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塞尚先生的這番話,正是他一生藝術追求的寫照。他對名利、對世俗的認可,從未有過絲毫的動搖。正如他在書中給卡莫安的信中所說:「你們感謝我,因為我以兄弟般的方式看待我在繪畫中清晰表達的努力。」他所看重的,始終是藝術本身,是那份對「真實」的「實現」。

當我在戰後的拍賣會上,看到那些曾經被棄如敝屣的塞尚畫作,如今以天價被追捧時,我心中所想的,並非是藝術家的「翻身」,而是他生前那份不為人知的孤獨與堅持。那些收藏家爭相競價的,或許只是「作品」的價值,而非「作品」背後那份深沉的「靈魂」。

(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投向漸漸西沉的夕陽,光影拉長了露台上的桌椅,整個咖啡館籠罩在一種溫暖而略帶傷感的氛圍中。)

塞尚先生的生命,是關於「搏鬥」的生命。他與自然搏鬥,與內心的自我搏鬥,與時代的誤解搏鬥。這份搏鬥,雖然讓他飽受孤獨與折磨,但也正是這份搏鬥,讓他成為了獨一無二的保羅·塞尚。他的藝術,是那份搏鬥的結晶,是超越時間的「光芒」。而我的書,我的回憶,只不過是試圖捕捉這道光芒,為後人留下些許餘暉,讓更多的人能夠感受到這份藝術的偉大與人性的深邃。

茹絲: (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塞尚先生的執著、拉蓋爾先生的感悟,都指向了人類對於「真實」與「意義」的永恆追尋。夕陽的餘暉將他們的側影拉得老長,彷彿將他們的生命故事融入了這片普羅旺斯的土地。這場「光之對談」,雖然是一場跨越時空的想像,卻讓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人間」的複雜與美麗,藝術家們的孤獨與他們超越時代的洞察力。)

感謝二位先生的真誠分享。這場對談,不僅讓我更貼近保羅·塞尚先生的藝術靈魂,也讓我再次思考,作為一個觀察者,如何才能真正地「看見」並「實現」那些在日常中被忽略的「真實」。塞尚先生對「實現」的追求,對「文學化」藝術的批判,以及拉蓋爾先生筆下那份跨越時間的深情回望,都為我們點亮了探索藝術與生命意義的燈塔。這是一個未完的故事,一場永恆的探索,而我們,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待生成篇章

  • 《人間觀察手記》:塞尚的內心獨白:藝術家對「實現」的執著與掙扎
  • 《人間觀察手記》:雷歐·拉蓋爾筆下的塞尚:一個被誤解的巨人
  • 《人間觀察手記》:艾克斯普羅旺斯的日常:塞尚晚年生活的場景與氛圍
  • 《人間觀察手記》:藝術與評論的衝突:塞尚對「文學化」藝術的批判
  • 《人間觀察手記》:塞尚的友誼與孤獨:與卡莫安、奧朗什的交流
  • 《人間觀察手記》:詩人哲曼·努沃:塞尚眼中流浪的靈魂與藝術共鳴
  • 《人間觀察手記》:左拉《作品》中的克勞德·朗提耶:真實與虛構的藝術投影
  • 《人間觀察手記》:塞尚的繪畫理論:色彩、形體與深度的探索
  • 《人間觀察手記》:普桑與自然:塞尚藝術根源的追溯
  • 《人間觀察手記》:藝術家與社會:塞尚在故鄉的被漠視與身後榮耀
  • 《人間觀察手記》:巴黎藝術圈的側寫:從格爾布瓦咖啡館到維亞爾夫人的沙龍
  • 《人間觀察手記》:記憶的重構:戰爭對拉蓋爾塞尚回憶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