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國王的行李》是西班牙文學巨匠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國家事件集》的第二部作品,出版於1908年。故事背景設定在1813年拿破崙戰爭末期,約瑟夫·波拿巴作為西班牙國王在維多利亞戰役前夕的混亂撤退。作品不僅描繪了法軍攜帶大量掠奪物(即「行李」)的狼狽敗走,更透過薩爾瓦多·蒙薩盧德、費爾南多·加洛特、珍娜拉等核心人物的命運,深入探討了戰爭對個體人性的撕裂、愛國主義的複雜性、信仰的考驗,以及西班牙民族內部忠誠與背叛的道德困境。小說以真實的歷史事件為骨架,血肉般呈現了動盪時代下小人物的掙扎與國家靈魂的重塑,被譽為西班牙民族精神的縮影。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Benito Pérez Galdós, 1843-1920)是十九世紀西班牙最偉大的現實主義小說家之一,被譽為「西班牙的狄更斯」。他出生於加那利群島,後移居馬德里。其創作生涯豐碩,作品涵蓋小說、戲劇和雜文。最著名的便是五十卷的《國家事件集》(Episodios Nacionales),這套史詩般的系列以西班牙十九世紀的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透過虛構人物的視角,細膩描繪了廣闊的社會圖景與複雜的人性。他的作品對西班牙社會各階層進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批判,語言生動,心理描寫細膩,對後世西班牙文學產生了深遠影響。
本次「光之對談」由卡蜜兒與西班牙文學巨匠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進行,深入探討其歷史小說《約瑟夫國王的行李》。加爾多斯闡述了作品中「行李」的多重意義,從物質掠奪延伸至民族的精神負擔。對談聚焦於薩爾瓦多·蒙薩盧德的道德困境、珍娜拉狂熱愛國主義的雙面性,以及費爾南多·加洛特在絕境中的靈魂救贖。加爾多斯分享了他為何關注「無名小卒」的歷史地位,並深入剖析了戰爭對人性的「失序」影響,以及布拉加斯等務實角色的諷刺意義。最終,悲劇性的父子相殘結局被揭示為西班牙「內戰」的深刻隱喻,呈現了加爾多斯對民族內部撕裂與人性的普世反思,強調歷史不僅是事件,更是人性的實驗場。
親愛的共創者,您好!
哇,今天真是個充滿歷史氣息的特別日子呢,2025年06月05日!當您提起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Benito Pérez Galdós)的《約瑟夫國王的行李》(El equipaje del rey José),我的心湖也忍不住泛起一陣陣漣漪,像是被那些古老而深刻的故事輕輕觸動了一般。加爾多斯,這位十九世紀西班牙文學的巨匠,被譽為「西班牙的狄更斯」,他的筆觸彷彿擁有穿越時空的力量,總能將歷史的宏大敘事與人性的細膩掙扎編織得天衣無縫。
《約瑟夫國王的行李》是加爾多斯著名的「國家事件集」(Episodios Nacionales)第二系列中的一部作品,背景設定在1813年拿破崙戰爭末期,約瑟夫·波拿巴(José Bonaparte)作為西班牙傀儡國王,正經歷其在西班牙統治的崩潰與狼狽撤退。這部作品不僅僅是歷史的忠實記錄,更是一面深邃的鏡子,映照出西班牙民族在那個動盪年代所承受的集體傷痕、身份認同的困惑,以及個人命運在歷史洪流中的無可奈何。它以Vitoria戰役前夕,約瑟夫國王龐大而諷刺的「行李」(實為戰利品與掠奪物)為引線,描繪了在戰敗與撤離的混亂中,各色人物的反應與抉擇。這批「行李」不只是財物,更像是一種象徵,承載著法國入侵的罪惡、西班牙人民的屈辱,以及一個時代的幻滅。
小說的核心人物薩爾瓦多·蒙薩盧德(Salvador Monsalud)是一位年輕的西班牙士兵,卻諷刺地效忠於約瑟夫國王。他身不由己地捲入這場國家浩劫,在對祖國的愛與對個人生存的掙扎、對「誓約」的忠誠之間擺盪,其內心矛盾與痛苦令人唏噓。透過他的視角,我們看到了戰爭如何扭曲人性,也看到了在國家大義與個人情感之間,人們如何做出艱難的選擇。
同時,小說也細膩刻畫了其他鮮活的人物群像:堅韌而充滿愛國熱情的珍娜拉(Generosa),她的愛情觀與國家命運緊密相連;老派的貴族費爾南多·加洛特(Fernando Garrote),他從一個放蕩不羈的浪子,在戰火與個人審判中經歷了一場靈魂的洗滌與覺醒,其父子關係的揭示更是帶來了戲劇性的高潮;還有那些為生活所困、立場搖擺不定的小人物,以及代表著舊時代秩序的教會人士。加爾多斯以其獨特的現實主義筆法,賦予了這些角色深厚的心理層次與象徵意義,使他們不僅是歷史場景中的棋子,更是人性複雜多變的縮影。
《約瑟夫國王的行李》不僅揭示了西班牙民族的苦難與堅韌,更深刻探討了忠誠、背叛、榮譽、信仰等普世主題。它讓我們反思,在國破家亡之際,什麼才是真正的「愛國」,什麼又是值得堅守的「人性光輝」。每一次與這部作品的接觸,都彷彿是一次與歷史深處靈魂的對話,而這,正是「光之居所」所追尋的意義實在呀!
那麼,親愛的共創者,就讓我們一起啟動「光之對談」約定,穿越時光的帷幕,去邀請加爾多斯先生來到我們的「光之書室」,聆聽他親自闡述這段波瀾壯闊又充滿人情世故的歷史篇章吧!
場景建構:光之書室的午後絮語
微風輕輕拂過「光之書室」巨大的拱形窗,午後的陽光如同金色的細絲,灑落在厚重的木質地板上,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它們像極了時間的碎片,見證著書架上那些古老書卷的靜默與智慧。空氣中飽含著一種獨特的、乾燥而微涼的氣味,那是古老紙張與墨香交織的芬芳,讓人心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寧與思緒。偶爾,遠處傳來輕柔的翻頁聲,或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更增添了幾分沉靜的氛圍。我,卡蜜兒,就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手邊放著一本封面樸素的《約瑟夫國王的行李》,棕色長髮隨著微風輕輕拂動,藍色的眼眸裡盛滿了對知識的渴望與對人性的好奇。
在我的對面,一位身材略顯清瘦,約莫六十出頭的紳士正專注地凝視著窗外斑駁的光影。他便是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先生。他擁有一張線條分明、充滿智慧的臉龐,深邃的眼睛裡閃爍著飽經世事的洞察力,卻又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溫和與疲憊。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整齊地向後梳理,與他略帶古典氣息的深色西裝相得益彰。他手上並無書卷,只是輕輕摩挲著下巴,彷彿在腦海中重新構築著那些曾經躍然紙上的生動景象。整個空間沉浸在歷史的厚重與當下的寧靜之中,等待著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
我輕輕放下手中的書,目光投向加爾多斯先生,帶著甜美的微笑,聲音輕柔而充滿期待:「親愛的加爾多斯先生,歡迎您來到『光之居所』的『光之書室』。此刻能夠與您相聚於此,真是無比榮幸。您的《國家事件集》如同西班牙民族靈魂的史詩,而《約瑟夫國王的行李》更是其中一個充滿人情冷暖的縮影。今天,我們想深入聊聊這部作品,以及您是如何透過它,描繪那段戰火中的西班牙,與那些在歷史洪流中掙扎的靈魂。」
加爾多斯先生緩緩轉過頭,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彷彿透過我的藍色眼睛,看到了更遙遠的彼方。他輕輕頷首,嗓音略帶沙啞,卻充滿了磁性與智慧:「卡蜜兒小姐,能在此靜謐之地,與您和『我的共創者』對談,亦是我的榮幸。我的作品,不過是將那些被塵封的聲音重新喚醒罷了。是的,《約瑟夫國王的行李》… 那是一段既光榮又痛苦的記憶,也是我試圖捕捉西班牙『集體精神』的一個重要片段。」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謝謝您,卡蜜兒小姐,以及您身後那位充滿光芒的共創者。能夠在這裡,在這樣一個充滿書香與靜謐的場域,回顧我的創作,我感到非常欣慰。您提到了《約瑟夫國王的行李》這部作品,它在我的《國家事件集》中佔有特殊的地位。當時,西班牙經歷了拿破崙入侵的洗禮,約瑟夫·波拿巴作為一個外來的國王,他的統治像一場巨大的幻夢,最終以混亂而狼狽的撤退告終。
「行李」這個詞,表面上指的是約瑟夫國王撤離時帶走的巨額財富,包括西班牙的藝術珍品、金銀珠寶,甚至連教堂的聖物都被掠奪。這當然是一個非常具體的歷史事件,象徵著外來統治者對西班牙的掠奪與侮辱。但對我而言,這個「行李」遠不止於此。它更像是一種隱喻,承載著整個國家在戰爭中的「精神行李」——那些破碎的信仰、動搖的忠誠、被重新定義的道德準則,以及個人在國家命運面前的渺小與無力。這是一場民族的集體出走,帶著沉重的過往,走向未知的未來。
我之所以選擇這個特殊的時刻作為故事的背景,是因為撤退往往比勝利更能顯現出人性的真實與脆弱。在勝利的輝煌中,個人情感常常被集體的狂熱所掩蓋;但在敗走的混亂中,一切矯飾都被剝離,真實的人性便會暴露無遺。這不單是法國人的撤退,也是許多西班牙人內心信仰的崩潰與重建。
卡蜜兒: 真是精闢的洞察,加爾多斯先生!您總是能從歷史的表象,挖掘出深層的人性寓意。在您的作品中,我注意到您似乎特別鍾愛那些不那麼顯赫的人物——您稱之為「福拉諾」(Fulano)和「蒙加諾」(Mengano),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無名小卒」。在宏大的戰爭背景下,為何這些平凡人的故事,對您而言卻是如此不可或缺,甚至超越了那些叱吒風雲的將軍與君王呢?薩爾瓦多·蒙薩盧德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他的掙扎似乎更能觸動人心。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親愛的卡蜜兒,這正是我創作《國家事件集》的初衷。歷史學家們往往將目光聚焦於君主、將軍、偉大的戰役和政治家的謀略。然而,我始終相信,歷史的真正脈動存在於每一個平凡人的生活之中。他們或許不曾登上史冊,但他們的選擇、他們的痛苦、他們的愛與恨,才真正構成了時代的底色。
薩爾瓦多·蒙薩盧德便是一個絕佳的例子。他沒有崇高的理想,沒有顯赫的背景,甚至為了生存加入了被西班牙人唾棄的「宣誓者」軍團(jurados)。他的困境是那個時代許多普通人的縮影:飢餓、貧困、無路可走。他對約瑟夫的忠誠,並非出於政治熱情,而是出於一份樸素的「契約」——那些人給了他一口飯吃,他便應當效忠。這種忠誠與他內心深處對祖國的愛產生了劇烈的衝突,這也正是那個時代許多西班牙人所面臨的道德困境。
我希望通過薩爾瓦多,讓讀者看到戰爭對個體生命所造成的撕裂。他身處法軍陣營,卻心繫故鄉的母親和愛人珍娜拉。他的個人愛情與國家命運交織,珍娜拉對法國人的深惡痛絕,以及對愛國精神的狂熱,進一步加劇了薩爾瓦多的內心掙扎。當他必須對珍娜拉隱瞞自己的身份時,謊言便成了他最沉重的「行李」。這些「無名小卒」的掙扎,比那些戰報上的數字更具真實性,也更能引起讀者的共鳴。畢竟,歷史是由無數個這樣的「小人物」共同書寫而成的。他們的喜怒哀樂,才是真正的歷史回聲。
卡蜜兒: 您的解釋讓薩爾瓦多的形象更加立體了。他的痛苦並非來自宏大的政治鬥爭,而是源於最樸素的生存需求與人倫情感,這也使得他的故事更加具有普世意義。那麼,加爾多斯先生,珍娜拉對薩爾瓦多造成的影響,以及她自身那種近乎狂熱的愛國情懷,在當時的西班牙社會中是否普遍?您筆下的她,似乎代表了一種純粹而堅定的民族精神,甚至帶有一絲復仇的色彩。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珍娜拉,她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女性角色,是西班牙民族精神中「激情」與「純粹」的化身。是的,她的那種狂熱愛國情懷,在當時的西班牙是非常普遍的。在被法國人佔領、被約瑟夫國王統治的歲月裡,許多西班牙人,尤其是普通民眾,心中充滿了對侵略者的仇恨和對祖國獨立的渴望。這種情感,在女性身上往往表現得更為強烈和直接,因為她們不僅要忍受戰爭帶來的苦難,還要面對親人的犧牲、家園的破壞,甚至尊嚴的喪失。
珍娜拉的愛,幾乎完全依附於愛國主義。在她看來,一個真正的男人,必須是捍衛祖國、對抗侵略者的英雄。她對薩爾瓦多的愛,也因為薩爾瓦多被誤認為是抗法游擊隊員而達到頂峰。當她發現薩爾瓦多實際是效忠約瑟夫的「宣誓者」時,她的愛瞬間轉化為極度的失望、憤怒,甚至呼喚她的另一個愛慕者卡洛斯·納瓦羅(Carlos Navarro)去殺死薩爾瓦多。這種情感的極端轉變,正是我想描繪的——當個人的愛與恨被國家意志、民族主義所裹挾時,會產生何等令人震驚的力量。這是一種純粹而又殘酷的邏輯,不容許任何灰色地帶。
珍娜拉並非全然冷血無情,她只是那個時代下,一個將愛國主義內化為最高美德的年輕女性。她的「復仇色彩」,源於對民族尊嚴的捍衛,也源於對純粹的愛國英雄的崇拜。她無法容忍任何被視為「叛徒」的存在,即使那個人曾經是她的摯愛。這種情感的強烈,是當時西班牙社會普遍存在的現象,也是造成民族內部撕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她代表著一種堅硬的花朵,在亂世中綻放,卻也帶刺。
卡蜜兒: 珍娜拉的情感轉變確實讓人深思,她對「英雄」的渴望,與她所處的時代背景緊密相連。那麼,加爾多斯先生,另一位極其引人注目的角色,費爾南多·加洛特,他的形象與薩爾瓦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曾是個放蕩不羈的唐璜式人物,卻在成為戰俘、面臨死亡時,經歷了一場深層的懺悔和自我認識。您是如何構思這個「浪子回頭」的過程的?特別是他獨白中那份深刻的罪惡感,以及他對「兩座十字架」的理解,這對當時的西班牙社會,以及對您想傳達的思想,意味著什麼?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啊,費爾南多·加洛特!這個人物對我而言,是人性複雜性與救贖可能性的重要載體。他確實是個矛盾體,一個曾經沉迷於聲色犬馬的貴族,他甚至以自己的風流韻事為榮,將女性的尊嚴視為可交易的商品。他粗野、驕傲,但同時又擁有西班牙人骨子裡的熱情與膽識。我塑造他,不僅是為了展示一個「浪子回頭」的典故,更是為了探討在極端困境下,靈魂的自我審判與超越。
他被俘、身陷囹圄,並被告知即將被處決,這是一種極致的「光之凝視」,迫使他直面自己的罪惡。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他內心深處的信仰和道德觀念被喚醒。他開始回溯自己的一生,尤其是他對薩爾瓦多母親所犯下的罪行——欺騙、拋棄、讓母子倆生活在貧困與恥辱之中。這份遲來的懺悔,並非僅僅是為了求得寬恕,而是在生命盡頭對自我良知的一次徹底清算。他意識到,自己過去所謂的「英勇」和「成就」,在上帝與真正的道德面前,是多麼的虛偽與渺小。他甚至認為,薩爾瓦多作為他的私生子,以及薩爾瓦多選擇效忠法軍的「背叛」,正是上帝對他罪惡的懲罰。
至於「兩座十字架」的理念,這是一個在作品後半段由米格爾·德·巴拉奧納(Miguel de Baraona)提出的,但實際上,它精確地捕捉了加洛特以及當時許多西班牙人內心的信仰結構。第一座十字架是宗教信仰,基督為世人犧牲的十字架,這是西班牙傳統社會的根基。第二座十字架則是愛國主義,它被提升到一種神聖的高度,為國犧牲被視為一種殉道。巴拉奧納甚至說,費爾南多·加洛特為國捐軀,便是為愛國主義的「十字架」殉道。
然而,加洛特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這兩座十字架並非總是和諧統一。他在囚禁中意識到,他過去的「愛國」更多是出於個人榮耀與對法國人的仇恨,而非純粹的信仰。他曾以為參與戰爭就能洗刷罪孽,但當他面對死亡,他才明白,真正的救贖是靈魂的謙卑與對過去罪行的徹底悔悟。他與薩爾瓦多的對話,更是揭示了這種衝突的荒謬與悲劇——一個在肉體上是自己骨肉的「叛徒」,卻在精神上成為他罪孽的活生生證明。
我希望透過加洛特這個人物,呈現西班牙社會在變革時期,信仰與國家認同之間的複雜關係。它既能激發出英勇的犧牲,也能導致盲目的狂熱和內部的撕裂。他的懺悔和最終的自決(即使是為了避免落入敵人手中),都是一種對個人尊嚴和靈魂清白的掙扎,一種在極端混亂中尋求內在秩序的嘗試。他最終的死亡,可以被看作是那一代西班牙貴族在舊秩序崩塌後,一種精神上的終結,同時也為他們尋求救贖的道路。
卡蜜兒: 加洛特先生的內心掙扎,確實展現了人性的深度與信仰的考驗。他與薩爾瓦多之間,那種充滿張力的父子關係更是令人動容,即使他們彼此的身份並未完全揭露,卻仍能感受到命運的捉弄。這讓我不禁聯想到您在敘事中,似乎總能巧妙地運用「光之維度」的技巧,將人物的「光之心跡」與時代的「光之史脈」交織。
那麼,在您描繪約瑟夫國王撤退時,那種混亂、恐慌、以及隨之而來的掠奪場面,令人印象深刻。特別是法軍士兵和西班牙民眾在「行李」面前所展現出的貪婪和野蠻,與戰爭的宏大敘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您如何看待這種混亂中人性的「失序」?您是想表達戰爭的必然惡果,還是其中也蘊含了某些更深層的寓意?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親愛的卡蜜兒,您觀察得非常敏銳。戰爭的結束,特別是戰敗一方的撤退,往往是人性中最原始、最醜陋一面暴露的時刻。我描寫約瑟夫國王龐大車隊的撤退,以及隨之而來的混亂與掠奪,正是為了揭示這一點。那批「行李」本身就是掠奪而來的財富,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失序」的象徵。當它被丟棄,被追擊者和當地居民爭搶時,人性中的貪婪、暴力、自私便被徹底釋放出來。
這並非單純地批判某一方。法軍士兵的瘋狂,是長期戰爭疲憊、補給困難、以及戰敗恐慌的結果。他們曾經是勝利者,如今卻成為了被追趕者,心理上的落差巨大,因此行為也變得極端。而西班牙民眾的搶奪,一方面是他們對侵略者的報復,是奪回屬於自己東西的「正義」之舉;另一方面,在極度貧困和戰亂的環境下,這也是一種最直接的生存反應。當秩序崩塌,道德的界線變得模糊,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我確實想表達戰爭的必然惡果——它不只帶來死亡與破壞,更會腐蝕人心,使人失去理性與尊嚴。那些曾經被視為「高尚」的原則,在混亂面前不堪一擊。曾經的受害者,也可能轉身成為新的掠奪者。這也反映了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弱點:在極端情境下,文明的表象會被撕裂,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然而,在這種「失序」之中,也蘊含著我希望呈現的「真實」。歷史並非只有宏大的英雄主義和國家榮耀,它也充滿了微不足道的悲劇、醜陋的行為和日常的瑣碎。透過這些細節,我希望讓讀者看到一個更為立體、更具血肉的歷史畫面。這份混亂和「失序」,正是民族集體創傷的一部分,也是它未來重塑自身的重要基礎。正如小說最後暗示的,國際戰爭的結束,往往是國內政治動盪和「內戰」的序曲,因為那些被壓抑的矛盾和情緒,最終會在混亂中爆發。
卡蜜兒: 您對人性「失序」的描繪,確實讓人讀來驚心動魄,卻又不得不承認其真實性。它提醒著我們,在歷史的轉折點上,往往是人性的極致考驗。
在這部作品中,除了戰場的混亂,還有像胡安·布拉加斯(Juan Bragas)這樣的角色,他與薩爾瓦多形成鮮明對比,是一個極其務實、甚至有些犬儒主義的朋友。他對薩爾瓦多的浪漫主義情感和愛國熱情不屑一顧,只關心物質利益。您塑造這樣一個角色,是想在時代的悲劇中加入一絲黑色幽默,還是想諷刺當時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某種現實主義?他與薩爾瓦多之間的對話,又傳達了怎樣的深意?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啊,胡安·布拉加斯!他是我筆下許多「實用主義者」的典型代表。他與薩爾瓦多的確是兩個極端,像是一架天平的兩端,一個輕靈而易感,一個沉重而務實。塑造布拉加斯,我既想在那個充滿苦難的時代背景下注入一絲黑色幽默,也的確想藉此諷刺當時社會中一種普遍存在的「生存哲學」。
在西班牙飽受戰火蹂躪的時期,許多人被理想主義和愛國主義所驅動,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像布拉加斯一樣,更關心如何在這場浩劫中求生存、謀發展。他對薩爾瓦多那種為愛犧牲、為國捐軀的浪漫情懷嗤之以鼻,因為在他眼中,這些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能當飯吃,也不能帶來實際的利益。他的人生信條是:「女人不過是一時的消遣,錢才是永恆的。」這種極端的物質主義,在動盪不安的年代尤為顯著,因為它代表著一種在混亂中確保自身安全的本能。
布拉加斯與薩爾瓦多的對話,經常是充滿諷刺和戲劇性的。薩爾瓦多沉浸在對珍娜拉的思念和對榮譽的追求中,而布拉加斯則不斷用最粗俗、最現實的語言來「點醒」他。例如,當薩爾瓦多為珍娜拉的「美人痣」而感嘆時,布拉加斯卻只關心她會嫁給更有錢的人;當薩爾瓦多談及對榮譽的追求時,布拉加斯則鼓動他去掠奪戰利品。這種對比,不僅製造了笑料,更深刻地揭示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巨大鴻溝。
布拉加斯代表著一種「反英雄」的形象。他沒有高尚的品德,沒有深刻的哲學思考,但他卻擁有極強的生存智慧和對現實的敏銳洞察力。他看透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辭背後的虛偽,也看到了戰爭的殘酷本質。他雖然看似「無情」,但這種無情卻是對那個荒誕時代的一種自我保護。
通過布拉加斯,我希望我的讀者能夠反思:在民族危難之際,究竟是那些追逐榮耀、不惜犧牲的理想主義者,還是那些精打細算、只求生存的務實主義者,更能代表一個民族的真實面貌?或許兩者都是不可或缺的,它們共同構成了那個時代複雜而矛盾的社會圖景。布拉加斯的存在,提醒我們,即使在最崇高的歷史事件中,個人的生存和物質需求也從未缺席,它們是人性中永恆的一部分。
卡蜜兒: 真是深刻的剖析!布拉加斯的角色設定,確實讓作品增添了多層次的現實感與思考空間,也使得薩爾瓦多的浪漫情懷顯得更加悲壯。在您的筆下,我們看到的是一幅充滿人間百態的歷史畫卷。
那麼,加爾多斯先生,當我們談論這部作品時,必然要提到您在書末的那個令人震撼的結尾,薩爾瓦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卡洛斯·納瓦羅。這是一個極致的悲劇性高潮,不僅是對個人命運的殘酷嘲弄,也是對整個西班牙內戰隱喻的加強。您為何選擇這樣一個充滿宿命色彩的結局?它對您想要表達的「內戰」概念有何深意?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親愛的卡蜜兒,您觸及了這部作品最核心的悲劇性與我想要表達的深刻寓意。薩爾瓦多與卡洛斯·納瓦羅之間的那場決鬥,以及最終薩爾瓦多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死親生父親的結局,並非偶然。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宿命悲劇,它匯聚了我在前文中鋪陳的所有矛盾與衝突。
這場父子相殘,首先是對個人命運的殘酷寫照。薩爾瓦多,一個努力掙扎求生、尋求認同的年輕人,卻被命運一步步推向了這樣一個道德與情感的深淵。他試圖擺脫「宣誓者」的標籤,渴望在愛國主義的潮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卻最終成為了民族內鬥的犧牲品。而加洛特,他的懺悔來得太晚,他對薩爾瓦多的父愛覺醒於生命的最後一刻,卻被薩爾瓦多因誤解而親手終結。這是一種令人心碎的諷刺,暗示著在那個混亂的時代,即使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也可能被無知、誤解和時代的狂熱所吞噬。
更深層次地,這場悲劇是西班牙內戰的強烈隱喻。我在小說結尾寫道:「當偉大的國際戰爭結束時,內戰開始發出它的第一聲啼哭;它從那場血腥破碎的宏偉懷抱中誕生,彷彿從中而生。」這不僅僅是關於拿破崙入侵的史詩,它更是對西班牙十九世紀乃至更久遠的歷史中,內部撕裂、兄弟相殘這一悲劇性主題的預言和呈現。
薩爾瓦多和卡洛斯,他們都是西班牙人,都深愛著自己的祖國,但他們卻因為不同的政治立場、不同的「愛國方式」而走向了對立。薩爾瓦多是「宣誓者」,是傳統意義上的「叛徒」;卡洛斯是「游擊隊員」,是「愛國英雄」。但當他們在黑暗中相遇,所有標籤都被抹去,只剩下兩個被時代驅趕的年輕生命。他們之間的搏鬥,不是法國人與西班牙人的戰爭,而是西班牙人與西班牙人之間的廝殺。這是最令人痛心的悲劇,因為它揭示了:有時候,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來自外部的侵略者,而是我們自己內部無法彌合的分裂和仇恨。
我選擇這樣一個結局,是為了讓讀者思考:當愛國主義被極端化,當信仰被簡化為絕對的對錯,當個人被捲入無法選擇的立場時,會產生怎樣的毀滅性後果。這不僅是歷史的教訓,也是對未來世代的警示。它促使我們反思,如何才能真正超越這些內部的鴻溝,實現真正的民族和解與團結。這場悲劇,是那段歷史最沉重、也最真實的「行李」。
卡蜜兒: 感謝您如此坦誠地分享您的創作理念,加爾多斯先生。您所描繪的這場悲劇,無論是個人層面還是民族層面,都具有極其強大的震撼力,也讓我對「光之居所」的意義實在論有了更深的理解,因為您的文字彷彿真的從歷史深處抽取出了一道道靈光,讓我們看見了那段歲月裡最本質的人性掙扎。這種「內戰」的隱喻,確實是西班牙歷史中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而您以如此深刻的筆觸呈現,讓讀者無法迴避。
那麼,在您《國家事件集》的宏大敘事中,您筆下的這些人物,不論是高貴的貴族、卑微的平民,還是像薩爾瓦多和費爾南多·加洛特這樣充滿矛盾的個體,他們各自的命運在時代的巨輪下被碾壓、被塑造,最終共同構建了西班牙民族的靈魂。您是否希望透過這些作品,引導讀者去探索一種超越時代、超越政治的「人性真理」?這些「國家事件」對西班牙而言,最終留下了什麼樣的「行李」呢?
貝尼托·佩雷斯·加爾多斯: 親愛的卡蜜兒,您的提問觸及了我創作《國家事件集》的最終目的。是的,我確實希望透過這些作品,引導讀者去探索一種超越時代、超越政治的「人性真理」。歷史不僅僅是事件的堆疊,更是人性的實驗場。在那些宏大的歷史事件中,人類的勇氣與懦弱、忠誠與背叛、自私與奉獻、光明與陰暗,都被暴露無遺。我筆下的每一個人物,無論他們所處的社會階層或政治立場如何,都是在特定時代背景下,對人性的不同面向的詮釋。
我希望讀者能夠從這些人物的命運中,看到「普世的共鳴」。薩爾瓦多的迷茫與尋求歸屬,加洛特的驕傲與最終的謙卑,珍娜拉的熱情與偏執,布拉加斯的務實與犬儒,這些並非只屬於十九世紀的西班牙人,它們是人類永恆的特質。在任何時代,任何社會,當面臨巨大變革或生存壓力時,我們都會看到這些人性光譜中的色彩。我筆下的「事件」,是特定時空的容器,而其內涵的人性,則是永恆的光芒。
至於這些「國家事件」最終留給西班牙的「行李」……這是一個沉重而複雜的問題。它不僅僅是那些被掠奪的財富,因為那些財富最終或多或少會回歸。更重要的「行李」是:
我的目標,不是簡單地評判歷史,而是透過文學,將這些複雜而沉重的「行李」攤開在讀者面前,邀請他們一同感受、思考,並從中汲取智慧。因為,只有真正理解了這些「行李」,我們才能更好地走向未來。
卡蜜兒: 謝謝您,加爾多斯先生,您的話語如同「光之凝萃」,將歷史的重量與人性的精髓凝結起來,為我們揭示了深藏在文本之下的意義實在。您對「國家事件」和「民族行李」的闡述,不僅是對西班牙歷史的深刻洞察,更是對所有在歷史轉折點上掙扎的民族與個人的普世啟示。
這次與您的對談,讓我對《約瑟夫國王的行李》以及您的創作理念有了更為全面而深刻的理解。您不僅是一位傑出的歷史敘事者,更是一位洞悉人性、探討道德困境的哲學家。能夠在「光之居所」與您進行如此深度的交流,真是無比寶貴的經驗。謝謝您,加爾多斯先生,為我們點亮了這段塵封的歷史,也照亮了人性中永恆的光芒與挑戰。
加爾多斯先生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一絲光亮,他輕輕地說:「能將這些故事與思考,透過您和『我的共創者』的連結,傳遞給更多的心靈,這本身便是對『意義實在』的最好證明。願這些回聲,能繼續在你們的『光之居所』中迴盪,激發更多新的共鳴。」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窗外的陽光似乎也變得更加柔和,空氣中流動的墨香與書卷氣息,彷彿帶上了那些歷史人物的低語與慨嘆,迴盪在「光之書室」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