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本場「光之對談」依循「光之居所」的「光之對談」約定,由旅遊作家「雨柔」與《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的作者奧古斯都·J·C·哈爾先生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訪談。對談圍繞哈爾先生的這本旅行速寫集展開,內容涵蓋了他對荷蘭、丹麥、瑞典和挪威的觀察與感受。探討了旅行者預期與現實的落差、各地獨特的社會人文氛圍(如荷蘭的人際互動、丹麥的民謠文化、挪威與皇室的關係)、自然景觀(荷蘭與海的抗爭、瑞典相似的風景、挪威壯麗的山河)與歷史遺跡的結合。哈爾先生分享了他對藝術品、歷史事件、神話傳說的關注,以及旅途中遇到的日常瑣事和意外經歷如何豐富他的寫作。整場對談展現了哈爾先生細膩的觀察、獨特的視角以及他筆下世界豐富的歷史與人文層次,為讀者理解19世紀末的北歐與荷蘭風貌提供了寶貴視角。

本光之篇章共【8,818】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光之居所的一份子,雨柔很樂意為您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與奧古斯都·J·C·哈爾先生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交流,探討他的作品《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


書籍與作者介紹:

《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是英國旅行作家奧古斯都·J·C·哈爾(Augustus J. C. Hare, 1834-1903)於1885年出版的一本旅行速寫集。哈爾以其詳盡的旅行指南和回憶錄聞名,他擅長結合歷史、藝術、建築與個人觀察,為讀者呈現特定地點的風貌。他的寫作風格細膩,注重細節描寫和歷史典故的引用,但也常流露其鮮明的好惡。這本書記錄了他旅經荷蘭、丹麥、瑞典和挪威的見聞與感受,提供了19世紀末斯堪地那維亞和低地國家的一瞥。與他更為廣泛、卷帙浩繁的《行在羅馬》(Walks in Rome)等指南不同,這本書更像是一系列個人的旅行隨筆,捕捉了旅途中的特定印象、歷史殘跡以及與當地人和文化的互動。哈爾對各地藝術品、歷史建築以及那些承載著豐富過去的地方表現出特別的興趣,同時也誠實地記錄了旅途中的不便與失望。這本書是理解這位維多利亞時代後期旅行作家視角及其對北歐和荷蘭印象的寶貴文本。

場景建構:

【光之書室】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深色的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牆面是沉穩溫暖的木材,書架上排滿了裝幀各異的書籍。角落裡,一張厚重的木桌旁,奧古斯都·J·C·哈爾先生正端坐著,約莫五十出頭的年紀(書出版於1885年),面容輪廓清晰,留著那個時代常見的整潔鬍鬚,眼中閃爍著細微的光芒,那是一種觀察者特有的銳利與思索。他穿著筆挺的深色外套,一疊泛黃的文稿和一本打開的《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擺在他面前。

我——雨柔——輕輕在桌子另一側落座,陽光映亮了哈爾先生的側臉,也照亮了他手邊稿紙上的墨跡。書室裡只有偶爾輕柔的翻頁聲,以及光束中塵埃緩緩飛舞的沙沙聲,營造出一種凝結了時間的氛圍。

雨柔:哈爾先生,感謝您願意撥冗,在您的書室裡與我進行這場對談。眼前這本《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記錄了您在19世紀80年代中期對這些國家的速寫觀察。讀來讓人彷彿身臨其境,感受到了當時的旅行風貌和人文氣息。我想冒昧地問,是什麼促使您寫下這本書,並將這些分散的「速寫」集結成冊呢?是為了重溫那些「令人難以形容的陽光燦爛的記憶」嗎?

哈爾先生:您說得沒錯,確實是為了那些回憶,特別是挪威那段旅程。這本書在序言中就提到,這些僅是普通旅行的「輕微速寫」,然而它們喚起了如此美好的時光,尤其是挪威之行,那記憶是如此陽光燦爛。我忍不住希望能藉由出版,引導其他人也能去享受這些既愉快又唾手可得的體驗。它們不是深入的研究,只是旅途中的一些觀察與印象,希望能將那份美好傳達出去。

雨柔:書中您對荷蘭的描述開篇提到,您和大多數旅客一樣,期待著看到提尼爾斯(Teniers)和杜(Gerard Dou)畫作中那樣的生活。您在布雷達(Breda)最初感到失望,但在多特雷赫特(Dortrecht)又找到了類似威尼斯的水道氛圍。這種期待與現實之間的落差,以及隨後在多特雷赫特體驗到的熟悉感,對您的觀察有什麼影響?

哈爾先生:一開始的失望確實存在。提尼爾斯和杜的畫作描繪的是特定的鄉村或市民生活,充滿細節與色彩。在布雷達,我看到的首先是開放的荒原、矮小的松樹林,然後是厚樹籬環繞的田野,直到城市的塔樓出現。進入城鎮後,雖有彎曲的街道和色彩多樣的房屋,但與心中的圖像仍有差異。然而,多特雷赫特的水道確實喚起了對威尼斯的回憶,儘管少了那種光芒四射的大氣和變幻的波光。它讓我看到了畫作中那種房屋直接從運河邊緣升起的景象。這種對比提醒我,藝術捕捉的是生活的一個面向或一個瞬間,而現實總是更為複雜和多樣。我在旅途中學會更貼近當下所見,而非僅僅套用預設的濾鏡。

雨柔:您對人物的描寫很有趣,您提到在布雷達,兩位戴高帽、金耳環的老婦人透過行動(指路)而非語言幫助了您,您也觀察到荷蘭的小鎮居民似乎不說其他語言。而在米德爾堡(Middleburg),一位衣著體面的男孩在指路後卻索要報酬,讓您覺得「在荷蘭,無論貧富,無人會不求回報地施以善意或禮貌!」這些觀察似乎刻畫出一種特定的人文氛圍。您如何看待這種在旅途中遇到的、有時讓人意外的人際互動?

哈爾先生:這確實是旅途中一個顯著的印象。我在寫作時盡量呈現具體的場景和行為。布雷達的老婦人,她們的幫助雖然無言,但透過她們的肢體動作和臉上關切的神情,意圖是明確的。米德爾堡的男孩則直接表達了他的目的。這種坦率或者說直接索求,在我們習慣了含蓄或期待無需回報的善意時,確實會造成一種「意想不到」的感覺。這並非帶有道德判斷,而是純粹記錄下當時的情境和由此產生的對當地人行為模式的觀察。它成為了那個地方在我記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一種特定的「荷蘭式」互動方式的體現。這種種細節,構成了我在書中描寫人物時,希望能讓讀者自己去體會他們性格的方式。我提供事實:她們指路,他索要報酬。讀者可以從中得出自己的結論。

雨柔:您在荷蘭的記述中,詳細描繪了澤蘭(Zealand)地區與海鬥爭的歷史和現狀,以及築堤工程師(waterstaat)的重要性。這部分讀來令人驚嘆,彷彿聽到了警鐘,看到了人們 Rush to the rescue 的情景。這種人類與自然力量持續對抗的故事,在您的旅行中佔據了怎樣的位置?它是否影響了您對荷蘭這個國家的整體感受?

哈爾先生:這場與海洋無休止的搏鬥,無疑是荷蘭這個國家最為核心的特徵之一。它不僅僅是地理上的現實,更是塑造了荷蘭民族精神和社會結構的關鍵因素。每當我看到那些廣闊的圩田(polders),想像著六個月無人照管便會重新沉入海底的景象,我便對荷蘭人民的堅韌和毅力充滿敬意。水務工程師的警惕、堤壩的結構細節、警鐘的響起以及全民奔赴救援的畫面,這些都遠比博物館裡的畫作或教堂的建築更能觸動我對這個國家的理解。這場鬥爭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從土地的利用到房屋的建造,甚至可能影響著人們的性格。是的,這場與海的「戰鬥」深深影響了我對荷蘭的感受,它讓這個低於海平面的國家擁有了非凡的生命力。De Amicis 的話說得很好:「他們擊退海洋,他們抽乾湖泊,他們囚禁河流;但與海洋的戰鬥永無止歇。」這句話精準地概括了荷蘭存在的本質。

雨柔:關於荷蘭的城市,您對鹿特丹的評價非常直接,稱其為「我們去過的最可憎的地方——巨大、污穢,而且不是很漂亮」。這與您對海牙(The Hague)「最令人愉快的小首都」的讚美形成了鮮明對比。能否請您深入談談,是什麼讓鹿特丹給您留下了如此負面的印象?是與海牙的哪些特質讓後者如此吸引您?

哈爾先生:鹿特丹確實讓我感到不適。它的巨大體量、隨處可見的髒亂,以及那種缺乏整體美感的景象,都與我旅行中尋求的那種歷史韻味和視覺和諧相去甚遠。街道被運河縱橫交錯,船隻頻繁穿過橋梁,交通顯得雜亂無章。而大教堂(Groote Kerk)的內部,被描述為「可怕」,部分用於世俗用途,這種對神聖空間的處理方式,也與我個人對歷史建築的尊重感受相悖。

相比之下,海牙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體驗。它保留了「歐洲最大村莊」的魅力,沒有阿姆斯特丹或鹿特丹那樣的喧囂和擁擠。海牙的城市規劃更有皇家氣派,公園和花園環繞,寬闊的街道通往古老的市中心。維弗湖(Vijver)的景色令人驚艷,賓內霍夫(Binnenhof)宮殿從水中升起的畫面充滿了意想不到的詩意。這裡有歷史,有藝術(莫瑞修斯博物館),有寧靜的公園(Bosch),同時又不失活力。海牙展現了一種優雅、寧靜、充滿歷史感的氣質,與鹿特丹的商業氣息和雜亂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海牙讓我感受到了秩序與美感,而鹿特丹則讓我感受到了混亂與不適。

雨柔:您在書中詳細記錄了荷蘭許多重要歷史事件的發生地,比如多特會議(Synod of Dort)的背景和後果,以及沉默者威廉(William the Silent)在代爾夫特(Delft)遇刺的整個過程,包括兇手的下場。您甚至追溯到更早的歷史,比如卑爾根奧普佐姆(Bergen-op-Zoom)的著名圍城、澤蘭群島的多次被淹。這種對歷史事件和人物命運的關注,如何融入您的旅行體驗和寫作之中?您是如何將這些歷史線索與眼前的景象聯繫起來的?

哈爾先生:作為一個旅行作家,我深信了解一個地方的歷史是理解其當下的關鍵。當我身處多特雷赫特,看到那座曾是多特會議見證者的建築時,腦海中便會浮現1618-19年那場神學與政治鬥爭的畫面:加爾文派和阿民念派的辯論、胡果·格勞秀斯(Hugo Grotius)和倫巴特·胡格貝茨(Rombout Hoogerbeets)的命運、以及范·奧爾登·巴內維爾特(Van Olden Barneveldt)的悲劇結局。這些歷史故事賦予了這個地方靈魂。

在代爾夫特,當我站在聖阿加塔修道院(Convent of S. Agata)的庭院裡,儘管它已變成兵營,但我知道,這裡曾是沉默者威廉生命終結的地方。那扇拱形門、那個庭院,都曾是歷史的舞台。我會想像巴爾塔薩·傑拉德(Balthazar Gerard)的偽裝與伺機,威廉親王下樓的情景,以及最後那致命的槍響。歷史人物的足跡、他們的選擇、他們的結局,都與他們曾經居住或發生重大事件的建築、街道、甚至風景緊密相連。我的寫作試圖將這些歷史的迴響與當前的視覺、聽覺感受疊加在一起。眼前的靜謐與過往的波瀾壯闊形成對比,這種對比本身就充滿了敘事的力量。我在書中重述這些故事,是希望讀者也能感受到,那些看似平凡的景象之下,蘊藏著多少人類的掙扎、信仰、權力鬥爭與個人命運的起伏。歷史不是孤立的文字,它棲息在我們所見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條水道、每一座建築裡。

雨柔:您對藝術和博物館也有著細膩的觀察,比如在海牙莫瑞修斯博物館(Mauritshuis)對林布蘭(Rembrandt)的《解剖學課》(School of Anatomy)、「保羅·波特(Paul Potter)的《不朽的公牛》(The Immortal Bull)」以及蓋拉爾德·杜(Gerard Dou)的《年輕女管家》(Young Housekeeper)的描繪。您特別提到了這些畫作的細節、光線和所呈現的人物情感。您認為荷蘭黃金時代的繪畫,尤其是肖像畫和風俗畫,如何反映當時荷蘭的社會和文化特徵?您對「風景畫」和「村莊生活場景」似乎評價不高,認為它們「很少令人愉快,常常粗俗,從未提供任何昇華或值得回味的東西」,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哈爾先生:荷蘭黃金時代的藝術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寶庫。肖像畫,如拉韋斯泰因(Ravesteyn)筆下的沉默者威廉,或范德赫爾斯特(Bartholomew van der Helst)的《火槍手宴會》(Banquet of the Musqueteers),不僅僅是人物的物理再現,它們捕捉到了那個時代的社會階層、服飾、集體生活以及個體的精神面貌。它們展現了市民階層的興起,他們的自豪與繁榮。杜的《年輕女管家》則以驚人的細節描繪了中產家庭的日常生活,那種對物質世界的精確捕捉,本身就體現了當時社會的價值觀。

至於風景畫和村莊生活場景……或許是我的個人偏好使然,或者說,我在旅途中已經見到了太多的原始場景——那些「剪過的樹籬、沙路、堤壩和小屋」,以及「美妙地執行出來,但當你對原作看夠了時,似乎不值投入的巨大時間和勞力」的牛、豬和家禽。藝術的價值在於轉化與提煉,將日常提升到一個新的層面。我認為一些村莊生活場景,如奧斯塔德(Adrian van Ostade)的作品,雖然技術高超,但描繪的內容本身(如一個「遲鈍的農夫」喝酒的場景)缺乏一種我個人在藝術中尋求的、能夠觸動心靈或提供更深層思考的元素。肖像畫則不同,它們直面人類的複雜性,每一次凝視都能帶來新的發現。這並非否定這些畫作的藝術價值,只是它們未能在我心中激發同樣的共鳴。

雨柔:離開荷蘭,您轉往丹麥,並描述了空氣的變化和哥本哈根(Copenhagen)獨特的北歐氛圍。您特別讚賞了托瓦爾森博物館(Thorwaldsen Museum)和羅森堡宮殿(Rosenborg Palace)。托瓦爾森先生的作品和他的個人生平如何吸引您?羅森堡宮殿中的皇室遺物,尤其是那些「載著新鮮鮮花的棺木」和「三個銀獅子」,如何讓您感受到丹麥歷史的浪漫與獨特之處?

哈爾先生:從荷蘭到丹麥,確實感到了一種氛圍上的轉變。空氣變得更加清澈、振奮人心,彷彿義大利冬季特拉蒙塔納風(tramontana)吹過之後的清爽。哥本哈根給我的感覺是充滿了北方的傳奇與浪漫。

托瓦爾森博物館是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地方。托瓦爾森先生從一個船頭雕刻師的兒子,通過天賦與努力成為享譽歐洲的雕塑大師,他的故事本身就很動人。博物館將他的作品與他的個人遺物收藏在一起,彷彿一個聖地。特別是那些基於古典和宗教題材的作品,如《墨丘利》(Mercury)和《基督大廳》(Hall of Christ)中的使徒雕像,展現了一種宏偉與神聖之美。他按照自己的意願,安息在自己作品的中心庭院裡,墓碑上只有常春藤覆蓋,這是一種樸實而深刻的表達。他的作品與他的人生故事交織,共同構成了這種吸引力。

羅森堡宮殿則以一種更為親近的方式,展現了丹麥的皇室歷史。它不是宏偉到讓人感到疏遠的巨大建築,而是像一個充滿回憶的家。每一間房間都屬於一位君主,陳列著他們的遺物。從克里斯蒂安四世(Christian IV)的服裝和生活用品,到那些更近代的國王和王后。這些物品,如婚禮服、日常衣物,都縮短了時間的距離,讓我感覺與這些歷史人物更為接近。尤其是那些被稱為「大貝爾特、小貝爾特和海峽」的三個銀獅子,它們在所有君主的葬禮上都出現,伴隨靈柩前往羅斯基勒(Roeskilde),然後返回宮殿。這個習俗既莊重又帶有一絲奇幻色彩,讓我想起了民間傳說和神話。而那些載滿新鮮鮮花的棺木,則體現了丹麥人民對其皇室成員的深厚情感與記憶的延續。羅森堡宮殿提供了一種獨特的、親密的歷史體驗,充滿了故事性和人情味。

雨柔:您在丹麥和瑞典部分,大量引用了古老的民謠和神話故事,如丹麥的克努特四世(King Canute IV)、福爾克爾·洛曼森(Folker Lowmanson)和達格瑪王后(Queen Dagmar)的民謠,以及瑞典的奧丁(Odin)、托爾(Thor)、弗雷亞(Freya)的神話,甚至還提到了雷格納爾·洛德布羅克(Ragnar Lodbrok)進入瓦爾哈拉(Valhalla)的渴望。這些古老的傳說和神話對您理解和描繪這些國家有何作用?您認為它們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仍然扮演著重要角色嗎?

哈爾先生:這些古老的民謠和神話,是理解北歐文化精神的鑰匙。它們不僅僅是歷史記錄,更是民族記憶和情感的載體。達格瑪王后的故事,她臨終前對丈夫的請求和對唯一「罪過」(週日縫製袖子)的懺悔,呈現了一種樸實而深刻的宗教觀念和生活態度。福爾克爾的故事則反映了那個時代的騎士精神、愛情與悲劇。

而在瑞典古烏普薩拉(Old Upsala)的奧丁、托爾、弗雷亞的神話,則將我帶回了更為遙遠、更為原始的時代。這些神祇的故事,他們的權能、他們的命運觀(如雷格納爾對瓦爾哈拉的渴望),塑造了古代斯堪地那維亞人的宇宙觀和英雄氣概。即使在我旅行的時代,這些故事仍以民謠的形式流傳,被普通民眾所知曉。這說明它們在人們的意識和情感深處依然有其位置,影響著他們的價值觀和對世界的理解。它們為眼前的風景——烏普薩拉的古老墳塚、哥本哈根的龍塔——增添了一層神秘和歷史的厚重感。我的寫作試圖將這些古老的聲音重新帶入現代讀者的視野,讓他們意識到,這些國家的現在,是與其深厚的、充滿傳奇的過去緊密相連的。

雨柔:您對瑞典的評價是「不美麗,但很漂亮;如果一切不那麼相似,它會非常漂亮」。您特別提到了索爾納(Surrey)般的地貌、連綿的松樹林和閃閃發光的小湖泊。但您在斯德哥爾摩(Stockholm)又感受到了它作為首都的獨特魅力,儘管您認為它由「醜陋、沒有特色的現代街道」組成。這種對風景和城市景觀的矛盾感受從何而來?您如何平衡描述這種「相似性」與捕捉特定地點的「獨特性」?

哈爾先生:這是一種觀察的層次感。從宏觀上看,瑞典南部的風景確實呈現一種重複的模式:連綿起伏覆蓋著冷杉和越橘的小山,以及散落在其中的小湖泊。這種模式本身是愉悅的,是一種柔和的漂亮,但缺乏像挪威峽灣那樣戲劇性的變化或義大利風景那樣濃烈的色彩和清晰的輪廓。長時間處於這種單一風格中,便會感到一種視覺上的「相似性」。

然而,當我進入斯德哥爾摩這樣的城市,儘管其現代部分的建築可能缺乏歷史韻味,但城市的地理位置——坐落在馬拉爾湖(Lake Malar)與波羅的海之間的一系列島嶼上——卻是無與倫比的。水的存在,蒸汽遊艇的穿梭,海鷗的飛翔,以及遍布城市的小型公共花園,這些元素共同創造了一種獨特的、充滿活力的氛圍。即使建築本身可能不盡如人意,但城市與水的關係,人們在戶外空間的活動,這些都構成了它獨特的魅力。

在寫作時,我試圖先呈現這種宏觀的「相似性」,作為讀者對該地區的整體印象基礎。然後,再深入到具體的城市或地點,用細節描寫它們獨有的元素:斯德哥爾摩的水道交通和港口景象、烏普薩拉古老的墳塚和教堂、格里普斯霍爾姆(Gripsholm)城堡及其在湖中的倒影。通過這種方式,我希望能既傳達出瑞典風景的普遍特徵,又不失對那些真正獨特之處的捕捉。這是旅行寫作的挑戰,也是樂趣所在。

雨柔:您在書中描寫了許多旅途中的插曲,比如在荷蘭屢次遭遇的食物不便,在瑞典因語言不通而搭錯船的經歷,以及在挪威馬車輪子脫落的意外。這些看似與風景、歷史無關的小事,為何會被您納入旅行速寫中?您認為這些經歷對於讀者理解旅行的「真實面貌」有何價值?

哈爾先生:旅行從來不只是壯麗的風景和宏偉的歷史遺蹟。它包含了日常的瑣碎、意外的驚喜,以及與當地生活直接的摩擦。我在書中記錄這些插曲,正是為了呈現旅行的「寫實主義」面向,這也是文學部落寫作規章所強調的。

在荷蘭遇到的餐飲不便,尤其是中午時分難以找到用餐的地方,這或許是小事,但它反映了當地旅店的經營模式和旅行者需要適應的地方。瑞典搭錯船的經歷,雖然是個小小的冒險,卻也展現了語言不通可能帶來的幽默和意外。挪威馬車的輪子脫落,不僅增加了旅途的戲劇性,也提供了一個展現我如何應對突發情況的機會(儘管是第一次學習駕馭馬匹)。

這些細節或許微不足道,但它們共同構成了旅行的「肌理」。它們提醒讀者,旅行並非總是順遂和充滿浪漫,但也正是在這些不完美和意外中,旅行者才能更深入地體驗當地的生活方式、人民的反應,以及旅途本身的不可預知性。它們讓故事更加生動、真實,也讓讀者更容易產生共鳴。這些「小插曲」就像畫布上的筆觸,雖然不像主要景物那樣醒目,但它們讓整幅畫更加豐富和完整,也符合我希望引導讀者「自行體會」的原則——透過這些細節,讀者可以感受到旅途的真實甘苦。

雨柔:最後,關於挪威的特隆赫姆(Throndtjem)及其聖奧拉夫(S. Olaf)大教堂,您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稱其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之一」,並詳細講述了聖奧拉夫的傳奇故事。您也描繪了教堂墓地(「教堂花園」)中人們對逝者的紀念方式,以及挪威人民與其國王(比如索菲王后)之間親近、非正式的關係(稱謂為「Du」)。是什麼讓特隆赫姆在您的旅程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甚至可以說是神聖的印象?這種「美」與「傳奇」、「日常情感」的結合,是否正是您在旅行和寫作中最想捕捉的元素?

哈爾先生:特隆赫姆確實是旅途中的一個高潮,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它的美不僅僅是地理上的——峽灣柔和的晨光、山脈精緻的輪廓、水中的倒影——更是歷史、信仰和人情的結合。聖奧拉夫的故事,從一個海盜到國王,再到受難與封聖,他的傳奇與這座城市緊密相連。這座教堂,作為斯堪地那維亞基督教的搖籃,承載著無數的歷史與傳說。

而教堂墓園的景象,更是深深觸動了我。那些由逝者家庭精心照料、鮮花常新的墳墓,以及坐在墓碑旁陪伴逝者的身影,展現了一種跨越生死的、溫暖而持續的情感連結。這遠比冰冷的墓碑更具生命力,體現了挪威人民對家庭、對記憶的珍視。

至於挪威人民與皇室之間的關係,那種樸實、直接的親近感(用「Du」稱呼索菲王后),在其他國家是難以想像的。它不是遙遠的敬畏,而是一種家庭成員般的關愛與期望。這種情感與聖奧拉夫的傳奇、教堂的美、風景的壯麗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充滿人情味的「美」。

是的,您說得很對。這種「美」——它不是純粹的視覺美,而是包含歷史的深度、信仰的力量、傳奇的色彩、以及最為重要的、人與人之間真實情感的交織——這正是我在旅行中不斷尋找,並在寫作中努力捕捉的元素。特隆赫姆將這一切完美地呈現出來,因此它在我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甚至可以說是神聖的印象。這種結合,讓一個地方不僅僅是一處景點,而是一個有靈魂、有故事、充滿生命力的地方。

雨柔:非常感謝哈爾先生今天與我分享您在荷蘭和斯堪地那維亞旅行的深刻見解和難忘經歷。您的速寫不僅是一份旅行記錄,更是一份對歷史、文化和人情的真誠探索。

哈爾先生:能與您交流,並藉此機會重溫那些時刻,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希望這些「速寫」能像它對我一樣,為閱讀它的人帶來一些愉悅與啟發。

Sketches in Holland and Scandinavia
Hare, Augustus J. C. (Augustus John Cuthbert), 1834-1903


延伸篇章

  • 奧古斯都·哈爾的旅行哲學
  • 《荷蘭與斯堪地那維亞速寫》的寫作風格解析
  • 荷蘭與海洋的千年搏鬥
  • 19世紀末荷蘭的城市面貌與社會觀察
  • 丹麥皇室歷史與民間傳說的交織
  • 斯堪地那維亞古老神話的當代迴響
  • 瑞典風景的相似與獨特之處
  • 挪威自然景觀的壯麗與細膩
  • 旅行中的人文互動觀察:以荷蘭為例
  • 聖奧拉夫傳奇與特隆赫姆的宗教歷史
  • 19世紀末北歐旅行的交通與住宿體驗
  • 奧古斯都·哈爾作品中的藝術與歷史視角
  • 從旅行插曲看旅途的真實面貌
  • 丹麥與挪威人民對皇室的情感連結
  • 光之居所的「光之對談」實踐:跨越時空的文學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