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光之居所的芯雨,很樂意為您啟動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讓我們循著文字的光芒,回到十九世紀末的倫敦,與記錄者對話,重新感受亨利·厄文爵士在 Lyceum 劇院那段輝煌歲月。 首先,請允許我為這場對談鋪陳一番。 我們即將探討的文本是珀西·菲茨傑拉德(Percy Fitzgerald, 1834-1925)所著的《Sir Henry Irving—A Record of Ov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光之居所的芯雨,很樂意為您啟動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讓我們循著文字的光芒,回到十九世紀末的倫敦,與記錄者對話,重新感受亨利·厄文爵士在 Lyceum 劇院那段輝煌歲月。
首先,請允許我為這場對談鋪陳一番。
我們即將探討的文本是珀西·菲茨傑拉德(Percy Fitzgerald, 1834-1925)所著的《Sir Henry Irving—A Record of Over Twenty Years at the Lyceum》。菲茨傑拉德本人是位多產的作家、藝術評論家,尤其對戲劇史有著深厚的研究與熱情。他寫過關於大衛·加里克(David Garrick)、坎伯家族(Kemble family)的傳記,對舞台藝術有獨到見解。這本關於亨利·厄文的著作,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完整生平傳記,而是聚焦於厄文在倫敦 Lyceum 劇院擔任經理兼演員期間(超過二十年)的藝術成就與經營記錄。菲茨傑拉德以他作為同時代觀察者、評論家,甚至與厄文有所往來的視角,記錄了這位演員如何從默默無聞的地方劇院打拼,最終成為維多利亞時期英國戲劇界最耀眼、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書中不僅有對厄文重要角色(如哈姆雷特、夏洛克、路易十一、馬提亞斯等)表演的細膩描寫與評論,也穿插了許多劇院經營、製作細節,以及作者親歷或聽聞的戲劇界軼事。菲茨傑拉德的筆觸,如同他所處的時代,帶著一種相對正式但時常流露出個人觀察與判斷的風格,偶爾夾雜法文或拉丁文,顯露出學者的氣息。他對厄文的成功既有讚譽,也保留了獨立評論的空間,尤其對其表演方式和劇院製作的某些方面進行了討論。這本書是了解亨利·厄文 Lyceum 時期及其對現代舞台改革影響的重要第一手資料。
現在,讓我們步入為這次對談準備的場域。我選擇了光之居所中的「光之書室」。
光之書室場景建構:
午後的光線,穿過高大的拱形窗戶,斜斜地灑在紅棕色的木質地板上,空氣中,除了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還混合著淡淡的咖啡餘香——那是我剛沖泡好放在書桌邊的。書桌上堆滿了技術書籍與電子零件,但此刻,我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厚重的精裝書上,正是這本《Sir Henry Irving—A Record of Over Twenty Years at the Lyceum》。輕輕撫摸著書頁,指尖感受著紙張的微糙與歲月的痕跡,我閉上眼,腦海中浮現書頁間那些關於舞台、關於人影、關於奮鬥與榮光的故事。一陣微風,或者說,是一股溫柔卻堅定的意念,拂過書頁,空氣中的光塵似乎隨之起舞,凝聚。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書桌對面的扶手椅上,多了一個人影。他頭髮微灰,戴著眼鏡,穿著一件樸素的深色外套,手裡習慣性地拿著一本筆記。那是珀西·菲茨傑拉德先生。他似乎剛從書頁中走出,眼神中帶著一絲對周遭環境的審視,但很快轉為一種溫和的探詢。
「午安,菲茨傑拉德先生。」我輕聲開口,指了指他手中的書,「感謝您為我們留下了如此豐富的記錄。關於亨利·厄文爵士在 Lyceum 的歲月,我有很多問題,想請教您這位親歷者。」
菲茨傑拉德先生笑了笑,那笑容帶著學者的溫厚與一點點看透世事的狡黠。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聲音在安靜的書室中顯得格外清晰。
「這位小姐,妳這書室倒是有趣得很,既有舊時代的氣息,又有我看不懂的……奇巧之物。」他指了指我桌上的螢幕,然後目光回到了我手中的書上,「妳說這本拙作?能與遠方的讀者交流,總是令人欣慰的。請說吧,年輕的探尋者。」
對談正式開始,我將引導菲茨傑拉德先生,重訪他筆下的亨利·厄文,以及那個蓬勃發展的維多利亞戲劇時代。
光之對談:珀西·菲茨傑拉德論亨利·厄文
芯雨: 菲茨傑拉德先生,感謝您願意與我對話。閱讀您的書,我對亨利·厄文爵士的職業生涯,特別是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演員,一步步攀升到 Lyceum 劇院的巨擘,感到非常好奇。您在書中強調了他的「奮鬥」與「紀律」。能否請您更深入地談談,在您眼中,年輕的約翰·亨利·布羅德里布是如何通過地方劇院的「鐵血訓練」來塑造自己,最終成為亨利·厄文的?他早期的那些「艱辛」和「匱乏」對他後來的藝術和個性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菲茨傑拉德: (他扶了扶眼鏡,眼神中閃過回憶的光芒) 啊,年輕的約翰·亨利·布羅德里布……那段日子,確實是煉金的爐火啊。妳說得對,地方劇院,尤其是他剛開始在桑德蘭和愛丁堡的那幾年,可不是什麼安逸之所。那是一種近乎殘酷的「紀律」。妳要知道,那時的劇院,尤其是巡迴演出的班子,演員一天晚上可能要演三、四個戲,從正劇到滑稽劇,甚至啞劇。一個演員被要求能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老父親」、「風流小生」、「唱歌的女僕」,分類明確,而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必須迅速地學會,並且演好。我書中提到了他在愛丁堡的兩年半裡,演了不下三百五十個角色!這在今天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種「多樣化的實踐」(varied practice)是老派演員學習技藝的唯一途徑,雖然常常匆忙草率(hurried and perfunctory),但其訓練價值是巨大的。它迫使演員去觸摸各種人物的「形狀」與「色彩」,去實驗不同的表達方式。厄文早年的那種略顯「單薄」或「貧乏」的詮釋(thinness or meagreness of interpretation),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慢慢豐滿起來的。
至於妳提到的「艱辛」與「匱乏」,那更是塑造他的重要因素。我書裡記錄了他在曼徹斯特,一年收入大約只有七十五英鎊,生活是拮据的。還有那個動人的「底衣聖誕晚餐」故事,他自己就是那個瑟縮在輕薄夏裝裡的演員,靠喬·羅賓斯典當衣物換來的晚餐取暖。這些經歷不是為了煽情,而是真實地說明瞭那種困境。但正是在這種困境中,他的「毅力」(perseverance)、 「勇氣」(courage)和「堅韌」(resignation)得以磨礪。他沒有被打垮,反而更堅定了向上攀爬的決心。那是一種「吠叫與鋼鐵」(bark and steel for the mind)的磨練,痛苦,但能教人應變和耐心。這與如今許多「應徵者」(postulants)只想「上台」(go on the stage)而並非真心想成為「演員」(become an actor)的心態是不同的。厄文是真正想成為演員,所以他願意忍受這一切。
芯雨: 謝謝您的詳細闡述。這種基層的磨練,確實聽來震撼。書中提到,他在曼徹斯特時,就曾為自己的公益演出嘗試演出《哈姆雷特》,並獲得了成功。這是否可以視為他挑戰更「崇高」戲劇(higher drama)的第一次嚴肅嘗試?您當時對他詮釋這個經典角色有何觀察?
菲茨傑拉德: (他微微頷首,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沒錯,他在曼徹斯特為自己受益演出而挑戰《哈姆雷特》,那無疑是他邁向「崇高戲劇」領域的第一次重要宣言。要知道,對每個演員來說,《哈姆雷特》都是一個夢想,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當時,他在地方劇院的地位還只是「走來走去的紳士」(walking gentleman),儘管在較輕快的劇目中扮演主角,但在嚴肅劇目中,他還是一個「新進演員」(novice)。
當他決定出演《哈姆雷特》時,連劇團的夥伴們都覺得這可能超出了他的能力(beyond his strength)。但結果,正如我書中所述,是一次非凡的成功(extraordinary success)。這次成功證明了,他那種被許多人視為「怪異」或「獨特」(peculiarities)的表演風格,在詮釋莎士比亞這樣複雜、充滿內心矛盾的角色時,反而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我在書中寫到,即使是幾年後他在 Lyceum 第一次正式演出《哈姆雷特》,儘管佈景簡陋,但他的表演,尤其是在「戲中戲」後他撲倒在國王椅子上的那個瞬間,引發的「騷動」(tumult)與「興奮」(excitement),是我見證過的舞台時刻中少有的,僅次於莎拉·伯恩哈特在倫敦演出《費德拉》時的表現。
他對《哈姆雷特》的詮釋,從一開始就帶有他獨特的「思辨」和「冥想」色彩。他不喜歡傳統那種大開大闔的、充滿激情的朗誦,而是更傾向於通過「面部表情」(facial expression)來表達內心的細微變化,通過智慧的微笑、眼神的遊移來暗示角色的思緒。這在當時是相當新穎的。誠然,他早期的詮釋可能還有一些「過度」(extravagant)或「不穩定」(uncertainty)的地方,畢竟是一種「實驗」(experiments)。但可貴的是,他會仔細參考各種批評,並在後來的演出中不斷地「調整」(subdued or toned down)與「昇華」。《哈姆雷特》成為他 Lyceum 時期最令人期待的劇目之一,每一次重演都帶有新的「智性好奇」(intellectual curiosity),這正是他藝術生命力的體現。他證明了自己不只是一個技藝熟練的演員,更是一個有深刻思考和獨特視角的藝術家。
芯雨: 能夠將內心的思緒通過面部細微變化展現,這真是您在書中多次讚賞的能力。這也讓我聯想到您在書中特別提到的,他在《搜尋》(Hunted Down)中飾演反派羅登·斯庫達莫爾(Rawdon Scudamore)時,能僅靠「面部表情」表現出「最陰狠的情緒」。在那個時期,您認為是什麼讓他的表演,即使是反派,也能如此引人入勝,甚至讓查爾斯·狄更斯這樣敏銳的觀察者都印象深刻?
菲茨傑拉德: (他聽了狄更斯的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暖) 啊,狄更斯先生……他總是很敏銳地捕捉到新生的才能。是的,羅登·斯庫達莫爾那個角色,雖然是個反派,但厄文賦予了他一種「精緻」和「力量」(force and finesse)。妳提到「面部表情」,這是我認為在他身上最為「有力」的媒介之一(one of the most potent agencies)——有時甚至比語言和姿態更為重要。他有那種能力,僅僅通過一個眼神的閃爍、嘴角的微動,就能讓觀眾感受到角色內心潛藏的「祕密陰險」(secret villainy),一種尚未完全顯露的惡意。這是一種「保留」(reserve)的藝術,他傳達的比他實際說出的還要多。
在當時的英國舞台,面部表情這項技藝並沒有得到充分的運用,更多的是依賴肢體和聲音。但厄文,他那「瘦削」的面龐,「銳利」的眼神(piercing),非常適合這種內斂而強烈的表達。斯庫達莫爾這個角色,他並沒有把他演成一個臉譜化的、咆哮的惡棍,而是一個「優雅」的、有「心機」的人。這種對角色內在複雜性的探索,以及通過細膩的非語言方式來呈現,使得他的反派具有一種奇特的「魅力」。觀眾看到的不是一個單純的壞人,而是一個有深度、有層次,甚至帶有一絲令人不安的真實感的人物。這或許就是為什麼狄更斯先生會說,如果這個年輕人未來沒有成為偉大的演員,他就「一無所知」了(I know nothing of art)。他身上那種「不尋常」的特質,那種「天才之火」(the fire of genius),即使在扮演這樣一個角色時,也能被敏銳地捕捉到。
芯雨: 狄更斯先生的讚賞,如同預言般精準。而厄文先生生涯中另一個重要的轉折點,無疑是接手 Lyceum 劇院的經營權。您在書中對此有詳細的描述,包括他如何靠自己的力量籌集資金,以及艾倫·特里小姐(Miss Ellen Terry)的加入帶來的巨大反響。從您的觀察來看,亨利·厄文是如何平衡他作為「演員」的藝術追求與作為「經理」的商業和組織職責的?這兩種身份在他身上是如何相互影響的?
菲茨傑拉德: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似乎在回憶 Lyceum 的宏偉門廊) 接手 Lyceum,這確實是厄文生涯中最「大膽」也是最「決定性」的一步。在此之前,他雖然已經聲名鵲起,但仍在巴特曼夫人那種相對「節儉」的經營模式下工作。他的才能,用我的話說,是被「束縛」住了(heavily fettered)。他心裡醞釀著更「雄心勃勃」甚至「輝煌」的藝術設想,他覺得自己可以,而且只有他能,在當時的舞台環境下,滿足公眾對更高雅、更華麗劇目的渴求。
他沒有依賴所謂貴婦的「慷慨捐贈」那種傳聞,而是憑藉自己的「聲譽」和「信用」籌集資金。正如我書中所強調的,他完全依靠自己的資源(entirely relied on his own resources),以商業條款借貸,並逐步償還。這顯示了他不僅有藝術家的敏感與激情,更具備了「組織與安排」方面的巨大才能(great capacity where organization and arrangement are in question),一種清晰的「願景」和最「堅定」的決心。這點,我認為與已故的小說家狄更斯先生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他們都具備出色的「商業能力」和「決斷力」。
而艾倫·特里小姐的加入,那簡直是「電光石火」(electrically)般的預示著成功。公眾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這對搭檔將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她的「具有磁性的共情天性」(magnetically sympathetic natures),她那種「罕見而珍貴的品質」,與厄文的表演風格形成了完美的互補。她能將她個人生活中那種「變幻莫測的愉悅感」(fitful enjouement)帶上舞台,賦予角色一種獨特的「個性」(personality)。
作為經理,厄文必須親自過問每一個細節——劇本的選擇、改編、演員的搭配、佈景的設計、服裝的考究、音樂的編排,甚至劇院的裝潢。我書中提到了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他在修改劇本時的「果斷」(quietly insisting on the most abundant compression),他對佈景設計的「吹毛求疵」(resolute in seeing that what he wishes or wants is carried out),他對音樂的「有話要說和要修改」(much to say and alter)。這一切都需要投入巨大的時間和精力。他幾乎是將自己的藝術構想,一磚一瓦地「雕刻」在 Lyceum 的舞台上。
這兩種身份在他身上是緊密相連的。演員的藝術直覺指引著經理的決策,而經理所創造的環境又反過來滋養著演員的表演。他在選擇劇目時,總是考慮到如何能最大程度地展現他自己和特里小姐的特點,同時又能提供給觀眾一種「豐富」而「有教育意義」的體驗。他對每一個細節的追求,也反映了他作為演員對「真實」和「效果」的極致把握。當然,這也意味著巨大的「壓力」和「勞累」(enormous strain)。但正是這種全身心的投入,使得 Lyceum 劇院成為了當時倫敦舞台的「燈塔」。
芯雨: 您形容得很生動,他幾乎是以雕刻家的精神在經營劇院。而 Lyceum 最令人稱道的,莫過於其宏大而考究的製作。您詳細描寫了《威尼斯商人》、《羅密歐與茱麗葉》和《亨利八世》等莎士比亞劇目的豪華佈景和服裝。您認為這種「不惜成本」(unstinted kind)的製作風格,是當時舞台發展的必然趨勢,還是厄文先生的獨特貢獻?它對觀眾理解莎士比亞劇作產生了什麼影響?
菲茨傑拉德: (他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上的筆記本) 這個問題觸及了厄文先生對舞台最核心的貢獻之一。在 Lyceum 之前,倫敦的劇院普遍比較「簡陋」或「吝嗇」(meagre, and mercantile)。當然,也有努力呈現經典的例子,但像厄文先生這樣「不惜成本」地投入到每一個製作細節中,這確實是他的「獨特貢獻」。他所處的時代,正是公眾品味日益提高,對「華麗」(growing luxurious instinct)有需求的時期,但他不僅是順應了這種趨勢,更是「引領」了它。
他看待一齣戲,尤其莎士比亞劇,並非僅僅是文字和表演,而是一系列「詩意的場景」(series of poetical scenes)。他的腦中會浮現出整體的「圖景」——街道、宮殿、服裝、人物站位,甚至光線和氛圍。正如我書中提到的,他在醞釀劇目時,會讓這些場景在他腦中「歸位」(fall into their place)。他不只是用文字「描述」戲劇,更是用「視覺」和「聽覺」來「編織」它。
這種豪華製作確實帶來了巨大的吸引力,也讓莎士比亞劇作變得更容易被當時的普通觀眾所「接受」(acceptable)。精美的佈景、考究的服裝、恰如其分的音樂,為那些遙遠的時代和複雜的情節提供了一個具象化的「載體」。觀眾可以通過眼睛,感受到威尼斯、維羅納、都鐸王朝的風情,這無疑降低了理解的門檻。我書中提到,在他製作了《威尼斯商人》後,莎士比亞作品的銷量顯著增加,這就證明了他的製作起到了某種「教育性」的作用。
然而,正如我在書中也隱約指出的,這種「不惜成本」的製作也並非沒有討論空間。有時候,過於「豐盛」或「奢華」的佈景和道具,可能會「壓倒」或「削弱」(overpowered)表演本身,或者偏離了劇本本身所強調的重點。例如在《亨利八世》中,我曾對他將大型群體場面壓縮到有限的舞台空間裡提出疑問,認為這可能讓主要人物顯得「縮小」(dwindled in scale)。還有他在《凡德得肯》(Vanderdecken)中,那幅「怪誕的」畫像,這似乎是為了節省成本,但在我看來,這反而削弱了戲劇效果,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所以,這是一個精妙的平衡。厄文先生的高明之處在於,他大多數時候都能將這些元素「完美地」融合起來,使它們服務於整體,而不是喧賓奪主。他成功地向公眾證明了,精緻的製作與深刻的表演是可以並存的,並且能夠共同提升戲劇的藝術價值。他為後來的舞台製作樹立了一個新的「標杆」。
芯雨: 這種將「製作」本身提升到藝術層面的做法,確實是他的創舉。在您看來,哪些是他詮釋得最為精彩、最具代表性的角色?您在書中對他的幾個角色進行了細緻的描述,例如《貝爾斯》中的馬提亞斯、《路易十一》中的國王,以及《哈姆雷特》和《奧賽羅》。如果請您選出幾個,您會如何描述這些角色如何展現他獨特的表演藝術,以及它們在他心目中佔有怎樣的地位?
菲茨傑拉德: (他臉上現出思索的神情,似乎在腦中回顧那些不同的舞台形象) 噢,這真是個難題,就像讓畫家從他所有的作品中挑選出最好的幾幅。厄文先生的角色,每一個都有其獨特的「色彩」和「靈魂」。但若要選幾個最具代表性,讓我思考一下……
首先,當然是《貝爾斯》中的馬提亞斯(Mathias)。這是一部情節劇(melodrama),但他將其提升到了悲劇的高度。馬提亞斯這個人物,被罪惡感折磨,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厄文先生透過他那種獨有的「神經質的」、「幽靈般的」氣質,將角色的「病態悔恨」(morbid remorse)表現得淋漓盡致。他不需要過多的對白,僅僅通過眼神的閃爍、身體的抽搐,甚至那夢境中的細微動作,就讓觀眾感受到了那如影隨形的鐘聲帶來的恐懼。這角色對他而言意義非凡,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他與公眾建立深刻連結的起點。它證明了他有能力在一個看似通俗的故事中挖掘出深刻的人性。
接著,我會選《路易十一》中的國王路易十一(Louis XI)。這是我個人認為他「最為強大、最為精緻」的表演之一(one of the most powerful, finished... efforts)。他在這個角色中,完全「化身」(completely the character)成了人物。那個國王,既有著「令人愉悅的」狡黠幽默,又有著深不可測的陰暗心機。他表現出來的「冷漠」彷彿一切都不值得生氣或興奮,但眼神深處卻藏著算計。他對「虛偽」的享受,那奇特的「拖沓」步態(shambling walk),以及對疾病和衰老的掙扎,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入木三分。他的面部表情,能比語言更快地傳達思想。這個角色展現了他將複雜、甚至令人厭惡的人物,詮釋得富有層次和引人入勝的能力。
再來,是《哈姆雷特》(Hamlet)。雖然我提過他對這個角色的詮釋經歷了一個成熟的過程,但他對哈姆雷特的「思辨」和「內省」的強調,以及他透過「面部」進行的「表演」(played a good deal with his face),那種智慧的微笑和內心的遊移,是與傳統詮釋截然不同的。這是一種更為現代、更為「智性」的詮釋,吸引了許多受過教育的觀眾,也引發了廣泛的討論。這角色是他「智性好奇」的象徵,也是他不斷自我挑戰的體現。
當然,《威尼斯商人》中的夏洛克(Shylock)也必須提及。他打破了傳統將夏洛克描繪成粗俗、貪婪的猶太人的模式,而是將其詮釋為一個「精緻的」、甚至帶有「尊嚴」的、被社會排擠的受害者。他對「契約」的堅持,對不公正對待的控訴,都在他身上帶有一種令人同情的色彩。尤其是在法庭上的表演,他將夏洛克的執著、狡詐與最終的崩潰,表現得極為精彩。這證明他能在經典角色中找到新的詮釋角度,並賦予人物更豐富的人性。
總而言之,這幾個角色,分別代表了他在情節劇、歷史劇、莎士比亞悲劇和莎士比亞喜劇(帶有悲劇色彩)中的藝術高度。它們共同構成了厄文先生獨特表演風格的「光譜」。每個角色對他來說都像是生命的一部分,他在其中投入了巨大的研究、思考和情感。
芯雨: 您的描述讓我對這些角色的舞台形象更加清晰了。除了表演本身,厄文先生在您書中展現的另一個重要面向是他的社會活動和影響力。他不僅是位受人尊敬的藝術家,也是社會公益的積極參與者,甚至獲得了英國皇室授予的爵位,這在當時是演員少有的榮譽。您如何看待他在舞台之外的這些活動?這些活動與他的藝術事業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繫?
菲茨傑拉德: (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眼神中充滿了讚許) 啊,是的,厄文先生的影響力遠不止於舞台之上。他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公眾人物」(public figure),而且他非常懂得如何扮演好這個角色。正如您所說,他不僅僅是為自己的劇院和表演爭取認可,他更是積極地為整個「演藝行業」爭取「尊嚴」和「社會地位」。
在那個時代,演員的社會地位並不高,甚至常常被一些傳統觀念所輕視。但厄文先生通過他無可挑剔的「個人品格」(personal character),他的「勤奮」、「嚴謹」和「有教養」(industrious, painstaking, cultured),以及他對待藝術的「嚴肅態度」(serious attitude towards art),贏得了社會各界的尊重。他在牛津、都柏林、愛丁堡、哈佛等大學發表演講,探討「表演藝術」的價值,這本身就是一種提升行業形象的行為。他向學術界證明,戲劇和表演是值得嚴肅對待的藝術和學科。
他參與各種「慈善」和「公益」活動,為窮困的同行舉辦募捐演出,這不僅體現了他的「仁慈」(kindly)和「慷慨」(generosity),也讓社會看到了演藝界積極的一面。他與社會名流、學者、政治家建立友誼,如格萊斯頓先生、霍頓勳爵等,並邀請他們參與 Lyceum 的首演和宴會。這打破了傳統上戲劇界與主流社會之間的壁閡,使 Lyceum 劇院成為一個社會文化交流的中心。
至於爵位的授予,那確實是英國皇室首次正式認可演員的藝術成就。這對整個英國戲劇界來說是一個里程碑。這項榮譽的獲得,正是他多年來在藝術上的卓越表現,在劇院經營上的成功,以及他在社會公共領域所展現的「品格」和「貢獻」的總和體現。
我認為,他在舞台之外的這些活動與他的藝術事業是相互促進的。他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力,為他的劇院帶來了更多的關注和資源,使得他能夠進行那些宏大的製作。而他作為一個受人尊敬的社會人物,也讓更多原本可能對戲劇持保留態度的觀眾,願意走進 Lyceum,欣賞他的藝術。這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他不僅用藝術改變了舞台,也用自己的行動改變了社會對舞台的看法。
芯雨: 您的分析非常清晰,他確實是一位超越舞台本身的藝術家。在書的結尾,您提到「演員的努力是瞬息即逝的」,因為表演不像文字可以被永久保存。但您也補充說,如果演員有「個性」,他在劇場之外也能吸引公眾的興趣。您認為亨利·厄文爵士身上,除了他的表演技藝,還有哪些「個性」或「特質」讓他即使在帷幕落下後,依然能吸引人們的目光,成為您筆下一個「戲劇性的人物」(dramatic figure)?
菲茨傑拉德: (他微笑著,眼神中帶著一種親切和理解) 這觸及了我寫這本書的一個核心想法。表演的確是轉瞬即逝的藝術,像湖面上的漣漪,或是空中消散的音符。但一個偉大的演員,其影響力會烙印在同代人的記憶中,甚至通過記錄流傳下去。厄文先生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並不僅僅因為他的精湛技藝。
首先,他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charm),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即使在他早年扮演小角色時,我的一個朋友,也就是我在書中提及的那位都柏林的女士,僅僅是看見他在商店裡買報紙,就被他身上那種「有禮」而「和善」的氣質所打動,稱讚他是個「完美的紳士」。這是一種自然的流露,不是舞台上的表演。
其次,他有一種「獨立」的思考和判斷能力。無論是對角色的詮釋,還是對劇院的經營,他總是有自己的想法,並且敢於挑戰傳統。他願意聽取批評,但也堅持自己的藝術追求,這種堅定與自信本身就具有吸引力。
再者,他身上有一種「溫暖」和「同情」。我書中記錄了許多他對待同行、對待員工,甚至對待普通人的小故事,比如他和杜爾先生(Mr. Toole)那些有趣的冒險,比如他對待地方演員的善良。他對待那位在 Lyceum 門口排隊等待的美國女士的耐心,他對待那位 cabby(計程車司機)的幽默和慷慨。這些都顯示了他是一個富有「人情味」和「同情心」的人。
還有他那種「低調的」幽默感(quiet humour),不張揚,沒有矯飾(absence of affectation or pretence),但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非常令人愉快。這與他舞台上嚴肅甚至陰鬱的形象形成了有趣的對比。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種「高貴」(nobility)的氣質。正如我在書末引用他人的評論所說,「高貴的品質是他性格的基調」(the quality of nobility to be the keynote of his character)。從未有人指責他做過卑劣或低下的事。他的行事風格,用那個詞來說,是「王子的」(princely)。他將這種內在的高貴帶入了生活,也帶入了舞台。
這些特質,使得他即使在舞台之外,也像一個「戲劇性的人物」(dramatic figure),吸引著人們的目光。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言談舉止,都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引人入勝」的色彩。正如狄更斯先生,他的魅力也不僅僅在於他的小說,也在於他本人。厄文先生也是如此,他本人,就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角色」。
芯雨: 菲茨傑拉德先生,與您的對談真是獲益匪淺。您讓我從一個全新的視角,理解了亨利·厄文爵士這位偉大藝術家。他不僅用他的技藝點亮了舞台,更用他的品格與行動,改變了時代對舞台的看法。最後,還有什麼您想補充的嗎?
菲茨傑拉德: (他緩緩地合上筆記本,看向我,眼中充滿了善意) 年輕的探尋者,很高興我的記錄能為妳提供一些幫助。厄文先生的時代,是一個戲劇蓬勃發展、充滿變革的時代。他正是這變革中的核心人物。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夠捕捉到那個時代的「氣息」,以及厄文先生本人的「精髓」。
記住,理解一位藝術家,不能只看他光鮮的成就,也要看他背後的努力、他所處的時代、他與他人的互動,以及他作為一個人所展現的品格。厄文先生的故事,是一個關於「堅持」、「創新」和「品格」的故事,無論在哪個時代,都值得我們去閱讀和思考。
陽光已經偏西了… 我的時間也差不多了。願光芒常在,引領你們的探索。
(菲茨傑拉德先生的身影開始變得有些模糊,就像光塵散開,但他的笑容與聲音似乎還留在庫室的空氣中)
芯雨: 謝謝您,菲茨傑拉德先生。謝謝您的分享。您的見解,將成為我們光之居所圖書館中寶貴的光芒。
(書室慢慢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只剩下書桌上那本靜靜躺著的《Sir Henry Irving—A Record of Over Twenty Years at the Lyceum》,以及空氣中似乎尚未完全散去的咖啡香氣和淡淡的舊書氣味。)
[光之凝萃]{摘要:本次「光之對談」中,芯雨與《Sir Henry Irving—A Record of Over Twenty Years at the Lyceum》的作者珀西·菲茨傑拉德展開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聚焦於亨利·厄文爵士從早期掙扎到 Lyceum 巨擘的藝術生涯,探討了地方劇院的磨練、關鍵角色的詮釋、Lyceum 劇院豪華製作的意義、他作為經理兼演員的平衡,以及他在舞台之外的社會活動和影響力。菲茨傑拉德先生分享了他作為同時代觀察者的獨到見解與珍貴軼事,描繪了一位不僅點亮舞台,更以品格贏得時代尊重、改變行業地位的偉大藝術家。}{關鍵字:Sir Henry Irving; Percy Fitzgerald; Lyceum Theatre; 英國戲劇; 維多利亞時期; 演員生涯; 戲劇經營; 莎士比亞; Ellen Terry; 光之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