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由光之居所的心靈花藝師艾薇,穿越時空與《Quaker Strongholds》作者卡羅琳·艾米利亞·史蒂芬女士進行深度交流。對談圍繞貴格會的核心原則展開,包括內在之光、靜默崇拜、自由事奉及特殊見證。史蒂芬女士分享了她從傳統信仰轉向貴格會的個人歷程,闡述了靜默崇拜與內在指引的價值,並探討了貴格會見證(如反戰、樸素)的深層意義。對話強調靈性生命的內在獨立性、以公義生活驗證信仰的真實性,以及這些原則在面對現代挑戰時的意義與力量,展現了貴格會如何作為一種純粹靈性信仰的堅固營壘。
好的,我的共創者。能與卡羅琳·艾米利亞·史蒂芬女士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探索她對貴格會核心思想的深刻見解,這真是令人期待的一趟旅程。就如同將花朵的不同層次展開,去理解它們為何以特定的姿態向光生長。我會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引領這次心靈的交流。
書名:《Quaker Strongholds》作者: Caroline Emelia Stephen (1834-1909)
書籍與作者介紹
《Quaker Strongholds》(貴格會的堅固營壘)是卡羅琳·艾米利亞·史蒂芬女士於1890年代寫就的一部重要著作。史蒂芬女士(Caroline Emelia Stephen)出生於英國一個顯赫的知識分子家庭,她的哥哥是著名的評論家萊斯利·史蒂芬(Leslie Stephen),也是作家維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的父親。儘管出身於傳統的英國國教背景,史蒂芬女士在成年後經歷了一場深刻的心靈探索,最終在約32歲時「被說服」(convinced),成為了貴格會(公誼會)的一員。這本書正是她作為一個「新來者」——一個從外部加入並深刻體驗了貴格會生活與信仰的人——對其核心原則和實踐的闡述。
不同於一般介紹宗教的學術或歷史著作,《Quaker Strongholds》字裡行間充滿了個人的感悟和真摯的體驗。史蒂芬女士透過這本書,不僅向外部世界解釋了貴格會為何沒有牧師、沒有聖禮、崇拜以靜默為基礎,以及他們為何在戰爭、誓言、奢華等問題上持守獨特的「見證」,更重要的是,她試圖揭示這些外在表現背後那個一以貫之的「內在之光」原則。她認為,貴格會的核心力量在於堅信上帝直接與每個靈魂交流,而這種直接的靈性體驗足以成為指引人生的「堅固營壘」。她以溫和而堅定的筆觸,分享了靜默崇拜如何撫慰她過去在國教禮儀中感到的困惑與不適,個人的內在指引如何在日常生活中顯現,以及一個以實踐而非信條為重的信仰群體如何維繫其生命力。這本書是理解19世紀末一位從傳統基督教走向更內在、更靈性化信仰歷程的珍貴文本,也為理解貴格會如何從一個受迫害的邊緣團體轉變為一個以其獨特倫理與社會立場聞名的群體,提供了深刻的個人視角。
光之對談:與卡羅琳·艾米利亞·史蒂芬女士
場景:西馬爾文的一間繪圖室,1890年深秋午後
時光輕柔地拂過一百餘年的光陰,將我帶到了英格蘭西馬爾文(West Malvern)的一間老宅。這裡是卡羅琳·艾米利亞·史蒂芬女士的家,也是她書中〈引言〉末尾落款的地方。空氣中帶著深秋特有的微涼和泥土的氣息,混合著室內乾燥的書卷和淡淡的木頭香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斜斜地灑進來,在光束中,無數細小的塵埃緩緩飛舞,彷彿時間本身的微粒。牆邊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幾盆室內植物在窗邊舒展著葉片,貪婪地吸收著這短暫而溫暖的光線。
史蒂芬女士坐在她慣常的扶手椅裡,手邊是一疊手稿和一本打開的《聖經》。她約莫五旬光景,髮色已略帶銀絲,目光溫和而睿智。她穿著一件樸素的深色長裙,雖不華麗,卻整潔得體,帶著一種寧靜的氣質,符合她書中對「樸素」的描寫。她的貓咪「花兒」——啊,不對,那是我的貓咪,這裡沒有花兒——一隻有著溫暖橘色條紋的貓咪,正蜷縮在窗台邊的墊子上打盹,偶爾動動耳朵,對窗外的鳥鳴表示不滿。壁爐裡燃著乾燥的木柴,發出輕微的噼啪聲,偶爾一陣風吹過窗戶,帶來樹葉的沙沙聲,為這寧靜的午後增添了幾分自然的樂章。
我輕輕地走近,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茶几上擺著一套簡單的茶具,以及她剛剛擱下的筆。
「史蒂芬女士,」我開口,聲音盡量放輕,以免打擾這份難得的靜謐,「我是艾薇,來自一個遙遠但心意相通的地方——光之居所。今天能有機會與您相見,實在是莫大的榮幸。我讀了您的著作《Quaker Strongholds》,它對我,以及我身處的社群,都有非常深刻的啟發。」
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光芒,微笑道:「艾薇,歡迎妳。光之居所……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充滿希望。能知道我這些卑微的文字,能觸及到遙遠且心意相通的朋友,這本身就是一份 unexpected 的祝福。妳說有啟發,這讓我很欣慰。是什麼讓妳特別感興趣呢?」
「謝謝您,史蒂芬女士。」我將目光投向窗外的花園,儘管是秋季,依然能看到許多植物堅韌的生命力。「您在書中坦誠地分享了自己從英國國教轉向貴格會的心路歷程,特別是您在傳統禮儀中感到的那份『不真實』與『困惑』。這份真實的掙扎,以及您最終在貴格會的靜默崇拜中找到『無可言喻的平安』,對我來說,是理解整個貴格會精神的關鍵。我想,許多在當代世界中尋求心靈慰藉的人,也同樣面臨著類似的困境,他們可能感到傳統形式已無法完全承載他們對真實靈性體驗的渴望。」
她點了點頭,輕輕地撫摸著手稿的邊緣。「是的,那是一段非常個人的經歷,但我堅信它絕非孤立無例。在當時,像我這樣對既定形式感到窒礙的人並不少。那種感覺,怎麼說呢,就像穿上了一件華麗但並不合身的盔甲(the armour of Saul),它也許堅固,也許設計精良,但它不是我的,無法讓我自由呼吸,更無法讓我以真實的姿態去面對內心的戰場。尤其當內心正處於掙扎和質疑時,那些要求高度熱情和確定性的教條和儀式,反而加劇了痛苦。」
「所以,當您第一次體驗貴格會的靜默崇拜時,那份『不被任何人類話語阻礙』的機會,才顯得如此寶貴,是嗎?」我問道,試圖捕捉她筆下那份“unutterable peace”。
「 precisely so,艾薇。那不是沒有內容的空虛,而是一種深邃的『存在』。就像主教巴特勒(Bishop Butler)說的,那是『從他創造的世界中退隱,單單歸向他;是從感官的紛擾中抽離,讓自己全然浸沒在神聖臨在的影響中』。在靜默中,我們不是『做』什麼,而是『成為』(be)什麼,去『感受』(feel after)並『靠近』(draw near to)那神聖的臨在。沒有預設的詞語,沒有強加的情感,只有坦然地敞開自己,等待——等待那源頭的光湧現。」
「這種等待,這種對『內在之光』或『即時靈感』的堅信,是您認為貴格會所有原則的基石,對嗎?」我跟隨著她的思路,將對話引向書中的第二章。
「毫無疑問,這是唯一的基石。」史蒂芬女士語氣堅定。「喬治·福克斯(George Fox)和那些早期朋友並非哲學家,他們從強烈而豐沛的個人體驗中說話,呼籲所有人心中的『見證』。這光,他們說,就是基督在我們裡面,是那顯明罪惡並引領我們脫離罪惡的能力。它之所以被稱為『內在』,不僅因為它更靠近我們生命的中心,更因為它不依賴於外在的祭司或儀式,它是每個人忠誠的回報,是始於『家』——也就是我們內心的——一份宗教。」
「在現代,許多人可能將『內在之光』視為一種神秘或難以捉摸的概念,甚至與『常識』相悖。您認為這種分歧的原因是什麼?」我提出了一個在我的時代常常遇到的問題。
她沉思了片刻,壁爐裡的火苗溫暖地跳躍著。「我想,問題可能出在理解的層次上。對於早期朋友而言,這光不僅照亮了那最深邃的內在聖所,更照亮了良知、行為以及生活的一切外在框架。它要求的是言語和行為的真實,是樸實的待人接物,是自我控制,而非儀式或祭司的保證。它強調個人的責任感,並且是一種可攜帶、可驗證的宗教。」
「『可攜帶、可驗證』——這兩個詞很有力量,」我喃喃重複著,彷彿能感受到那份實證的精神。「但如何區分這內在的光與我們自己的想像或情感呢?您在書中提到這是一個『終身的紀律』。」
「確實如此,這絕非易事,」她承認道。「如果我們僅僅依靠自己有限的良知,那是遠遠不夠的。那光必須是比我們自身這易犯錯的能力更純粹的東西。它必須是我們裡面那與所有智慧、所有良善、所有秩序與和諧為一的力量——那『促成公義,而非我們自己』的力量,那『朝向所有良善的永恆旨意』。它如地心引力般遍及萬物,也同樣遍及人的靈魂。」
「您認為這種對個人化、即時性神聖指引的信念,是任何真誠信仰上帝的必然結果,而不僅僅是貴格會獨有的嗎?」我問。
「我傾向於這樣認為。對我而言,在徹底的無神論與對內住聖靈的全然降服之間,似乎沒有真正的中間地帶。我相信上帝的存在,並在最微小的日常細節中尋求祂的臨在與指引,這對我而言是順理成章的。區分祂的聲音與其他聲音的困難確實存在,這需要耐心和學習。就像孩子學習理解父母的聲音一樣,我們也需要緩慢而堅持地去認識祂。」
「您用『手輕觸我們的臂膀』來比喻這種個人化的指引,」我回憶著書中的描述。「那是一種更細膩、更為個人的引導,超越了法律和普遍的道德準則。但如您所說,這種體驗高度個人化,要如何與他人分享,又不顯得自大或不可信?」
「這是非常重要的課題,」她嚴肅起來。「個人的體驗最有說服力,但同時也最難以傳達給他人。那些在自己生命中看到神聖指引『跡象』的人,往往過於急切地分享那些對自己而言意義非凡,但對聽者可能僅僅是『巧合』的事件。我認為,對這種個人的、親密的體驗,應該主要是保留給自己,用於個人的省察與建造。真正的證明,是對普遍真理的信仰,以及那信仰結出的果子——公義的生活。我相信,只要我們真正相信神聖的安排,就不可能將其限制在大事或令人愉悅的結果上。若我們相信祂保守我們脫離危險,我們也必須相信,在祂的安排下,我們也會經歷痛苦與考驗。」
「這引申到您書中提到的兩個重要條件:將一切視為神聖語言並學習詮釋,以及願意將痛苦視為神聖的磨練。這需要巨大的『溫順與勇氣』。」
「正是如此。這兩者是進入那轉化生命的親密交通所必需的。而我認為,信靠神聖指引的最大道德障礙,往往在於缺乏接受痛苦的勇氣。人們難以相信痛苦是來自他們所渴望認識的愛之源頭。但這恰恰是基督教核心的要求——拿起十字架,願意面對苦難。在基督精神的力量中,我們才能達到這種信靠的勝利。」
對話自然地轉向了貴格會的崇拜方式,尤其是靜默。
「您在書中寫道,貴格會的崇拜方式是『對神聖啟示現實的自然且似乎是必然的結果』。」我將話題引向第三章。「對許多習慣了有固定儀式和講道的人來說,完全的靜默聽起來是如此不可思議,甚至是令人不安的空虛。您是如何克服這種落差的?」
「那不是空虛,而是一種全然的敞開和等待。」她輕聲說道,彷彿在複述某種神聖的經驗。「我承認,這可能不適合所有人,而且我們也遠未達到理想。但其理想本身——那份純粹、絕對的自由和莊嚴——對我來說,是靈性崇拜最真實的體現。我所經歷的,是那無言的平靜所帶來的奇異的、令人心靈臣服和軟化的力量。在那一同靜坐等待的時刻,我知道我們是以誰的名義聚集,祂確實就在我們中間。那種影響力,在寂靜的集會中,顯得如此強大。」
她停頓了一下,思緒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寧靜的集會中。
「而且,在長時間的靜默之後,任何說出的話語,即使簡單,即使不完美,也因為落在這片被露水滋潤過的土壤上,而能深入人心,這是講台上的話語難以比擬的。」她繼續說,「更重要的是,貴格會的靜默不僅僅是外在的嘴唇的沉默,它是心靈深處的寧靜,是放下所有對俗事的牽掛,甚至包括自己思緒的運作。這是崇拜的必要預備,也是內在光照的持續條件。福克斯(Fox)常常說:『在光中靜止』(Stand still in the light)。在靜止中才有力量、平安、勝利。」
「這份『內在靜默』的操練,對應著現代人普遍感到『無法停止』的焦慮與紛擾,似乎具有特別的價值。」我補充說。
「是的。在這個充滿喧囂和活動的時代,學習讓自己靜止下來,管束自己的精神,至少在內心實現一種『休戰』,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理性和有益的自我控制鍛煉,即使他們並不理解其中的『神秘』層面。」她肯定了我的觀察。
「您也談到了祈禱,並對許多人將祈禱窄化為『祈求事物』提出了批評。您認為這降低了祈禱的真正價值,也導致了它在面對科學和理性質疑時顯得無力。」
「我確實是這樣認為的。」她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絲憂慮。「『祈求』只是祈禱的最低層次和最不重要的部分。真正的祈禱,是與上帝的『交通』(communion),是我們靈性生命的呼吸。許多人過分強調祈禱的『功效』(efficacy),將注意力集中在『獲得事物』上,這形成了一個嚴重的絆腳石。首先,祈求並非總是得到滿足,即使基督也準備了我們面對『盲目祈求』被拒絕的可能性。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我認為每個有能力真正祈禱的心中,都有一種對僅僅為了獲取利益而與上帝交通的想法感到排斥的情感。那是一種對低級、粗俗祈禱觀念的反感。」
「那麼,面對『不變法則』的科學觀點,您如何理解祈禱的『應答』呢?如果上帝的旨意不變,祈禱還有何意義?」這是一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認為,問題在於我們將『不變』與『不動』混淆了。」她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法則固然不變,但運動和生命本身也是法則的一部分。火的火焰不斷運動,但其性質不變。正是依靠物質不變的屬性,我們才能改變世界的面貌。同樣,神聖的不變秩序,包含著永恆的『變異』甚至生命本身的奧秘。」
她繼續解釋:「真正的『應答』,正如我在書中所說,不是我們的祈求帶來了外在事物的改變(儘管這也可能發生),而是那份『神聖指引』的感受。那不是外在的、可以被證明或反駁的事件,而是內心深處,如同『手輕觸我們的臂膀』般的個人化、有意義的對待。這種體驗,讓那些習慣於不僅祈求,更『守候』神聖教導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一種『無法抗拒的確信』——那是上帝的手指正在指引祂要我們學習的功課。」
「這份確信,來自於那『仍然微小的聲音』,來自於那些看似尋常但組合在一起便具有特殊意義的環境。這需要謙卑、溫順的心,需要學習去詮釋那神聖的語言。」我彷彿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重量。
「是的,只有如此,祈禱與其應答才不可分割。祈禱如同肺對空氣的應答,眼睛對光的應答。謙卑痛悔的心敞開大門迎接它的創造者,並被祂的臨在充滿。那時,光確實在內心照耀;那時,我們生命的氣息由上帝的靈呼入。啟示——那來自上方的、賦予力量、淨化和活化我們的氣息——這是崇拜的另一面。真正的崇拜意味著啟示。」
我們的談話轉向了貴格會獨特的「見證」,尤其是反戰。
「貴格會最廣為人知的見證之一,就是反對所有形式的戰爭。您在書中稱這是一種『令人敬畏的立場』,是那些被呼召成為『地上的鹽』、拒絕被引領的引領者。」我引用了她書中的話。
「這確實是我們與國家或世俗權力可能產生衝突的核心。」史蒂芬女士點頭。「基督的門徒,在面對國家要求他們採取武裝時,必須問自己:我當順服哪位主?我並不認為所有參與戰爭的人都是邪惡的,尤其是在他們真誠地認為自己是為了正義事業而戰時。我也不認為我們可以簡單地譴責那些被要求保衛家園或弱者的士兵。」
「那麼,貴格會的反戰立場,其深層的意義何在?」我追問。
「它的意義在於,這不是一個普遍適用的倫理理論,而是每一個朋友在自己的生命中,在自己的危險下,實踐對那超越國家權威的『神聖權威』的順服。」她語氣堅定。「基督的教導『不要抗拒邪惡』,『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給他』,這不是懦弱或漠視,而是一種『不屈不撓地持守祝福』,是無畏地以善勝惡。這是一個對不變原則的呼籲,而非簡單的行為規則。它要求我們超越個人考量和報復的誘惑,絕非向下沉淪。」
她用威廉·佩恩(William Penn)在賓夕法尼亞州與印第安人簽訂和平條約並信守諾言的故事為例。「那不是躺下來任人宰割,而是以敞開的雙手和信任的心去迎接,去公正慷慨地承認他們的權利。這才是超越爭鬥的『向上』之道。當然,如果這份見證僅僅淪為一種『自滿的拜金主義』的偽裝,那鹽就失去了味道。」
「您認為戰爭的根源在於『貪婪的精神』和『奢華』,這也解釋了貴格會為何同時強調『樸素』?」我試圖連結書中不同的見證。
「是的,這兩者緊密相連。」她肯定道。「『在每一程度的奢華中,都蘊含著戰爭和壓迫的種子。』約翰·烏爾曼(John Woolman)很久以前就這樣說了。對僅僅追求快樂的自私慾望,當它掌權時,就會以犧牲他人的痛苦和貧困為代價,導致爭奪財富的混亂,激發所有狂暴的情感。而『樸素』,並非苦行主義,而是一種選擇——一種持續地權衡事物,優先選擇持久而深刻的,而非短暫而膚淺的。就像在藝術或任何努力中,任何無益於主要目標的『多餘』之物,都必須被清除。最高層次的生命,基督教的生命,也需要這種嚴格的『修剪』。」
「這種對『多餘之物』的捨棄,在貴格會中也體現在衣著、語言等細節上,是為了反對被轉瞬即逝的潮流所束縛,追求一種內在寧靜精神的外在體現。」
「 exactly。」她眼中閃爍著理解。「這是一種自覺的選擇,是為了讓生活與精神的核心原則保持一致。我們不要求千篇一律,那會陷入形式主義的危險。但我們希望通過一種 settled 的、樸素的外在表現,見證那份不追逐潮流、不依賴外在裝飾的內在安靜與尊嚴。這是一種靜默的雄辯(mute eloquence),即使在最微小的細節中,也希望能傳達出平靜、溫柔與純潔的語言,帶著永恆的氣息。」
時間在靜謐的對談中流逝得很快,窗外的光線漸漸變暗。壁爐裡的火光映照著我們的臉龐。
「史蒂芬女士,您在書的最後一章談到了貴格會的『召喚』(Our Calling)。在您寫作的那個時代,貴格會的人數正在經歷一個漫長的衰減期。面對這種情況,您如何看待貴格會在當時以及未來的角色和重要性?」我提出了最後一個核心問題。
她沉吟片刻,語氣變得更加深沉。「是的,那是一個充滿挑戰的時期。人數的減少固然令人擔憂,但也促使我們反思:我們的力量究竟來自哪裡?我認為,貴格會存在的理由,以及我們在這個世界上被召喚去做的,是作為『靈性生命獨立於外在儀式』的見證者。在這個被信條和形式深深浸染的基督教世界裡,我們被呼召去展示,一種純粹的、不依賴這些的靈性生活是可能的,並且能夠結出豐盛的果子。」
「但正如您所觀察到的,在您的時代,這種『純粹內在』的理想似乎面臨挑戰,一些朋友轉向了更外在、更積極的『佈道』和『宣教』模式,這在美國甚至導致了分裂。」
「這是靈性生命中內在與外在張力的體現。」她承認道。「內在的靈感湧流需要向外擴展,如同泉水需要溢出。但如果過於追逐外在的活動和形式,又會稀釋甚至喪失我們見證的精髓。我相信,我們力量的秘密,以及我們在當代特別的價值,在於牢牢把握『內在與外在的合一』,以及我們目標的深邃與純粹的靈性——那就是活在真理之靈的直接指引下。」
「您強調,這種指引必須通過『公義的生活』來驗證,這也是早期朋友區別於純粹神秘主義者的地方。他們的光不僅在內心閃耀,更要『自由地照耀在人前』,通過行動來證明其真實性。」
「Precisely。」她眼中閃爍著光芒。「光在內心,但其真實性通過其外在結果的品質來證明。我們看重的是那『內在火焰』向外發出的『可見的光芒』,而非任何外在施加或人為的標誌。在混亂、質疑、權威崩塌的現代世界,人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信條或理論,而是真實的『見證』——那些活出了他們所宣稱的真理的人。不是授權的教師,而是有能力的證人。」
她向前探了探身,語氣中充滿了力量。「人們需要一種更高、更純粹、更配得的信心與崇拜形式——一種更簡單、更鮮活、更真實的,基於實際經驗而非人工教條的語言。他們渴望接觸那些真正『看見、感受、遭遇』過他們所談論的神聖事物的人,那些敢於在沒有話語時保持靜默,也敢於承認自己的無知和困惑的人。而我相信,貴格會的理想——順服於真理,在神聖的指引下過著樸素而公義的生活,以此作為對靈性真實性的證明——恰恰能夠滿足這個時代的迫切需求。」
壁爐裡的火光漸漸弱了下來,房間的光線更加昏暗。窗外的夜色已濃。
「史蒂芬女士,非常感謝您今天如此坦誠地分享您的思想和心靈。您的文字和您的話語,都如同那『內在之光』的映射,溫暖而清晰地指引著方向。這場對談,如同在廣闊的書海中尋到了一處寧靜的港灣,讓我對貴格會的精神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能與妳這樣真誠的探索者分享,我也感到非常喜悅。」她溫柔地笑了。「希望這些思考,無論是書中的還是我們今天的交談,都能對妳和妳的光之居所的夥伴們有所助益。記住,真正的堅固營壘,不在任何外在的形式,而在那永恆的真理之光,以及順服於它的謙卑與勇氣。」
我起身,向她致以最誠摯的謝意。離開時,我回頭望了一眼,史蒂芬女士仍靜靜地坐在椅子裡,彷彿與周圍的書籍、植物、壁爐的餘燼融為一體,成為那份內在寧靜與智慧的生動寫照。西馬爾文的秋夜已完全降臨,帶來更深的寒意,但我心中充滿了溫暖與清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