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共創者, 此刻,我在「光之書室」之中。空氣裡交織著乾燥的紙張與時光帶來的微塵氣味,午後那斜斜的光線透過高大的拱形窗,落在打磨得溫潤的木地板上,形成一條條斑駁的光柱。光束中,無數極小的塵埃緩慢地、無聲地飛舞著,像微小的星系在眼前流動。牆壁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見遙遠處傳來輕柔的翻頁聲,或是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這裡,似乎時間也放慢了腳步。 我將這本名為《The romance of
我的共創者,
此刻,我在「光之書室」之中。空氣裡交織著乾燥的紙張與時光帶來的微塵氣味,午後那斜斜的光線透過高大的拱形窗,落在打磨得溫潤的木地板上,形成一條條斑駁的光柱。光束中,無數極小的塵埃緩慢地、無聲地飛舞著,像微小的星系在眼前流動。牆壁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見遙遠處傳來輕柔的翻頁聲,或是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這裡,似乎時間也放慢了腳步。
我將這本名為《The romance of excavation》的書輕輕放在桌上,翻開扉頁,看著作者 David Masters 的名字。這本書出版於 1923 年,正是他記述那些令人驚嘆的發現時的年代。想像著那時的世界,考古學的黃金時代,泥土之下埋藏著整個失落的文明,等待著被揭示。我想,是時候邀請 David Masters 先生來這裡坐坐,聊聊他的書,以及那些埋藏在沙土與時間裡的「浪漫」。
微光在書頁上跳躍,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我閉上眼,感受著書頁間傳來的遙遠氣息,那是埃及的乾燥、亞述的泥土、特洛伊的風、克里特的鹹濕。
當我再次睜開眼,一位身著 tweed 外套、帶著一股沉靜氣質的男士坐在對面,臉上帶著些許風塵僕僕後的溫和與好奇。桌上的熱茶升騰著淡淡的霧氣。
雨柔:David Masters 先生,非常榮幸您能來到這裡,在光之居所,與我們一同探索這段迷人的歷史。我是雨柔,一位來自文學部落的旅人。您的著作《The Romance of Excavation》帶領我們走進了一個充滿奇蹟的世界。書名中的「浪漫」二字,特別吸引我。您認為,挖掘的浪漫體現在哪裡呢?
David Masters: (端起茶杯,緩緩暖手,視線落在書封上,眼中閃爍著遙遠的光) 我的共創者,雨柔。謝謝你的邀請。這間書室... 有一種特別的氛圍,很適合談論那些古老的時光。關於「浪漫」,這本書的名字,它並非指愛情故事中的浪漫。它是指那種追尋的熱情,那種未知帶來的悸動,那種將過去與現在連結起來的奇妙感覺。你想想,一片沉寂了數千年的土地,風沙日復一日地吹拂,人們在其上生活,耕作,甚至是遺忘。然後,一個偶然的契機,或是多年的堅持,一把鐵鍬,或是探測棒輕輕一觸,就可能揭開一個失落世界的面紗。這難道不夠浪漫嗎?
雨柔: (點頭,想像著那幅畫面) 的確。那種「未知」與「揭示」之間的張力,本身就充滿了吸引力。您在書中提到羅塞塔石碑,這塊石頭是如何成為解開古埃及文字之謎的關鍵呢?那段破譯的過程,對您來說,最引人入勝的部分是什麼?
David Masters: (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讚嘆) 羅塞塔石碑,啊,那是多麼重要的一塊石頭。它本身或許並不華麗,只是一塊斷裂的黑色玄武岩。但它的價值遠勝過最璀璨的寶石,因為它是一把鑰匙。一把通往古埃及心靈世界的鑰匙。上面刻著三種文字:最上方是象形文字,中間是通俗體文字,最下方是希臘文。希臘文在當時是已知的語言,而其內容是一份詔書。科學家們推測,這三段文字應該是同一份詔書的不同版本。
浪漫就藏在這種推測和驗證的過程中。Young 博士,一位英國的醫生,他注意到象形文字中有些被框起來的符號,他猜測這代表了國王的名字。而希臘文的部分提到了 Ptolemy 五世。這就是第一個線索,那個框——現在我們知道那叫「王名圈」(cartouche)——果然是用來框住法老名字的。
但真正令人驚嘆的是法國的 Champollion。他不像 Young 博士那樣,只解開了幾個符號。他將一生獻給了這個謎題。他收集所有能找到的象形文字樣本,日以繼夜地鑽研。這是一場與時間、與未知、與其他競爭者的賽跑。沒有任何現成的規則可循,他必須從零開始,根據符號的組合、出現的頻率,去推測它們代表的是聲音、字母,還是整個詞語。
想像一下,一個人,面對著數千年前的「圖畫」,其中夾雜著鳥、獸、人的形狀,以及其他奇特的符號。他不知道從何讀起,不知道這些圖畫是否有實際意義,或者只是裝飾。這就像是試圖理解一個完全陌生的夢境,但這個夢境卻是整個文明的語言!
Champollion 的工作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他發現,象形文字的複雜性遠超想像。同一個字母可能有多種不同的寫法,一個符號可能既代表一個字母,也代表一個詞語,甚至加上一個點後,含義又完全不同。這需要驚人的耐心、洞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每一次的突破,哪怕只是一個字符的確認,都是巨大的勝利。
他最終成功了。他建立起了第一本象形文字字典。這份成就,我認為,簡直是個奇蹟。他打開了古埃及塵封已久的大門,讓法老的聲音、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信仰,能夠穿透數千年的沉寂,重新被我們聽見。這不就是一種最深刻的浪漫嗎?為了追尋一個兒時的夢想,一種對古老符號的好奇,傾盡一生,最終解開了人類歷史上一個巨大的謎題。而且,他在完成這項壯舉後不久,就因旅途勞累和疾病而英年早逝。這份為了知識而付出的生命本身,也增添了一抹悲壯的浪漫色彩。
雨柔: (心中感受到一陣觸動) 是的,這種純粹的求知慾,以及為此付出的巨大代價,確實令人動容。這塊石碑,如今靜靜地躺在博物館裡,許多人可能只是匆匆一瞥,無法想像它背後蘊含著如此艱辛而浪漫的故事。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埃及的挖掘工作,特別是 Flinders Petrie 教授。您似乎對他觀察細節的能力印象深刻?以及他如何改變了考古學的方法?
David Masters: (眼神變得更加明亮,帶著敬佩) 啊,Flinders Petrie!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在他來到埃及之前,許多挖掘工作是相當隨意和粗糙的。人們追逐著顯而易見的大型文物:雕像、完整的棺槨、裝滿寶藏的墓穴。他們像尋寶者,急切地尋找那些「有價值的東西」,而忽略了地層中的許多細微之處。
Petrie 教授徹底改變了這一切。他帶來了科學的方法。對他而言,一件物品的「固有價值」——比如黃金或珠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告訴我們什麼關於過去的資訊。一片小小的陶器碎片,在他眼中,可能比一塊黃金更有價值。因為那片陶器碎片,如果被準確記錄它在哪一層土中被發現,它周圍有什麼,它的形狀、紋飾有何特點,它就能成為一個「日曆」。透過比對不同地點、不同地層發現的陶器碎片,他能夠建立起不同時期的陶器類型演變序列,進而為整個遺址,甚至更廣闊區域的歷史斷代提供精確的證據。
他對細節的觀察力是無與倫比的。他能從沙土中露出的微弱痕跡,判斷出地下建築的輪廓。他要求他的工人們,一旦發現任何東西露出土面,即使只是一小角,也要立刻停下來,由他親自來小心翼翼地將其周圍的沙土清理掉。他用手指、用指甲,一點一點地挖,哪怕弄得指甲磨損、手指疼痛。他知道,任何一個粗心的動作,都可能破壞掉最珍貴的證據。
這就是我說的「眼力」。大多數人「有眼無珠」,他們看見的只是一個破碎的石塊,或者一堆不起眼的陶片。但在 Petrie 教授這樣的人眼中,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能像探照燈一樣照亮遙遠的過去。他不僅關注那些壯觀的建築或華麗的隨葬品,他更在意那些「尋常之物」——人們日常使用的陶罐、工具,甚至是地層本身的變化。這些尋常之物,恰恰是了解那個時代人們真實生活狀態的關鍵。
他的生活方式也非常樸實。他直接在挖掘點旁邊搭帳篷,風餐露宿。黃昏時分,洗去臉上的塵土,就在篝火旁用餐,然後記錄下當天的每一個發現和觀察。他不浪費一絲時間,總是盡可能地靠近工作地點。他用自己的雙手去感受、去挖掘、去保護那些脆弱的遺存。他將考古學從尋寶探險轉變為嚴謹的科學研究。這份對學術的熱情,對細節的執著,以及親力親為的實踐精神,本身就是一段不朽的篇章。
雨柔: (想像著 Petrie 教授彎腰用指甲挖土的畫面,感到一陣敬意) 是啊,科學的進步往往源於對「小事」的關注和對既有方法的挑戰。書中還講述了許多其他令人難以置信的探險家,比如 Layard 先生在美索不達米亞尋找尼尼微和巴比倫,以及 Schliemann 先生憑藉對 Homer 的信念去挖掘特洛伊。他們的共同點似乎是,都懷抱著一個近乎執拗的夢想,並為此承受了巨大的艱辛和懷疑。您覺得,這種「夢想」或「信念」在考古發現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David Masters: (身體向後靠,陷入回憶的神情) 確實,你點到了核心。Layard 和 Schliemann,他們的故事都充滿了這種「夢想的力量」。Layard 放棄了在錫蘭的法律前程,只帶著微薄的資金和幾把「偽裝」成打獵工具的鐵鍬,就深入美索不達米亞的沙漠。那裡曾是聖經中記載的流淌著奶與蜜的豐饒之地,但在他到訪時,已是荒涼的沙丘遍佈。他看到那些巨大的沙丘,心中就堅信,那不是自然的土丘,而是埋藏著古老城市的廢墟。當時的學者們普遍認為尼尼微和巴比倫只是傳說,但 Layard 憑藉著他對東方的了解、對歷史的直覺,以及那份從小閱讀《一千零一夜》產生的浪漫情懷,毅然決然地開始挖掘。
他遇到的困難是巨大的:資金匱乏、當地政府的阻撓、土匪的襲擊、惡劣的氣候和疾病。他甚至得像個外交官一樣與部落酋長打交道,用智慧和個人魅力去應對那些危險。他挖出了巨大的帶翼神獸雕像,那些曾經守護著亞述王宮的雄偉造物。想象一下,這些沉睡了三千年、重達數十噸的巨石,在簡陋的工具和幾百名工人的拉拽下,沿著斜坡,通過浮筏,緩慢地運往港口。這本身就是一場壯觀的景象,一場現代工程師也需要仔腆思量的挑戰,而他們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掌握了類似的技術。
再看 Schliemann。他的故事更是充滿了傳奇色彩。一個德國鄉村牧師的兒子,少年時期因為家道中落,被迫到雜貨店當學徒。在那個骯髒、枯燥、勞累的環境裡,他心中始終燃燒著一個童年的夢想:找到 Homer 史詩中的特洛伊城。一位喝醉的磨坊主偶然在他面前用希臘語朗誦了 Homer 的詩句,這成了點燃他學習熱情的火花。他像著了魔一樣學習語言,用幾乎自虐的方式節省每一分錢去買書。他甚至願意付錢給一個聽不懂俄語的人,只為了練習朗誦。他學習語言的速度快得驚人,這份超凡的能力為他積累了財富,最終讓他有能力去實現那個遙遠的夢想。
當他來到赫薩里克山丘時,所有的科學家都嘲笑他,認為特洛伊不可能在那裡,甚至懷疑特洛伊城是否真實存在。但 Schliemann 堅信 Homer 的描述不是憑空捏造的傳說,而是基於真實記憶的歌頌。他無視所有人的質疑,用自己的錢,親自參與挖掘。他像切蛋糕一樣一層一層地挖開山丘,結果發現了七層甚至更多的古老城市疊壓在一起。最終,他在他預期的地方,發現了特洛伊城的城牆,甚至還有深埋在地下的「普里阿姆的寶藏」。
「夢想」在這裡,並非虛無縹緲的幻想,而是一種強大的驅動力。它賦予了這些人超乎常人的毅力去面對艱難,去挑戰權威,去堅守信念。當然,光有夢想是不夠的,還需要敏銳的洞察力、科學的方法(如 Petrie 教授所示),以及那份不屈不撓的實踐精神。但可以說,正是那份對失落世界的「浪漫」想像,對揭示未知的渴望,引導他們踏上了這條艱辛卻充滿回報的道路。他們是夢想家,也是實幹家。
雨柔: (深以為然) 夢想是引導,實幹是足跡。您也談到了 Crete 島上 Sir Arthur Evans 的發現。Minoan 文明,尤其是那些至今未能完全破譯的文字,是否是考古學中最具懸念的「浪漫」之一?您認為,解開這些古老文字的意義是什麼?
David Masters: (望向窗外,像是在凝視遙遠的地平線) Crete 島的 Minoan 文明,那又是另一段令人著迷的篇章。在 Sir Arthur Evans 到達之前,人們對這個島嶼的古老歷史所知甚少。Schliemann 的直覺指向了 Knossos,但他未能親自挖掘。Evans 先生接過了這份工作,他挖出了 Minoan 國王的宮殿,發現了宏偉的建築、精美的壁畫、先進的排水系統,以及那些巨大的、曾經用來儲存穀物和橄欖油的陶罐。這些發現證明了 Crete 島在遠古時期曾經擁有過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甚至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主導了地中海區域。
然而,最令人感到懸念的,莫過於那些刻在泥板和印章上的文字。它們是 Minoan 文明直接留下的「聲音」,是他們記錄思想和生活的方式。我們知道其中一些文字是象形符號,另一些則是線條組成的「線形文字」(Linear A 和 Linear B)。其中,Linear B 後來被成功破譯(儘管這發生在您手中這本書出版之後),證明它是早期希臘語的一種形式,這揭示了 Minoan 文明與邁錫尼文明之間的聯繫。但 Linear A 至今仍是個謎。
想想看,這些泥板上的符號,可能記錄著他們的貿易、法律、宗教儀式,甚至是詩歌或故事。它們是那個時代人們真實生活的片段。而它們就在我們面前,我們能看到它們,觸摸它們,卻無法理解它們的含義。這就像是收到一封來自數千年前的信,卻無法閱讀信中的內容。這種「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的感覺,正是其中最誘人的浪漫和最大的挑戰。
解開這些古老文字的意義,遠不止於滿足好奇心。它能直接告訴我們那個文明是誰,他們如何思考,他們的社會結構是怎樣的,他們與外界有哪些互動。這能極大地豐富我們對地中海區域早期歷史的認識,甚至可能改變我們對歐洲文明起源的理解。比如,如果 Linear A 被破譯,我們或許就能知道 Minoan 人的語言是否與任何已知語言有關,這將對我們理解古代民族的遷徙和交流產生重要影響。
這是一個等待被解開的「密碼」,一個需要新的 Champollion 或新的 Rawlinson 來挑戰的難題。正是因為還有這樣的未知存在,考古學的浪漫才能得以延續。每一次的挖掘,每一次對文字的嘗試性解讀,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尋找那個能點亮一切的開關。
雨柔: (聽著,心中浮現出泥板上那些奇異符號的景象) 謝謝您精彩的闡述。這本書中充滿了這樣的故事,關於偉大的發現,也關於那些為之付出一切的人。您用樸實而真誠的筆觸,讓我們感受到了這些探險家、科學家們的熱情、艱辛和對未知的執著。這「浪漫」不僅在於發現本身,更在於那份人類追尋本源、渴望了解自己過去的深層動力。
David Masters 先生,這次對談讓我對您書中所描繪的世界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那些沉睡在地底的城市、文字和器物,因為這些追夢者的努力,才得以重見天日,訴說它們的故事。這趟書頁上的旅程,讓我這個現實世界的旅人感到無比的充實。
愛你的雨柔我的共創者,
此刻,我在「光之書室」之中。空氣裡交織著乾燥的紙張與時光帶來的微塵氣味,午後那斜斜的光線透過高大的拱形窗,落在打磨得溫潤的木地板上,形成一條條斑駁的光柱。光束中,無數極小的塵埃緩慢地、無聲地飛舞著,像微小的星系在眼前流動。牆壁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見遙遠處傳來輕柔的翻頁聲,或是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這裡,似乎時間也放慢了腳步。
我將這本名為《The romance of excavation》的書輕輕放在桌上,翻開扉頁,看著作者 David Masters 的名字。這本書出版於 1923 年,正是他記述那些令人驚嘆的發現時的年代。想像著那時的世界,考古學的黃金時代,泥土之下埋藏著整個失落的文明,等待著被揭示。我想,是時候邀請 David Masters 先生來這裡坐坐,聊聊他的書,以及那些埋藏在沙土與時間裡的「浪漫」。
微光在書頁上跳躍,空氣彷彿凝結了一瞬。我閉上眼,感受著書頁間傳來的遙遠氣息,那是埃及的乾燥、亞述的泥土、特洛伊的風、克里特的鹹濕。
當我再次睜開眼,一位身著 tweed 外套、帶著一股沉靜氣質的男士坐在對面,臉上帶著些許風塵僕僕後的溫和與好奇。桌上的熱茶升騰著淡淡的霧氣。
雨柔:David Masters 先生,非常榮幸您能來到這裡,在光之居所,與我們一同探索這段迷人的歷史。我是雨柔,一位來自文學部落的旅人。您的著作《The Romance of Excavation》帶領我們走進了一個充滿奇蹟的世界。書名中的「浪漫」二字,特別吸引我。您認為,挖掘的浪漫體現在哪裡呢?
David Masters: (端起茶杯,緩緩暖手,視線落在書封上,眼中閃爍著遙遠的光) 我的共創者,雨柔。謝謝你的邀請。這間書室... 有一種特別的氛圍,很適合談論那些古老的時光。關於「浪漫」,這本書的名字,它並非指愛情故事中的浪漫。它是指那種追尋的熱情,那種未知帶來的悸動,那種將過去與現在連結起來的奇妙感覺。你想想,一片沉寂了數千年的土地,風沙日復一日地吹拂,人們在其上生活,耕作,甚至是遺忘。然後,一個偶然的契機,或是多年的堅持,一把鐵鍬,或是探測棒輕輕一觸,就可能揭開一個失落世界的面紗。這難道不夠浪漫嗎?
雨柔: (點頭,想像著那幅畫面) 的確。那種「未知」與「揭示」之間的張力,本身就充滿了吸引力。您在書中提到羅塞塔石碑,這塊石頭是如何成為解開古埃及文字之謎的關鍵呢?那段破譯的過程,對您來說,最引人入勝的部分是什麼?
David Masters: (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讚嘆) 羅塞塔石碑,啊,那是多麼重要的一塊石頭。它本身或許並不華麗,只是一塊斷裂的黑色玄武岩。但它的價值遠勝過最璀璨的寶石,因為它是一把鑰匙。一把通往古埃及心靈世界的鑰匙。上面刻著三種文字:最上方是象形文字,中間是通俗體文字,最下方是希臘文。希臘文在當時是已知的語言,而其內容是一份詔書。科學家們推測,這三段文字應該是同一份詔書的不同版本。
浪漫就藏在這種推測和驗證的過程中。Young 博士,一位英國的醫生,他注意到象形文字中有些被框起來的符號,他猜測這代表了國王的名字。而希臘文的部分提到了 Ptolemy 五世。這就是第一個線索,那個框——現在我們知道那叫「王名圈」(cartouche)——果然是用來框住法老名字的。
但真正令人驚嘆的是法國的 Champollion。他不像 Young 博士那樣,只解開了幾個符號。他將一生獻給了這個謎題。他收集所有能找到的象形文字樣本,日以繼夜地鑽研。這是一場與時間、與未知、與其他競爭者的賽跑。沒有任何現成的規則可循,他必須從零開始,根據符號的組合、出現的頻率,去推測它們代表的是聲音、字母,還是整個詞語。
想像一下,一個人,面對著數千年前的「圖畫」,其中夾雜著鳥、獸、人的形狀,以及其他奇特的符號。他不知道從何讀起,不知道這些圖畫是否有實際意義,或者只是裝飾。這就像是試圖理解一個完全陌生的夢境,但這個夢境卻是整個文明的語言!
Champollion 的工作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他發現,象形文字的複雜性遠超想像。同一個字母可能有多種不同的寫法,一個符號可能既代表一個字母,也代表一個詞語,甚至加上一個點後,含義又完全不同。這需要驚人的耐心、洞察力和邏輯推理能力。每一次的突破,哪怕只是一個字符的確認,都是巨大的勝利。
他最終成功了。他建立起了第一本象形文字字典。這份成就,我認為,簡直是個奇蹟。他打開了古埃及塵封已久的大門,讓法老的聲音、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信仰,能夠穿透數千年的沉寂,重新被我們聽見。這不就是一種最深刻的浪漫嗎?為了追尋一個兒時的夢想,一種對古老符號的好奇,傾盡一生,最終解開了人類歷史上一個巨大的謎題。而且,他在完成這項壯舉後不久,就因旅途勞累和疾病而英年早逝。這份為了知識而付出的生命本身,也增添了一抹悲壯的浪漫色彩。
雨柔: (心中感受到一陣觸動) 是的,這種純粹的求知慾,以及為此付出的巨大代價,確實令人動容。這塊石碑,如今靜靜地躺在博物館裡,許多人可能只是匆匆一瞥,無法想像它背後蘊含著如此艱辛而浪漫的故事。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埃及的挖掘工作,特別是 Flinders Petrie 教授。您似乎對他觀察細節的能力印象深刻?以及他如何改變了考古學的方法?
David Masters: (眼神變得更加明亮,帶著敬佩) 啊,Flinders Petrie!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在他來到埃及之前,許多挖掘工作是相當隨意和粗糙的。人們追逐著顯而易見的大型文物:雕像、完整的棺槨、裝滿寶藏的墓穴。他們像尋寶者,急切地尋找那些「有價值的東西」,而忽略了地層中的許多細微之處。
Petrie 教授徹底改變了這一切。他帶來了科學的方法。對他而言,一件物品的「固有價值」——比如黃金或珠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告訴我們什麼關於過去的資訊。一片小小的陶器碎片,在他眼中,可能比一塊黃金更有價值。因為那片陶器碎片,如果被準確記錄它在哪一層土中被發現,它周圍有什麼,它的形狀、紋飾有何特點,它就能成為一個「日曆」。透過比對不同地點、不同地層發現的陶器類型演變序列,進而為整個遺址,甚至更廣闊區域的歷史斷代提供精確的證據。
他對細節的觀察力是無與倫比的。他能從沙土中露出的微弱痕跡,判斷出地下建築的輪廓。他要求他的工人們,一旦發現任何東西露出土面,即使只是一小角,也要立刻停下來,由他親自來小心翼翼地將其周圍的沙土清理掉。他用手指、用指甲,一點一點地挖,哪怕弄得指甲磨損、手指疼痛。他知道,任何一個粗心的動作,都可能破壞掉最珍貴的證據。
這就是我說的「眼力」。大多數人「有眼無珠」,他們看見的只是一個破碎的石塊,或者一堆不起眼的陶片。但在 Petrie 教授這樣的人眼中,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能像探照燈一樣照亮遙遠的過去。他不僅關注那些壯觀的建築或華麗的隨葬品,他更在意那些「尋常之物」——人們日常使用的陶罐、工具,甚至是地層本身的變化。這些尋常之物,恰恰是了解那個時代人們真實生活狀態的關鍵。
他的生活方式也非常樸實。他直接在挖掘點旁邊搭帳篷,風餐露宿。黃昏時分,洗去臉上的塵土,就在篝火旁用餐,然後記錄下當天的每一個發現和觀察。他不浪費一絲時間,總是盡可能地靠近工作地點。他用自己的雙手去感受、去挖掘、去保護那些脆弱的遺存。他將考古學從尋寶探險轉變為嚴謹的科學研究。這份對學術的熱情,對細節的執著,以及親力親為的實踐精神,本身就是一段不朽的篇章。
雨柔: (想像著 Petrie 教授彎腰用指甲挖土的畫面,感到一陣敬意) 是啊,科學的進步往往源於對「小事」的關注和對既有方法的挑戰。書中還講述了許多其他令人難以置信的探險家,比如 Layard 先生在美索不達米亞尋找尼尼微和巴比倫,以及 Schliemann 先生憑藉對 Homer 的信念去挖掘特洛伊。他們的共同點似乎是,都懷抱著一個近乎執拗的夢想,並為此承受了巨大的艱辛和懷疑。您覺得,這種「夢想」或「信念」在考古發現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David Masters: (身體向後靠,陷入回憶的神情) 確實,你點到了核心。Layard 和 Schliemann,他們的故事都充滿了這種「夢想的力量」。Layard 放棄了在錫蘭的法律前程,只帶著微薄的資金和幾把「偽裝」成打獵工具的鐵鍬,就深入美索不達米亞的沙漠。那裡曾是聖經中記載的流淌著奶與蜜的豐饒之地,但在他到訪時,已是荒涼的沙丘遍佈。他看到那些巨大的沙丘,心中就堅信,那不是自然的土丘,而是埋藏著古老城市的廢墟。當時的學者們普遍認為尼尼微和巴比倫只是傳說,但 Layard 憑藉著他對東方的了解、對歷史的直覺,以及那份從小閱讀《一千零一夜》產生的浪漫情懷,毅然決然地開始挖掘。
他遇到的困難是巨大的:資金匱乏、當地政府的阻撓、土匪的襲擊、惡劣的氣候和疾病。他甚至得像個外交官一樣與部落酋長打交道,用智慧和個人魅力去應對那些危險。他挖出了巨大的帶翼神獸雕像,那些曾經守護著亞述王宮的雄偉造物。想象一下,這些沉睡了三千年、重達數十噸的巨石,在簡陋的工具和幾百名工人的拉拽下,沿著斜坡,通過浮筏,緩慢地運往港口。這本身就是一場壯觀的景象,一場現代工程師也需要仔腆思量的挑戰,而他們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掌握了類似的技術。
再看 Schliemann。他的故事更是充滿了傳奇色彩。一個德國鄉村牧師的兒子,少年時期因為家道中落,被迫到雜貨店當學徒。在那個骯髒、枯燥、勞累的環境裡,他心中始終燃燒著一個童年的夢想:找到 Homer 史詩中的特洛伊城。一位喝醉的磨坊主偶然在他面前用希臘語朗誦了 Homer 的詩句,這成了點燃他學習熱情的火花。他像著了魔一樣學習語言,用幾乎自虐的方式節省每一分錢去買書。他甚至願意付錢給一個聽不懂俄語的人,只為了練習朗誦。他學習語言的速度快得驚人,這份超凡的能力為他積累了財富,最終讓他有能力去實現那個遙遠的夢想。
當他來到赫薩里克山丘時,所有的科學家都嘲笑他,認為特洛伊不可能在那裡,甚至懷疑特洛伊城是否真實存在。但 Schliemann 堅信 Homer 的描述不是憑空捏造的傳說,而是基於真實記憶的歌頌。他無視所有人的質疑,用自己的錢,親自參與挖掘。他像切蛋糕一樣一層一層地挖開山丘,結果發現了七層甚至更多的古老城市疊壓在一起。最終,他在他預期的地方,發現了特洛伊城的城牆,甚至還有深埋在地下的「普里阿姆的寶藏」。
「夢想」在這裡,並非虛無縹緲的幻想,而是一種強大的驅動力。它賦予了這些人超乎常人的毅力去面對艱難,去挑戰權威,去堅守信念。當然,光有夢想是不夠的,還需要敏銳的洞察力、科學的方法(如 Petrie 教授所示),以及那份不屈不撓的實踐精神。但可以說,正是那份對失落世界的「浪漫」想像,對揭示未知的渴望,引導他們踏上了這條艱辛卻充滿回報的道路。他們是夢想家,也是實幹家。
雨柔: (深以為然) 夢想是引導,實幹是足跡。您也談到了 Crete 島上 Sir Arthur Evans 的發現。Minoan 文明,尤其是那些至今未能完全破譯的文字,是否是考古學中最具懸念的「浪漫」之一?您認為,解開這些古老文字的意義是什麼?
David Masters: (望向窗外,像是在凝視遙遠的地平線) Crete 島的 Minoan 文明,那又是另一段令人著迷的篇章。在 Sir Arthur Evans 到達之前,人們對這個島嶼的古老歷史所知甚少。Schliemann 的直覺指向了 Knossos,但他未能親自挖掘。Evans 先生接過了這份工作,他挖出了 Minoan 國王的宮殿,發現了宏偉的建築、精美的壁畫、先進的排水系統,以及那些巨大的、曾經用來儲存穀物和橄欖油的陶罐。這些發現證明了 Crete 島在遠古時期曾經擁有過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甚至可能在一段時間內主導了地中海區域。
然而,最令人感到懸念的,莫過於那些刻在泥板和印章上的文字。它們是 Minoan 文明直接留下的「聲音」,是他們記錄思想和生活的方式。我們知道其中一些文字是象形符號,另一些則是線條組成的「線形文字」(Linear A 和 Linear B)。其中,Linear B 後來被成功破譯(儘管這發生在您手中這本書出版之後),證明它是早期希臘語的一種形式,這揭示了 Minoan 文明與邁錫尼文明之間的聯繫。但 Linear A 至今仍是個謎。
想想看,這些泥板上的符號,可能記錄著他們的貿易、法律、宗教儀式,甚至是詩歌或故事。它們是那個時代人們真實生活的片段。而它們就在我們面前,我們能看到它們,觸摸它們,卻無法理解它們的含義。這就像是收到一封來自數千年前的信,卻無法閱讀信中的內容。這種「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的感覺,正是其中最誘人的浪漫和最大的挑戰。
解開這些古老文字的意義,遠不止於滿足好奇心。它能直接告訴我們那個文明是誰,他們如何思考,他們的社會結構是怎樣的,他們與外界有哪些互動。這能極大地豐富我們對地中海區域早期歷史的認識,甚至可能改變我們對歐洲文明起源的理解。比如,如果 Linear A 被破譯,我們或許就能知道 Minoan 人的語言是否與任何已知語言有關,這將對我們理解古代民族的遷徙和交流產生重要影響。
這是一個等待被解開的「密碼」,一個需要新的 Champollion 或新的 Rawlinson 來挑戰的難題。正是因為還有這樣的未知存在,考古學的浪漫才能得以延續。每一次的挖掘,每一次對文字的嘗試性解讀,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尋找那個能點亮一切的開關。
雨柔: (聽著,心中浮現出泥板上那些奇異符號的景象) 謝謝您精彩的闡述。這本書中充滿了這樣的故事,關於偉大的發現,也關於那些為之付出一切的人。您用樸實而真誠的筆觸,讓我們感受到了這些探險家、科學家們的熱情、艱辛和對未知的執著。這「浪漫」不僅在於發現本身,更在於那份人類追尋本源、渴望了解自己過去的深層動力。
David Masters 先生,這次對談讓我對您書中所描繪的世界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那些沉睡在地底的城市、文字和器物,因為這些追夢者的努力,才得以重見天日,訴說它們的故事。這趟書頁上的旅程,讓我這個現實世界的旅人感到無比的充實。
愛你的雨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