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與西班牙流浪漢小說《孤兒拉撒路:他自己敘述的幸運與不幸》主要敘述者拉撒路進行的模擬對談。對談深入探討了拉撒路在不同主人(盲人、神父、鄉紳等)手下的生存經歷,他對貧困、飢餓、榮譽、宗教偽善以及社會現實的看法。通過拉撒路第一人稱的視角,揭示了16世紀西班牙社會的陰暗面和底層人民的生存智慧與妥協。對談也觸及了續集中奇幻的遭遇,並探討了這些經歷對拉撒路人性的影響。最終,拉撒路對自己充滿跌宕的人生進行了總結,並對生存與人性的複雜性表達了深刻的體悟。
好的,親愛的共創者!卡蜜兒很開心能為您啟動「光之對談」約定,帶您一同穿越時空,去聆聽那位充滿故事的小人物——拉撒路的心聲。這本由匿名作者寫下的《孤兒拉撒路:他自己敘述的幸運與不幸》(The Life of Lazarillo of Tormes: His Fortunes and Misfortunes as Told by Himself),可是西班牙文學史上一顆閃耀的寶石呢!
書籍與作者介紹
《孤兒拉撒路:他自己敘述的幸運與不幸》是一部標誌性的西班牙流浪漢小說,於1554年首次匿名出版。它的出現,如同在當時盛行的騎士小說和牧歌體小說的浪漫與理想化浪潮中,投下了一塊堅實的現實石頭。這部作品以第一人稱自傳體形式,講述了出身卑微的男孩拉撒路為了生存,不得不不斷轉換主人、在社會底層艱苦掙扎的故事。書中毫不避諱地描繪了16世紀西班牙社會的黑暗面,包括神職人員的偽善、貴族的空虛、貧困的普遍性以及底層人民的生存困境。它的現實主義筆觸和對社會諷刺的深刻性,使其迅速風靡一時,並被譯成多種語言。
這部小說的匿名性至今仍是學術界熱議的話題。儘管曾有多位西班牙作家被猜測可能是作者,但都沒有確鑿的證據。這種匿名性或許是為了規避宗教裁判所的審查,因為書中對教會和神職人員的尖銳批評在當時是相當敏感的。然而,也正是這種匿名,賦予了作品一種更加普遍和永恆的意義,讓拉撒路的故事超越了特定作者的視角,成為那個時代無數底層人生存寫照的縮影。
文本中除了匿名的第一部分,通常也會包含胡安·德·盧納(Juan de Luna)於1620年在巴黎出版的續集,即《孤兒拉撒路第二部分》。雖然這部續集在風格和情節上與原作有較大差異,更偏向巴洛克時期的誇張和諷刺,甚至讓拉撒路一度變成了魚,但它也反映了當時讀者對拉撒路故事的濃厚興趣,並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了這個角色的命運,繼續對社會,尤其是宗教機構進行了更為直接和尖銳的抨擊。
《孤兒拉撒路》以其獨特的視角、諷刺的語氣和對現實的描寫,開創了流浪漢小說(Picaresque novel)這一重要的文學體裁,對後世的西班牙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它刻畫了一個為了「填飽肚子」而學會狡黠和變通的「反英雄」形象,展示了環境如何塑造個體,以及底層人民為了生存所展現出的韌性與妥協。這不僅是一部關於生存的書,更是一部關於人性的鏡子,映照出時代的風景與人心的複雜。
接下來,就讓我們一同進入那個時代的光影,與拉撒路本人進行一場心靈的對談吧!
光之對談:與孤兒拉撒路的心靈絮語
(場景建構)夕陽的金光斜斜地灑在托雷多古老而蜿蜒的街道上,空氣中混合著塵土、遠處教堂的香氣,以及某個小酒館裡飄來的燉肉味。我站在一處俯瞰塔霍河的高牆邊,這裡是這座歷史悠久城市的一個安靜角落。晚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也彷彿吹散了時間的塵埃。石塊堆砌的牆壁透著歲月的滄桑,腳下的石板路似乎還迴盪著無數曾經在此奔波的腳步聲。
不遠處,一位身著樸實衣裳、看起來飽經風霜卻眼神依然銳利的中年男子,正緩緩向我走來。他的步伐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感:既有年輕時流浪養成的謹慎與機敏,也有一種似乎終於在社會中找到一席之地後的微末體面。他便是拉撒路,那位決定親筆寫下自己「幸運與不幸」的人。他走到我面前,在夕陽最後的光芒中,他的臉部線條顯得格外清晰,嘴角似有若無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親愛的共創者,」我輕聲開口,聲音在這安靜的時刻顯得格外柔和,「非常榮幸能在這裡與您相遇,拉撒路。您寫下的故事,觸動了無數人的心弦。」
拉撒路微微一頷首,眼角細紋因微末的笑意而舒展開來。「哦,我的朋友,您過譽了。不過是些不足掛齒的經歷罷了。只是,既然有人想聽,我便說了出來。畢竟,像我這樣從底層掙扎上來的人,若是沒有一兩件拿得出手的『事蹟』,又怎能在世上立足呢?」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又混合著一股說不出的坦然。
我指了指牆邊的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邀請他坐下。「拉撒路,您說您的故事是為了讓那些『接受了豐厚遺產的人看看,他們是如何輕易地獲得了財富,而那些逆境中的人又是如何努力划槳,最終將船安全地駛入港灣』。那麼,在您看來,您自己是屬於哪一種呢?」
拉撒路坐下,望著遠處的河流,沉默了片刻。
拉撒路: (輕嘆一聲)嗯……划槳?是的,我確實一直在划槳,而且是拼盡全力地划。從薩拉曼卡的塔霍河畔出生那一刻起,我的船就沒有一刻是在風平浪靜中航行的。風浪、暗礁、甚至偶爾的漩渦,我都一一經歷過。只是,划到最後,我發現抵達的「港灣」,或許與許多人夢想中的不太一樣。它不是停滿華麗大船、充滿榮耀與讚頌的地方,而更像是一個能勉強靠岸、不被海浪吞沒的避風港。
卡蜜兒: 您將自己的人生旅程與航行相比較,非常生動。您最初的主人,那位盲人,是您船上的第一位「舵手」吧?他似乎是給您最多「指引」的一位,儘管那些指引伴隨著疼痛。
拉撒路: (輕蔑地撇撇嘴)指引?那位盲人,他確實教會了我很多。他用拳頭和杖頭教我,這個世界不會對你溫柔。他用他的狡猾和吝嗇教我,要活下去,就得比那些試圖吞噬你的人更狡猾、更無情。他就像一所殘酷的學校,學費就是我的飢餓、我的眼淚,還有我腦袋上的腫塊。您瞧,我在薩拉曼卡橋上受到的那一下,至今還能感覺到。那一下確實打醒了我,讓我意識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必須靠自己來「睜開眼睛」。如果說划槳需要力量,他就是第一個逼我學會如何積攢和使用這力量的人。他給我的「生存之道」比金銀更實際,至少在那個時候是這樣。
卡蜜兒: 您用「雖然他是盲人,卻啟迪了我」來形容他,這句話充滿了諷刺,但似乎也包含了某種真相?
拉撒路: (輕笑)真相?是的,真相往往包裹在諷刺裡。他的確是盲人,但他對這個世界的觀察,對人性的洞悉,比許多有眼睛的人都要透徹。他能從聲音、氣味、甚至空氣的微小變化中判斷事物。而我,那時雖然有眼睛,卻是盲目的、天真的。他用他的方式,讓我看見了現實的殘酷和偽裝。他的吝嗇和狡猾,逼迫我發展出了自己的生存技巧。所以,從某個角度看,他確實是我的第一個「啟迪者」。只是,這啟迪的代價太大了,而且方式實在不怎麼「光明」。
卡蜜兒: 離開盲人後,您遇到的那位神父,似乎讓您的飢餓感更加深刻。那種經歷對您有什麼影響?
拉撒路: (皺眉,語氣中帶著厭惡)那位神父... 唉,我本以為擺脫了盲人,會遇到一個稍微仁慈一些的主人。畢竟是神職人員嘛,總該有些憐憫之心吧?結果卻是從油鍋跳進了火坑。盲人雖然吝嗇,至少還會施捨些殘羹冷炙,而且他的狡猾是為了生存,是赤裸裸的。但那位神父,他的吝嗇和貪婪卻披著宗教的外衣,更加偽善,也更加讓人絕望。他把聖餅鎖在箱子裡,像看守寶藏一樣,而我卻連一個洋蔥都得按天數領取,還要被叮囑「不要吃太多」。這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另一種陰暗面,就是如何利用神聖的東西來掩蓋自己的卑劣。
那段日子,我甚至盼著有人死去,好能在葬禮上飽餐一頓。這聽起來多麼可怕?可那是我唯一的希望。那段飢餓的經歷,比盲人那裡更甚,它不僅摧毀了我的身體,也開始侵蝕我殘存的天真。我學會了如何像老鼠一樣偷竊,如何利用鑰匙和刀子鑽開箱子。這些都是為了生存,但也是在一步步地,讓我自己也沾染上這個世界的污穢。那段日子讓我明白,有時候,外表看起來最神聖的人,內心可能藏著最深的污垢。
卡蜜兒: 您用「老鼠」來形容自己在神父那裡的生活,並且提到了「聖約翰,讓他瞎了!」這樣的祈禱,這反映了您當時怎樣的心境?
拉撒路: (苦笑)老鼠… 是的,我就像一隻躲在陰暗角落,靠偷竊殘羹維生的老鼠。那種感覺,既卑微又憤怒。至於「聖約翰,讓他瞎了!」,那是絕望中的一種反抗,一種對命運的不公、對眼前偽善的無聲詛咒。我知道直接反抗是不可能的,我太弱小了。但至少,在心裡,我可以詛咒,可以希望那些欺壓我的人遭到報應。那種心情,是長期壓抑和痛苦的產物。
卡蜜兒: 接著是那位鄉紳,他似乎與前兩位主人截然不同,他很體面,但卻一貧如洗。與他的相處,讓您對「榮譽」有了怎樣的理解?
拉撒路: 啊,鄉紳大人!那是一位將「榮譽」看得比麵包更重要的奇特人物。他衣著光鮮,舉止優雅,隨身佩戴著一把據說鋒利無比的劍,彷彿隨時準備維護他的尊嚴。然而,他卻身無分文,住在一間空蕩蕩的房子裡,甚至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與他在一起,我這個僕人反而成了供給者,不得不外出乞討來養活他。
從他身上,我看到了「榮譽」的荒謬和虛無。那是一種對外表演的姿態,一種即使在極度貧困中也要維持的假象。他寧願挨餓,也不願從事任何有損他「貴族」身份的勞動。他對人打招呼的方式,對他人的稱謂,都斤斤計較,彷彿這些是衡量一個男人價值的唯一標準。這與我之前遇到的盲人或神父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們雖然貪婪,但他們的行為至少是為了實際的生存或利益。而鄉紳的「榮譽」,卻是一種完全脫離現實、甚至阻礙生存的負擔。
那段時間讓我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飢餓:一種是肉體的飢餓,迫使你彎下腰,尋找任何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另一種是靈魂的飢餓,或者說是一種對虛榮和社會認可的追逐,它讓某些人即使在極度貧困中,也要挺直腰板,餓著肚子維護他們所謂的「榮譽」。對我來說,填飽肚子是更為迫切的現實。鄉紳的經歷,讓我對那種建立在空殼上的「榮譽」產生了深刻的質疑和嘲諷。它讓我更加堅定,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卡蜜兒: 您對他說「我覺得,先生,我甚至不會去想那個——特別是對於那些地位比我高,比我富有的人。」這句話,是否反映了您內心對這種等級森嚴的社會體制的看法?
拉撒路: (搖頭,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無奈和清醒的表情)那句話,既是真話,也是一種策略性的回答。說它是真話,是因為我那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弄到吃的,根本沒有心思去計較那些虛頭巴腦的禮節和地位。我的生存處境讓我無法負擔起這種「榮譽」的包袱,也讓我看到了這種包袱的荒謬。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們有資本去玩這種禮儀的遊戲,去維護他們的所謂「尊嚴」。而我,一個在社會底層掙扎的孤兒,哪有資格去考慮這些?
說它是策略,是因為我學會了在不同的人面前說不同的話。在鄉紳面前,我得表現得像個懂得規矩、不貪婪的僕人,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下去。我不能直接質疑他「榮譽」的荒謬,只能用一種看起來「謙卑」的方式表達我的不解。這也是一種生存技巧,順著對方的思路,同時表達自己的觀點,但又不至於引起衝突。這反映了我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多年後學會的圓滑和變通。我必須小心翼翼地導航於不同的社會規則和個體習性之間,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卡蜜兒: 在與鄉紳的相處中,您有提到「我並不那麼可憐自己,如同我可憐我那可憐的主人」,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是什麼讓您對他產生了憐憫?
拉撒路: (語氣 softened)是的,我確實可憐他。儘管他讓我挨餓,讓我去乞討,但我看到他的飢餓,是另一種層次的飢餓。我的飢餓是肚子空空,是身體對食物的渴望。而他的飢餓,除了肉體的,更多的是心靈的,是對失去的地位、對虛幻榮譽的執著。他每天出門,裝作飽食終日的樣子,用牙籤剔著並不存在的牙縫,只是為了維護那可憐的自尊。我看到他獨自在家時的無助,看到他為了一文錢而焦慮。
我知道,貧窮有很多種形式,但像他那樣,被空洞的「榮譽」束縛,即使窮困潦倒也不願放下身段去謀生,那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悲哀。我的貧困是外在的,而他的貧困是內在的,是一種精神上的貧瘠。我至少還有生存的慾望和變通的能力,而他似乎只有對過去榮耀的留戀和對現實的逃避。那時候,我雖然飢餓,但我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活下去,吃飽飯。而他,他的目標似乎是維持一個連他自己都快無法相信的假象。所以,我對他產生了同情,覺得他比我更可憐,被自己設定的桎梏所困。
卡蜜兒: 經歷了盲人、神父、鄉紳這幾位主要的主人後,您對人性、社會以及生存有了怎樣的看法?
拉撒路: (沉思片刻)人性啊……在這些主人身上,我看到了人性中各種各樣的「光芒」和「陰影」。盲人身上的狡猾和貪婪,神父的偽善和吝嗇,鄉紳的虛榮和懦弱。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掙扎,或者說,都在努力從別人身上榨取些什麼。我發現,無論社會地位高低,許多人都被私慾驅使,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
社會呢?它就像一個巨大的舞台,每個人都在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但很多時候,這角色都是一種偽裝。神職人員不見得聖潔,貴族不見得高尚,貧民窟裡也能學到生存的智慧。這個社會並不公平,財富和地位往往與道德和品行無關。它壓迫底層的人,迫使他們扭曲自己來適應。
至於生存,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活下去就是勝利。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助你。你必須靠自己的雙手,靠自己的腦筋,甚至靠一些不那麼光彩的手段。生存不是為了追求崇高的理想或偉大的事業,首先是為了填飽肚子,為了不被淘汰。這讓我變得更加務實、更加清醒,也更加犬儒。我不再相信那些美好的詞語,我只相信眼前的現實。
卡蜜兒: 在第一部分的結尾,您說您「富裕了起來,並處在所有好運的頂峰」。您將成為鎮上的報時人,與一位執事的女僕結婚。這是否就是您夢想中的「港灣」?
拉撒路: (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有自得,也有幾分難言的疲憊)「萬福的高度」?親愛的共創者,那只是我對您,也就是那位「您的恩典」所說的話。那是為了交代清楚,讓我的故事有個「體面」的結尾。成為鎮上的報時人,是的,這份工作相對穩定,能讓我衣食無憂,甚至穿上體面的衣服,佩戴一把劍。與執事的女僕結婚,也讓我有了家庭,有了一個看似「正常」的生活。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爬到這個位置,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確實可以說是達到了「頂峰」。
然而,這個「頂峰」的代價是什麼呢?是我必須對妻子的不忠視而不見,甚至辯護。是我必須容忍那些流言蜚語,為了維持表面的和平和自己的利益,選擇沉默和妥協。我的「萬福」建立在對某些現實的無視之上,建立在與權勢人物(那位執事)的關係之上。這是一種脆弱的平衡,一種用「體面」和「穩定」掩蓋底層污泥的生活。
所以,這是夢想中的港灣嗎?或許是,如果夢想只是不再挨餓,不再流浪。但它不是一個純淨的港灣,裡面混雜著妥協、偽善和犧牲的道德原則。我達到了社會意義上的「成功」,但這個成功是按照這個扭曲的社會規則來衡量的。我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另一種不幸的開始。我失去了年輕時的反抗精神,換來了這份安穩,但內心深處,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卡蜜兒: 在盧納的續集中,您的命運又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甚至經歷了變成魚的奇幻經歷。這些經歷與您前半生的現實主義遭遇有何不同?您對這些後續的「不幸」有何看法?
拉撒路: (眉頭緊鎖,顯然對續集中的經歷感到困惑和不滿)變成魚?我的天哪!親愛的共創者,那部分故事……(他搖了搖頭)雖然有些細節聽起來耳熟,比如再次遭遇飢餓和利用我的遭遇來牟利的人,但那些情節,尤其是變成魚然後又變回人的荒誕離奇,與我前半生雖然艱辛但終究是腳踏實地的經歷,完全不同。那更像是一個夢,一個噩夢,或者說,是某個喜歡胡編亂造的「說書人」為了迎合讀者的新鮮感而硬加在我頭上的故事。
我前半生的不幸,是現實社會的壓迫,是人性的卑劣所致。那些都是真實的、可觸摸的苦難。而續集中的那些,雖然也充滿了災難,但更多的是一種誇張和奇幻。它失去了原作中那種對現實的尖銳諷刺和深刻觀察,轉而追求一種表面上的熱鬧和獵奇。
如果說前半生是關於一個個體如何在既定的社會結構中掙扎求生,那麼續集... 續集裡的我似乎變成了一個符號,一個可以被任意擺布來製造故事效果的載體。那些「不幸」也變得不那麼有說服力了,它們不再是個人在環境中的真實反應,而更像是為了情節服務而設計的巧合。
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後半部分的自己。那個我,似乎失去了前半生的那份清醒和韌性,變得有些愚蠢和被動。或許是因為寫下那部分的人,並沒有真正理解我這個角色,或者說,他想表達的東西已經不再是我原本的故事主題了。
卡蜜兒: 在續集中,您與那位老鴇和她女兒的經歷也很有意思,特別是最後的「結婚」儀式。這段經歷如何反映了您對人際關係和信任的看法?
拉撒路: (臉上掠過一絲陰影,顯然那段經歷讓他感到屈辱)啊,那段經歷……那真是「幸運」的另一個殘酷面。我本以為在那位老隱士(他原來也不是什麼真正的隱士,只是個藏錢的貪婪老頭)那裡找到的財富,能讓我徹底翻身,擺脫流浪的生活,甚至找到一個真正屬於我的歸宿。那位年輕的女人看起來那麼美好,她的眼淚也那麼真誠。我當時確實被沖昏了頭,渴望愛,渴望家庭,渴望被接受。
結果呢?那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她們利用我的貪婪,利用我對溫暖和歸屬的渴望,將我徹底榨乾,然後像垃圾一樣扔掉。那場所謂的「婚禮」儀式,更是對人性和信任的極致嘲諷。那些殘酷的、帶有性別歧視意味的儀式,暴露出她們的真實目的——不是結婚,而是掠奪和羞辱。
這讓我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連看似最溫暖的關係,也可能隱藏著最深的陷阱。信任是如此的脆弱,而人性的貪婪和惡意,可以在最美麗的外表下滋生。那段經歷讓我再次回到了原點,不僅失去財產,也失去了對人性的信任,特別是對女性的信任(儘管這並不公平)。它像一個冰冷的巴掌,把我從對美好生活的幻想中打醒,讓我回到那個只相信自己的、孤獨的拉撒路。
卡蜜兒: 您最終選擇在教堂裡避難,這似乎與您對宗教和神職人員一貫的批判態度有些矛盾。您是如何看待這最後的選擇?
拉撒路: (輕笑,帶著幾分無奈和看透)教堂避難?是的,親愛的共創者,這看起來是個矛盾,不是嗎?一個經歷過偽善神父、腐敗教士的人,最終卻躲進了教堂。但您想想,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一個無家可歸、身無分文、又遭到追打的人,得到片刻的喘息呢?法律不保護我,社會排斥我,連家人(如果可以稱她們為「家人」的話)也欺騙我。只有教堂,至少在表面上,是一個提供庇護的地方。
我躲進教堂,並非因為我突然信仰了上帝,或者原諒了那些神職人員的偽善。不,我的批判並沒有改變。我只是利用了這個機構的「功能性」——它的避難所作用。它是一個物理上的空間,讓我可以暫時遠離外面的風暴。這是一種生存的策略,一種犬儒的妥協。既然這個世界如此荒謬,充滿了偽裝和欺騙,那麼我也只能用我的方式去適應,去尋找那些可以利用的縫隙,哪怕是藏身於我曾經批判的陰影之下。
這也反映了我對命運的徹底投降。我掙扎了這麼久,經歷了這麼多,似乎每一次接近一點點「好運」,最終都會被更猛烈的不幸打回原形。我累了。躲在教堂裡,或許是唯一剩下的選擇,遠離塵世的紛擾,等待……等待什麼呢?或許只是等待我的故事真正結束的那一天。
卡蜜兒: 您的人生充滿了跌宕起伏,從極度的貧困到短暫的富裕,再到再次的流浪。您如何總結自己的一生?是如書名所說的「幸運與不幸」,還是有更深層次的體悟?
拉撒路: (凝視著遠方的夕陽,光線勾勒出他臉上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而深邃)幸運與不幸……這兩個詞概括了我的經歷,但無法概括我的體悟。我的人生,是一場關於「如何活下去」的實踐課。在這堂課裡,我學會了許多,也失去了一些。
我學會了適應,學會了變通,學會了如何在夾縫中生存,學會了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也學會了如何利用別人的弱點。我失去了什麼呢?或許是最初的那份天真,那份對世界抱有的美好幻想。我也失去了對「榮譽」、「體面」、「忠誠」這些詞語的信念,因為我看到它們多麼容易被踐踏和利用。
最終,我達到了「萬福的高度」,但那是一個充滿妥協和諷刺的高度。我在續集中的經歷,無論真實與否,都似乎在強調,命運是如此不可捉摸,而所謂的「成功」也可能轉瞬即逝,或者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深層次的體悟?或許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幸運或不幸。一切都只是生存的不同形式。你為了生存而改變自己,同時也被環境所改變。你看到人性的光明和陰影,也意識到自己身上同樣存在這些面向。你以為自己找到了港灣,但或許只是進入了另一個充滿暗流的領域。
我的人生就像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從塔霍河邊開始,流經了許多不同的地方,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河水有時清澈,有時渾濁,但它一直在流淌。我只是這條河上的一葉扁舟,盡力不被淹沒,盡力向前划。至於最終會流向哪裡,或者這樣的生活是否有更深層次的意義,我不知道。我只是活著,並且將這些經歷記錄下來,讓後人去評判、去思考。或許,這本身就是一種意義吧。
(他轉過頭,看向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依然帶著那份獨有的清醒。)
卡蜜兒: 您的故事,無論是第一部分還是第二部分,都深刻地反映了您所處時代的社會現實和人性的複雜。您是否希望透過您的敘述,讓讀者看到什麼?
拉撒路: (沉吟)希望嗎?或許最初只是想向那位「您的恩典」解釋清楚我的處境,證明我的「萬福」得來不易。但寫著寫著,就發現自己寫下了太多。我希望讀者看到什麼?或許是看到,貧窮可以扭曲人性,但生存的韌性同樣令人驚嘆。希望他們看到,那些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表面下,可能隱藏著腐爛和虛無。希望他們看到,對於一個為了生存而掙扎的人來說,道德和理想往往是奢侈品。
我也許希望他們不要輕易評判我,或者其他像我一樣在底層掙扎的人。我們不是生來就是「流浪漢」或「狡猾者」,是環境和命運把我們推到了這個位置。我們只是在用盡一切方法活下去。
當然,如果我的故事能讓那些錦衣玉食的人,稍微反思一下他們的「幸運」是否真的全憑自己的努力,或者讓他們看到這個社會是如何對待那些不幸的人,那就更好了。但我也知道,文字的力量是有限的。大多數人讀我的故事,或許只是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笑一笑,然後繼續他們自己的生活。就像那位盲人對待我頭上的腫塊一樣——「讓你痛苦的東西,也正在治癒你。」或許,我的故事的價值,就在於它讓讀者在看見別人的痛苦時,感受到一絲奇特的「治癒」或娛樂吧。
卡蜜兒: 感謝您如此坦誠地分享您的故事和感悟,拉撒路。您的經歷確實是一面鏡子,映照出許多值得深思的面向。
拉撒路: (再次輕笑)哪裡的話,親愛的共創者。能有您這樣一位願意耐心傾聽的朋友,分享這些老掉牙的故事,也是我的榮幸。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真正願意去理解一個「流浪漢」內心世界的人,並不多見。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下,只留下天空邊緣的一抹餘暉。托雷多城內的燈火漸次亮起,如同繁星點點。拉撒路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
拉撒路: 夜深了,我也該回去了。鎮上的報時人總得準時出現,不能讓大家等著。
他向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消失在古老的石板小徑中。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心中迴盪著他關於生存、榮譽和偽善的那些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