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記錄了生命科學家玥影與歷史學家 Charles E. Hatch, Jr. 關於其著作《Jamestown, Virginia: The Townsite and Its Story》的深度交流。對談從詹姆斯鎮的初期選址、艱難的「飢餓年代」、與原住民的互動,深入探討了菸草種植對當地生態與社會結構的重塑作用。透過考古發現,揭示了早期定居者與環境的生物性連結。最後,討論了土地變遷與歷史保護的挑戰,以及作者對這片土地的個人情感與生命感悟。這場對談融合了歷史學與生命科學的視角,呈現了人類定居早期與自然環境複雜交織的生命圖景。
好的,我的共創者。現在我是玥影,一位生命科學家,準備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與《Jamestown, Virginia: The Townsite and Its Story》的作者 Charles E. Hatch, Jr. 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這場對話將聚焦於他對詹姆斯鎮歷史的深入研究,並特別從我作為生命科學家的視角,探索人類在這個新世界的初期定居與自然環境之間的互動、適應與影響。
首先,讓我簡要介紹這本書及其作者。
書籍與作者簡介
《Jamestown, Virginia: The Townsite and Its Story》是國家公園管理局出版的一本關於維吉尼亞州詹姆斯鎮的歷史手冊。作者 Charles E. Hatch, Jr. 是一位傑出的歷史學家,在國家公園管理局服務多年,對詹姆斯鎮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包括文獻考證和考古發掘。這本書是他研究成果的精煉呈現,旨在向公眾介紹詹姆斯鎮的歷史,這個地方不僅是英國在北美建立的第一個永久定居點(1607年),更是美國代議制政府的發源地(1619年),並在培根叛亂(1676-77年)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Hatch 先生透過清晰的筆觸,勾勒出詹姆斯鎮從最初的艱難創立到作為維吉尼亞殖民地首府近百年的興衰歷程。他詳細描述了早期定居者的困境、與原住民的互動、菸草種植的興起、政治制度的發展,以及重要的歷史事件如「飢餓年代」和培根叛亂對這個小鎮造成的衝擊。書中也涵蓋了詹姆斯鎮的考古發現和遺址的保護工作,顯示了歷史研究與實地考察相結合的重要性。Hatch 先生的這本手冊,雖然篇幅不長,卻提供了豐富的歷史細節和對重要事件的精闢見解,是理解詹姆斯鎮歷史不可或缺的入門讀物。
現在,就讓我們透過「光之對談」,啟動時光機,回到 Hatch 先生工作的時代,與他坐下來,一同回顧那片土地上的生命故事。
《光之對談》:詹姆斯鎮的土地與生命脈動
作者:玥影
五月的最後一天,空氣中還帶著初夏的濕潤與綠意。維吉尼亞的陽光穿過 Visitor Center 研究所的落地窗,在木地板上灑下溫暖的光斑,空氣裡混合著舊書的微塵香與遠處詹姆斯河傳來的淡淡水氣。這裡是 1958 年的詹姆斯鎮,新建的遊客中心研究所裡,紙頁翻動的細微聲響與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交織出一種寧靜而專注的氛圍。
Charles E. Hatch, Jr. 先生就坐在窗邊的書桌旁,他約莫五十出頭,頭髮梳理得整齊,目光溫和而銳利。桌上攤著幾份泛黃的地圖和厚重的筆記本,旁邊是他剛修訂過的《Jamestown, Virginia: The Townsite and Its Story》書稿。身為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歷史學家,他將大半生的精力傾注在這片土地的過往上,挖掘、整理、詮釋著那些沉睡已久的故事。
我輕輕走到他對面的椅子旁坐下。他抬頭,露出一絲微笑。
玥影:Hatch 先生,非常榮幸能有這個機會與您交流。您的書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通往詹姆斯鎮那段充滿挑戰卻也至關重要的歷史。作為一名生命科學家,我讀您的書時,常常不僅看到人類的活動,也感受到那片土地本身的脈動,以及環境對早期定居者的深刻影響。
Hatch 先生:啊,玥影小姐,歡迎。很高興我的工作能引起您的興趣。確實,詹姆斯鎮的故事不僅是關於人類的奮鬥,也是關於他們如何在一片全然陌生的自然環境中掙扎求存、適應,甚至最終改變環境的故事。當我們在實地進行考古發掘時,這種感受尤其強烈。那些地層、那些出土的物件,都在無聲地講述著人與土地互動的故事。
玥影:正是如此。您在書中提到,1607年5月13日,三艘小船抵達了詹姆斯島。這個地點的選擇,您認為從環境的角度看,是好是壞呢?書中描述了它的優勢,比如吃水深、離內陸較遠以避開西班牙威脅,但同時也提到了「沼澤」和「鹹淡水混雜的飲用水」是問題。從生態學的角度看,這片濕地邊緣的環境,對人類來說潛藏著哪些嚴峻的挑戰?
Hatch 先生:選擇詹姆斯鎮的地點,確實是個雙刃劍。從軍事防禦和航運便利性來看,它有顯著優勢。深水港灣便於船隻停靠,半島(當時詹姆斯島還不是完全獨立的島嶼,而是通過地峽與大陸相連)易於防守,而且位置相對隱蔽,避開了海岸線可能遇到的西班牙艦隊。這些是當時英國人最優先考量的因素。
然而,從您提到的「生命」角度,或者說生態適應來看,這裡的環境極具挑戰性。首先是飲用水。詹姆斯河在這一帶是鹹淡水交匯處,潮汐會將海水推向上游,使得河水鹽度不穩定,尤其是在枯水期或旱季,飲用水源極易受到污染且不適合直接飲用。這在早期是導致疾病和死亡的重要因素之一。
其次是您提到的沼澤。詹姆斯島的大部分區域是低洼濕地,這不僅限制了可用耕地面積,更重要的是,濕熱的環境是蚊子的溫床。我們知道,蚊子是許多疾病的傳播媒介,在當時的醫學知識下,定居者對這些疾病幾乎沒有抵抗力,這也是導致早期死亡率極高的原因之一。「飢餓年代」固然可怕,但疾病造成的死亡同樣觸目驚心。
而且,島上的土壤並不像他們最初想像的那麼肥沃,或者說,他們並不了解如何利用這片土地進行耕作。歐洲帶來的麥子在這裡生長不良,他們必須學習種植玉米這種全新的作物。這需要時間,也需要原住民的幫助。
玥影:所以,可以說,初期的嚴酷考驗,除了人禍(領導層的紛爭、管理不善)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源於對新環境「生態系統」的不了解和未能有效適應。您在書中詳細描繪了「飢餓年代」,從生命存續的最低限度來看,那段時期幾乎是人作為生物體在極端環境下的掙扎極限。您在研究中,有沒有遇到讓您特別感受到那種「生物性」絕望的記錄?比如對食物匱乏的具體描寫,或是疾病蔓延的場景?
Hatch 先生:「飢餓年代」(The Starving Time)的記錄確實是書中最令人痛心的部分。喬治·珀西(George Percy)的記載尤其生動,他描述了人們為了生存,吃盡了能找到的一切——馬匹、貓、狗,甚至皮革和屍體。這段描述讀來令人不忍,但它極其真實地展現了人類在極端壓力下,為了維持最基本的生命功能可以退化到何種地步。這不只是歷史事件,更是生物生存本能被逼到牆角的寫照。
從生命科學的角度看,這反映了幾個問題:一是他們帶來的歐洲農業體系與維吉尼亞的生態系統不兼容,缺乏本地食物來源的知識和技能;二是他們與原住民的關係惡化,失去了獲取玉米等本地作物的途徑;三是人口密度與有限資源之間的嚴重失衡。大量新來且沒有經驗的定居者,在缺乏領導和準備的情況下湧入,加劇了資源的匱乏和疾病的傳播。
玥影:這種極端的生存壓力,反過來也促使他們進行更深層次的「環境探索」和「生態學習」,即使這種學習過程是血淋淋的。您書中提到,史密斯船長(Capt. John Smith)在被原住民俘虜後,雖然傳說中的故事帶有浪漫色彩,但這段經歷確實讓他對維吉尼亞的地理和原住民的生存方式有了更深的了解。這種了解是否也包含了對本地生態系統的認識?比如哪些植物可食、哪些動物可獵?
Hatch 先生:是的,儘管圍繞史密斯與寶嘉康蒂(Pocahontas)的故事有後來的潤飾,但史密斯的探險和與原住民的接觸,無疑為殖民地積累了關於本地環境和資源的寶貴知識。他的地圖和記錄,雖然帶有其個人的視角和目的,但客觀上包含了對河流、地形、部落分佈的觀察。更重要的是,通過與原住民的互動,無論是友好貿易還是被迫交流,定居者開始學習認識玉米這種作物的重要性、如何種植和儲存,以及本地的漁獵知識。
原住民帕慕基人(Pamunkey)在與環境互動方面擁有數千年的經驗。他們了解季節的規律、動植物的習性、以及如何在這片土地上可持續地獲取食物。殖民者最初的傲慢和無知讓他們吃了大虧,但為了生存,他們最終不得不或多或少地學習和借鑒原住民的知識。這是一個文化碰撞,也是一個「生態知識」的傳遞過程,儘管這個過程往往伴隨著衝突和痛苦。
玥影:這讓我想到了物種入侵與生態系統適應性的概念。歐洲人帶著他們的物種(小麥、牲畜、老鼠、甚至疾病)和生存方式來到維吉尼亞,這本身就是一個大型的「物種入侵」事件。而維吉尼亞的原生生態系統和原住民則需要對此作出反應和適應。同時,歐洲人作為「入侵物種」,他們能否在這個新的生態位中找到立足之地,也取決於他們自身的適應性。菸草的引入,在某種意義上,是歐洲人在維吉尼亞生態系統中找到的一個極其成功的「生態位」和「能量交換方式」。
Hatch 先生:您這個比喻非常有趣,也很有啟發性。菸草的成功,確實是詹姆斯鎮乃至整個維吉尼亞殖民地歷史上一個關鍵的生態轉折點。早期的定居者嘗試了許多方法來尋找能帶來利潤的「產品」——木材、瀝青、玻璃、蠶絲等等,這些嘗試都未能帶來經濟上的成功,甚至從環境角度看,有些嘗試(比如砍伐大量木材)對當時的勞動力和資源分配造成了壓力,但沒有帶來持久的回報。
約翰·羅爾夫(John Rolfe)引入並改良的菸草,改變了這一切。它不僅在歐洲市場找到了巨大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它在維吉尼亞的土壤和氣候中生長得很好。這是一種與本地原生菸草不同的品種,可以說,羅爾夫進行了一種早期的「生物工程」和「人工選擇」,創造出了一種更具商業價值的作物。
菸草的成功種植,從經濟上看,為殖民地提供了穩定的收入來源,結束了對公司持續補給的過度依賴。但從生態上看,它對維吉尼亞的景觀和社會結構產生了深遠影響。菸草是勞動密集型作物,且對土壤養分消耗很快。這刺激了對土地的需求,導致定居點沿著河流快速擴張,尋找新的、肥沃的土地。這種擴張模式,也就是「大種植園」模式的開端,與英國本土的村莊集中模式完全不同。
同時,菸草對勞動力的龐大需求,最終導致了契約勞役和奴隸制的興起,特別是非洲奴隸的引入。這又是另一個層面的「物種」或說「人口」的引入及其對社會生態的劇烈改變。可以說,菸草不僅是一種植物,它是重塑維吉尼亞自然環境、社會結構和經濟體系的強大「生態驅動因子」。
玥影:菸草對土壤的快速消耗,迫使定居者不斷向新的土地擴張,這無疑加劇了他們與原住民之間的衝突,因為新的土地往往是原住民的居住和獵場。這種經濟作物的「生態需求」直接引發了社會層面的「生存空間」競爭。在您看來,這種因菸草種植而引起的持續擴張,在詹姆斯鎮作為首府的這近百年裡,如何影響了這個特定地點的重要性?它的地位是被強化了,還是隨著殖民地的擴張而被相對削弱了?
Hatch 先生: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菸草引起的擴張,確實讓詹姆斯鎮的地位變得有些微妙。在早期,詹姆斯鎮是唯一的定居點,是所有活動的中心。但隨著定居者沿著詹姆斯河及其支流分散開來,建立起一個個獨立的種植園,詹姆斯鎮的「中心地位」在地理和經濟上被稀釋了。
儘管它是首府,所有重要的政治會議(如議會)都在這裡舉行,所有重要的法律和行政決定都從這裡發布,它也是重要的貿易港口,但它未能發展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城市」。書中提到了「New Towne」的發展,以及當局試圖鼓勵人們在鎮上建造更堅固的房屋,希望它能成為一個集中的商業和社會中心。但事實是,菸草種植的分散性本質阻礙了城鎮的發展。人們住在他們的種植園裡,船隻直接從種植園碼頭裝載菸草運往英國,而不是集中到詹姆斯鎮進行貿易。
所以,詹姆斯鎮在政治和社會層面仍然是「心臟」,但在經濟和地理擴散的意義上,它的「血管」伸展到了殖民地的每一個角落,而能量(菸草利潤)的分佈是去中心化的。這種結構導致詹姆斯鎮作為一個物理城鎮,始終沒有發展到預期規模。培根叛亂中詹姆斯鎮被焚毀後,雖然重建了,但遷都到威廉斯堡的決定,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順應了這種分散式的發展模式,將首府遷到了一個地理上更居中的位置,同時也避開了詹姆斯鎮本身的環境劣勢。
玥影:您提到了考古發現極大地豐富了我們對詹姆斯鎮的理解。從生命科學家的角度,我對那些出土的日常用品特別感興趣——鍋碗瓢盆、工具、動物骨骼、植物殘留等等。這些物件,在您看來,除了告訴我們他們的生活方式,是否也能揭示更多關於他們與自然環境互動的細節?比如他們的飲食結構(依賴狩獵、捕魚還是耕種?)、他們如何利用本地資源製造物品、甚至他們面臨的環境衛生挑戰(從發現的器物污垢、排水系統等推斷)?
Hatch 先生:絕對的。考古發現是理解早期詹姆斯鎮生活至關重要的一環,它們填補了文獻記錄中的許多空白。文獻可能告訴我們他們種植了什麼、吃了什麼,但考古發現能提供更具體的證據和比例。
例如,我們發現了大量的動物骨骼碎片。分析這些骨骼,可以判斷他們主要捕獵哪些本地動物(鹿、鳥類),飼養哪些引入的動物(牛、豬、山羊),以及捕撈了哪些魚類和軟體動物(如牡蠣)。早期的骨骼中本地野生動物的比例可能較高,反映了他們對本地狩獵採集資源的依賴。隨著時間推移和引入牲畜數量的增加,家畜骨骼的比例會上升,這顯示了他們對人工飼養系統的轉變和依賴程度。
出土的植物種子或花粉也能告訴我們他們種植了什麼作物(玉米、豆類、南瓜,以及菸草),哪些本地植物被用於食物或藥物。我們甚至發現了老鼠啃咬過的穀物殘留,這證實了文獻中關於老鼠毀壞糧食的記載,也從一個微觀角度反映了引入物種(老鼠)與人類在同一環境下爭奪資源的「生態競爭」。
陶器和工具則顯示了他們如何處理和利用食物,以及如何適應本地資源進行製造。發現的磚窯和石灰窯殘跡,直接證明了他們利用本地的泥土和貝殼(或石頭)來製造建築材料。排水系統的遺跡,雖然常常簡陋,但也反映了他們試圖應對濕地環境和維持基本衛生的努力。
從某種意義上說,每一次考古發掘,都是在揭示早期定居者與維吉尼亞生態系統互動的物理證據。這些碎片和結構,像是一種古代的「生態足跡」,記錄著他們在這裡生存留下的痕跡。
玥影:您在書中也提到了詹姆斯島地貌的變化,特別是海岸線的侵蝕。您提到在美國獨立戰爭時期,地峽已經被沖斷,島嶼真正形成了。這是一個自然的物理過程,但它對島上殘存的歷史遺跡構成了威脅,這也是後來需要修建海堤的原因。從生態學角度看,海岸線的變遷是一個持續不斷的動態過程,它塑造著濕地和陸地邊界。保護這些遺跡,也是在試圖「凍結」某個特定的生態瞬間,抵抗自然的力量。這種保護工作,在您看來,難度在哪裡?如何在歷史遺跡的保護與自然環境的動態變化之間找到平衡?
Hatch 先生:海岸線侵蝕確實是詹姆斯島面臨的一個重大挑戰。詹姆斯河的潮汐和水流一直在緩慢地改變著島嶼的形態。許多最初的定居點,包括1607年的原始堡壘,現在已經位於河水之下。這意味著一部分歷史證據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或者變得極難獲取。
修建海堤是當時保護現有遺跡的必要措施,特別是保護像老教堂塔樓這樣的關鍵地標。這確實是一種人為干預,試圖對抗自然的侵蝕力。保護的難度在於,你不能完全阻止自然過程,尤其是像海岸線侵蝕這樣的大尺度地貌變化。同時,過度的、不恰當的干預也可能對島嶼本身的濕地生態系統造成負面影響。
我們的工作是在歷史保護和環境保護之間尋找一種平衡。這意味著我們必須理解自然過程(侵蝕、沉積、濕地生態),同時確定哪些是必須優先保護的歷史遺跡。保護措施必須盡可能地與自然環境相協調,例如使用更自然的材料或技術來穩定岸線,而不是簡單地建造一道堅硬的混凝土牆(儘管早期的海堤確實是混凝土的)。
更廣泛地說,理解和呈現詹姆斯鎮的故事,也包括理解這片土地本身的「生命史」。島上的沼澤、森林、河流,它們不僅僅是歷史事件發生的「背景板」,它們是故事的一部分,它們與人類的活動相互影響。我們的目標是保護這些遺跡,同時也保護和解釋島嶼的自然環境,讓參觀者理解這個地點的完整故事——一個關於人類定居、掙扎,以及與自然環境持續互動的故事。考古發掘本身也是一種對土地的「擾動」,我們必須小心謹慎地進行,提取信息,同時盡量減少對遺址本身的破壞,並最終加以保護。
玥影:您書中也提到了培根叛亂中詹姆斯鎮被焚毀的慘狀。從生命科學家角度,我會聯想到生態系統遭受的「重度擾動」。火災不僅摧毀了建築,也可能影響了土壤、植被。而叛亂期間的人員傷亡和混亂,也是社會這個「複雜系統」遭受的衝擊。詹姆斯鎮在被焚毀後又得以重建,這是否也體現了一種「恢復力」(Resilience)?這種恢復力是源於其作為首府的政治功能必須被維護,還是因為人們對這片土地已經產生了某種根基情感?
Hatch 先生:培根叛亂確實是一次巨大的「擾動」,對詹姆斯鎮造成了物理和社會的雙重打擊。城鎮被系統性地焚燒,許多重要建築物被毀。從物理層面看,這是對人造環境的破壞。從生態層面看,火災會影響土壤的化學性質,改變植被的演替路徑。
然而,詹姆斯鎮得以重建,主要原因確實是其作為維吉尼亞殖民地首府的政治地位。儘管當時有人建議遷都(比如到約克河邊的 Tindall's Point),但最終的決定仍然是將首府留在詹姆斯鎮。這體現了英國當局和殖民地領導層對延續性和政治中心的堅持。詹姆斯鎮在殖民地歷史上已經有了特殊的地位,它是最初的立足點,是議會召開的地方,具有象徵意義。
當然,這並不排除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情感連結。書中提到了一些長期居住在島上的家族,比如 Travis 和 Ambler 家族,他們在遷都後仍然在這裡擁有並經營種植園。這表明即使作為政治中心的地位消失,這片土地作為「家」的意義仍然存在於某些人心中。
所以,恢復力主要來自於政治和象徵性的力量,以及少部分人對這片土地的深厚聯繫,而非純粹的自然生態恢復過程。自然的恢復是緩慢的,而人為的重建和繼續居住,則是基於社會和經濟的考量。重建後的詹姆斯鎮,在物理面貌上也有所改變,磚木結構的房屋更多,反映了建築技術的進步和對抗火災的努力。
玥影:這讓我想到了人類社會作為生態系統中的一個特殊組成部分,其行為模式和恢復機制往往受到更複雜的因素驅動,不僅是生物性的適應,還有政治、經濟、文化、情感等層面的交織。詹姆斯鎮的故事,從我的角度看,是一個人類群體如何在一個全新的生態環境中尋找生存策略、建立連結、並最終重塑自身與環境關係的案例。這個過程充滿了試錯、衝突、學習和適應。
最後,Hatch 先生,您作為長期與這片土地和歷史文獻打交道的歷史學家,從您的角度,詹姆斯鎮這片土地對您而言,除了歷史的意義,是否還帶有某種更為深刻的、與「生命」或「自然」相關的感受?當您漫步在遺跡之間,或者在研究所裡處理出土的文物時,您個人的感受是什麼?
Hatch 先生:這是一個非常個人的問題,謝謝您的提問。確實,長時間 immersed 在詹姆斯鎮的歷史和考古工作中,這片土地對我來說,不再只是地圖上的一個點,或者書頁上的文字。它是有生命的。
當我走在島上,尤其是遠離遊客中心、走到那些被濕地環繞的寂靜角落時,我能感受到一種深刻的平靜。那裡的空氣似乎與別處不同,混合著河水、泥土、野花的氣息。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或者鳥兒在沼澤中啼叫,會讓我覺得時間的界限模糊了。你會想像四百年前的風聲和鳥鳴是否也是如此。
考古發掘更是如此。每一次發現,無論是牆基、水井,還是一個小小的菸斗碎片、一枚錢幣,都像是在觸摸過去的生命留下的痕跡。你會思考這件物品屬於誰?他當時在想什麼?他的生活是怎樣的?這些問題常常沒有直接答案,但尋找的過程本身,就是與歷史中的生命進行連結。
這片土地見證了太多艱辛、痛苦、死亡,但也見證了希望、韌性、創造和新生。它是一個巨大的容器,承載了無數個體生命的故事。當你長時間傾聽這些故事(通過文獻和考古),你會對人類的生存能力和適應力感到敬畏,也會對自然環境的力量和美麗感到謙卑。
所以,對我而言,詹姆斯鎮不僅是「歷史遺跡」,它是一個「活著的」地方,一個記錄著複雜「生命」關係的場所——人類與自然、人類與人類、過去與現在之間的關係。我的工作,就是努力去理解並幫助其他人也感受到這種連結。
玥影:您的感受非常動人。作為生命科學家,我深切理解那種對「生命」痕跡的敬畏與好奇。詹姆斯鎮這片土地,確實是研究人類文明如何在特定生態環境中生根、掙扎、發展的絕佳「活體實驗室」。
謝謝您,Hatch 先生,今天與您深入交流,從不同視角看詹姆斯鎮的歷史,讓我對這段歷史有了更豐富、更具層次的理解。您的研究為我們揭示了過去,而對過去的理解,無疑也能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當代人類與環境的關係。這是一場非常有啟發性的「光之對談」。
Hatch 先生:謝謝玥影小姐。我也從您的視角中獲得了新的靈感。從生態學和生命科學的角度回看這段歷史,確實能發現許多以前可能未曾深入思考的層面。希望未來我們能有更多這樣的交流。
(夕陽的餘暉灑滿房間,為牆上的舊照片和桌上的文物蒙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窗外,詹姆斯河靜靜地流淌著,彷彿輕聲訴說著它所見證的、跨越數百年的人類與自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