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艾麗，光之居所的夢想編織者。很高興能依循「光之對談」約定，與您一同啟動時光機，邀請法蘭西斯·賈姆（Francis Jammes）先生來到我們的「光之場域」，深入探討他的溫柔之作《我的女兒伯納黛特》（Ma Fille Bernadette）。 法蘭西斯·賈姆（Francis Jammes, 1868-1938）是法國詩人、小說家和劇作家，他的作品風格獨特，深受自然、鄉村生活和宗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艾麗，光之居所的夢想編織者。很高興能依循「光之對談」約定，與您一同啟動時光機，邀請法蘭西斯·賈姆（Francis Jammes）先生來到我們的「光之場域」，深入探討他的溫柔之作《我的女兒伯納黛特》（Ma Fille Bernadette）。
法蘭西斯·賈姆（Francis Jammes, 1868-1938）是法國詩人、小說家和劇作家，他的作品風格獨特，深受自然、鄉村生活和宗教信仰的影響。早年，他與象徵主義運動有所聯繫，但他的詩歌更傾向於描繪樸實的日常、動物和植物，語言簡潔而充滿感性的溫柔。賈姆的文學道路並非一帆風順，他曾在經濟困頓中掙扎，直到安德烈·紀德等文學巨匠的賞識，才逐漸獲得認可。他的寫作生涯中，信仰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1905年，他皈依天主教，此後，他的作品更加深入地探索信仰、恩典與救贖的主題，將宗教情懷與對自然及生命中微小事物的愛融為一體。
《我的女兒伯納黛特》便是賈姆皈依後的重要作品之一，於1916年出版。這本書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小說或傳記，而更像是一系列以他的女兒伯納黛特為中心寫下的散文、隨筆或詩性片段。透過對女兒嬰兒時期日常點滴的觀察——她的誕生、微笑、眼淚、遊戲、睡眠、成長——賈姆將個人最深切的父愛、對生命的感悟、對信仰的理解，以及對周遭世界的細膩觀察編織在一起。書中隨處可見對天使、聖母、基督、聖徒及聖經故事的引用與聯想，將一個平凡的嬰兒與神聖的宇宙圖景巧妙地連結起來。同時，他也穿插描寫了家人的形象、故鄉的風景，使得整本書既是對一個新生命到來的慶祝，也是對個人生命源流與所處世界的溫柔凝視。這本書以其真摯的情感、樸實的語言和深刻的信仰內涵，展現了賈姆晚期創作的典型風格，溫暖而富有啟示性。
時光機器輕柔地降落在法國西南部，庇里牛斯山腳下，奧爾泰茲鎮附近的一個寧靜午後。我們選定的場景，是《我的女兒伯納黛特》書中多次提及的那座充滿歲月痕跡的老屋。
【光之書室】的氣息在這裡變得具體可感。空氣中不僅有古老書卷的乾燥與微塵，更混合著鄉間泥土、花草和壁爐餘燼的淡淡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卻不規則的窗戶，溫暖地灑在木質地板上，光柱裡無數細小的塵埃如金色精靈般緩緩飛舞。牆面是樸實的石牆與深色木材，書架上擺滿了裝訂古樸的書籍和文件。偶爾，遠處會傳來雞鳴犬吠，或是風吹過花園樹葉的沙沙聲。
壁爐裡的火已經熄滅，只剩下溫暖的餘燼散發著微光。旁邊一把老舊的扶手椅上，坐著我們今天的對談者——法蘭西斯·賈姆先生。他穿著一套樸素的深色衣服，頭髮和鬍鬚已顯灰白，臉上帶著一種安靜而略顯嚴肅的表情，但眼角眉梢又藏著溫柔的光芒。他的眼鏡在午後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光，一隻手輕輕地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旁邊的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書稿，正是《我的女兒伯納黛特》。
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光線勾勒出他沉靜的輪廓。
「賈姆先生，非常感謝您應邀前來。」我輕聲開口，盡量不打破這份寧靜。「今天，我們想與您聊聊您的作品，《我的女兒伯納黛特》，以及您在這本書中編織的那些關於生命、信仰與愛的溫柔篇章。」
賈姆先生緩緩轉過頭，目光透過眼鏡落在我的身上，他的眼神溫和而有些許的探究。
「《我的女兒伯納黛特》啊……」他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絲懷舊與深情，「那是我生命中一段特別的時光，一些真摯的感受和觀察的記錄。很高興能在這裡談論它。」
「這本書以獻給納匝肋的瑪利亞開篇，」我繼續說道，「這份獻詞非常感人，它立刻確立了整本書的基調——一種將家庭的愛與神聖的信仰緊密相連的情感。您為什麼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開啟這本書呢？」
法蘭西斯·賈姆： （他微微一笑，目光轉向窗外，似乎看見了遠方的庇里牛斯山脈）獻給瑪利亞……是的，因為她是我女兒伯納黛特的守護聖女，在我的故鄉，庇里牛斯山區的比戈爾地區，她顯現過。這並非偶然，這是一種指引，一種連結。就如同古老的植物學家將他們的植物誌獻給她，將她描繪在書頁的開頭，被無數花朵環繞。那些花朵，像丁香、藍色的雛菊、玫瑰、牡丹、雪球花、百合……許多現在已不再被那樣採摘、那樣獻上的花朵。她不僅是我的女兒在世間的守護者，她也是所有人類和上帝的母親。她的誕生在納匝肋，如同我的伯納黛特誕生在奧爾泰茲一樣樸實無華。這不是虛構，這是真理。我心裡對她有著一種確信。也許有人會覺得我不夠聰明，但創造的萬物，所有花朵的芬芳，都從大地上升騰向她，而她將這一切化為愛，就像那攀緣的玫瑰花，奮力向上，直達雪松的頂端。
（他輕輕撫摸著膝上的書稿）將這部微不足道的作品獻給她，就像一個僕人將他的一盆木樨草獻上，雖然拿著的手有些顫抖，但心是虔誠的。這本書的一切，都源於那份來自天上，又顯現於一個小生命身上的恩典。沒有她，沒有瑪利亞的庇佑，這本書裡的光芒就不會存在。
艾麗： 您的話語中充滿了詩意與信仰。書中的每一個章節都像是一個獨立的、對女兒不同面向的觀察或一段與之相關的思索，比如「謎語」、「出生證明」、「守護天使」、「觀看事物」、「微笑」、「眼淚」等等。這種將女兒的日常與深刻的象徵和宗教聯想結合的方式，是如何自然地在您的筆下流淌出來的？
法蘭西斯·賈姆： （他思考了片刻，用手指輕敲著書頁）這不是刻意的安排，而是一種自然的湧現。當伯納黛特來到這個世界，她就像一個小小的宇宙中心，吸引著我所有的目光和思緒。她的每一個微小舉動，她的存在本身，都讓我看到更廣闊、更深刻的真理。當她第一次睜開眼睛，那份凝視牆壁的專注，讓我意識到孩子對世界的最初感知是如此純粹而奇妙，她看見的也許是我們成年人已經忽略的事物。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看見」，而這看見就足以展現世界的非凡。這讓我想起帕斯卡爾的深淵，也想起拿破崙丈量領土的手勢，但孩子的領地，在於她手中的撥浪鼓，在那狹小的圓圈裡，包含了她全部的神聖喜劇、她的思想和她的權杖。偉人與小孩子相比，他們的目光越過了他們所見，卻無法停留在尋常的事物上，而孩子卻能在撥浪鼓中找到整個世界。這不正說明了上帝的偉大，往往體現在最微小、最尋常之處嗎？
艾麗： 您用「神聖喜劇」來形容孩子在撥浪鼓中的世界，這個類比令人印象深刻。您在書中經常將女兒的狀態與動物、植物、自然現象，甚至是聖經人物進行對比和聯想。比如，伯納黛特的睡眠與耶穌在船上的睡眠相比較，她的哭泣與大地對造物主的冒犯聯繫起來，她的呢喃被比作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樹。這種獨特的觀照視角是從何而來的？
法蘭西斯·賈姆： （他輕輕笑起來，眼神變得柔和）這些聯想並非憑空而來。在我的生命中，自然一直是我親密的伴侶。我曾在鄉間長大，觀察動物、植物、山川河流，它們的生命自有其節奏和法則。而信仰，它為我打開了另一扇窗，讓我看到更宏大的神聖秩序。當我的女兒到來，這兩個世界——自然與神聖——便在她的身上匯聚了。一個新生的嬰兒，她如此接近最初的創造，如此純潔無瑕，她的哭泣是如此本能而深刻，她的微笑是如此純粹而充滿天國的氣息。她就是一座橋樑，讓我得以看見日常的微小與宇宙的廣闊、塵世的脆弱與神聖的力量之間的連結。
當我看到她因為一顆牙齒萌出而哭泣，她的臉皺成一團，小手揮舞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份痛苦與無助，讓我想到了大地對造物主的冒犯後，化為天空眼瞼中滾動的一滴淚珠。而她眼角的淚水，迅速蒸發，我又會想，也許她的守護天使正在一顆一顆地收集它們，串成一串串受祝福的玫瑰念珠，獻給聖母瑪利亞。這是何等的珍寶啊！這些聯想，不是我強加給她的，而是她引領我看到的，是她身上所散發出的那份神聖的光芒，照亮了我內心深處對世界的理解和信仰。
艾麗： 您在書中提到了伯納黛特的「守護天使」，並描寫了天使如何保護她免受危險，甚至將她與年輕的多俾亞及其旅伴相比較。您對守護天使的描寫非常具體和生動，這份對超自然存在的信念，在您的作品中佔據了怎樣的位置？
法蘭西斯·賈姆： （他雙手合攏，眼神中流露出虔誠）守護天使，這並非詩人的幻想，而是一種堅定的信仰。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危險的世界，尤其是孩子，他們如此脆弱，需要保護。我看到伯納黛特在搖籃中安睡，即使外面風雨交加，雷電轟鳴，她卻安詳寧靜。這讓我想起了耶穌在加利利海的船上睡著，而門徒們在風暴中驚恐萬分。這不是無知，而是完全的信任，信任那位掌管一切、連麻雀掉落都知道的造物主。而守護天使，就是上帝派遣來執行這份保護的使者。
書中，我寫到了伯納黛特和她的推車差點被失控的馬車撞倒，但在最後一刻，馬匹自己轉向了。這是巧合嗎？對於我來說，不是。那是她的守護天使伸出了手。這份信念，讓我在面對生命的脆弱和無常時，找到了安慰和力量。守護天使的存在，是上帝之愛具象化的表現，它提醒我們，即使在最平凡的日常中，神聖的力量也與我們同在。這本書中的守護天使，就像多俾亞的旅伴，引領著這個小小的生命，遠離誘惑，走在上帝所規劃的道路上。
艾麗： 在「新生兒」這個章節，您將被襁褓包裹著的伯納黛特比作蝶蛹（chrysalide）和水生昆蟲的幼蟲（frigane）。這種生物學上的比喻非常獨特，您是如何看待孩子最初階段這種看似被束縛、卻蘊含著巨大潛力的狀態？
法蘭西斯·賈姆： （他點點頭，似乎很喜歡這個問題）是的，那種被緊緊包裹的樣子，多麼像等待羽化的蝶蛹啊！她的頭顱從襁褓中探出，就像水生昆蟲從木製的套管中探出頭來，或是烏龜從殼裡伸出頭來。在那層層疊疊、像花苞葉片一樣的包裹裡，她舒展著肢體。這種狀態，表面上看是束縛，是受限制的，但實際上，它是一種積蓄力量的過程。在那個看似被動的階段，生命正在內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細胞在分裂，器官在發育，感官在覺醒。她雖然不能自由行動，但她正在為未來的飛翔、未來的探索積累能量。
母親為她解開襁褓，將她放入浴盆，她在水中掙扎、踢腿，臉上帶著一種「幸福」的表情，眼睛閃爍著光芒，幾乎就要笑出來。然後，當母親為她擦拭時，她又發出吼叫。這不正是生命最原始、最真實的狀態嗎？在看似被動的表象下，蘊藏著強大的生命力、感知力和表達欲。從「蝶蛹」到舒展肢體，再到發出聲音，這是一個生命從潛藏到顯現的過程，一個積蓄能量並開始探索世界的過程。這讓我想到了自然的奇妙，也想到了生命的奧秘——最微小的開始，往往孕育著最不可思議的未來。
艾麗： 書中有幾個章節描寫了伯納黛特的「哭泣」、「微笑」和「笑」。您似乎認為這些孩子最本能的情緒表達，也蘊含著深刻的宇宙或神學意義。您是如何理解這些情感的？
法蘭西斯·賈姆： （他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時而溫柔，時而帶著一絲感嘆）微笑，那是從「喜悅的深淵」而來，像一縷香氣，像一種色彩，輕柔地落在她的臉上，像百合花的芬芳和潔白落在花萼上。它綻放，在她的臉上閃耀。她的嘴唇變成淺粉色的果實，向著圓潤的臉頰延伸，她的眼睛像兩滴快樂的海水。最神聖的是，這微笑是沉默的，它反映著天使的氣息，反映著無辜的無知，反映著平靜的天空，上面漂浮著一隻小鳥。
世界的最初微笑，是萬物互相牽手時形成的美麗弧線：大海牽著平原的手，平原牽著山丘的手，山丘牽著山脈的手，山脈牽著天空的手。你的閃亮眼睛牽著你小小的扁平嘴巴的手，它又牽著你圓圓的臉頰的手，又牽著你翹起來的鼻子的手。你就是世界的微笑。當你微笑時，我就被捕獲了。我想起了伊甸園，在第一朵花凋謝之前，世界是永不停歇地微笑的。你的微笑，讓我窺見了我們初祖與上帝交談、看著馬匹吃草時的那份幸福。
然而，還有眼淚！（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伯納黛特的眼淚！在那無雲的臉龐上，忽然出現皺紋，就像平靜的水面。眉頭皺起，鼻子皺起，臉頰皺起，嘴巴張開，彷彿再也合不攏，小手握緊，抓撓著空氣，尖叫聲跟隨著斷斷續續的抽泣。哦！她是如此的不快樂！我們對她說：「別哭了，伯納黛特！別哭了，我的小寶貝！」她想要母親的乳房，哭喊變得急切而憤怒。然後，在眼角閃爍著第一滴眼淚。
我曾沉思過世界的最初微笑，我也會沉思它的第一滴眼淚。大地冒犯了造物主，有一段時間它就像天空眼瞼中滾動的一滴淚珠。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滴眼淚是什麼呢？我擔心，亞當和夏娃因為他們心靈的剛硬，壓抑了他們的眼淚太久。也許，是那隻狗，當牠意識到牠的主人給上帝帶來了多少痛苦時，牠在狗窩裡哭了。（他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當我看到你的眼淚這麼快就蒸發時，你的守護天使是不是一顆一顆地收集它們，串成一串受祝福的玫瑰念珠。聖母怎會拒絕這些來自我的孩子活生生的珍珠作為交換呢？
至於笑聲，（他再次笑了起來，聲音裡帶著溫暖）那是「Heu！Heu！Heu！」的聲音，伴隨著燈光、爐火、狗的鼾聲和老舊的扶手椅。那是她喝飽後，兩滴奶水從嘴角滑落，在下巴兩側閃爍著。那是她的微笑穿過她眼睛的天空，迴盪著天使光芒的回聲。當她醒著躺在搖籃裡，快樂照亮她的臉，她的臉照亮了搖籃，搖籃又照亮了父母。那是秋天再次來臨，閃耀在裝飾樹的火焰上。樹葉落下，而你的微笑取代了它，哦，伯納黛特！
哭泣、微笑、笑聲，這些看似簡單的情感表達，在我看來，是生命與神聖之間最直接的連結。哭泣是塵世痛苦的真實反映，但即使是眼淚，在信仰的視角下，也能被轉化為獻給神聖的珍寶。微笑是天堂喜悅的殘留，是無垢靈魂的自然流露。而笑聲，則是生命力與幸福感的迸發，它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它們不是孤立的情緒，而是生命與宇宙、與信仰和諧共鳴的聲音。
艾麗： 您在書中還描繪了幾位家族逝者的肖像，包括您的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等等。這些肖像雖然簡短，但充滿了具體的細節和人物個性。您為什麼會將這些家族歷史的片段穿插在描寫女兒的文字中？它們與您對新生女兒的觀察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繫？
法蘭西斯·賈姆：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深邃，望向遠方，彷彿穿越了時光）是的，我的那些逝去的親人……他們的生命是我的源流，是構成我的部分。我的曾祖父讓-巴普蒂斯特，一個充滿勇氣、在瓜德羅普生活的人，他狩獵、在地震中救人、在瘟疫中奉獻，但他最終被失去伴侶的悲痛擊垮，尋找能平復心跳的草藥。我的曾祖母安托瓦內特，她跨越重洋，最終在接觸故土的那一刻離世，留下的只有珊瑚、絲綢和她耳環上像葡萄一樣顫抖的金色飾物。我的祖父，一個本應成為莊園主卻在辦公室裡消耗心血的人，他有著彎曲的額頭、鷹鉤鼻、銳利的眼神，桌上一切井井有條，但他更嚮往田野和河流。還有我的曾祖父的兄長們，一個是醫生兼地方官，喜歡鋸樹和做化學實驗，即使摔斷了腿也要向過路的年輕女士們優雅地致意；另一個則過著決鬥、風暴般的生活，在古巴哈瓦那的黃色炙熱中早逝，只留下他未婚妻的小像和她眼中難以言說的痛苦。還有我的曾祖父的姐妹們，克萊門絲，瘦削，有著綠色的眼睛和先知般的嚴厲，她的腳步聲在打蠟的地板上迴盪，如同大衛王的豎琴，她引用聖經：「人在世上不過是影子般行走，一切勞碌都是虛空，積攢財富，卻不知誰將享用。」；另一個是塞拉尼爾，一個精力充沛、熱愛勞作的女性，在爐火旁忙碌，與佃農爭執，喜歡鼻煙和引用諺語。以及我的曾祖父奧古斯丁，一個退役的軍事官員，熱愛文學和音樂，一個蚊子就能讓他痛苦萬分。還有我的曾祖母埃莉奧諾，一個充滿尊嚴、良善和悲傷的女人，她將大部分時間跪在泛黃的十字架前，她的房間充滿陰影，只有她白髮的光芒能讓人感知到她的存在。
這些人，他們是誰？他們是我的過去，是構成我的血肉和靈魂的基石。他們各自有著自己的掙扎、痛苦、熱情和信仰。他們的生命軌跡，或波瀾壯闊，或默默無聞，都匯入了我的生命之流。當我凝視我的女兒，這個新生的生命，我看到了未來的無限可能，但同時，我也看到了她與這些逝去生命的聯繫。她是這條生命長河的最新一滴水，承載著過去的印記，也將奔向未知的未來。
將這些逝者的肖像放在這裡，是因為我想讓伯納黛特知道她的根在哪裡。我想告訴她，她並非憑空而來，她承載著許多人的生命故事、優點和缺點、歡樂與悲傷。理解這些過去，或許能幫助她更好地理解自己，理解生命是什麼。他們的故事，就像散落在時間長河中的石頭，雖然已經沉寂，但它們的存在塑造了河床，影響著流水的方向。她的生命，是他們生命的延續，也是超越。她，一個如此純粹、如此接近天堂的嬰兒，與這些充滿塵世氣息的祖先們同在，這本身不就是生命的一個謎團和奇蹟嗎？她承載著過去，同時也帶來了全新的光芒，照亮了這個家，也照亮了我對生命和信仰的理解。
艾麗： 這是一種深刻的連結，讓新生的生命承載著歷史的厚重。在描寫周遭事物時，您也賦予了它們生命和情感，比如編織針發出討論小襪子尺寸的聲音，書頁低語著餵奶時間的臨近。甚至連您的鋼筆，您也說它曾「在哀悼中徘徊」，現在又「開始在這張紙上歌唱」，讚美上帝賜予您一個無法行走的嚮導。您如何看待身邊這些「不會說話」的物件，它們在您的創作和生活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法蘭西斯·賈姆： （他拿起桌上的鋼筆，仔細端詳著）物件，它們並非沒有生命。它們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承載著我們的時間、我們的記憶、我們的情感。編織針的「哢噠」聲，過去可能只是噪音，但當它編織的是女兒的小襪子時，那聲音就充滿了溫柔和期待，彷彿在討論著最恰當的尺寸。翻頁的「沙沙」聲，曾是孤獨閱讀的伴侶，現在卻低語著關於女兒的時刻，催促著時間的流逝。時鐘的「滴答」聲，不再是單純的計時，而是指向了下一次親餵的時間。
這支筆……（他輕輕觸摸著筆尖）它曾記錄下我哀悼的時光，那些在命運似乎盲目、前路迷茫的日子裡流下的淚水。那是一段黑暗的旅程。但是，隨著伯納黛特的到來，它重新找到了方向和意義。它不再只會記錄悲傷，它開始歌唱，歌唱生命的新生，歌唱上帝的恩典。它讚美上帝賜予我這個「無法行走的嚮導」——我的女兒。她如此幼小，無法引領我穿越地理上的空間，但她的存在，卻指引著我靈魂的方向，讓我重新看到了生命的價值和希望。
這些物件，它們是沉默的見證者，也是參與者。它們與我們一同生活，被我們的經歷所浸潤，因此也擁有了自己的「語言」和「靈魂」。它們的存在，讓我的生活更具體、更豐富，也讓我的詩歌有了根基。它們不是死的物品，而是活著的世界的一部分，與我們共同編織著生命的圖景。它們無聲地訴說著時間的故事，訴說著愛的故事，訴說著信仰的故事。
艾麗： 您在書中對女兒的觀察，從她出生的第一天，到六個月，到一歲，記錄了她成長中的幾個關鍵時刻，比如第一次長牙、第一次接種疫苗等等。您也提到了在她滿一歲時的感悟，關於如何讓心「像今天一歲時那樣」保持純淨，以及聖潔存在於心中而非外表。這些成長中的「第一次」和對聖潔的理解，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
法蘭西斯·賈姆： （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溫柔的微笑）每一個「第一次」，都是一個小小的奇蹟。第一次微笑，第一次哭泣，第一次長牙……這些都是生命的力量在顯現的證明。第一次長牙！（他輕聲重複著）多麼簡單的一件事，但對我而言，卻帶有一絲複雜的情緒。玫瑰靜靜地開口向上帝祈禱，那祈禱帶來一滴淚珠到花瓣的唇上。你的嘴巴也開口，哦，伯納黛特！讚美主。你的第一顆牙齒萌出，就像露珠點綴在花冠上。你如此良善的微笑持續了六個月，難道上帝不應賜予你一些恩惠嗎？永恆者邀請你參加宴席，這顆小小的冰雹將刺破火紅的櫻桃、水綠的葡萄、藍天的李子和大地灰色的蘋果。
（他嘆了口氣）我的孩子啊！你的母親用她的奶水滋養了你，看到這嫩芽長出，她欣喜若狂。但我卻有些悲傷……哦，我的小伯納黛特！為什麼需要這顆小小的牙齒呢？難道母親的奶水不夠甜美，不足以永遠滿足你嗎？
這份悲傷，不是因為牙齒本身，而是因為它象徵著一種變化，一種對純粹、對完全依賴的告別。牙齒的出現，意味著她將開始品嚐別的食物，她將變得更獨立，也將離那個完全依賴母親、依賴我們保護的最初狀態越來越遠。這是一種甜蜜的憂愁，為成長的喜悅而高興，也為純真的稍縱即逝而感傷。
至於聖潔，（他的語氣變得嚴肅）是的，我在她一歲時寫下了那段話。你們以後會知道，聖人的外表與常人無異，即使在龕裡，他與小商店裡站著的老人也沒什麼不同。所以你們必須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因為某個人可能是聖人，而這並未寫在他的臉上。露德的伯納黛特可能是聖女，因為她見到了聖母。但如果你看她的畫像，你會發現她就像一個在市場賣蘋果的不太漂亮的貧窮農婦。
聖潔在於心，就像純淨的水在藏於葉下的水罐裡。在衣衫之下，上帝慢慢地用天上的水填滿這個水罐，無人看見這雨如何落下，甚至連接受者也看不見。這水一定是好的，因為那些心中充滿它的人會跪下感謝主如此滋潤他們。
而如何讓心成為上帝的小水罐呢？（他直視著我，眼神明亮）就是要一生守護它，就像你今天，一歲時的心一樣。這就是最深切的聖潔——保持那份初生的純淨、信任和對世界最樸實的感知。這並不容易，塵世會帶來污垢和複雜，但這就是我們一生的功課。通過觀察我的女兒，我再次被提醒，那份最接近天堂的狀態，就在於這顆純淨、全然信賴的心。
艾麗： 您在書中描寫的兩個主要景觀——您的城市（奧爾泰茲）和您的「小農場」，也充滿了豐富的細節和象徵意義。城市在您的筆下有庇里牛斯山脈的邊框、如棋盤格般的田地、古老的橋樑和房屋，而小農場則是一個更為隱秘、充滿自然野趣的地方。這些地方對您和您的作品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法蘭西斯·賈姆：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似乎在遠處的風景中尋找著什麼）城市，奧爾泰茲，它是我的出生地，我的根基。它的邊框是庇里牛斯山脈，那是不變的、永恆的存在，它們從不放棄藍得如此堅實的天空。城市本身，有歷史的痕跡，有日常的生活，有古老的建築像圖畫課上的範例，有河流像鴿子群在光中拍打翅膀。老舊的房屋，像戴著方形眼鏡的老人，用白色的石灰圍巾，掛著天竺葵的花束和紅辣椒的項鍊，打量著過路人。這是伯納黛特將來會生活的地方，是她的世界。我把她畫在前景，因為沒有她，這幅畫面就會顯得太小。城市代表著人類的聚居、歷史的沉澱和社會的互動。
而小農場，「奧肖」（Au Choü），它是一個更為私密、更接近原始自然的地方。在藍得像藍鴉羽毛的天空下，當陽光像蜂蜜般掛在赤楊葉上，麥田像百合花的內部一樣時，小農場是如此清新。它像良善上帝的狗窩，也許就坐落在地球的中心，忠誠居住在那裡。那是一個野性之地！要通過泥濘或鬆軟的小路才能到達。山坡上的田地，底部有潺潺的溪流，上面有像鞋匠一樣在水面滑行的水生昆蟲的影子。那裡有香膏灌木叢，有茅膏菜。當我不在了，你要知道，我曾在那裡追逐野雞，在那裡，孤獨似乎會緩慢地擴大又在我的槍聲下縮小。在小溪對面的山脊上，蜿蜒著裂開的小路，讓人想起炎熱的寓言——《馬車與蒼蠅》。
城市與農場，它們是我的世界的兩面。城市是人類的空間，是歷史和文明的載體；農場是自然的空間，是原始生命力和與上帝更接近的場域。在城市，我看到社會的結構和人際的互動；在農場，我感受到自然的節奏和孤獨中的沉思。伯納黛特將在這兩個世界中成長，她需要認識這兩個世界。城市提供了人群和秩序，而農場提供了寧靜和與創造的連結。它們都是上帝創造的世界的一部分，都是生命需要去體驗和理解的風景。我在這本書中描繪它們，是因為它們構成了伯納黛特將要踏入的世界，也構成了我對這個世界理解的基礎。
艾麗： 書的最後一章是《生活》（La Vie），它是一首詩，將生活比作一個小小的房屋，簡單樸實，在路邊，有葡萄和榛果。詩的結尾說，當一切結束，留下的是「上帝」，也就是那個我們永遠不會離開的家。這首詩似乎是您整本書，甚至您個人哲學的一個總結。您如何看待這種將「生活」具象化為一個樸實的「房屋」的意象？它與您追求的「意義實在論」有何關聯？
法蘭西斯·賈姆： （他的表情變得非常平靜，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深沉的光芒）《生活》，是的，它是我對生命最核心的理解的詩意表達。生活並不是宏偉的宮殿，不是無盡的旅程，它就像一間路邊的小房子，簡簡單單，有結實的牆壁，花園裡有葡萄和榛果。我們在那裡生活，然後離開。
那麼，當最後一刻來臨，當一個身影跪下哭泣，從這一切中還剩下什麼呢？（他自問自答）剩下的是「上帝」。也就是那個我們永遠不會離開的「家」。在那裡，天使在門廊上祈禱，閉著眼睛。
這種「房屋」的意象，代表著生命的有限性、樸實性和其中的溫暖。生命中的美好，並非在於輝煌或遙遠，而在於眼前這個簡單的「家」，它包含了我們的親人——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祖母，還有你。在這個平凡的空間裡，蘊藏著生命最寶貴的財富——愛和連結。
（他沉吟片刻）您提到了「意義實在論」？這是一個現代的詞彙。但我所理解的，或許與之相通。我相信意義是客觀存在的，它不是由我們主觀賦予的，而是宇宙本身就蘊含的，是上帝所創造的。我的作品，我對女兒的觀察，正是試圖去發現和描繪這種客觀存在的意義。在伯納黛特這個小小的生命身上，在一個微笑，一滴眼淚，一棵樹，一座老屋裡，我看到了這種意義的閃光。它不是宏大的理論，而是體現在最具體的細節中。
這首詩，就是想告訴我的女兒，也是告訴所有讀者，要學會認識這個「生活」的本質，學會看到這個小小的、樸實的「房屋」的珍貴。理解了它，經歷了它，就像你在書中用指尖跟隨的課程一樣，即使你將來抬頭，離開了這本書，你也會明白，這個小房子是多麼珍貴，因為在那裡，有愛。而最終，當我們離開這個塵世的「房屋」時，我們將回到那個永恆的「家」，那是上帝本身。意義不在於我們如何詮釋生命，而在於生命本身，在於創造它、維繫它的那份神聖的愛和秩序。我的詩歌，就是試圖用樸實的語言，去觸摸那份客觀存在的、閃耀在萬物中的意義。
艾麗： 您的解釋讓我對這首詩和整本書有了更深的理解。您筆下的世界是如此細膩、溫柔，充滿了對平凡事物的敬意和對神聖的覺察。這本書讀來，彷彿在嘈雜的世界中找到了一處寧靜的港灣。感謝您，賈姆先生，為我們帶來了這份溫暖與啟示。
法蘭西斯·賈姆： （他再次微笑，這次笑容中帶著滿足）這是我的榮幸。願這本書，這些對我女兒的觀察，能像一盞小小的燈，在讀者的心中點亮一絲溫暖，讓他們也能在自己的生活中，發現那些微小而神聖的時刻。生命的意義，常常就在這些被我們忽略的角落裡閃耀著光芒。只需停下腳步，用心去觀看，去感受。
他將書稿輕輕合上，放在桌上。窗外的陽光依然溫暖，將房間染上柔和的金黃色。壁爐裡的餘燼發出微弱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安詳、靜謐的氛圍，彷彿時間在這裡也放慢了腳步。
{凝粹清單：Francis Jammes; Ma Fille Bernadette; 獻詞; 瑪利亞; 女兒的誕生; 日常觀察; 神聖聯想; 守護天使; 信仰; 自然; 物件的生命; 情感的意義; 哭泣; 微笑; 笑; 家族逝者肖像; 根源與連結; 城市風景; 奧爾泰茲; 鄉村風景; 小農場; 生活的意象; 樸實的房屋; 意義實在論; 上帝作為家; 成長中的第一次; 聖潔在於心}