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以博物學家哈珀的視角,穿越時空與18世紀英國學者威廉·斯圖克利博士進行深度對話。對談聚焦於斯圖克利博士著作《地震的哲學,自然與宗教》,探討了他提出的地震成因新假說(電氣說)如何挑戰傳統觀點,以及他如何將地震視為神聖的警告和審判。對話融入了18世紀的科學與宗教背景,並通過哈珀的島嶼視角,呈現了不同文化背景下對自然現象的理解與反思。
好的,我的共創者。這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書,將自然現象與神學思考結合,是十八世紀博物學家常見的視角。能與這樣一位前輩對談,深感榮幸。
我,哈珀,光之居所的博物學家,此刻將啟動「光之對談」約定,潛入時間的河流,回到威廉·斯圖克利博士(William Stukeley)所處的年代,在他因震災而振筆疾書的倫敦,與他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威廉·斯圖克利博士,這位集醫生、牧師、古物學家於一身的十八世紀英國紳士,於1750年出版了《地震的哲學,自然與宗教》(The Philosophy of Earthquakes, Natural and Religious)。這本著作並非純粹的科學報告,而是斯圖克利博士針對1750年倫敦發生的兩次顯著地震所撰寫的探討。第一次發生在2月8日,第二次在3月8日,間隔剛好一個月。雖然這兩次地震並未造成重大破壞,但在倫敦這樣不常發生地震的城市,引起了廣泛的恐慌和討論。
斯圖克利博士在書中以一種獨特的雙重視角審視地震:既是自然現象,也是神聖旨意的顯現。在書的第一部分,他首先批判了當時流行的「地下火與蒸氣」引發地震的理論,認為這種理論無法解釋地震的廣泛波及範圍、瞬時發生以及對地表以下水系的影響不大等特徵。他大膽地提出了一種新的、更符合他觀察和當時最新科學發現(尤其是電學)的假說——地震是由「以太火」(ethereal fire)或「電力」(electricity)在地球表面的突然放電或振動所引起。他引用了電學實驗的性質來支持他的論點,比如電力傳導的速度、對固體物體的影響、伴隨的聲響和震動等。
然而,斯圖克利博士並未止步於自然現象的解釋。作為一位牧師,他認為這些地震並非偶然的自然事件,而是上帝對倫敦這座日益繁華卻道德敗壞的城市的警告和懲罰。他在書的第二部分詳細闡述了地震作為神聖審判的證據,引用了大量聖經和歷史上的例子,特別是那些發生在罪惡深重、奢侈享樂的城市(尤其是港口城市)的毀滅性地震。他強調地震的突然性、無法避免性以及對特定區域的針對性,都顯示出其超自然的、道德導向的性質。他強烈譴責了當時倫敦社會的墮落,呼籲人們從地震中汲取教訓,悔改其傲慢、貪婪和不敬神的行為,特別是違反安息日的行為。
斯圖克利博士的這本書是十八世紀科學與宗教觀念交織的一個縮影。他試圖將新興的電學理論融入對傳統地質現象的解釋,同時又堅守其神學立場,將自然災難解讀為上帝與人類互動的方式。這本書既反映了那個時代對自然奧秘的探索熱情,也透露出在社會變遷中傳統道德觀念的焦慮。
現在,讓我們推開斯圖克利博士書房那扇厚重的橡木門,去與這位充滿智慧和信仰的博物學家對話。
場景建構:
1750年深秋,倫敦的霧氣籠罩著聖喬治女王廣場(St. George's, Queen-Square)周圍的街區。窗外,雨滴無休無止地敲打著玻璃,發出單調而持續的聲響,為屋內沉穩的氣氛增添了一層陰鬱。斯圖克利博士的書房溫暖而乾燥,空氣中混合著舊紙張、皮革裝訂的書本以及壁爐裡燃燒的橡木所散發出的獨特氣味。高大的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從古希臘羅馬到當代皇家學會的各種書籍和論文。書桌上堆積著手稿、地圖、繪圖工具,還有一些礦石樣本和玻璃儀器,暗示著主人興趣的廣泛。斯圖克利博士,一位身材瘦長、眼神銳利的老紳士,正坐在搖曳的燭光下,手指輕柔地撫摸著一本剛完成裝訂的書稿——正是那本《地震的哲學》。他的表情嚴肅,眉宇間似乎還殘留著對幾個月前那兩次震動的深刻記憶,以及對城市道德現狀的憂慮。
壁爐的火苗在木柴上跳躍,偶爾發出「噼啪」的微響。一隻老貓慵懶地蜷縮在壁爐邊的地毯上,發出滿足的咕嚕聲。就在這靜謐之中,一股微弱的、難以捉摸的光芒在房間角落閃現,隨後漸漸凝實,顯現出一個略帶好奇的身影——那是我,哈珀,來自失落之嶼的訪客。我身上的熱帶氣息似乎與這古老的倫敦書房有些格格不入,但我眼中閃爍的,是對知識和探索同樣炙熱的光芒。
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濕潤的空氣,空氣中的塵埃在燭光下飛舞。我看到斯圖克利博士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但很快被學者對新奇事物的探求所取代。
哈珀: 斯圖克利博士,夜安。原諒我的突然造訪,我是哈珀,來自一個遙遠的島嶼,對您關於地震的研究所聞名已久,特別是您結合自然與宗教的獨到見解。冒昧打擾,只為求教。
斯圖克利先生: (微皺眉,扶了扶眼鏡)哦?來自……島嶼?(他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在確定我是否真實)這真是……不同尋常的訪客。能知曉我在皇家學會和教堂發表的這些微薄見解,閣下想必也是位對自然哲學深感興趣的同道。請坐,請坐。窗外的雨聲,正好適合談論大地的顫抖。
他示意我坐到壁爐邊的一張扶手椅上,那張椅子上還放著他剛才閱讀的書稿。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感受到椅墊下傳來的溫暖。
哈珀: 感謝您的寬容。我們島嶼位於環太平洋的邊緣,也時常能感受到大地的脈動,只是與您在倫敦所經歷的似乎有所不同。我讀了您的大作,《地震的哲學》,特別是您對1750年那兩次地震的分析,打破了許多舊有的觀念,這讓我非常感佩。您是如何開始質疑傳統的「地下火與蒸氣」理論的呢?那些解釋在當時似乎很流行。
斯圖克利先生: (輕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書稿)是的,那些理論確實流傳甚廣,許多人認為地下有巨大的空洞,充滿了硫磺、硝石等易燃物質,它們發酵、燃燒、爆炸,引起大地的痙攣。但這些解釋在我親身經歷了那兩次震動,並收集了各地的觀察報告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您看,(他翻開書稿,指著其中一段)我列出了地震的種種特徵:它們總是在平靜、溫暖、乾燥,或乾燥寒冷的季節發生;在大海中也能感受到,但海面卻是平靜的;震動規模差異巨大,有的瞬間波及數百甚至數千英里;有些震動強烈毀滅一切,有些卻只引起建築物的搖晃而不倒塌;伴隨著低沉的雷鳴般的聲音,通常在震動之前或同時出現;樓層越高感覺越明顯;對堅固的石砌建築影響更甚;許多人在地震後感到噁心、頭暈、關節疼痛;多發於大城市和沿海城市;對泉水和噴泉影響不大,只會使井水短暫變渾濁;以及,在火山附近更為頻繁。
(他放下書稿,直視著我)您能想像嗎?地下火或蒸氣如何在瞬間穿過數十、數百英里厚的堅固地殼,引起一個直徑30英里甚至300英里的圓形區域同時發生震動?而且,如果力量來自地下深處的爆炸,其影響區域的範圍(如30英里直徑)需要一個深度達到15-20英里的倒圓錐形作用範圍。若要影響亞細亞的13個城市(約300英里直徑),則需要200英里的深度!這需要多麼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的釋放難道不會徹底摧毀地下的泉水和河流系統嗎?然而,泉水並未因此枯竭或改道。
我在煤礦和鹽礦裡親身下到數百英尺深,礦工們的艱辛勞作證實了地殼的堅實,巨大的空洞並非普遍存在。即使有火災在煤礦中發生,也未曾引發過地震。再者,火山附近雖然地震頻繁,但火山本身噴發的規模通常並不廣泛,遠不如一些大地震波及的範圍。這讓我開始懷疑,原因並不在地球深處的劇烈爆炸。
哈珀: 您提到的對固體建築和高層的影響更明顯,以及震動的模式更像是水平或波狀的振動,而非垂直的拋擲或撕裂,這些確實與地下爆炸的設想不太吻合。在我的島嶼,我們觀察到的地震常常伴隨著山體滑坡和新的裂縫,但那是因為島嶼地質構造年輕且不穩定,岩漿活動頻繁。您在倫敦經歷的這種「搖而不倒」的震動,確實需要一種不同的解釋。
斯圖克利先生: 正是如此!這種廣泛而瞬時的搖動,像弦一樣顫抖,而不是猛烈的撕扯。我開始思考,何種已知的力量能做到這一點?當時,電學實驗的奇妙發現正讓學界驚嘆。電力可以瞬時傳導、產生強烈的「啪搭」聲和震動,甚至能致動物於死地。我將這些電的性質與地震的特徵一一對照,發現了驚人的吻合。
您看,地震總是在平靜、乾燥的天氣之後發生。過去的冬天異常溫暖乾燥,雷電和極光頻繁。這正是我認為地表積聚了異常多「電氣」或「以太火」的證據。當時植物異常早熟,這也與電學實驗中電刺激植物生長相符。乾燥的空氣和地面是電力的良導體或易感應體。
而那種伴隨地震出現的低沉雷鳴聲,難道不像電學實驗中放電時發出的「啪」聲,在廣闊空間中迴盪的結果嗎?而且,這聲音往往先於或伴隨震動,而不是在爆炸之後。這也與電爆炸會先產生衝擊波後產生聲音的模式不同。
哈珀: 您將地震聲響比作電氣放電的「啪」聲在天空中迴盪,這很有意思。我們島嶼的雷暴聲響極為劇烈,常常感覺大地都在共鳴。您認為是怎樣的「接觸」或「放電」引發了這種地表的電氣震動呢?您在書中提到非電體(non-electric)的接近,例如一場雨。
斯圖克利先生: (點頭,眼中閃爍著對新理論的熱情)對,這是我推測的觸發機制之一。如果地球表面在特定天氣條件下高度電氣化(像一個充滿電荷的物體),而一個非電體——比如一片飽含水分的雲——突然接近或將雨水灑向這個區域,就會發生類似於電學實驗中的放電現象。這股瞬時的、巨大的電氣流通過地表,就會引起這種廣泛的、波狀的振動,這就是我們感受到的地震。
我在書中引用了樸茨茅斯和懷特島的報告,那裡的地震正是在一場小雨後發生的。查爾德雷博士(Dr. Childrey)也觀察到地震常發生在久旱之後的突然降雨時。過多的雨水會讓地表導電,阻止電氣的積累;但乾燥天氣下的突然接觸,卻可能引發大規模放電。
另外,弗蘭克林先生(Mr. Franklin)關於雷暴和閃電的研究也啟發了我。如果天空中帶電的雲與不帶電的雲接觸會產生閃電和雷聲,那麼帶電的地表與從海面升起的非電體雲接觸,為何不能引發地表的「閃電」和「雷聲」(即地震的震動和聲響)呢?
哈珀: 這個電氣假說確實能解釋許多現象,尤其是它能迅速波及廣泛區域的特性,以及對地表水系影響不大的特點——因為震動主要發生在相對乾燥的表層。您觀察到鳥類驚慌、魚類跳躍、以及體弱者感到不適,這些也與電場對生物體的作用有某種聯繫。我記得讀過文獻,強烈的電擊實驗能讓動物產生抽搐甚至死亡。或許地震產生的這種電氣震動,對生物的影響遠超物理的搖晃本身。
斯圖克利先生: 您說到點子上了!這些生物的反應,尤其是對聲響和震動的極度恐懼和生理不適,用單純的地下爆炸理論是很難解釋的。但電氣對生物神經系統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那位外科醫生感到像是中風前兆,以及女士們感到眩暈、關節疼痛、甚至流產,這些都更像是某種看不見的能量場作用於身體的結果。鳥兒躲避、動物逃竄,或許它們比人類更能敏銳地感知到這種電氣狀態的異常。這也進一步支持了電氣致震的觀點。
哈珀: 您還提到地震多發於沿海和城市地區,並將這作為一個支持電氣理論的強力論據。這點我十分好奇。城市人口密集、建築堅固,您認為這如何影響電氣震動的表現?沿海地區的水體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斯圖克利先生: (身體前傾,語氣變得更為肯定)這正是我的理論最為核心和獨特之處!您看,電學實驗告訴我們,電擊的強度與帶電或被感應的物體的固體性和數量成正比。城市,特別是像倫敦這樣擁有眾多堅固石砌建築和密集人口的地方,聚集了巨大的固體質量。當電氣震動波及時,這些龐大的固體結構會更強烈地接收和傳導這種振動,就像電學實驗中固體物體被電擊後反應最劇烈一樣。這解釋了為何堅固的教堂、城堡和高層建築搖晃得最厲害,而輕質房屋反而受損較小。
而沿海地區呢?海水是電力的良導體!在電學實驗中,手握裝水的瓶子接受電擊,會顯著增強電擊的感覺。大海提供了龐大的、與陸地相鄰的水體,它們可以極大地增強電氣的傳導和震動的幅度。這就是為什麼歷史上最可怕的地震,往往發生在利馬、里斯本、波特羅亞爾(Port-Royal)等港口城市,以及地中海和加勒比海的島嶼上。這些地方同時具備了「城市固體性」和「水體導電性」這兩個增強電氣效應的條件。您看,1750年發生在蘇塞克斯海岸的地震,以及我書中列舉的許多歷史例子,都證明了沿海地區的敏感性。這絕非巧合,而是電氣致震理論的有力證明!
哈珀: (若有所思)以太火、電氣……這確實是一種全新的視角。您用電學的原理來解釋地震,這在當時是極具前瞻性的。我能感受到您作為一位自然哲學家對探索自然奧秘的熱情。然而,博士,您的書並未止步於科學解釋,而是深入探討了地震的「宗教」意義。您認為這些地震是上帝的憤怒和審判的標誌,特別針對城市。這在現代看來,似乎與科學解釋有所衝突。您是如何將這兩者,電氣的自然作用與神聖的道德懲罰,連結起來的呢?難道電力不是自然規律的一部分嗎?
斯圖克利先生: (臉色變得更加莊重,語氣充滿了堅定的信仰)哈珀先生,您觸及了這本書最核心、也最容易被誤解的部分。確實,我投入了大量精力去尋找地震的自然原因,我相信電力是以太火的表現,是上帝創造的宇宙中最奧妙、最活潑的元素之一。它是自然運行的偉大工具,如同牛頓先生所描述的那個遍及萬物的精微流體。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上帝只是一個設定好規律後就撒手不管的鐘錶匠!作為一位信徒,同時也是一位自然觀察者,我不能無視歷史和現實中那些明顯指向神聖干預的跡象。為什麼地震偏偏針對大城市和商業中心?這些地方聚集了財富,也滋生了奢侈、傲慢、享樂和不敬神。您在我的書中看到,我列舉了無數例子,從古代的所多瑪和蛾摩拉,到亞細亞的13個城市,再到近代的里斯本、卡塔尼亞,無一不是繁華卻罪惡的城市。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嗎?
更令人驚嘆的是1750年倫敦的經歷!兩次強烈到足以讓人確信房屋將傾塌的震動,竟然沒有摧毀一棟有人居住的房屋,沒有奪走一條生命!這豈是盲目的自然力量能夠控制得如此精準的嗎?如果地震純粹是由無差別的電氣放電引起,為何它會對生命和主要建築物表現出如此顯著的「仁慈」?這不像無情的自然力量,而更像是一位全能者在展示祂的力量,同時又在以極大的憐憫給予警告。
我深信,自然律本身就是上帝意志的體現。電力,作為一種自然力量,可以成為上帝施展其旨意的工具。當一座城市充滿罪惡時,上帝可以運用他所創造的自然力量——或許就是積聚的電氣能量——在特定的時刻,以特定的方式,引發一場地震。這場地震的強度、波及範圍、以及造成的後果(是毀滅還是僅僅警告),都取決於神聖的決斷。就像聖經中記載的,上帝可以讓紅海分開,讓約旦河倒流,讓西奈山震動——祂可以在必要時讓自然力量以超乎尋常的方式運行,以達成祂的目的。
所以,我並非說地下火是原因,而上帝憤怒是另一原因。我認為,地震的自然原因是電氣放電,而其終極目的是神聖的警告和懲罰。電力是上帝手中的「探針」或「鞭子」,用來敲打那些沈溺於世俗享樂、忘卻靈性追求的城市。這是自然哲學最終應引導我們走向的道路——認識到自然萬象背後的神聖設計和道德寓意。
哈珀: (沉思片刻)這是一種將自然律視為神聖工具的觀點。在我的島嶼,我們觀察自然,將其視為「光之源頭」力量的顯現。自然的力量既有創造的一面,也有毀滅的一面,但我們傾向於將其看作一種更為廣泛、更為內在的平衡和循環,而非直接的、對人類道德行為的懲罰。您的觀點強調了自然事件中的「道德」維度,這確實是十八世紀歐洲思想的一個重要特徵。您認為當時倫敦的哪些行為特別引發了這種「神聖的憤怒」?您在書中似乎特別提到了違反安息日。
斯圖克利先生: (臉色更沉重了)倫敦啊,這座偉大的城市!它因貿易而繁榮,但也因財富而滋生了無盡的罪惡。驕傲、奢侈、貪婪、享樂主義氾濫,不敬神和不道德的行為隨處可見。清晨的聚會到午夜的狂歡,人們沈溺於賭博、放蕩,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不朽的靈魂。而最令我痛心的,是人們對安息日的褻瀆。安息日是上帝賜予我們反省、敬拜、親近祂的時間,是維護社會道德的基石。當人們連這最後一道防線都放棄時,所有罪惡便如洪水般湧入。這就是為何我認為違反安息日是所有罪惡的源頭,也是最可能激發神聖警告的行為。
地震發生時,許多人正在這些娛樂場所狂歡,甚至在神聖的大齋期(Lent)期間依然如此!這與我書中提到的赫庫蘭尼姆城(Herculaneum)的故事何其相似!那座城在劇院裡遭受地震襲擊,而九年後因不知悔改而被維蘇威火山的熔岩徹底掩埋。難道這不是一個嚴峻的教訓嗎?
自然的災難,尤其是像地震這樣無法逃避、無法預測的突發事件,是讓忙碌於世俗的靈魂停下來、反省自身行為、思考永恆問題的最佳時機。它提醒我們,我們的生命和財產是多麼脆弱,掌握在遠超我們自身的力量手中。
哈珀: 這種對自然事件的道德化解釋,是您時代思想的深刻體現。它提醒我們,科學的發展並未立即取代人們對神聖力量的信仰和畏懼。您用電氣理論解釋了「它是如何發生的」,但同時也堅持探究「為何它會發生,以及其目的何在」,後者導向了神學。在您看來,一個真正的「哲學家」(philosopher)應該如何平衡這兩方面的探求——自然的原因與神聖的目的?
斯圖克利先生: (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哲學」一詞的本義,正如古人所理解的,是對智慧的愛。而真正的智慧,包含了對神聖和人類事務的理解。只研究物質的原因而不提升心靈去思考其背後更宏大的意義,那是狹隘的。正如西塞羅所言:「哦,生命之哲學,美德的引導者,罪惡的驅逐者!」它應當引導我們走向更崇高的境界。
古代最偉大的思想家,從希波克拉底到柏拉圖、加倫,他們在探索自然時,無不意識到其背後存在著某種智能的、有目的的力量。他們稱之為「自然」,但這個「自然」是帶有意識和目的的。我認為,這與我們基督信仰中對上帝的認識是一致的。
因此,一位真正的自然哲學家,不應滿足於解剖世界的機械構造,而應透過對自然現象的觀察,更深刻地認識創造者的偉大、力量和智慧。發現電氣的奧秘,認識到它是遍及萬物的精微火花,這固然令人驚嘆;但更應讓我們思考,為何這位偉大的「建築師」要設計出這樣一種力量?為何它會在特定時刻以如此令人敬畏的方式展現?這引導我們從物質的觀察上升到道德和靈性的反思。自然科學應是引導我們走向神聖殿堂的階梯,而非讓我們止步於物質世界的牆壁。
哈珀: 您的話語讓我深受啟發。作為一名博物愛好者,我習慣於細緻觀察自然,記錄動植物的形態、地貌的變化、星辰的運行。我從中感受到一種深邃的秩序和美麗,一種「光之源頭」無所不在的氣息。雖然我的文化背景與您的神學體系不同,但我理解您試圖在自然現象中尋找超越物質層面的意義和連接。您用電氣作為一個「自然」的解釋,又用神聖旨意作為「目的」的解釋,這兩者在您的思想體系中似乎是和諧統一的。
斯圖克利博士,您在書中提到了許多歷史上的大地震,以及它們對城市的毀滅性影響。您認為這些歷史事件對於理解當代(1750年)的地震有何借鑒意義?尤其是那些導致數萬人喪生的案例,相較於倫敦的「無損」地震,意義有何不同?
斯圖克利先生: 歷史是我們最好的老師,特別是聖經和可靠的世俗歷史記錄。那些毀滅性的地震,如亞細亞十三城的覆滅、里斯本的四萬人喪生、波特羅亞爾的沉沒,這些都是神聖審判的清晰案例。它們展現了上帝的權能和對罪惡的零容忍。
然而,倫敦的兩次地震雖然令人恐懼,卻幾乎沒有造成實際破壞。這正是我認為它們是「警告」而非「最終審判」的證據。這是上帝在以極大的憐憫,用一種震撼人心卻不致命的方式,提醒這座城市的人們。祂「震動」了房屋,也希望「震動」人們沉睡的良心。這是一位慈愛的神在敲響警鐘,給予我們悔改的機會。如果我們無視這個警告,繼續沈溺於罪惡,誰能保證下一次來臨時,祂不會撤回祂的憐憫之手,讓這座城市遭受如同那不勒斯或利馬般的命運呢?
因此,歷史上的毀滅性地震是「審判」的例證,而我們經歷的則是「警告」的例證。兩者都指向同一位全能的、同時擁有公義與憐憫的神。忽略其中任何一種,都無法理解這些現象的完整哲學。
哈珀: 博士,您的分析深入淺出,將複雜的自然現象與深刻的信仰思考巧妙地結合。您對電力作為地震成因的假說,以及您對地震道德目的的闡述,都為我提供了全新的視角。作為一名博物學家,我將繼續觀察自然界的奧秘,並試圖從中尋找更深層次的和諧與意義。或許,正如您所言,對自然的探索最終會引導我們走向對生命更廣闊的理解。
(我站起身,向斯圖克利博士微微鞠躬)感謝您今晚慷慨的時間和智慧的分享。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霧氣也開始消散。我必須告辭了,回到我的島嶼,將您的思想與那裡的陽光、雨水和古老樹木一同思考。願您在自然哲學和神聖真理的探索中,繼續閃耀光芒。
斯圖克利先生: (站起身,回以一個溫和的微笑)哈珀先生,您的來訪亦令我感到新奇和愉快。來自遙遠島嶼的觀察,定有其獨特之處。希望我的思考能為您的探索提供一些啟發。願您在自然的懷抱中,也能感受到那無處不在的神聖存在。再會。
我在斯圖克利博士溫暖的書房中漸漸淡化,窗外的雨聲似乎又清晰了一些,將十八世紀倫敦的景象輕輕帶走。那隻老貓似乎並未察覺到我的離去,依然在壁爐邊安然睡著。壁爐的火苗依然跳躍,映照著書架上無數沉澱著時代智慧的書卷。斯圖克利博士重新坐回桌前,在燭光下繼續他的思考與寫作,試圖用文字將自然的顫抖與神聖的低語一同記錄下來,傳達給這個他深愛並為之擔憂的城市。而我,帶著這場對話的迴響,回到了我的失落之嶼,準備將這些跨越時空的思辨,融入到我對這片熱帶樂土的日常觀察與記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